,露出一抹惨淡的笑。
她紧紧地握住燕帝的手,哀求道:“皇上,臣妾的祖父想要见您一面,请您开恩。”
袁梅青居然通过后宫来请见,燕帝更为惊诧,这就意味着他并不想光明正大地来觐见,而是要避开耳目,私底下偷偷而来。
至于避开谁的耳目,燕帝忽然想到这几天朝堂上,袁梅青与左相怪异的举动,心里顿时一动。
然而燕帝还是挣开了袁妃的手,站起来,冷冷道:“朕与他没什么好说,有事递折子便是。后宫不得干政,袁妃,你逾越了!”
袁妃面容哀戚,她从床上踉跄着下来,跪在地上,眼中含泪道:“皇上,臣妾知罪。可是臣妾自幼养在祖父膝下,舐犊情深,如何能袖手看着袁家倾覆啊?”
见燕帝无动于衷,她匍匐往前,扯住帝王的衣摆,继续说:“臣妾祖父说,他识人不清,犯下诸多不忠不义的错事,就是死上千次万次都不足惜,实在后悔不已。他不求皇上宽恕,只想他毕竟在朝中多年,知道不少事情,临死之前,他愿意将功赎罪,告知皇上,请皇上给他这个机会吧!”
袁妃泪流不止配上她那憔悴的病容,实在我见犹怜,燕帝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犹豫。
“皇上……”
燕帝对袁妃没有怜惜之情,可是他对袁梅青想说的话感兴趣。
左相乃是燕帝最大的威胁,袁梅青跟随左相多年,势必有不少把柄在手。
如今左相将他舍弃,正是一个好机会。
燕帝道:“朕考虑考虑。”
“多谢皇上。”袁妃磕头谢恩。
燕帝觉得他有必要跟李璃商量一下,然而他刚起身正准备离开,袁妃却道:“皇上,臣妾祖父说,请您瞒着怡亲王,万万不可让他知道。”
闻言,燕帝蓦地转过身,低下头,危险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语气虽然不重,可是眼里的震怒和忌惮,将袁妃给镇住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摸到了帝王的逆鳞。
“臣妾……”那眼神如刀剑刺骨,帝王威慑,让袁妃连眼泪都缩在眼眶里不敢流下来,心中忍不住哆嗦一下。
然而就在这份危险下,她依旧艰难地说:“臣妾祖父说,他只效忠于皇上……”她顿了顿,接着犹如豁出去一般闭上眼睛,大声喊道,“不是王爷!”
“放肆!”袁妃寝殿的门被燕帝狠狠地一脚踹开,那声音之大,吓得景宁宫上下都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燕帝似乎气疯了,他并没有搭理这些宫人,只是凶狠如狼一般盯着袁妃。
后者吓得浑身颤抖,脑中一片空白,接着眼睛一闭,便晕了过去。
宫女哭着喊着跑去找太医,燕帝冷冷地看着不省人事的女人,最终下颌滚动,甩袖离去。
这些胡言乱语的话,燕帝清晰地知道他们的目的。然而那被他刻意埋藏在心底的,被他极力忽视的不安却翻滚着往上,试图占据他的脑海。
回明正殿的路上,随性的内侍和侍卫,皆噤声屏息而行,生怕惹得帝王的不快。
一直到达殿门,燕帝似乎才缓过来道:“今日之事,不许传出一丝风声。”
张伴伴将头低得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今日的起居郎乃是状元刘启文,他平时就默默地在明正殿帷幕之后记录着燕帝的言行,并不多话。
虽然按照惯例,帝王者不得查看起居注,不过张伴伴偶尔经过还是能瞄上一眼。
而且恰恰看到的是燕帝在乎的那一处,对于这位状元郎的知情知趣,燕帝就越发喜欢他。
今日帝王心情郁郁,刘启文更是垂头默默当自己是个透明人,然而燕帝还是看见了他,于是他屏退了左右,问了一句:“听说刘卿熟读历史经传,各种书籍皆有涉猎,不知可有帝王临朝,贤王辅政之书,供朕一阅?”
刘启文听了微微一愣,他垂着头思索着燕帝为什么突然这么一问。
什么是帝王临朝,谁又是贤王呢?
燕帝的语气虽然平淡,可是瞧周围侍者那提心吊胆的模样,似乎刚刚发了好大一通火。
明明如今形式一片大好,就是左相在朝中都被打压地不怎么开口,怎么就……
忽然他心中一动,福临心至,回答:“皇上,此等书籍自是有的,微臣这就前往找寻……”
然而燕帝却笑着摆了摆手:“不忙,卿记得便是,还是正事重要。”
他似乎很高兴刘启文这么说,心情都变得好起来。
第80章 花蕊
刘启文受燕帝赏识有目共睹, 小道消息传言还要将临安长公主之女沐阳县主指婚与他,虽然没有确切的旨意,但依旧令同僚和同窗羡慕和嫉妒。
可以见得, 这位状元郎前途无量。
刘启文虽然面上不显,反而更加谦逊, 但是私下却笑容不断, 春风得意说的便是他。
然而最近几天他却挺苦恼。
因为老家来人了,还是个姑娘。
今科状元, 帝王赐府邸一座,另有仆从下人若干,他已是摇身一变成为上流之人。
门楣也跟着高了起来,一般人轻易见不到。
今日离宫有些晚,洗漱更衣之时他忽然记起来, 招来管家问道:“今日她是不是又来了?”
管家道:“来了,一大早就来了,不过听您的吩咐, 让门房赶紧将她打发走,没耽搁太久, 应该不会有人注意。”
听此, 刘启文面露愧疚,轻轻一叹:“是我对不起她。”
管家安慰道:“大人, 这也没办法,您马上要迎娶县主了, 如今这姑娘来不是惹麻烦吗?您如今的身份已是今非昔比,这样一个没见识的女子的确配不上您。”
刘启文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嘴里却道:“她与我有恩,无论如何都是我欠她。只是我也身不由己, 皇上已经明示,我实在不知如何拒绝,岂不是得欺君?我没想过抛弃她,等我娶了县主之后,自然会将她接进府中,县主高门贵女,识大体,定不会为难她的。将来我步步高升,让她锦衣玉食,也能报答她替我照顾二老的恩情,这样便可两全其美。”
他这么说,仿佛真的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那颗亏欠不安的心也跟着平静起来。
管家顺着他的话说:“是啊,大人见识远博,若是此刻相认,万一惹恼了县主,丢了这门婚事,以后的好日子可就跟着没了。倘若她真如大人所说是个好姑娘,定然是能谅解的。”
“你说的对,她是个好姑娘。”
既然是好姑娘,自然得为他着想,稍微委屈一些,他以后会补偿的。刘启文这么一想,顿时变得更加心安理得。
他想了想问:“对了,如今她落脚何处,可有离京打算?她手上应当没有多少盘缠,这么几天差不多该用尽了吧?”
管家说:“之前住在汇丰客栈里,今日却退了房,大概是住不起了。今早来的时候,就提着一个灰扑扑的小包袱,瞧着模样,大人,怕是要离京了。”
此言一出,刘启文的眼里便显露出喜悦来,甚至那颗心都跟着一松。
“离开就好,离开就好……”
试想一个姑娘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手上还没多少盘缠,如何过得下去?
刘启文就是打着拖的主意,也不担心这样一个姑娘家从家乡一路到达京城,路上有没有遇到困难。如今连盘缠都用尽,又怎么回去?
“那今日是不是已经出城了?”他满怀期待地问。
“这个……我让人去城门看了,没见到她出城。”
正说着,一个下人匆匆地跑进来,对着刘启文道:“大人,那姑娘又来了,怎么办?”
“现在?”管家惊愕道。
“是,说是见到了大人的轿子,临走前恳请见大人一面。”下人说。
管家于是便看向了刘启文,后者端着茶,脸色严峻,神色漠然,垂着眼睛,不言不语。
他立刻知道主子的意思,于是训斥道:“你是猪脑袋吗?究竟是怎么办事的?这种事难道还要来问?如今什么时辰,大人又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过随意见一名陌生女子,要是败坏了大人名声怎么办?还不赶紧打发出去!”
管家说这话的时候,刘启文一动未动,目光盯着茶盏,似乎神游天外,没听见。
下人被骂了一顿之后,立刻灰溜溜地就走了。
等他一去,刘启文才深深地叹口气。
“大人,我也去看看。”管家道。
刘启文点了点头,又叫住他:“明日,她若走了,你去城门外暗中替我送她五十两银子,好让她回乡。告诉她,再等一年,我一定会去找她。”
“是,大人。”
屋内无人之后,他再也忍不住捧起双手覆住面,内心的愧疚和为难仿佛要将他淹没。
他的目光幽幽地望着大门方向,自言自语又仿佛在祈求一般道:“阿蕊,走吧,快走吧……”
*
苏月布庄今日上了一批新料子,邀请了不少夫人小姐过来瞧瞧。
这在太后跟前露了脸,走通了宫内路子的布庄,如今在苏月打理之下蒸蒸日上,客人更是络绎不绝,看得同行眼热不已。
早些时候的阴霾已经过去,如今的苏月脱胎换骨,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脸上尽是笑。
不过不管赚多少的银子,苏月每月照旧都会捐出一笔钱财送往乐善堂。
而前些天她在善堂结识了一个小姑娘,虽然只有五六岁,不过很是好强,偷偷跟着其他男孩子向那些有空闲时间来这儿教书的书生识字,课后还会自己拿着棍子在地上练字。
说来有书生在这里授课还是因为顾如是大人,之前八卦小报曾爆料过顾大人,拿着俸银接济善堂的孤儿不说,闲暇还来教导他们,自然追随着顾大人脚步,或是想要得他青眼之人也就跟着一起来了。
苏月来过几次之后就记住了这个小姑娘,她如今丈夫已逝,膝下无儿无女,做生意之余未免有些空虚,见着这小姑娘,观察了她许久的心性,心里越看越喜欢,便生出了收养的念头。
乐善堂巴不得有好人家带走这些孤儿,自然满口答应,以苏月的家境,这小姑娘的日子定然差不了。
苏月给小姑娘取名叫苏星,带在身边收作义女教养,将来承她的衣钵。
今日一天忙碌,总算将几位重要的客人送走,可以歇一会儿的时候,铺子里走进一位年轻媳妇子。
“大嫂。”
这一声唤不禁让苏月愣住了。
高若梅看她的表情有些尴尬,只是来都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说:“不请自来,还望大嫂不要计较。”
时隔不算久,可她几乎忘记了张家所有人和事,有一瞬间的恍然,不过很快想起来,便笑道:“是你啊,今日怎么有空来,请坐,你喝什么茶?”
见苏月态度和善,没有将她赶出来,高若梅那惴惴不安的心便放下了,她推辞道:“多谢,客随主便,大嫂喝什么我便喝什么。”
“好。”她看着高若梅的脸色不太好,憔悴的模样似乎有好几日没睡好了,只是一想到张家那乱七八糟的,倒也不令人意外。
“娘,喝茶。”苏星刚好端着茶过来,一瞧见高若梅,便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这位是张夫人,你再去端一杯过来。”苏月显然没有打算让苏星认张家人。
苏星乖乖地去了。
高若梅看着不免有些惊奇。
苏月将这杯茶递到高若梅的面前,解释道:“是我的义女。”
高若梅点点头:“原来如此,一个人孤单,有个孩子在身边嬉笑就热闹了。”她说着顿了顿,又道,“即使收养的,也比根子里就坏的要好得多。”
“嗯。”苏月不愿多谈此事,反而问道,“你今日来……”
“我是来还钱的。”高若梅站起来,又对着苏月欠身道,“另外也是向大嫂赔罪。”
苏月一头雾水:“啊?”
高若梅笑了,疲倦的眉目展开,道:“一月前我娘从临州来了,坚持要我和离,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嫂了。”
苏月恍然:“原来如此,张家是个火坑,张三郎更不是良人,你早跳出来早脱离苦海。”
她的笑容顿时真诚起来,原本以为高若梅是为了张家之事,她还兴趣缺缺,如今倒是真心为高若梅高兴。
“是,我娘还骂我了,怪我什么都不跟她说,受了委屈也憋着,也怪我当初跟着张家逼迫你。”高若梅说着,从身后丫鬟那里取过一个小匣子,递了过来,“大哥的身后事是大嫂出的钱,这我本不该拿,永昌侯府做的肮脏事,哪儿有让大嫂委屈的道理,更何况,这笔银子当中真正用到大哥身上的极少。”
然而苏月没有收,推了回去:“我不缺钱,给出去了就是给出去了。你的嫁妆怕是没剩多少了吧,有这钱不如去赎回来。”
然而高若梅坚持道:“大嫂一定要收,我跟张家也已经撕破脸了,我爹是临州知府,张家丢了爵位,如今就是个平头百姓,我要走,她们也留不住。只是临走之前,还是想将是是非非都梳理干净,这样就算两手空空而回,也没什么。我谁都不欠,只欠大嫂一句道歉,张三郎诬陷你的时候,我没有制止他。”
见高若梅脸上的决绝,苏月最终还是收下了,她说:“好,那祝你一路顺风。”
“将来我们应该见不着面了,苏夫人,说实话我真的佩服你,以后无论我遇到什么,只要想想你,也没什么可怕的了。”高若梅站起来,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笑了笑。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