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替他挡了劫,他怎么对你好都是应该的。”
罗老太淡定地搂着乔安,拍了拍她的后背不急不缓说:“好孩子,你之前受委屈了,娘已经收拾过这个混账东西了,以后他再不敢欺负你,你只管放心。”
方愈听见那一句“混账东西”,嘴角止不住地抽搐,去看李稷,却发现他垂下眼,面不改色地舀着汤药,一脸淡然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方愈第一次发现,李稷这家伙儿居然也能这么厚脸皮。
不过想想也是,方愈觉得李稷这次是真被吓着了,他还从没见过李稷那样仓惶失态的样子。
人人都有软肋,李稷原来的软肋就是他母亲,现在又多了这一个妹妹,妹妹险些就死了,九死一生地活过来,大悲大喜的刺激之后,那就是大彻大悟,再端着那些架子面子实在没有意思,该怎么挨骂挨打挨嫌弃,只要人都好好的,那些难为情都不值一提了。
想明白了这些,方愈像是观察什么奇珍动物一样悄咪瞅着李稷,就想看看他脸皮到底还能撑到什么地步。
李稷完全无视了方愈,慢条斯理舀了舀勺子,舀起一勺喂向乔安,眉目温和:“安妹,来,吃药。”
“不吃!”
乔安把脸怼到老太太怀里,小眼神警惕地瞅着他:“一定有阴谋,你不要想坑我。”
李稷不说话,一双清凌的凤眸就那么静静凝视着她,罗老太却说话:“怎么能不喝药,你才刚醒,就得喝药,快喝,你刚醒来手没力气,让你大哥喂你。”
李稷把勺往前递了递。
乔安怀疑地盯着他,李稷也一直耐心举着,直到罗老太又在她后背轻拍催促,乔安才犹犹豫豫地凑过去,唇一抿,把瓷勺里褐色的汤药喝干净。
乔安瞬间皱巴脸:“好苦……”
“苦口良药。”
李稷轻声说,又舀起一勺,耐心地哄:“等喝完了,给你拿蜜饯来。”
乔安:“……”
乔安看着春风般温柔和煦的李稷,感觉全身寒毛都快炸起来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看见哥斯拉甜甜对你笑,真的太太太奇怪了!
乔安想了想,忍不住拉了拉老太太:“娘,我想吃甜糕,您给我做好不好。”
“怎么的,这是要支走娘啊?”
罗老太嗔怪:“什么样的话娘听不得,还和你大哥说上悄悄话了?”
乔安傻笑着撒娇:“娘~”
“好,好,娘都依你。”
罗老太也知道他们兄妹俩的事总得自己解决,她站起来,看着她小花猫一样脏兮兮的脸蛋,有些发笑,摸了摸,说:“娘给你做甜糕去,一会儿记得自己洗洗脸。”
乔安胡乱点头,满脑子都是李稷的诡异行径,心不在焉的,也没听出罗老太的潜台词。
罗老太也就没说什么,看了李稷一眼,就出去了。
方愈左右瞅了瞅,想默默留下看热闹,李稷凤眸微挑,眼尾不冷不热扫他一眼。
方愈:“……我想起来药炉可能炸了,我也熬药去了。”
得得得,你们聊,看你们兄妹聊着聊着打起来!
方愈悄悄翻了个白眼,也转身出去了。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乔安和李稷两个人。
乔安顿时松了口气,大手一挥:“行了,人都走了,你别装了,你那样看得我害怕。”
李稷对她笑了笑,不以为意,又舀起一勺,温声说:“先把药喝了。”
嘿,乔安心想你还装得挺倔强,行,她喝,看谁熬得过谁。
乔安凑头过去喝,李稷也耐心地一勺勺喂,转眼间大半碗都进了乔安肚子,乔安只觉得嘴苦肚涨,仰头打了个嗝,都是苦药的味道,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喝不动了。”
李稷放下碗,起身出去,不一会儿端来一小碟蜜饯。
乔安赶紧捏一颗扔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顿时把苦药味冲淡,她嚼着蜜饯,斜眼瞅李稷:“大哥,还装啊?”
李稷不吭声,只是把碟子往她那边推了推。
乔安盯着李稷,他抬起头,定定看着她。
乔安被看得有点尴尬。
她向来不太擅长应对这种事。
“好吧好吧,我知道是因为我救了你,你觉得对不起我,对我很愧疚,想补偿我,但是其实也没有啦……”
乔安挠了挠头:“我这是胎毒,我救不救你,毒早晚都是要爆发的,这次我能活过来,还是你请来的方神医给我治病呢,算起来其实我还应该谢你才对……”
李稷没有说什么,只是又端起药碗:“喝药吧。”
乔安顿时疯狂摆手:“怎么又喝药,太苦了,放那儿我一会儿喝吧”
“一会儿你更不会喝了。”李稷:“现在就喝。”
乔安眼珠子一转,顿时嗲嗲说:“大哥,人家现在不想喝嘛~”
李稷一顿,抬眼看她。
乔安眨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李稷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沉吟了一会儿,慢慢把药碗放下,终究是妥协了:“那再吃两颗蜜饯。”
乔安眼睛“唰”地就亮了。
她好像get到了李稷的新型使用方法。
乔安再接再厉试探着:“大哥,才这点蜜饯不够吃,再给人家多拿点行吗?”
李稷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别吃那么多甜的,但是最后还是说:“我再让人拿一盘子来。”
乔安瞬间激动了。
这是什么机会?这是可以踩在李稷头上大鹏展翅左右横跳的机会!
乔安二话不说抓住时机,大声说:“大哥!我想吃江南的松鼠桂鱼,吃西北的大烤串,吃北边热滚滚的铁锅炖,吃沿海冰运过来的新鲜大黄花鱼。”
李稷眼皮子都不眨:“吃。”
乔安眼冒星星:“我要江南织造的丝纱锦缎裙,要翡翠玛瑙黄金珍珠做的朱钗簪子,要各种漂亮的胭脂水粉和西域进贡的彩绘毯和香膏。”
李稷放下碗,看着她说:“要。”
乔安豪气冲天:“我还要海边别墅,终南山半山大庄园,还要在京城买一套十进的大宅子!”
李稷微笑着点了点头,温声问:“买,都买,还要别的吗?”
“其他的暂时还没有想到。”
乔安意气风发,大手一挥:“先把那巨苦的破药倒掉吧!”
李稷:“好,先喝药。”
乔安:“……”
乔安怕他听错了,强调:“我不喝药。”
“药得喝。”
李稷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瞧瞧好好的孩子,都说起疯话了。”
乔安:“……”
乔安还没从梦想破灭的真相中回过弯来,呆呆看着他:“你是不是在骂我?”
“是啊。”
李稷慢慢收敛起笑容,神色淡淡,语气平常:“早点喝了药,好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乔安:“……”
乔安怒了:“我就不喝!”
“那大哥就给你灌下去。”
李稷坦然看着她,语重心长:“安妹,你相信大哥,今天这个药,你是怎么都要喝下去的。”
乔安愤怒地瞪着他,李稷微笑地回视,端着药碗别有暗示地抬了抬。
乔安:愤怒值+1+10+100…
她错了,温柔宠溺什么的都是骗人的!狗比还是那个狗比!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响,乔安扁了扁嘴,抬起手,老大不高兴说:“哼!我自己喝。”
李稷也没有拒绝,拖着碗底放在她手里,确定她接得住之后才松开手。
乔安像小松鼠一样双手捧着药碗,盯着那深褐色的汤药,深吸一口气,蒙头就喝。
李稷在旁边看着她,看她一张白白黄黄的小脸皱起来,怎么看怎么别扭,想都没想就抬起手,把她脸颊一小块黄色的残妆撕下来。
“咳咳——”
乔安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呛着了,一边咳嗽一边惊恐看着他:“你干什么?!”
“没什么。”
李稷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不太在意地收回手,指腹碾了碾碎渣,若无其事:“你的脸脏了。”
乔安:“……”
乔安真的完全受不了今天的李稷了。
“我求求你,你回去冷静一下。”
乔安指着门外,崩溃说:“我可以理解你的激动,激动到变得奇奇怪怪什么的……所以等你正常点咱们再说话行吗?你走走走,我看你这样都害怕快走——”
乔安用力推搡李稷,恨不得把他推地上去。
她身体虚弱,不过幼猫似的力气,李稷顺着她的力气往外走,被推着推着,突然笑起来。
他笑起来很美。
清俊的眉眼舒展,淡色的薄唇一点点翘起,狭长的凤眸上挑,弯出的弧度像是明月优美的勾弦,那双漆黑的眸子褪去了往日的晦暗幽邃,凌凌地看着你,清亮得仿佛河面粼粼的波光。
就仿佛盛春被从枝头吹落的桃花,纷纷扬扬飘在一根青竹上,于是在那端正清俊的翠色上,就生生开出一抹鲜妍明媚的艳。
芝兰玉树,君子端方,却又瑰媚横生,风月无边。
“这些话我今日说过,也许永远不会再说了,所以……”
李稷顿了顿,轻声说:“……安妹,你醒过来,大哥很高兴,从来没有的高兴。”
乔安一愣。
“那时你闭着眼,躺在那里,了无生息,大哥看着,难受极了……”
李稷摸了摸她的头发,低低说:“安妹,大哥没有过弟妹,不知道怎么为人兄长,但是大哥会学着做最好的兄长,大哥会疼你的,会一辈子疼你的。”
头顶被一只宽厚的手掌压住,那是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却能清晰意识到自己在被认真保护着的力道。
这就是兄长吗?
这就是被兄长保护疼爱的感觉吗?
乔安一时呆住了,怔怔看着他。
李稷放下手,对她笑了笑,说了一句:“记得把药喝完。”,就起身离开了。
乔安抱着碗,呆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他跟你说什么了?”
方愈探头进来,看见乔安魂不守舍的样子,挑起眉,有点兴奋:“难道和你真情流露了?他哭了吗?”
乔安回过神来,看着娃娃脸的青年一脸兴奋好奇的样子,顿时黑线:“方神医,你开什么玩笑,你觉得我大哥是会哭的人吗?”
李稷那是多孤高清冷的人,简直像个真半仙儿,今天就已经够反常了,乔安完全没有办法想象他哭的样子。
“那可不一定。”
方愈撇撇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李稷也是个人,未来会发生什么,谁说得清呢。
“方神医,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安顿时有点不高兴:“你可是我大哥的好兄弟,还盼着我大哥将来倒霉到哭是怎么滴。”
“别叫我神医,还有,你这还护上了?”
方愈惊奇地看着她:“我可是一直听说你可讨厌他了?照一天三顿骂他,他那样的脾气,你也受得了?”
“我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乔安理直气壮:“我大哥毕竟是我大哥,我们都是一家人,大哥就算是个狗比,就算骂,也只有我和娘能骂,不给你们骂,。”
方愈:“……”
方愈服了:“你真不愧是李稷的妹妹。”
这护短又傲娇的狗德行都是一模一样的。
乔安哼哼唧唧,方愈摇了摇头,给她端了盆水来,调侃她:“快洗洗脸吧,你不知道你脸都脏成什么样了。”
乔安愣了一下,去摸自己的脸,结果摸到一手已经风干的黄褐色粉末。
乔安:“!!”
卧槽!她的妆什么时候掉了?!
“你这药粉挺有意思,和肤色格外的像,要不是水给浸乱了,我都没看出来呢。”
方愈拧了条毛巾递给她,饶有兴致:“我还真没见过这种药粉,是你自己配的吧?看不出你医术这么好,还有多的吗,能不能给我点,大家都是同行,让我也研究研究呗。”
乔安不理会絮叨的方愈,急忙去看水盆,从清亮的水面看见自己的倒影——满脸白白黄黄的不明物质,整张脸大概只认得清嘴和眼睛。
乔安:“……”
乔安终于知道罗老太和李稷为什么都特意提醒她脸脏了。
这岂止是脏啊,这简直不忍直视。
乔安不由地想到,李稷刚才还能毫无异样地对着她这张脸笑,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真是个亲大哥了。
“吓到了吧,所以赶快擦擦吧。”
方愈热情地递来毛巾,啧啧两声:“你竟然一直都没用真面目对李稷,你是怎么想的,是早知道他不靠谱?还是想去了京城就换张面目跑?啧啧,胆子真是大,你也是运气好,你大哥他现在正是把你当心肝肉呢,不舍得揭穿你,愣是装没看见,否则你要是前些日子给他发现了,你就等着他给你冷脸变着花样收拾你吧……”
乔安真是服了,小说里隐世神医都是高冷禁欲的翩翩男神,这边的神医却是个奇葩,长得一章清秀娃娃脸也就算了,絮叨起来简直堪比念经的老和尚。
她侧过身,背对着方愈自顾自用毛巾擦脸。
方愈“嗳嗳”叫着,左右张望着想看:“别躲啊,给我看看,我看你骨型很不错,应该长得很好看吧?好好的漂亮小姑娘干嘛把自己糟蹋成那样子,反正天塌了有你大哥给顶着,就算你是倾国倾城的绝代大美人有你大哥在也没人敢欺负——”
方愈的声音戛然而止。
乔安转过头,淡定地看着他:“看到了?”
方愈呆呆看着她。
乔安:“好看吗?”
方愈吞了吞喉咙,艰难地点点头。
“哦。”
乔安又淡定地转过头去:“那就帮我去拿一下放在那边柜子最下面的包袱,谢谢。”
方愈:“……”
方愈虽然看着很好说话,但听说过他名号的人都知道,他是个顶桀骜肆意的人物。
他不乐意人叫他神医,在江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