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脏,撞得那里生生发疼。
可是根本无人在意他的异样。
“什么?去京城?怎么就要去京城?!”
罗老太都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着急问:“丫儿?你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去京城?!”
“娘,您知道,我一直都想去京城找到我的亲生父母,想问问他们当年到底为什么要抛弃我。”
乔安已经做好了无数次模拟,此时笑得更加灿烂,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之前不是只有咱娘俩,我不放心吗,但是现在大哥回来了,有大哥照顾您了,我这不就可以动身了;正好隔壁宋大哥也要去京城看友人,我和宋大哥搭伴走,还省了不少麻烦呢。”
罗老太顿时说不出什么了。
她知道乔安一直惦念着寻亲的事儿呢,幼年被抛弃,这是孩子心里的一个结,只是以前顾念着要照顾她一个老婆子才不得脱身;而且去京城那么远,罗老太怎么愿意让她这么小一姑娘自己上路,也就这么一年年拖下来了。
可是如今李稷回来了,乔安放了心,可不就又想起这回事儿了嘛。
“寻亲好,是该寻……”
罗老太自然是不想让她走的,可是孩子要去寻亲生父母,这她怎么能劝得了?
可是罗老太心里难受啊,这是她养了四年的闺女儿,要走,她心里难受啊。
罗老太想说给她准备东西,可是眼眶都红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娘……娘……”
乔安看着罗老太这个样子,心里拧得疼,疼得她特别想哭。
她红着眼睛坐在老太太旁边,抱住她:“娘。”
“丫儿啊!”
乔安这一声“娘”,彻底把老太太的情绪点燃了,罗老太抱着她哭:“娘舍不得你啊!舍不得你啊,你是娘亲闺女,娘就是你娘,咱不寻了行不行?或者咱非要寻,咱们晚两年的,再寻其他的法子找人打听打听……娘不能没有你,要不娘跟你一起走!娘跟你一起上京城去!”
“不行!那怎么行?!”
乔安知道,罗老太和李稷的身份不简单,当年恐怕得是京城的大族,不知道什么原因沦落在这区区临丹小县隐姓埋名,但是乔安知道,她们是不能回去的,她们得离京城越远越好、得离那些王公贵族和麻烦事越远越好。
而她拿着的那一枚珍贵的玉佩,已经隐隐昭示着原身的身份必定是个大麻烦,乔安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为原身讨回公道,但是她绝对不能牵累罗老太和李稷。
所以乔安故作轻松:“娘!您说什么呢,让您这把年纪跟着我一起去寻亲,您说我能同意吗?”
“您当然是我娘,您就是我亲娘,别管我找不找得到亲人,您都是我的亲娘。”
乔安抽了抽鼻子,抱着老太太哄:“娘,我为的不是寻亲,我为的是求一个真相,我不能不明不白地活着,我得知道,他们为什么抛弃我,该报的仇该报的恩我都要清算干净,这样我才能彻底安心,才能回来踏踏实实当您的女儿。”
罗老太哭着说:“你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在偌大的京城里,怎么寻得到亲人?吃不上喝不上如何好?被人欺负了又如何好?那不知道要白耗多少时间,吃多少苦楚委屈,娘怎么舍得啊?娘不舍得啊!”
“怎么会,娘您也太小看我了。”
乔安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娇嗔说:“我像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嘛?说不定我运气特别好,去不了两月的就找到了,扭头就回来了呢。”
那是不可能的,她这一去,估计就不怎么回来了。
不管找没找到亲人,她都会给老太太写信,告诉她自己找到了亲生父母,自己决定陪在亲生父母身边,她过得很好,让老太太不要再惦记她。
也许刚开始老太太会很伤心,但是她知道自己过得很好,虽然失望难过,却也会安心,又有李稷陪在她身边,将来李稷再有了夫人,再生了小孙子,老太太就有了寄托,可以好好享受天伦之乐。
而她嘛,就留在京城,继续找她的家人,也许能找到,也许找不到,也许将来可以找到一个喜欢的人相伴一生,也许就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度日……谁知道呢。
但是乔安觉得,无论怎么样,大家都可以好好的,她就心满意足了。
罗老太见乔安心意已决,也被她安慰了些许,想着孩子大了,想出去看看,想把心事了结了,也是好的。
但是她还是不同意乔安一个人,就算是和宋青结伴也不行。
“你想去京城也可以,但是必须得多带些人。”
罗老太扭头看李稷:“稷儿,你派些人手,保护着你妹妹一起去……若不然你的差事能不能推一推,陪你妹妹一块儿去趟京城?”
乔安吓一跳,这怎么行,她走就是为了摆脱李稷的。
乔安赶紧说:“这可不行,大哥要办正事呢,身边的人自己差事还不够,我不用!”
“不行!这事儿得听娘的!”
罗老太意外地坚决:“稷儿!你说句话!”
李稷一直没有出声,他低垂着眉眼,手指还捏着瓷勺,昏暗的灯光映在他脸上,映出半明半暗的光影,晦暗不明。
乔安也看向李稷,暗自撇嘴,心想他现在约莫又怀疑她搞什么幺蛾子呢,或者就是心里喜大普奔,她这个麻烦精可终于能自觉滚蛋了,一边美得很,一边还得装出挽留的样子,免得老太太生气。
乔安已经懒得和他生气了,她喜欢念着人的好,心想就当做他给她配那么贵的药、还帮她杀了猪的报酬吧,她麻溜地走了,也不用他再费劲想着轰她了,以后也省得他外面装模作样了一天、回家来还得想着和她斗智斗勇,她都替他累得哼。
唉,世上怎么有她这么体贴善良的妹妹,他没托生成她亲哥,简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哼哼!
罗老太看李稷不出声,顿时着急:“稷儿!”
“娘,我真没事儿,您别给大哥添麻——”
“我知道了,娘。”
李稷终于开口,声音异常的沙哑。
“你这孩子急死人,光知道了,你到底打算办?”
罗老太着急说:“你妹妹一个姑娘家,你必须得多派些人手护着她。”
乔安:“我不用,我真不用。”
“够了。”
李稷突然忍无可忍,一把把碗按在桌上,猛地一声粗暴的磕响声中,整个瓷白的碗身瞬间龟裂。
乔安和罗老太都呆了呆。
这这这……
乔安想,这还是我那个装逼成风的便宜大哥吗?
说好的喜怒不形于色呢?说好的虚以委蛇面不改色呢?你他喵的刚一听说她要滚了,就不装了?就原形毕露了?
乔安悲愤了,要不要这么现实,你再激动你好歹再装一个晚上嘛,这样将来她回忆的时候,好歹能不那么违心的说,自己也是有过塑料兄妹情的。
罗老太也怔住了,她从来没见过自己这个深沉稳重的儿子这般失态过。
李稷紧咬着后牙,额角一跳一跳。
他捂住心口,胸膛之下,那个脆弱的脏器一撞一撞地疼,那种疼就像牵动着他全身的骨头和血肉,让他几乎快要呼吸不上来。
他修长的手背一根根青筋暴起,柔滑的丝锦被指尖死死扣进去,他佝偻起身体,那种剧烈的窒息感,让他大口大口地喘气,他俯下身,漆黑的眼底一层层晕染上血色,猩红骇人。
这样子可太吓人了,罗老太和乔安都担心起来。
“稷儿……”
“大哥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乔安也有点着急:“娘您别急啊,您等着,我这就去叫大夫去。”她说着就要往外跑,路过李稷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那一下给乔安抓的,她险些没叫出来。
卧槽!要不要这么凶,太疼了吧——
“大哥你……”
“不用你管。”
他猛地抬起头,乔安对上一双泛着猩红的眼睛,里面翻涌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惊涛骇起的海浪。
他冷笑:“走都走了,不劳你操心。”
乔安呆了呆。
这旧伤有点厉害,怕不是还影响脑子了。
乔安有点忧心,刚想提醒他有病必须治尤其脑疾很严重,但是李稷已经猛地收回手,他闭了闭眼,生生压下那些莫名的情绪,站起来,尽量和缓地对罗老太说:“娘,我会安排的,我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说完,他不等老太太说话,看都没看乔安一眼,冷着脸擦着她的胳膊就走了。
乔安:“……”
乔安:“???”
乔安一脸懵逼地扭过头,看着李稷像是压抑着暴怒离开的背影,一脑门子的问号。
她不走他不高兴,她要走他也不高兴?
或者是她理解错了,其实这还是他的阴谋,表面装得很不高兴,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乔安想了想,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不由感叹,牛逼,真的牛逼,装得这么像,连她都差点信了,这得是什么百转千回算无遗漏的心机。
可见她要是留下来,将来迟早被他卖了还得帮他数钱,所以还是趁着能留点情分的时候,赶紧走吧。
罗老太有些担心地看着李稷的背影,又看了看乔安,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安丫儿……”
“娘,我在呢!”
乔安看着罗老太有些惶恐的神色,心里酸涩,走过去抱住她,把脸搭在她颈窝里,轻轻说:“娘,一切都会好好的。”
罗老太握住她的手,才算舒了口气,心里却下了决心。
这不行,不能让丫儿就这么走,明儿她就得去和稷儿好好说说。
…………
乔安深知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可是眼毒心细,所以她丝毫不能拖延,昨晚上和老太太说完,第二天很早就起了床,悄无声息地收拾了自己东西,拿上早准备好的干粮和随身存着的钱,再带上她的玉佩盒子,就这么出发了。
外面还黑着,老太太的屋子一片寂静,乔安知道她昨晚累着了,今儿会起得晚些。
等老太太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临丹县了。
乔安环视着四周,看见她绑猪的麻绳,看见她打水的水井,看见她之前随意堆下的砍了一半的柴……一草一木,都是她这几年生活的痕迹。
她往老太太的屋走去,走着走着,眼睛就红了。
这是她的家,这是她的娘。
她要走了,以后不知道要多久才有机会再回来了。
她站在屋门前,缓缓跪在地上。
“娘。”
她无声地哽咽,双手撑地,额头重重磕在门槛,双目含泪:“女儿要走了,您一定要好好的。”
她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额头磕得发红,才站起来,背着包袱,慢慢往外走。
走到门口,她最后往后环视了一圈这生活过四年的地方,转过身,狠狠擦一把眼泪,毅然推开门。
门外,修长的人影负手而立,清俊的眉目,冷漠的神色,翩跹挺括的白衣,像一尊冰冷的神像。
乔安眼泪还没擦干,睁大眼睛,呆呆看着他:“……大哥?”
李稷淡淡看她一眼,漠然说:“上车。”
乔安看着他身后的马车,抿了抿唇:“大哥,我有马,在宋大哥那里,他在城外等着我。”
李稷神色微冷,随即竟然轻笑一声:“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乔安瞅了瞅他,不吭声,鬼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他是大佬,她可惹不起。
乔安以为按李稷的脾气,现在也不用再敷衍她,肯定转身就走,谁知道他竟然抬了抬手,一会儿陆翼牵了匹神骏的高头大马来:“安姑娘,您上马吧。”
乔安:“…?”
乔安一头雾水,看向李稷,李稷已经转身进了马车,只留给她一个冷艳高贵的背影。
乔安看着这一队声势浩大的马车,诧异:“你们这是……”
陆翼说:“我们要去栾城,顺路送您。”
乔安恍然。
怪不得呢,她就说李稷才不会这么好心。
陆翼看她撇了撇嘴,往后看了看,压低声音:“安姑娘,大人虽是这么说的,但是其实本来是定好几日后才出发的,是大人突然昨晚上吩咐今早出发,也是为了送您,大人只是不好意思说,您快上马吧,就别和大人置气了。”
乔安惊讶。
陆翼这是什么绝世小弟滤镜,李稷还能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他八成是急着把她送走呢。
不过都要走了,乔安也懒得再说什么,还是接过缰绳,轻松上了马。
李稷轻轻掀开帘子的一角,看见乔安竟然真的上了马,虽然姿势看着青涩,也有模有样的。
薄唇抿了抿,他面无表情放下帘子。
车队启程,乔安乘着马跟在车队里一路出了城,就遇见等候的宋青。
宋青看见车队,很是诧异,等看见乔安的时候才高兴招呼:“安妹!”
宋青之前还担心乔安不会走,现在看见她,总算是放下了心。
“宋大哥!”
乔安驾着马朝宋青小跑两步,陆翼挥了挥手,几个侍从无声地驾马跟上。
乔安扭头一看,顿时瞪了瞪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陆翼说:“安姑娘,您一个姑娘出门在外毕竟不方便,让他们跟着做点琐事。”
“不用。”
乔安断然说:“我一个人有手有脚,不需要人跟着。”
陆翼劝:“安姑娘,这不行……”
“大哥。”
乔安对着马车喊:“我最后叫你一声大哥了,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放心吧,这次走,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也不用你再费心防着我,只要你照看好老太太,我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的。”
陆翼顿时不敢说话了。
这话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跟就要一刀两断似的。
莫名的,他觉得自家大人听了一定会生气。
众人惴惴不安,马车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