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表现出生气。
听听皇帝说的话,十项全能,全能我的妈!
乔安不知道为什么皇帝总是看不惯她混吃等死,老想着培养她什么本事,练了剑还想忽悠她看兵书,上次更可怕,居然拿奏折过来说要教她,给乔安吓得当场自闭。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咸鱼翻身,这是违背生物的基因本能,要是她再不反抗,肯定又要被他坑了,扎马步的前车之鉴还在那里,她绝对不能掉进他的糖衣炮弹里。
所以乔安很是装模作样了两天,很严肃表现出自己反抗到底的精神。
不过她看皇帝那么忙,也不好再和他置气,正打算哪天带着夜宵什么的去送个饭和个好,皇帝就先给她送来了道歉的礼物。
哎呀呀,还送什么礼物呀。
乔安有点不好意思地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朵绣花的手帕。
雪白的手帕上绣了两朵粉色小花,黄色的花蕊,五个瓣,也看不出来是什么花,但是颜色很鲜亮,显得很生动。
乔安拿出手帕,好奇地问把东西送来的范斌:“这是哪儿送来的贡品吗?还挺好看的。”
“禀娘娘,这是陛下亲手为娘娘绣的。”
范斌躬了躬身,高兴说:“陛下说了,因为初次动手,绣得不好,随便绣了个花样,说让娘娘千万别嫌弃,现在娘娘喜欢,是再好不过了。”
乔安:“……”
乔安呆呆看着那朵粉黄小花,满脑子都是之前皇帝那句“不就是一个芯几个瓣”
范斌继续说:“陛下还说了,娘娘要是满意,过两天陛下还给您绣,到时候给您绣个荷包,您挂出去,以后人人都知道娘娘不用自己动手,有陛下给绣荷包,您多有排面。”
乔安:“……”
乔安觉得自己的后脑勺仿佛被马桶搋狠狠怼了一下,并同时被按倒在地上碾脸摩擦。
她一个皇后让皇帝给绣荷包,有没有排面她倒是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这个脸以后她都可以不用要了。
乔安木着脸看着手帕上的小花花,仿佛看见了皇帝嘲笑的大脸,心中顿时燃起熊熊的怒火。
连皇帝都能缝得人模狗样,她怎么能不会?不就是绣花吗,有什么难的,乔安你必须得学会,他绣小粉花,你就绣金花银花钻石花,比他牛逼一百倍,然后把帕子甩在他脸上,看他还怎么嚣张!
乔安彻底被激起了胜负欲,一改之前的懈怠态度,让兰芳把绣工的一应工具拿过来,照着绘样,每天憋在屋里刻苦用功。
也别说,绣花这个东西的确玩进去了也挺有意思的,每绣出一个花样,都让人很有成就感,乔安绣着绣着就上瘾了,晚上睡觉都想着这事儿,有时候梦里想到了什么花样,她心痒痒,就偷摸爬起来点上一盏小油灯在窝在被子里继续绣,很有点高中半夜偷摸被子里看小说的架势。
过了半个月这样黑白颠倒的生活,乔安理所当然地感冒了。
太医给她把完脉,开了药,皇帝端着药碗用勺子喂她,边喂边拧眉:“好端端的怎么会染上风寒?”
乔安不敢吭声,否则肯定会被训,她低眉顺眼窝在被子里,一副“我什么都不造我生病了好可怜”的小委屈样儿,成功地转移了皇帝的注意。
他心疼地拍了拍她:“快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乔安看他一身玄色龙袍,比起平日格外郑重,好奇说:“今晚上有大事吗?”
皇帝随口“嗯”了一声:“裴颜来了。”
“阿颜来了?!”
乔安激动地坐起来。
裴颜带着裴家军自西北一路南下,一个月前才抵达幽州,直接和妄图攻破幽州直捣京城的秦王军队打上了。
乔安之前还担忧他伤势,后来又听说他捷报连连,心里很为他高兴,现在终于能见到了。
皇帝不太高兴:“听到他来你就这么高兴。”
“好久没见了嘛,之前听说他被秦王关到了暴室里,我一直担心,别是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
乔安穿上外衣,执着说:“我得亲眼看看他,和他打个招呼。”
皇帝压了压眉,看她一脸期待,到底没说什么,只给她披了两件厚衣服,才搂着她去了正厅。
乔安一跨进门,就看见挺拔站在厅中央的裴颜。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劲装,袖口和胸口绑着玄色的护甲,长发用束带扎起,露出一张艳丽却冷峻的脸,整个人显得极为英姿勃发。
“阿颜!”
听见熟悉的声音,裴颜猛地回过身,就看见兴高采烈走进来的乔安。
她再不是之前灰扑扑的男装打扮,穿着精致华丽的宫装,松散的发髻上简单插着几支莹润的羊脂玉簪,小脸粉扑扑,眼神明亮,一看就是被人保护得很好。
“姐姐——”
裴颜下意识快步过去,半道却对上皇帝不咸不淡的目光,他微微一僵,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就单膝跪下:“臣参见皇后娘娘。”
“不用多礼。”
乔安赶紧把他拉起来,要去看他的后背,一连气儿关心说:“你的伤好了吗?听说秦王那会儿险些烧死你,你……”
“咳咳。”
皇帝抵拳咳了两声,拉着乔安就往上首去坐下,故意责备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裴颜他一路赶来连水都喝一口,饥肠辘辘的还得先跟你解释一串不成?能不能体谅些人。”
乔安一想也是,讪讪说:“对对,我……我这不是有点激动嘛是,阿颜你坐啊,快吃东西。”
裴颜眼看着那只搭在自己袖口的手被拉走,刚才还和自己不过咫尺的姑娘转眼已经到了遥不可及的上首,他垂了垂眼,笑着转身拱手:“谢过陛下,谢过娘娘。”
皇帝摆了摆手,做宽宏大量状:“不必这么生疏,朕知道你和皇后亲近,还救过皇后的命,就叫姐姐吧,你年纪小,朕和皇后心里都把你当亲弟弟看。”
乔安狐疑地扭头看皇帝。
他不是一向有些对裴颜看不顺眼吗,怎么今儿突然变得这么热情了?
皇帝泰然处之,含笑不语。
不是爱叫姐姐吗,不是喜欢当弟弟吗,那就成全你,让你当个够。
皇帝看着面色僵了一下的裴颜,端起酒杯,心头微微冷笑:有他在,这辈子你都是个弟弟!
裴颜默然一会儿,低声说:“谢陛下厚爱,是娘娘再三救了臣的命,臣断不敢居功。”
“谦虚什么,你的功劳朕心里都有数。”
皇帝爽朗笑了两声,放下酒杯,就给乔安拉了拉毛领,做嗔怪状:“让你多穿些,看,现在冷了吧。”
乔安:……她冷了吗?
“朕与你说了,姑娘家的要主要保暖,你总是不听,嫌朕唠叨,现在就得了风寒……”
皇帝又往下握住她的手,面露惊讶,拧眉说:“手这么凉,你怎么早不说?这不是让朕心疼吗。”
“……”乔安木着脸:“你到底搞什么?”
“你不是来看裴颜的,这不看都看过了。”
皇帝一本正经:“朕和他还有军务要谈,后宫不得参政,你也病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乔安瞠目结舌,她刚坐下没两分钟,他就轰她走?!
皇帝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直接扭头对范斌说:“你亲自把娘娘送回去。”
“是。”
范斌对着乔安躬身:“娘娘请。”
乔安:“……”
乔安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爆皇帝的狗头,只能黑着脸气鼓鼓地走了。
皇帝看着乔安走远,脸上温和的笑容一下子淡了。
正厅里只剩下皇帝和裴颜两个人,皇帝看着低头不语的裴颜,意味不明笑了一下:“你倒是机灵,知道秦王忌惮朝廷的炸药,就弄了些火药故弄玄虚,之前在幽州城,一度酿出要火烧全城的架势,吓得秦王军队直接弃城而逃,听说给秦王气得够呛,一连斩杀了麾下好几员大将。”
裴颜垂眼:“兵者诡也,臣只想取得胜利。”
“你做得很好。”
皇帝笑了笑:“裴家人都会打仗,你更是个中翘楚,当年朕便看出你的潜力,不枉费朕培养你这么些年。”
裴颜沉声道:“臣始终记得陛下的提携之恩,愿为陛下之剑,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
“朕知道你的忠心。”
皇帝对他举了举杯,语气温和了些许:“朕不会亏待功臣,待此战结束,再过些年,等你资历够了,朕会让你接替你父亲的职位;只要你们裴家老老实实守着西北一天,功名利禄、高爵厚位,你们该有的朕一样都不会少给。”
裴颜一震,起身走到正厅中央跪下,五体投地:“陛下隆恩,臣待祖父、父兄领受,臣无以为报,唯有为陛下赴汤蹈火,臣愿意向陛下立下军令状,必将取下秦王项上人头献于陛下。”
皇帝挑了挑眉,有些玩味地看着他:“看来你真的很恨秦王。”
“是。”
裴颜抬起头,坦荡直视着他:“陛下,臣不怕承认臣与秦王有怨,即使没有私心,秦王狼子野心,他也该死。”
皇帝却笑了一下:“很多人都有野心,你也有,朕也照样敢用你。”
裴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面露愕然。
“朕这个弟弟,其实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皇帝慢慢转了一圈佛珠,轻叹一声:“……可惜了。”
乔安被赶回了屋,坐在床上老大不高兴,气闷了一会儿,悄悄把自己绣了一半的绣盘拿出来玩,玩着玩着又入了迷。
直到她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悚然惊醒。
不能被发现,皇帝要是看见指定要骂她。
乔安左看右看,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想都没想直接把绣盘塞到枕头底下,然后拉着被子侧身朝里。
脚步声来到床前,乔安听到皇帝轻声说:“睡了吗?”
乔安心虚地闭着眼装睡,不一会儿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身边柔软的被褥陷下去,随即她腰上就轻轻环过一只手臂。
男人温暖的胸膛靠过来,她耳边拂过温热的气流,带着薄薄的酒气。
她听见他低低笑了一声:“装睡就装得老实一点,眼睫毛都在眨,是不是等着朕来给你亲醒?”
乔安:“……”
亲醒,当是拍睡美人呢嘛。
被揭穿了,乔安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去。
皇帝不怎么喝酒,但是每一次喝就跟要黑化似的,危险指数都会飙升几个台阶,乔安可不敢这个时候招惹他。
她昏暗的烛光下,乔安看见皇帝面色微醺,半边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漆黑的眼底染着浅浅的水色,显得格外闲适而温软。
乔安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简直像狮子懒洋洋打滚时露出柔软的白肚皮。
乔安被美色所迷,宛若吃了熊心豹子胆,悄咪伸出手在他散下来的头发上揉了一把。
他平时动不动就揉她的头,自己的头却护得死紧,每次她刚蠢蠢欲动,他就反过来欺负她。
大概是喝了酒,皇帝整个人都懒散起来,对于她贼胆包天的行为也只是斜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乔安趁机赶紧多摸了几把。
摸头发倒是说不上多有意思,主要是这种虎口边缘大鹏展翅的刺激真是炒鸡快乐哒~
皇帝没想到乔安这一摸就没个头,一下抓住她的手,似笑非笑盯着她:“没完了是吧。”
乔安心虚地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只露出半张小脸蛋,神似被戳了下脑袋就瞬间钻回壳里的小乌龟。
小乌龟还小心打量他神色:“你是不是心情不大好?”
皇帝支起脑袋看着她,突然捏了捏她的脸蛋。
“是啊。”
他神色怅然:“朕又要弄死朕的亲弟弟了。”
乔安:“……”
这个“又”简直是点睛之笔。
乔安忍不住说:“你太嚣张了吧,人家秦王打仗很厉害的,咱们顶多是这次小战占点便宜,你要弄死人家早着呢。”
皇帝不置可否:“他打仗的确厉害,其他可未必,史上有多少将才都不是战死沙场,而是不明不白死的。”
乔安一愣,迟疑说:“什么意思,你要给他下毒吗?还是要让人刺杀他?”
皇帝失笑:“当然不是,他又不是傻子,周围那么多亲卫跟着,如何能得手?况且朕若是用这种招数,道义上难免落了下风,即使他死了,他的那些将领们也不会真心归服朝廷。”
乔安奇怪:“那还有什么方法?”
“想要秦王死的可不只是朕,便是他治下的西南,也不是所有人都想与朝廷抗衡到底,他当自己冲锋陷阵,却不知究竟挡了多少人的路。”
指腹刮了刮她的脸颊,皇帝意味深长地笑:“心肝儿,你记住,别总是自己上赶着冲,借刀杀人才是上上的招数,不脏了自己的手,又能尽揽好处,别人还要对你歌功颂德,那才是真正的赢家。”
乔安:……黑,真的心黑。
乔安憋了一会儿,瓮声说:“所以秦王真的要死了吗?”
“你不想他死?”
皇帝看向她,眉峰微挑:“朕还以为你在他那儿,受了他不少磋磨,想为你出气呢。”
“其实也没有,他对我虽然不咋地,但是从来也没伤过我,我从洪水飘下来,还是他救的我。”
乔安心情有点复杂,抠着手:“……我记得刚到秦城的时候,许先生说要烧城以避免传染,他却要亲自去看病患,虽然他没什么治国的本事,不过对自己的子民也挺负责的;后来也是,突厥答应借给他兵马,他最后到底也没有跟突厥合盟……他其实也不是很坏,就是脾气暴,还特别傲,跟个愣头青似的,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反而更要冲过去把墙撞塌,或者干脆把自己撞死。”
皇帝被她给逗笑了:“你还挺了解他。”
“了解不了解的有什么用。”
乔安摆了摆手,有些低落:“我都提醒过他了,到底也没劝住,还是给自己作死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