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安听得一脑门问号。
“你个小傻子,自己的日子都没过明白,还有功夫操心别人。”
皇帝看得心里又怜又气,狠狠揉了揉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要操心你也该操心朕,朕是你夫君,天天胳膊肘往外拐,朕都想打你。”
皇帝早就看裴颜天天装女人和乔安整得“姐姐妹妹”的不顺眼了,毫不犹豫开始泼黑水:“朕就跟你说吧,秦王不是好人,裴颜也不是好人,没人用得着你在这儿真情实感地瞎操心,你可省省吧……有那功夫你不如再多练练绣花,要是能给朕缝俩荷包,朕简直要普天同庆。”
后半句乔安只当没听见。
绣花是不可能绣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绣花的。
她坐在床上,纠结着分析皇帝的前半句话,纠结着纠结着就开始抠手。
皇帝看她这小可怜样就牙疼。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娶得根本不是个媳妇,就是个小祖宗,还是脑子时不时就抽一下风的那种。
皇帝让人端了盆水来,用帕子沾着一点水,专心致志试图把乔安那几根呆毛给压下去。
乔安习惯性地抠手,抠着抠着逻辑就清晰了。
乔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皇帝斜眼瞅她:“你明白什么了?”
乔安唏嘘:“你们这些玩政治的,心都脏。”
皇帝:“……”
“尤其是你。”
乔安小眼神瞟他,小声哼哼:“脏中之脏,脏脏心。”
“……”皇帝黑着脸,拎着她的后衣领就往内室里扔:“闭嘴!给朕去换衣服去!”
…………
乔安到底被换上一身皇后套装,又开始做无情的营业工具了。
裴淑妃也来了,坐在坐席上冲着她笑,勾描得艳丽勾魂的眉目,在绚烂朦胧的宫灯下像是发着光,端得是风华绝代,看不出一丝半点的虚弱,只有倾国倾城的美。
乔安也看见了秦王,就坐在皇帝右手边的首席,端着一杯酒自酌自饮,低垂的眉目冷戾凉薄,皮笑肉不笑瞥来一眼,只如地狱恶鬼,说不出的阴森嘲弄。
乔安左看了看笑吟吟的裴淑妃,右看了看不怀好意的秦王,最后看了看旁边云淡风轻的皇帝,再次悟了。
乔安:这些玩政治的,心真的太脏了。
人家大哥们都若无其事,只有她这个弟弟瞎操心,她真是飘了,一点逼数都没有。
乔安心里啪啪扇了自己两巴掌,果断把这些人都甩到脑后,专注自己营业。
皇帝在那边犒赏大臣笼络心腹提拔新人,乔安这边也要搞好夫人外交——虽然她也不太会搞,好在有裴淑妃帮她,她只需要端庄坐在那里微笑,时不时地夸几家小姐,这个知书达理,那个秀外慧中,场面就一片其乐融融。
给乔安这边盛得都是果酒,但是果酒喝多了也头晕,尤其是她怕裴淑妃喝酒伤口恶化,基本上所有敬酒她都自己接了。
其实一共也没几杯,毕竟有资格给皇后敬酒的也没多少,但是乔安没想到这个身体酒量这么差,才几杯下肚,她感觉已经有点晕了。
“娘娘。”
裴淑妃看她眼神有点呆,有些担忧地轻声唤她:“姐姐,可是醉了?”
乔安揉了揉额角:“没事儿,宴会还有多久啊?”
“才过了小半,得开到后半夜呢。”
裴淑妃看了看天色,起身:“姐姐不舒服,就回去吧,我送姐姐回去休息。”
“不用不用。”
乔安想了想,这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参加秋狩,还是要竖立好皇后的形象的,迟到早退什么还是尽量避免的。
乔安说:“我出去吹吹风,一会儿就回来,你帮我看一会儿。”
裴淑妃沉吟了一下:“也好,那您早些回来,晚上人多混乱的,别冲撞了。”
乔安胡乱点了点头,带着兰芳和几个侍女往外走,走半路上还不忘回头叮嘱:“别喝酒啊。”
裴淑妃笑着点头:“知道了,姐姐。”
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看着乔安的背影离开,一双眼睛,轻轻闪烁了一下。
走出宴厅,凉凉的晚风吹过来,乔安一下子舒服了不少。
外面宫灯明亮,也有不少人出来醒酒,远远看见乔安身后的一大帮子侍女就行礼,乔安不太自在,让她们都散了:“两三个就行,反正一会儿就回去了。”
人少了,一下子清净了不少,乔安顺着花径一路溜达着,时不时就能看见一对对结伴而行的年轻男女,甚至偶尔在树丛遮掩下,还能看见依偎在一起低低诉说爱语的情人。
……真是,空气里都洒满了狗粮的气息。
乔安觉得自己已经很撑了,不想再被塞狗粮了,她干脆顺着没人的小道走,没一会儿竟然走到了一个小湖边。
乔安开心跑过去:“有湖嗳,水好清澈……”
“娘娘。”
兰芳却紧张得拦住她:“您忘了您上次落水了,娘娘,您和水犯冲,咱们还是走吧。”
“上次是上次,现在我……算了。”
乔安看着兰芳紧张兮兮的表情,摆了摆手不在往前走,而是直接找了块大石头坐上去:“我在这呆会儿行了吧。”
兰芳这才松一口气。
乔安撑坐在石头上,仰望星空。
天幕那么干净,星星那么明亮,空气这么新鲜,头这么晕……
星星好像有催眠的功效,乔安感觉自己眼皮子都要合上了,就在她要忍不住趴石头上眯一会儿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一声饱含深情的呼唤:“阿瑶。”
乔安悚然惊醒。
她猛地扭头,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人站在不远处。
男子容貌清俊,气质温润如玉,长身玉立站在那里,端得是清风霁月。
是那天那个蓝衣人,好像是叫薛…薛什么来着?
反正乔安从断断续续的记忆中看过,他是苏瑶原来的旧情人。
一个最后娶了她妹妹的旧情人,男朋友变妹夫……嗳,大家还是一家人,你说这可巧不巧。
“放肆!”
兰芳骤然怒声:“薛侍郎,还不快向皇后娘娘见礼!”
薛霖置若罔闻,只怔怔凝视着乔安,露出极为心疼的神色:“阿瑶,你瘦了……”
乔安深吸一口气。
来了来了,这藕断丝连的虐恋它来了。
乔安指了指兰芳:“你没听见她说话吗,阿瑶谁啊,本宫是皇后,来,五体投地了解一下。”
薛霖脸色苍白,落寞苦笑一声:“阿瑶,你还在恨我……”
“你也知道本宫该恨你,看来你对自己做的事儿还是挺有点数的。”
乔安惊奇说:“那就别废话了,来,有话咱们跪着说。”
薛霖:“……”
薛霖痛苦而绝望地凝视着她,看得乔安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倏然自嘲一笑,膝盖一屈,缓缓跪在地上。
“如果这是你所愿。”
薛霖缓缓叩首,声音颤抖:“臣,薛霖……参见皇后娘娘。”
第39章 皇帝他下限深不可测(十一)
薛霖跪在地上, 身上散发着近乎绝望的悲哀和痛苦。
这样一个清俊儒雅的男人,这样的悲痛欲绝,是极为触动人心的。
比如本来对薛霖恨之入骨的兰芳, 看着他伏跪在地上, 都是愣了一下, 随即眼中划过一抹不忍。
兰芳心里很难受。
当年的小姐与薛公子, 是多么郎才女貌的一对啊, 谁都以为小姐会嫁给薛公子,他们会好好白头偕老的。
兰芳忍不住捂脸哭起来:“薛侍郎, 你怎么对得起小姐!”
“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阿瑶。”
薛霖跪在那里, 苦笑着:“是我一时心软, 酿成大错,毁了二娘的清誉, 所以不得不娶她,所以辜负了你。”
薛霖痛苦说:“自你进了宫, 听闻你久病缠身, 我夜不能寐, 无时无刻不在恨我自己, 恨我心软, 恨我大意, 恨我辜负了你,让你进了那等不见天日的地方,日夜饱受折磨。”
“你倒还知道!”
兰芳听得更是心如刀绞,哭骂道:“我们小姐在宫里吃了多少苦,你想都想象不到!小姐日日愁眉不展, 油尽灯枯,前些日子小姐落水,烧了一天一夜,若不是佛祖保佑,险些就去了!”
薛霖浑身大震,只如肝肠寸断。
他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心口,竟是落下泪来,痛苦说:“是我不好,是我该死!若是阿瑶你出事,我恨不得随你去了。”
“好啊,那你去吧。”
乔安点了点头:“大力击打心脏的确是可以致死的,但是你这个力度不行,太轻了,你得老虎掏心式那种捶你知道吗。”
薛霖瞬间僵在那里,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乔安扭头就骂兰芳:“哭哭哭,你哭得比他声还大,干啥呢,二重奏呢,他哭你还得给他伴奏,不知道还当始乱终弃我的是你呢,个二傻子!”
兰芳哭声一滞,满脸泪痕,呆呆看她。
乔安回过头来,对薛霖说:“继续啊,别停啊,该哭哭该死死,还有什么别的花样吗,别客气,通通使出来。”
薛霖脸色瞬间一变:“阿瑶,我不是在作戏。”
乔安委婉说:“你是不是作戏你得用行动说话——你要是把自己捶死我就相信你。”
薛霖怔怔凝视着她,嘴唇轻颤,突然惨烈一笑:“阿瑶,你就这么恨我。”
“嗳,什么恨不恨的,整这些没用的干嘛……其实我就是没搞明白你到底来干什么?”
乔安奇怪地看着他:“你是前朝臣子,还是我妹夫,我是皇后,你现在突然跑过来,说这么一大堆话,是要干嘛?想寻求自己心灵的解脱?还是觉得你能带给我人生的救赎,想和我再续前缘?”
薛霖愣在那里,张了张嘴,又突然摇头:“不是的,阿瑶,我只是想见你,我只是听说你过得不好,我想来看看你……”
薛霖着急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雕,木雕雕工粗陋,只隐约看出来雕刻的是一个女人。
乔安觉得这个木头样子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乔安盯着那木雕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原身手上也紧紧捏着这样一块木头。
……搞半天不是握力器啊。
“阿瑶,你还记得吗,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薛霖像是捧着宝贝一样捧着木雕,声线颤抖:“你身边有我,我身边有你,生生世世……那些誓言,我从来不曾忘记,阿瑶,我从不曾忘记你……”
乔安看了看那木雕,又看了看期待凝视着自己的薛霖,迟疑片刻:“呃……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薛霖眼前一亮:“阿瑶……”
乔安琢磨着:“你是想和我藕断丝连再续前缘,来一段秽乱后宫的绝世佳话。”
薛霖:“…?”
“你真是太有勇气了。”
乔安佩服鼓掌:“行,我得成全你,我一个人死不要紧,可以拉上你九族陪葬,要是再幸运点,还可以再拉上我九族陪葬,这简直双倍惊喜,所有我看不顺眼的人都打包一起弄死,简直不能更值了……不行,真是越想越激动,走,咱们这就跟陛下说去,趁着宴会还没散,咱们一起早死早超生。”
薛霖:“……”
乔安跳下石头,走到薛霖旁边,笑嘻嘻说:“走呀,你不是都愿意为我殉情了吗,哪种死法不是死,没区别的。”
薛霖怔怔看着她,发现她是认真的,眼底不由流露出惊恐,他全身僵硬,下意识躲闪:“阿瑶,我不是——”
“你不是个屁!”
乔安骤然变脸,一脚踹向他肚子,薛霖眼睛瞪大,腹部一阵剧痛,整个人如虾米一样佝偻在地上痛苦惨叫。
“我从来没打过架,但是你这个人太他妈不要脸了!”
乔安噼里啪啦就是一阵踹,踹得薛霖满地打滚,她怒骂道:“当初说好的山盟海誓,转脸你就睡了人家妹妹!还舔着脸说无辜,你眼瞎又脑残你无辜个屁!自己女朋友都认不清楚智障一个被人算计了也是你活该!娶了人家妹妹搞大了人家妹妹肚子,你还不死心想和人家勾缠,天天整得深情悔恨样搞得她爱又不能爱忘又忘不了只能自己折磨自己,现在他妈人都死了你还有脸来我这儿卖惨?!你有妻有子吃嘛嘛香还有功夫瞎鸡儿撩你惨个屁!我弄不死你的——”
“……”兰芳和旁边的宫女们都看傻了。
她们眼看着她们纤细瘦弱的皇后把一个成年男人踹翻在地就开始暴打,拳拳到肉的激情碰撞伴随着薛霖凄厉的惨叫,大半夜的简直可以把狼召来!
兰芳足足愣了三四分钟,才尖叫一声扑过去:“娘娘别——”
宫女们一窝蜂冲过去,也不敢碰乔安,就围着徒劳地喊:
“娘娘,快别打了!”
“皇后娘娘!”
这场面,不知道的还当是加油助威的呢。
直到兰芳扒着乔安的胳膊,吓得又开始哭:“别打了娘娘,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乔安踹得脚都疼了,才住了脚,深吸一口气,仰头叹息:“爽。”
兰芳:“……”
兰芳几乎要窒息了。
乔安推开兰芳,看见薛霖匍匐在地上,发髻凌乱衣衫不整,束发的玉冠早不知掉哪儿去了,一身浅蓝的儒雅长衫沾满了草屑和泥点子,一层又一层印满了乱七八糟的脚印。
薛霖颤颤抬起头,原本清俊秀美的相貌已经鼻青脸肿,他惊恐地看着乔安,张了张嘴,突然猛烈咳嗽起来。
“咳,咳——”
他咳着咳着,从嘴里就掉出来两颗牙,咕噜噜地在草地上滚了几圈,在惨白的月色下反射出凄凉的光。
薛霖:“……”
薛霖看着那两颗染着血的牙,眼神逐渐呆滞。
“别给我整得你多痴情多痛苦似的,也别给我装模作样好心人送温暖似的,我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