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害羞?
又或者在考验我?
戚司暗自琢磨。
“主子。”小二从后门进来,恭敬地对萧敏道,“主子不是要参加晚宴么,时候差不多了。”
萧敏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小二额头冒汗,内心委屈,主子,明明是您自个儿让人提醒您时辰的,我这是见您乐不思蜀,特地来告知您一声呀,再不回去家里要翻天了。
萧敏收回目光,对戚司道:“有个长辈过生辰,我必须回去一趟。”
戚司知道她要走,有些失落,“那萧姑娘什么时候回来?”
萧敏笑了笑,“路途遥远,大概几天吧。”
戚司打起精神,只是几天时间而已,等得起。
萧姑娘家里有长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族?
戚司:“萧姑娘家在哪里?还有什么亲人?”
之前萧敏告知她是孤女,家里又无权贵,可能是普通人家。
“我家就在京城,小户人家,此次生辰的长辈曾经对我颇多照顾,我自当回去祝贺。”萧敏说。
戚司见她不愿多谈,有些失望,道:“是当回去祝寿。”
虽然舍不得,总不能不让萧姑娘回家拜寿吧。
如此聊了两句,他识相地告辞。
回去的路上,戚司像任何一个怀春的少年思绪烦乱。
不知道萧姑娘回去要多长时间,想到几天时间见不到萧姑娘,他便十分失落,然而又想到她暧昧的态度,便又振作起来。
晚上的精力无处发泄,戚司在校场训练了很久,直到筋疲力尽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洗漱吃饭,见到萧姑娘的兴奋和失落让难以入睡,晚上便搭上梯子爬到屋顶,像武侠剧演的那样坐在瓦片屋顶看风景。
明月高悬。
下方传来轻微的声音。
戚司低头,发现李岚殇正从梯子上爬上来。
他一只手爬梯子,一只手里提着一壶酒。意识到戚司的注视,他把酒壶扔给戚司,“接着。”
戚司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打开塞子,浓浓的酒香飘入鼻端。
爬梯子的李岚殇依旧风度翩翩,动作优雅。他上了屋顶走到戚司身边坐下,笑道:“在屋顶赏夜色怎么能缺了酒?”
他拿过戚司手中的酒壶,仰头咕噜噜喝了一大口,随后又把酒壶递给戚司,“将军,喝吧。”
动作豪迈潇洒。
戚司展颜一笑,接过酒壶喝了一大口,入口的火热驱散了心里的思绪。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问。
“将军一有心事就喜欢到高处坐着,回了京便喜欢上屋顶。”李岚殇说,“将军可有烦恼?”
戚司摇摇头,“说不上。”
“哦?”李岚殇道,“将军说来听听?”
戚司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萧姑娘到底喜不喜欢我。”
李岚殇安静地听着。
戚司道:“我和萧姑娘在一起相谈甚欢,十分合得来,她似乎并非对我完全无意。然萧姑娘以前说自己是孤女,孤立无援,可身边的人似乎又都是高手,今天她回家拜寿,我问她什么长辈,她一点儿口风都未告知,对我似乎诸多提防……我不知该如何让她敞开心扉,难道我还不够诚意吗?”
李岚殇悄悄握紧拳头,又是这个萧敏!
当下怒道:“将军很有诚意,是她不识相,我早就派人问过,周围的人都没不清楚这个女人的来历,将军,既然她无意,咱们就别和她往来吧……”
戚司:“……”
听到李岚殇滔滔不绝贬低自己的女神,他忽然后悔和李岚殇倾吐心事,连忙说:“或许……萧姑娘身上有什么苦衷吧。”
李岚殇:“将军!”
戚司喝了一口酒,摇摇头道:“算了,不说她了。”
他抬头看向远处,由衷赞叹,“汴京的夜景真美啊。”
比起现代大都市如白昼般的霓虹,汴京的灯光暗淡很多,却如萤火扑地,和天上的星辰辉映,别有一番风味。
碰——
巨大的烟火在远方的夜空炸开,动静极大,烟火炸成一朵灿烂的花朵,随后隐没在黑暗里。
随后又是几个朵。
“放烟花啦!”院子里传来戚元丰的欢呼。
下人们也被惊动,纷纷跑出屋子观看。
不止将军府,汴京里的百姓也跑了出来,戚司感觉到左邻右舍的躁动。
噼里啪啦,烟花一朵一朵地绽放,一共发射了四十发。
好大的手笔!
不同于之前在花街看到的那种小烟火,此次的烟花十分巨大,上升的高度也比任何一朵烟花要高,几乎能让半个汴京城看到。
“那是哪儿?”戚司被吸引了注意力,指着烟花处问道。
“那是皇城。”李岚殇答道,“听说今天是端妃娘娘生辰,陛下为她大办特办,隆恩深重。”
“端妃?”戚司立即来了精神,穿越到古代,他还未见过皇族呢!
李岚殇见他感兴趣,道:“端妃娘娘乃太子殿下的养母,身份十分贵重。除了江皇贵妃,她是陛下最看重的后妃。”
戚司讶异,“太子的养母?太子不是皇后生的么?”
第24章
李岚殇道:“将军有所不知,当今太子的生母游皇后十年前便因病去世,太子便由当初位分最高的端妃抚养。”
戚司:“可是不还有个皇贵妃吗?皇贵妃的位分比端妃要高吧,为什么不抚养太子?而且由她抚养应该更名正言顺才对。”
李岚殇:“江皇贵妃当初位分不如端妃,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即当今的三皇子,还有一个公主,她也想抚养太子,因端妃无子,又抚养太子多年,太子便由端妃继续抚养。”
“原来如此。”戚司哦了一声。
李岚殇给他讲了一些宫廷秘事,比如江皇贵妃和端妃目前在宫中和朝中分庭抗礼,江皇贵妃极有野心,想要送自己儿子上位,拉拢朝中势力,她娘家江家势力极大,江家出将入相者众多,目前的左丞相便是江家的家主。她的哥哥在西南握有重兵。
“……还有,元帅身边那个眼高于顶的江必远也是皇贵妃家族的。”李岚殇道,“他和将军一直不对付。”
戚司:“……记不得了。”
一点印象都没有。
李岚殇道:“忘了好,反正那家伙眼睛长在鼻子上,做了不少恶心事儿,不记得最好。”
两人聊到半宿,东拉西扯,既讲了边疆打战时候的情况,又讲了目前朝中的事态,戚司全当故事听。
第二天,戚司难得起迟,刚洗漱完毕,就见管家匆匆赶来,对他道:“将军,宫里来传话,让您即刻进宫面圣。”
“进宫面圣?”戚司一怔。
昨晚还在感慨自己穿越过来没见过一个皇族,今天便让他进宫面圣,老天爷也太灵验了吧?
如果老天爷真能听到他的心声,能不能让萧姑娘爱上我?
不敢犹豫,戚司慌忙穿好衣服,匆匆出门。
来传话的是名面白无须,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太监,还有个没存在感的小太监,见到戚司大吃一惊,“您……您是戚将军?”
戚司道:“是的。”
太监仔细辨认片刻,道:“确实是戚将军,将军瘦了不少,差点让咱家都认不得了。”
戚司哈哈笑道:“公公过奖。”
太监微微弯腰道:“将军,皇上传口谕宣您觐见,您赶紧跟咱家走吧。”
戚司道:“公公请带路。”
坐上马车,戚司跟随太监进宫。皇宫巍峨森严,宫门打开的声音厚重沉稳,昭示着赫赫威仪。
李岚殇和其他人都不能跟进来,一切都要靠自己,戚司难免心里打鼓。来到古代,自然要遵守古代的规矩,皇权不是闹着玩儿的,说砍头就砍头,不会给你辩解的机会。
皇宫里的路七扭八拐,又多又复杂,戚司很快被绕晕,因为皇帝并没有在金銮殿或者皇极殿召见他,而是被带去了更里面一些的勤政殿。
还未走近,忽见一人从勤政殿里走出来,身着黄色服饰,头戴金冠,衣袍宽大,仪态不凡,似乎是名年轻的男子,被人前呼后拥着去了另外一条路。
离得太远,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觉得身姿颀长、鹤立鸡群。
“那是谁?”戚司好奇地问道。
领路的太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是太子殿下。”
原来那就是太子?
把他和戚司的景山经历写成一出话本的太子?
那行人渐渐走远。
“殿下终于出了宫门,想来贵体康复,国之大幸。”太监一脸泪流满面。
戚司:“……”
就他和太监两个人在,何必拍马屁拍得这么肉麻?
当然戚司只默默在心里嘀咕,没说出来,在太监的带领下在到了勤政殿。太监先进去,随后出来请戚司。
勤政殿里燃着龙涎香,一进去便闻到淡淡的香味。戚司不敢东张西望,进门便低着头,跪倒在厚实的波斯地毯上朗声道:“微臣武威将军戚司,参见陛下。”
“平身。”上方传来威严的声音。
戚司站起身,微微抬头,便见到紫檀木书桌后坐着一名身着龙袍、面容威严的男子,男子看起来五十左右,两鬓略花白,精神矍铄,双目如鹰锐利。
“……你真是戚爱卿?”皇帝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张和玉说你变了许多我还不信,见到真人才信了。”
张和玉即带着戚司觐见的太监,闻言陪着小心道:“陛下,奴婢刚才见着戚将军差点没认出来,辨了好一会儿才认出。”
皇帝笑起来,“张和玉啊张和玉,别人夸你眼力好,你却连戚将军都认不出来。”张和玉陪笑,“奴婢资质粗陋,哪当得起夸赞,还是陛下眼力好,一眼就把戚将军认出来了。”
皇帝听了只是笑,问戚司:“听说你从昏迷中醒来不久,不知身体可好?”
他声音缓慢而温和,神情也带着一丝关切。
戚司恭敬道:“回陛下,微臣身体康健,好得很。”
皇帝上下打量着他,目光里透着满意,“戚将军果然勇猛过人,昏迷月余,还能生龙活虎。太子昏迷半个月就醒了,却身体虚弱,在宫里养了许久,这不,今天才从宫里出来向朕请安。”
戚司不知该如何接话。
皇帝又道:“戚将军,听说你失忆了,不知是真还是假?”
戚司连忙道:“回陛下,微臣真的失忆了。”
皇帝道:“那可麻烦,武艺还记得吗?”
戚司:“记得一些。”
如果我说不记得了,你会不会马上撸掉我的官儿?
“那就好。”皇帝说,“你昏迷失忆,也是救太子的缘故,当日若不是你拼死保护太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今天召见你,便是想问你要什么赏赐。”
戚司在来的路上一直猜测皇帝召见他的原因,现在才知皇帝是为了赏赐他。
赏赐?
戚司想了想,郑重地跪倒在地,道:“回禀陛下,保护太子乃微臣职责,微臣不敢要赏赐。”
皇帝笑道:“朕说赏赐你,必定要赏赐,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只要不过分,朕都答应。”
见皇帝是真心奖赏,戚司沉吟片刻,道:“陛下,微臣有一朋友落入贱籍,在青楼过活,微臣小时候受过他家大恩惠,从小与他一起青梅竹马长大,不忍见他在泥潭里打滚,希望陛下垂怜,令其脱去贱籍,恢复自由身。”
皇帝道:“你倒是情深义重,说吧,你那朋友是谁?”
戚司连忙磕头,“微臣不敢欺瞒陛下,那位朋友乃梁为民之子梁白柳,如今在花街碧波阁。”
皇帝的脸色微沉,“梁为民?”
见着他的脸色,戚司心中一叹,看来这事儿要黄。
当初原身东奔西跑,为白柳脱籍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力气,然都没有进展,原因就在于梁为民触怒皇帝,皇帝记恨着他,谁也没有胆子去触怒皇帝。
白柳之前一再催他为他脱籍,戚司不想给他好脸色的原因也在此,因为一旦触怒皇帝,自己搞不好也要倒大霉。可既然答应了他,梁家当初也有恩于自己,趁此机会试一试,也算不负恩义。
皇帝道:“你可知,梁为民犯了什么事?”
皇帝的语气不太好,戚司心里打鼓,道:“梁为民贪赃枉法、收贿受贿,数额巨大。”
“既然知道,还为他的儿子求情?”皇帝沉下脸,“今日看在你杀北戎二皇子在前,保护太子在后,不狠罚你,你去勤政殿外跪着,宫门下钥前再走。”
戚司想,完了,触了皇帝的霉头,赏赐要不到不说,还挨了罚。
他只能感谢隆恩,乖乖地出门跪在勤政殿外,为了避免挡道,他跪在了宫门左侧。
张和玉跟着出来,叹着气道:“将军啊将军,你救了太子殿下,陛下一直记挂着,今儿一大早就召你觐见,想要赏你,可你怎么……怎么就非要为梁为民的儿子求情呢?哎!看看,不仅得不到赏赐,还惹怒了陛下。”
戚司道:“谢公公提点,是我鲁莽。”
如今只能自认倒霉,乖乖跪着。
宫门下钥前才能走,也就是说,他得跪一天……哎,可怜的我。
他已经做好了跪一天的准备,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从后面走来,经过他身旁时顿了顿,又往前而去。
戚司作为罚跪人员不敢东张西望,只感觉那人在身边顿了一下便往前走了,然后他便看到一个黄色的背影。能在宫中穿黄色衣服的,只能是皇帝和太子。皇帝是明黄色,太子则是暗黄色,皇帝衣摆上绣着的是龙,太子则是螭。
那道身影高挑修长,极有威仪,暗黄色衣服上绣着张牙舞爪的螭龙。
太子?
戚司很想转过方向看清楚太子长什么样,然而他现在在罚跪,不敢乱来,只能忍着。
太子进入殿内,什么也瞧不见,戚司不由扼腕。
“儿臣参见父皇。”
勤政殿里传来太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