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把你喊过来了,现在没事了。”
“那就好。”
韩悯在他身边坐下,帮他们整理起居注。
楚钰问:“你不是明天就要去桐州了吗?不回去整理东西?”
“没什么东西可整理的,就是几件换洗的衣裳,方才师兄帮我整理好了。”
“那等会儿我们一起走,我请你和辨章吃饭。”
“好。”
楚钰见他面色不好,揽了一下他的肩:“怎么了?平时没见你这么蔫蔫的,要见家里人了,怎么还是这副模样?”
“没有。”
就是越记挂,临到要见时,才越担心害怕。
所谓近乡情更怯。
三个人很快就整理好起居注,楚钰与韩悯一同离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
楚钰道:“我家在途中还有几个铺子,等会儿我把名字写给你,再跟他们打个招呼,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看他们能不能帮上忙。”
“多谢。”韩悯振作起精神,玩笑道,“还是楚公子家大业大,你要是个姑娘家,我肯定争破了头要入赘楚家。”
楚钰上下打量他:“如果是你的话,这样也可以啊。”
他紧接着又道:“然后你立即辞官,在家里相夫教子,骂不还口的那种。”
韩悯摆手:“打扰了,打扰了。”
这时经过福宁殿前,一个宫人从台阶上下来,行礼道:“圣上请韩大人进去一趟。”
韩悯脚步一顿,随后跟楚钰说了一声,便跟着那宫人过去了。
傅询在坐榻上翻书,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
“来了?”
韩悯俯身行礼:“是。”
傅询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
似是随口道:“朕给你准了假,你就从来不进宫,没良心。明天就走了,也不懂得进宫来,求一面各处通行无阻的金令。不过也难怪,你一向怪傻的,这么好的求恩典的机会也抓不住。”
瞧瞧皇帝陛下说的这是什么狠话?
韩悯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以为他在欺负自己,瘪了瘪嘴,闷闷道:“臣愚钝。”
但是默了一阵儿,傅询也没有听见他开口,只好再抬头看他。
平时这么聪明,怎么连暗示都听不出来?
他只好道:“你快点求朕。”
朕才好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给你。
韩悯不习惯向他开口,想了想:“那,求陛下……”他歪了歪脑袋:“赏点东西给我?”
行吧,这样也算是求了。
被韩悯歪脑袋可爱到的傅询以咳嗽掩饰,抬手拿走摊开倒放在案上的书卷,底下是一面小巧的金令,上边铸着一个“御”字。
他将金令推到韩悯面前:“御令无阻,通行四方,见此令如朕亲临。拿去用。”
这东西有点贵重,韩悯双手捧起:“多谢陛下。”
他将令牌两面都看过,就连上面的小字也看了一遍。
傅询见他呆呆的模样,轻笑一声。
韩悯倒也十分诚实:“臣又不是出使西域,去一趟桐州,至多一个月就回来了,应该用不上这种东西。”
“带着方便一些。”
“还是多谢陛下。”
傅询又问:“记得把那柄剑带上,晚上睡得着吗?”
“还行,抱着剑的话,就……”
他立即住口,说漏嘴了,把自己抱着剑睡觉的事情说出来了。
但傅询还是听见了。
“你这几个月,天天抱着剑睡?”
“也没有每天。”
傅询也没有生气,面上反倒有些笑意,想了想,忽然问:“你想不想抱一点别的东西?”
韩悯疑惑道:“什么?”
这不是个好时机,傅询的拇指摩挲了一下袖口衣缘,顿了顿:“没什么,等你从桐州回来再说罢。”
“好。”
傅询又问了他几句话,后来韩悯说楚钰还在外边等他,他们要来不及出宫了,傅询便放他去了。
临走时,他的语气却仿佛有些酸溜溜的:“你的那些文人朋友,就是比朕要紧一些。”
他从来不这样说话,怪酸的。韩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作了揖就下去。
傅询则继续翻书。
可是此时天色渐暗,也不知道他不点灯,是怎么看的书。
黑暗中,他将手搭在韩悯用过的茶盏上。
从前因为韩家抄家的缘故,他与韩悯足足分开过两年,如今再来,他其实不是很想让韩悯离开自己的视线。
无奈桐州的是韩家人。
傅询靠在软枕上。
可是一个月都见不到韩悯,只要想想,他就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猛虎的饲养员要走了,猛虎落泪jpg.
第57章 咬牙切齿
福宁殿外, 韩悯快步走下台阶,楚钰就在下边等他。
楚钰伸出手要拉他:“你可算是出来了,走吧走吧。”
韩悯回头看了一眼, 楚钰勾勾他的手指:“怎么了?”
他转回头,迟疑道:“我看圣上今天, 好像有点不对。”
殿里, 傅询瘫在榻上出神。
——韩悯要走了, 有一个月都见不到他, 要死了, 朕要死了。
这时却有个人扶着门,从门外探出脑袋:“你怎么了?”
听见韩悯的声音,傅询迅速坐起来,理了理衣裳,恢复原本威严肃穆的模样。
但语气还是有些忍不住的酸:“等会儿你不是出不了宫了吗?”
韩悯道:“陛下才赏了臣通行无阻的金令,陛下就忘记了?”
“你回来做什么?”
“那臣这就走了?”
傅询推开窗扇,往外望了一眼。
外边楚钰的身影正往出宫的方向走。
他一个人走了, 而韩悯不会离开。
果真,韩悯上前,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坐下。
内间没有点灯,有些昏暗。
沉默了一会儿, 天色渐暗,两个人都要开口,却被外边的宫人抢了先。
“圣上,晚膳已经摆好了。”
傅询便下了坐榻, 趁着黑暗,走到韩悯身边,使劲拽了他一把。
韩悯“哎”了一声, 站不稳,径直倒在他身上,慌乱之间,扒拉住他的腰带。
傅询站得稳,由他“投怀送抱”,一直冷着的脸,才有些笑意。
站好之后,韩悯有些不好意思。
“臣失礼了。”
傅询忍住笑:“不妨事。”又扶住他的手臂:“你可站稳了?”
“嗯。”
晚膳摆在外间,只要韩悯在宫里用饭,太后那边一定会让人送点菜来。
韩悯捧着碗,咬着筷子,问道:“陛下方才怎么了?”
总不能说因为你要走了,我难过得不想动弹。
傅询没有回答,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韩悯想着,大约是他要走了,连带着傅询对他也好了许多。
给他夹菜舀汤,简直是圣恩隆眷。
他不欺负自己,韩悯还有些不太适应。
他想了想,又道:“只去一个月,很快就回来了。起居郎这边的事情,有琢石和于大人,陛下不用担心。”
“我知道。”
“那……”
“无事。”傅询轻咳两声,随便找了个借口,“朕在为政事烦忧。”
韩悯思忖着,倒是真想起一件事情来。
“是宋国使臣将入永安,恭贺陛下登基的事情?”
傅询自己也不记得还有这么件事情,如今他提起,也就顺着说下去了。
“是。”
韩悯点点头,只道:“我大齐与宋国,终归会有一战,倘若陛下愿意将此战结束在定渊年间,倒也不必对他们太客气。”
傅询忽然想起什么:“你知道来的都是谁?”
韩悯再点了点脑袋:“月初大朝会时,听江丞相提起过。宋国广宁王,还有一位公主。”
“荣宁公主。”
“是。”
傅询看他脸色如常,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宋国送了个公主过来,你……”
韩悯咽下口中的饭菜,看了看他:“嗯?你是说宋国想把公主嫁给你?”他下意识道:“我的天呐,宋国人疯了?嫁给你?”
傅询面色一沉,微怒地喊了他的名字:“韩悯。”
韩悯笑了笑:“我多了解你啊,你不会娶根本就不认识的人的。”
他直言不讳:“再说了,谁受得了你这个脾气?”
况且,迟早要与宋国开战,他娶一个宋国公主做什么?
系统也说了,傅询娶的皇后是男皇后。
那么多理由,韩悯一点也不担心。
他还给傅询夹菜,殷殷叮嘱:“男孩子一个人在家,要保护好自己。”
傅询面色微动:“你好好说话。”
“哦,你不太擅长应付男女之事的话,避远一点就好了。”
“你要我离那个公主远一点?”
“是啊,避开就好了。”
傅询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只应了一声:“好。”
——韩悯都这样求朕了,那朕就遂他的愿,离宋国公主远一点好了。
而韩悯还以为他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不高兴,如今好了,也放下心来,专心吃菜。
傅询最后道:“你在外边,也不要招惹别人。”
韩悯疑惑:“我为什么要招惹别人?”
“别人招惹你,也不要理。”
“别人为什么要招惹我?”
韩悯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明明只有你最喜欢招惹我。”
可是本来就是这个道理。
只有傅询最喜欢招惹他,只有傅询知道他这个人有多好玩,他多招人喜欢。
在傅询眼里,他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小宝贝。
所以傅询才单单嘱咐他这一句。
用过晚饭,韩悯便要出宫。
傅询吩咐人套好车,要亲自送他回去。
韩悯又推辞不过,两人便同乘一车回到柳府。
他下了地,傅询掀开车帘:“你回去罢。”
“是。”
韩悯行了礼,要送走马车,再回府里,却不料马车也不动。
傅询又道:“你先进去。”
“好。”
于是韩悯从偏门回了柳府,傅询看着他进去了,才吩咐驾车。
明日一早就要启程,韩悯洗漱之后,就吹了灯,抱着长剑,躺到榻上。
忽然想起傅询之前问他,想不想换一个东西抱。
难不成他想要把这柄剑拿回去?还是要换一个东西送他?
还是暗示他,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省得有损颜面?
韩悯不明白,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调整了一下姿势,很快就睡着了。
难得的一夜好梦。
*
翌日一早,小剂子就敲门把他喊醒,端来热水与早饭。
“公子昨晚睡得可好?没熬夜吧?今日一早就要走呢。”
隔着帐子,韩悯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
“没熬夜,我昨晚很早就睡下了,现在精神特别好。”
他掀开帐子下床,甩了甩胳膊。
洗漱完毕,还在吃早饭,柳停就来了。
“悯悯,你可好了?”
韩悯将蟹黄包两三口塞进嘴里,用帕子一抹嘴:“好了。”
这次去桐州,韩悯带着小剂子和卫环,柳停只带了一个小厮,带的东西也不多,一切轻便从简。
而此时,柳家人与杨公公、梁老太医,都在正堂里等着。
在老人家看来,他二人还是年轻,到底不经事,需要多嘱咐两句。
柳老学官嘱咐柳停:“你师弟年纪小,多照顾他。等到了桐州,看看你姐姐和佩哥儿好不好,再问老韩史官好,说永安一切都好。”
柳停一一应了。
他又叮嘱韩悯:“你师兄性子太和软,有些事情该你拿主意,你就做主。代我问你爷爷好,告诉他快回来。”
韩悯点头:“我记住了。”
而后柳夫人把柳停拉过去说话,无非是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又拿了些东西塞给他。
“昨天夜里才想起来,都是路上用得着的东西。”
柳停刚要推辞,站在一边的柳岸笑着道:“你娘昨天晚上睡到半夜,忽然把我摇醒,让我去置办东西,收着吧。”
柳停这才手下东西。
而韩悯也被几个老人家拉到一边。
杨公公拿了一个小布袋子塞给他:“你爱吃的零嘴儿,都给你弄好了,船上无聊就吃。”
韩悯应了,刚要伸手拆开来吃两个,就被他打了手。
“无聊的时候才吃,现在吃都吃光了。”
韩悯委屈巴巴的,杨公公缓了神色,摸摸他的头发:“你爷爷是不是从来不给你买东西吃?只有跟我你才能吃点东西,等老韩头回来,我说说他。”
梁老太医道:“去你的吧,明明就是你把孩子弄哭了。人家远在桐州,还要担这个罪名。”
他把韩悯拉过来,塞给他几个药瓶子:“一些药丸子,你小时候常吃的那种,甜的。你身子弱,要多补补。”
韩悯把药瓶放进杨公公给他的、装零嘴的袋子里。
随后杨公公转向小剂子:“照顾妥当了,不要躲懒。你自己也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就跟悯哥儿说,他有主意。”
最后柳老学官也塞给韩悯两册书卷,让他带着路上看——
被杨公公和梁老太医丢回去。
“都有一个月见不到了,你竟然还给他布置功课?那船上都颠得不行了,还看书?再看该把眼睛给熬坏了。”
柳老学官试图讲道理:“业精于勤……”
杨公公心疼地搂住韩悯:“就一个月,没事的。悯哥儿听话,咱不做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