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继而什么也没说就走进书房,轻轻地关上门,并不打算回答她的话。
第二天清晨,阮苗照例早早起身洗漱完毕,在桌前背了一会儿单词后才下楼吃饭,刚一走到饭厅就看到坐在桌前的贺商野,原来昨夜真的是他回来了。
“大哥早!”阮苗高高兴兴的走过来打招呼,“你回来啦?”
贺商野西装革履坐在桌前看着一份财务报表,听见声音后抬眼见是他后唇角微扬,点头应了一声,罕见的好心情:“早。”
“最近学习怎么样?”
阮苗喜欢他关心自己成绩,这样他就有机会炫耀一下了,于是他挺直胸脯骄傲的说:“这些天老师们一直夸我进步很快,等到期末考试时,我觉得我可以在班级里再前进至少十五名!”
贺商野微微挑眉:“是吗?”
“是呀!”阮苗自信满满,满脸放光:“我每天都很努力,当然要有点回报的!”
这时贺商陆也从楼上走下来,听了他的话后哼了一声:“我看你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小心到时打脸。”
“我才不会打脸!”阮苗对着贺商陆就不客气的怼了回去,“前进十五名还只是我的保守估计,我谦虚着呢!”
贺商野此时放下手里的报表,仔细的看了一会儿阮苗后又说:“如果你这次真的能前进十五名,我可以奖励你一个愿望。”
“真的?”阮苗眼睛一亮,“大哥你说得是真的吗?什么都可以?”
“嗯。”贺商野点头,淡淡的开口说:“我从不说空话。”
阮苗非常高兴,忽然就更有了动力。但与此同时,贺商陆就不怎么开心了:“大哥,为什么他有奖励,我却没有?”
“你那成绩怎么样,心里没数吗?”贺商野漫不经心的喝咖啡,无情的补刀:“我看你明年大概率要复读吧,到时说不定还要跟苗苗一起高考,还有必要给你奖励吗?”
贺商陆气得语塞,但他又找不到话来反驳,毕竟他的成绩有多烂全校都知道,将来就算是走艺术也不一定能有好结果,大哥倒是给他找了不少家教,可惜被他气走了一批又一批,贺商野现在是多看他一眼都嫌烦。
怎么都是弟弟,苗苗就这么可爱乖巧。
贺商野目光在阮苗身上转了转,低下头继续喝咖啡。
贺商枝姗姗来迟,她来了之后一家人才开始吃饭,只有阮苗留意到她的气色不大好,嘴唇发白眼下青黑,他咬着嘴里的香肠,想了半晌才小声问:“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贺商枝疲惫的抬起头,虚弱的摇头说:“我只是没睡好罢了,不用担心。”
“可你看起来很不好。”阮苗想起她对自己的关心,有心也想回报她:“不然你在家休息一天,我替你去请假?”
贺商枝勉强的笑了笑,握着刀叉的手被捏得指尖发白,泄露她此刻内心的不安紧张,连粗神经的贺商陆都觉察出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要真是不舒服,哥给你请假!”
贺商枝好半天没说话,一直盯着自己的荷包蛋出神。
她的确一夜没睡好,因为又做了那样的噩梦。
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冲天的火光把天边的云彩都烧红了,火苗在夕阳映照肆意燃烧,而她就在熊熊火焰中抱膝坐在楼梯下发呆,手机明明就在身边,可她却一次拿起来求救的念头都没有。
活着并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唯一给过她温暖,会笑着给她拥抱的苗苗,就葬身在火海里。
而她什么都没了。
明知那只是一场梦,可贺商枝还是在噩梦里辗转痛苦,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像被火烤一样灼热疼痛,醒来还是觉得呼吸困难,起床后的每一步都跟踩在刀尖一样痛。
“姐姐?”阮苗察觉出贺商枝的情绪极不稳定,很担忧的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吗?”
贺商枝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家里的三个兄弟都盯着自己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忙松开自己握着叉子的手,企图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我没事。”
她不肯说原因,阮苗也不好去追问,贺商陆神经大条,只以为她真的是有点累,一直嚷嚷着让她不要总是这样过度紧张,家里又没有什么人逼着她做什么,神经太脆弱容易得心理疾病。
贺商枝沉默的切着煎蛋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贺商陆的话。
阮苗很担心她,他总觉得贺商枝的状态不对,可她自己不说,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对她说:“那你自己要小心点,如果哪里不舒服了要去医务室。”
“医务室的于老师跟我很熟,你可以找他帮你看看。”
贺商枝点点头,轻声应了一句:“好。”
一家人终于吃完早饭,阮苗打开房门率先走出去,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他抬起头来看着天空,惊喜的回头对着家里的其他三个兄姐喊道:“你们快看!下雪啦!”
“吵吵什么,没见过下雪吗?”贺商陆满不在乎的嚷嚷着,跟在他身后为他撑起一把伞,一边还不忘骂他:“这么大个雪不知道自己带把伞?”
贺商野抱胸站在屋檐下也抬起头,灰蒙蒙的天幕下果然飘下了鹅毛大的雪,他看了一会儿说:“今天有暴雪,你们走路都小心些。”
阮苗自打生病后就没有被允许打雪仗,可他还是有点男孩子的调皮劲,兴冲冲地提议说:“那等雪停了以后,我们来打雪仗吧!”
贺家的其他人都看过来,似乎没听过这样的提议,只有阮苗兴高采烈:“我要去买那种小鸭子模具,到时要堆一排排的小鸭子在篱笆上!还要堆这么大一个雪人放在这里!”
旁人很难理解阮苗对下雪这件事的执念,尽管贺商陆一直在笑话他,可他还是不自觉的把自己的伞往阮苗头顶上又移了移,嘴上却不饶人:“幼稚。再说就算是打雪仗,你这点小身板都不够我一只手砸的。”
“那可不一定。”阮苗不服气,“打仗这种事讲究的是策略,又不是比谁的蛮力大!这东西是靠智商,智商你懂吗?”
“不错。”贺商野颇为赞同的点头,“苗苗说得对。”
贺商陆:“……”
“我总觉得你们在影射我,但我好像没有证据。”
他们兄弟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说笑,唯一的女孩贺商枝似乎插不进话,她只是抬头看着漫天飞雪久久不说话。
第28章
雪一直下了好几天, 就如贺商野所预料的一样, 整个城市里里外外到处都被铺了厚厚的一层白,阮苗也如愿以偿的在自家花园里堆起了一个大大的雪人。
当然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杰作, 贺商陆一边抱怨着一边还是认命的帮他铲雪当苦力, 贺商枝帮忙给雪人搭配衣服,而大老板贺商野悠闲地坐在廊下监工, 还大方的贡献了自己的一条围巾。
他们家的兄弟也终于有了一点别人家兄弟的温情。
随着期末考试一天天逼近, 距离春节也还剩不到二十天, 阮苗内心里很期盼过年, 因为以前也只有过年的那天, 他才可以抛开所有的烦恼跟着父母哥哥回家快快乐乐的玩一天, 所以在他心里, 新年仿佛就是一切美好的代名词。
周六他照例从补习班上完课, 刚走出教室门的时候就意外的看到简繁郁就站在门外, 穿着一身黑色呢大衣安静的立在冰天雪地里,抬首在看着什么, 这么冷的天他穿得这么少也不知道冷不冷。
以为是偶遇的阮苗大方的走过去跟他打招呼:“简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简繁郁听到他的声音缓缓地转过身来, 衣摆轻轻地带起了一阵风,在一片纯白的雪景中, 他的眉眼就跟画师用笔墨画出来的一样好看, 尽管他还什么都没说, 却已经让人移不开目光了。
阮苗也是个会欣赏美的正常人, 简繁郁就是天边的星星一样耀眼, 他看呆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很丢脸的事。
他仿佛个二傻子般看简繁郁,简繁郁面色如常,几步走到阮苗身边来,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要再等一会,”
听了他有些像抱怨的话,阮苗难以置信的看他:“难道你是特意来等我的!?”
“嗯。”简繁郁点点头,眉宇间有些旁人不懂的轻愁,“不行吗?”
阮苗有点震惊,也不知自己是点头还是摇头才好,简繁郁目前跟他的关系有很大缓和,但说起来跟方知比也差远了,他想不出对方能有什么事需要来特意等自己,尤其还是那么冷的天,零下四五度滴水成冰。
“行是行,但……你不冷吗?”阮苗瞄到简繁郁露在外头的一双手,他还记得那双手在钢琴上跳跃时的样子,修长灵活,跟白玉似的漂亮,现在却被主人十分不爱惜的露在冷风里被吹地通红,指尖都青紫一片。
简繁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轻笑着低声说:“有点。”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阮苗猜不透他的心思,索性把话问了出来:“这么冷的天你突然来找我,怎么不给我发个信息?”
简繁郁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漆黑一片,好半晌才开口回道:“我没有你的微信。”
说到这里,阮苗也才想起他们之间貌似的确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认识这么久了,他连简繁郁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
反正以后他也不走剧情了,简繁郁重生回来估计也没可能再看他不顺眼,以后常联系当个普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
最最关键的是,阮苗觊觎简繁郁的第一名学霸成绩,他觉得自己肯定能跟他学到不少技巧,听人说简繁郁每次押题都很准,他早就琢磨着怎么跟简繁郁开口了。
“那我们加一下吧?”阮苗笑容满面的掏出手机来,“以后说不定常联系呢?”
简繁郁没有意见,从善如流的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阮苗麻溜的扫二维码添加联系人,又把手机还给他,“对了,你还没说你有什么事?”
简繁郁接过手机随手塞进口袋里,云淡风轻的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出来走走。”
“???”
阮苗一头雾水,这大冷天的谁不想在暖和的屋子里吃火锅吹暖气,在外头散个什么步?他本想马上拒绝,抬眼却又看到简繁郁目光深沉的正盯着自己,他下意识的就点了头。
“那好吧。”
简繁郁满意了。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在冰天雪地里一路沿着街道往前走,可又谁都没开口说话。阮苗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脑子有坑,怎么一见简繁郁露出脆弱忧伤的表情就大脑空白,稀里糊涂的就同意了呢?
简繁郁再美也是个男生啊,他难道竟然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阮苗一路乱七八糟的想着,恰好一阵冷风吹来,裹挟着树上的残雪吹得人骨头都疼,阮苗抬手把自己的围巾包得更紧一些,忍不住暗暗地打了个哆嗦,不小心又看到了简繁郁那双被冻得红紫的手。
“你的手不要紧吗?”阮苗看着都替他冷,“为什么出门不多穿一点?”
简繁郁随着他的视线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手,他摊开自己修长的双手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淡淡的回道:“穿多少也还是冷,没什么区别。”
阮苗不敢苟同:“那一定是你穿得还是不够多!你看看我,老是被大家嘲笑穿得像是熊,可管他呢,只要我觉得暖和舒服,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可不想受罪。”
“你可不要为了爱漂亮就不肯穿衣,就跟贺商陆那个家伙一样。”
简繁郁安安静静的边走边听他念叨,眼睑低垂不知在想什么。阮苗说了一会贺商陆的坏话后想起什么来,犹豫着把自己的手套从手上拽下来,递到简繁郁面前:“给你吧。”
简繁郁停下脚步,有些不解。
阮苗叹了口气,无奈的说:“不是我圣母啊,你们弹钢琴的人,手是不是很重要?我以前看电视说,钢琴家的手是不能有一点点的损伤的,会影响他们发挥。”
“你钢琴弹得那么好,以后说不定还要当一个出色的钢琴家,一定要好好爱护才行。”
简繁郁抬眼凝视着阮苗,久久不发一语。
阮苗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怎么简繁郁这个神情又让他想起那时在钢琴房外那个恐怖的样子,难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刺激到他了?
“怎、怎么了?”阮苗硬着头皮发问,“我说错了什么?”
简繁郁低头看着阮苗手里的手套,毛茸茸胖嘟嘟的看着就很暖和,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轻声说:“你没说错什么,但我永远也成不了一个出色的钢琴家了。”
“为什么啊?”阮苗不解,“我觉得你弹得可好了!”
简繁郁沉默不语,缓缓地摇头:“你不懂。”
不懂什么?
阮苗愣愣的看着简繁郁,忽然想起原著里,简繁郁最后好像的确没有继续弹琴了,那时他只顾着追剧情就没在意这一点,现在想想,简繁郁是什么时候开始放弃的?
“可、可……”阮苗又想起那次在琴房看到他暴躁的用双手狠狠地砸琴键的疯狂模样,一时有些语塞。
他低下头,无措的抓着自己的手套,他很想鼓励简繁郁两句,可他是个不懂音乐的白痴,就跟简繁郁说得一样,他什么都不懂,更别提去安慰别人,说不定只会雪上加霜。
可他也还记得琴房外那一次偶遇,简繁郁的琴声那样美好。
简繁郁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伸出手来轻笑着说:“不是说要给我戴手套吗?不愿意给了?”
阮苗回过神来,他忙点头说:“愿意的。不过我的手套可能不是你喜欢的风格,或许你戴着大小也不合适,你不要嫌弃。”
说罢,他把简繁郁冰凉的手拿过来,这手也不知冻了多久,跟冰一样凉,他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手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