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是用勺子舀了颗圆圆的芋头,踮着脚要给邵清仪喂。
邵清仪感动得不得了,果然成安这孩子是老父亲贴心的小棉袄!
他弯下腰,一口吞了勺子里的芋头,并摸了摸成安的小脑袋:“成安真乖。”
成安听了夸奖,小脸红扑扑的,既高兴又害羞。
芋头本身就有些清甜,加了糖和果酒之后,香糯沙软,微微带点辣的酒味和梅子的清香,一口下去让忙活了一下午的邵清仪顿觉神清气爽。
每个人分到的芋头并不多,很快大伙儿就都吃完了。
大家纷纷自觉把空碗洗了,还给了邵清仪。
连在屋里的贺长季都拄着个拐儿、端了个空碗出来,也想洗碗,结果却被邵清仪拦住:“你就歇着吧,空碗放那儿就成,我会洗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厨房里的人够多了。”
小小的厨房里已经塞了一大四小五个人了,贺长季再过来的确会十分拥挤。
贺长季却觉得有些委屈,他明明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个忙,怎么好像被嫌弃了呢?
他依言把空碗放在了灶台边上,有些落寞地回了卧室,继续瘫着。
邵清仪忙得很,根本没时间关注贺长季,他迅速将空碗洗了,然后继续折腾还未完成的蜜汁火方。
把蒸好的食材都取出,把卤汁倒入空碗中,将剩余食材倒扣于空盘上。
然后另起锅,大火烧开,加猪油,炸松仁,捞出沥油备用。
倒卤汁,加蜂蜜烧沸,淀粉勾芡,浇于蒸好的火方和莲子上,最后在撒上松仁,这一道费时费工的蜜汁火方,才算真正完成了。
在邵清仪折腾这道宫廷菜的时候,客人们也陆陆续续地到了。
邵清仪在厨房忙活,招待的工作落到了贺长季身上,这才让他终于摆脱了一个人憋在卧室里的烦闷。
他拄着拐儿,依次向来客问好,感谢他们的及时救助,并请他们坐下来先喝杯茶。
端茶倒水的事情,是由四个孩子们负责的。
几个客人明面上笑容满面,实则僵硬地坐在了安排的位置上。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来贺家。
贺长季与两个兄弟闹翻了,所以成家时把房子建在了村尾最边上的位置。
这里既不是上山的路,也没有什么农田,所以大伙儿很少来这儿。
再加上贺家还有个恶名远扬的夫郎,他们没事就更不会过来了。
今天如果不是家中的孩子吵嚷着,一定要他们参加,他们肯定都不会来。
因为来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所以大家都只能尬笑着,心想着赶紧吃完赶紧走人吧。
幸好被邀请者之间本身是相熟的,聊了几句家常之后倒也没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
而高岳和王吉明两人加入之后,气氛就更活跃了。
“嘿,我们俩可都是沾了你们的光。”高岳笑呵呵地说道“贺家夫郎的手艺可有一手,平日里没机会尝到,今日托你们的福,可以饱餐一顿了。”
“可不是,为了晚上这一顿,我都留好空肚子了。”王吉明也笑道。
听两人这么一说,其余几人好奇了起来:“真的?”
“那是当然。”两人齐齐点头。
李大夫闻言也说道:“我也尝过贺家夫郎做的食物,味道真的不错。”
三人的说辞让其余几人将信将疑。要说这三人是托儿吧,不可能,他们没必要给贺家夫郎做托儿;但要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都是一个村子长大的,贺家夫郎那德行谁不知道?
他们带着三分好奇、三分期待、三分探究,等着今晚的宴席正式开席。
然后,就见几个孩子簇拥着一座肉山从厨房出来,手上还端着两道他们从未见过的菜。
自从邵清仪嫁给贺长季之后,他就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连床都不乐意下,出门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所以在座的,大部分都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邵清仪本人,只是在其他村民的口中了解到他最新的恶行而已。
在认出这座肉山正是邵清仪时,他们吃了一惊的同时,又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主位的贺长季,那眼神里的意思明显就是“兄弟,你真是太不容易了!”
以往贺长季也常常被村民们用这样的眼神看待,那时候不觉得什么,这回他却莫名地有些生气。
没来得及弄明白这股气来自哪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被渐渐摆满桌子的菜肴给吸引了过去。
最中间是一口砂锅,里面盛着汤,汤汁已经熬成了乳白色,一看就是花了足够的时间,热气腾腾的,看着就很鲜美。
旁边是一道炖得烂熟的肉,看起来应该是用火腿肉做的,整体呈规整的正方形,勾了层清亮的芡,使得肉皮看起来都有些闪闪发光。
一碗看着平平无奇的煮白菜,在一众花花绿绿的菜肴里反而因为过于平凡而显得有些突兀。
绿色的葱花、红色的腊肉与枸杞、白色的豆腐,三色交相辉映,再加上独特的设计与摆盘,让这道寻常的豆腐蒸肉变得像是皇亲贵胄们才能享有的宫廷菜。
还有同样颜色对比明显的腊肠蒸蛋,不知道裹了层什么面衣的南瓜,炸得金黄酥脆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的炸物,以及炸花生米、炸青豆粒、蒜苗炒腊肉、红烧萝卜、韭菜炒蛋……
明明都是很寻常的菜,但配上精致的摆盘和配菜,档次立马就上来了。
“寻常小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家胃口。”邵清仪笑盈盈地端着几个空碗上来,“大家先来点酒。”
大家也顺势说了两句客套话,然后就对桌上的菜下了筷子。
高岳和王吉明都是知道炸鱼块的美妙的,他们早就盯上了那盘炸鱼块,所以一开吃就双双把筷子夹向了那盘炸鱼块。
其他几人虽然不知道炸鱼块的滋味,但见高岳和王吉明都不约而同地向这一盘炸物下了手,他们自然也是有样学样,纷纷下了筷子。
这几筷子下去,盘子瞬间就空了,得亏邵清仪还多炸了一些,不然就可出洋相了。
炸鱼块一入口,高岳和王吉明就眼睛一亮,这炸鱼块的味道变了,变得更好吃了!
加了面粉之后,炸完的面衣厚了一些也更为酥脆,鱼肉依旧是酥得连骨头都能吞下去,带上了花椒粉的麻之后在鲜味之外更多了一种令人上头的回味。
美味,太美味了!
高岳和王吉明在心中赞叹,然后齐齐喝了一口酒。
炸鱼块配酒,爽!
而头一次吃炸鱼块的其他人更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这是什么?怎么能这么好吃!而且用来下酒也太赞了吧!
尝过改良后的炸鱼块,高岳和王吉明两人对其他的菜肴产生了兴趣。
高岳把筷子伸向了蜜汁火方,而王吉明则是对着咸蛋南瓜下了筷。
高岳用筷子一夹,才发现看似完好的整块肉实则早就已经切成了小块,那猪皮被炖得软烂,轻轻一夹就能夹断,整块肉看着红白相间,好看极了。
他把这块肉放入了口中。首先感受到的是酱汁的清甜,带着股莲香,然后是弹牙,那是猪皮的口感,再是软烂咸香,那是腊肉自身的口感。熏制品特有的烟熏味与野猪肉的野味交织,多重风味,层次分明,却又互相交融,带来无上的味蕾冲击。
人,间,美,味!
尝过蜜汁火方的味道之后,高岳的脑海中跳出来了这四个大字,他这辈子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而另一边,王吉明同样被咸蛋南瓜的味道给惊艳到了。
表皮的脆、内部的软、咸蛋黄的咸、南瓜的甜再加上那独特的沙软与香糯,让人一口接着一口,欲罢不能!
其他几人看到高岳和王吉明流露出来的享受表情,也忍不住向其他菜肴展开了攻势。
贺长季虽然已经吃了好几次邵清仪做的食物,但看到这一桌菜肴,他还是忍不住感到惊讶。
这些菜肴,虽然大部分都是家常菜,但这摆盘、这手艺、这做工,几乎可以与宫廷菜媲美。
真厉害。
贺长季在心中评价道。
他试着夹豆腐蒸肉,却因为豆腐太过软嫩而夹烂了。无法,他只得拿了汤勺,用勺子舀着吃。
蒸过的豆腐很嫩,豆腥味被火腿的鲜咸味道掩盖,还带上了枸杞的酸甜,葱花的生辣与香气也混杂在一起,带来了独特而爽快的味蕾享受。
很美味。
贺长季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手艺是远远比不过邵清仪的,甚至就连曾经尝过的那些宫廷菜与之一比,也不过如此。
贺长季再一次确认,这个“邵清仪”肯定不是上辈子的邵清仪重生的,也肯定不是他人易容假扮的。
比起重生或易容,贺长季更倾向于另一个灵魂进入了邵清仪身体这个猜测。
他曾经是谁,他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的“邵清仪”,他又有什么样的想法……
这些贺长季曾经不想去理会的事情,现在却让他有些挠心。
他想要萌生了想要了解他更多的想法。
不过,此事,急不得。
贺长季一边喝着鲜美的浓汤,一边心中暗暗琢磨。
此事当徐徐图之。
邵清仪并不知道贺长季心中的打算,他正在给孩子们盛面。
虽说这个世界没有妇人、孩童不得上桌的规矩,但贺家客厅的餐桌就那么点儿大,就算他们想上桌也挤不下,所以邵清仪在厨房里给小朋友们另外摆了一桌小席。
像炸花生米、炸青豆粒这些下酒菜没了,却多了甜汤与面。
甜汤同样用了梅酒,除了芋头外还加了梨、山楂、藕粉与干桂花,煮得粘稠香甜,温热可口。
而面则是用邵清仪特地盛出来的那一半火腿汤煮的,拉面浸透了火腿汤汁的鲜美,口感劲道,鲜滑养胃,很适合做小朋友们的主食。
“这个甜汤好好喝~”成安端着小碗,欢快地说道。
煮过的甜汤,酒味淡了许多,加了梨和山楂之后多了果香和酸味,藕粉和桂花更是让这碗甜汤变得香气扑鼻,喝到口中顿觉自己就像在喝玉露琼浆之类的仙人。
“面也好次!”高虎和王召帮了一下午忙,早就饿得不行,虽然蹭了不少食物,但毕竟不是主食。所以两人这会儿大口大口吞着面,吃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成平则是不停地对盘子里的腊肠、腊肉下筷子,看不出来这小家伙原来竟是个肉食主义者。
而可怜的邵清仪,却只能喝着黑乎乎的汤药。
谁让他自己不注意,没及时更换湿衣服,把自己折腾病了呢?
得知邵清仪因为前天的事情而得了风寒,高虎和王召都很愧疚。
邵清仪安慰了他们一番,又强调以后绝对不能再做这种恶作剧了。两人连连点头,并表示也会教育其他小伙伴,这才消去了一些愧疚感。
邵清仪也乘机给自己的两个孩子上了堂课,告诉他们不能对其他人做这种恶作剧。
“姆父,我们知道啦~”两个孩子乖巧点头道。
“还有啊,你们以后呢,不要听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要学会自己独立思考,知道嘛!”喝完了药的邵清仪苦口婆心地说道,“不然啊,就会像你们两个哥哥一样犯类似的错误!”
成平成安两个孩子虽然聪慧,但毕竟年纪还小,听了姆父这一番话,虽然点头表示知道了,但实际上只是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而对两个大孩子来说,邵清仪的这番话却让他们豁然开朗起来。
“贺家阿姆你说得对,我们正是因为相信了父母和村民们的话,没有经过自己的独立思考,才会深信你是坏人的。”王召认真说道,“明明你一点都不懒,而且人很好!”
“是啊是啊!”高虎也连连点头道,“贺家阿姆就是胖了点,其他都很好!”
邵清仪:臭小子,不加上这一句会死吗?
成平闻言还是弱弱地说了句公道话:“其实我们姆父……以前的确挺懒的……”
说着,他看了邵清仪一眼,见邵清仪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成平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邵清仪哪还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没错,我以前的确没有现在这么勤快。”原主的锅,除了他也没人能背了,已经认命做这个背锅侠的邵清仪继续说道,“不过嘛,人总是会变化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事物不是永恒不变的,不要拿过去的眼光看待现在的人嘛!”
“嗯嗯!”四个孩子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
邵清仪见状,满意地颔首,然后盛了碗甜汤做为自己晚餐。
害,即使生病了,减肥还是得继续。饿是不能饿的,伤胃又缺乏营养,就只能用这种低脂肪低热量的食物填满肚子了。
而大桌那边的情况,他也得顾着。
酒喝完了,得斟酒;想吃饭了,得盛饭……
作为主人家,是绝不能让客人觉得自己被怠慢的。
酒一喝、菜一吃,大伙儿就都有些上头,话也多了起来。
“长季,本以为你娶了邵家那懒哥儿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一个已经喝得有些大舌头的客人突然说道,“没想到他不但给你生了一对双胞胎,还有这么好的手艺,真是令人羡慕!往日村里传闻,你家夫郎这也不做,那也不干,连家门都不愿意迈出,现在想来都是误会吧?”
贺长季还是头一次因为夫郎而被人羡慕,这新奇的体验让他五味陈杂。
他没说话,就听另一个客人玩笑般说道:“吃过今晚这一餐,以后还怎么吃得下家中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