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的站着,唇边带着笑,一瞬不瞬的望着顾君辞。
顾君辞松了手后退两步,十分不解:“谢绥云……”
“今日之战,我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我父亲……已经逃走了。”谢绥云笑着道。
顾君辞说罢便要冲进皇城,却不想在经过谢绥云身边时,被他死死地拽住了手臂:
“求你,我替我父亲,还你一命。”
顾君辞的心头紧收,从前种种袭上心头,那一瞬,他真的就挪不开脚步,只是静静地站在谢绥云身边。
“你会记住我么?”谢绥云又问。
顾君辞没有正面回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知道你若是认真对战,我没有杀你的把握。”
“可我舍不得。”谢绥云轻声说。
顾君辞侧首对上他气若游丝的模样,瞬间红了眼眶:“谢绥云……”
“你知道……我向来瞧不上他们,所以,我宁愿死在你手上……”谢绥云轻声的说着。
此话出口,顾君辞的心中闪过当初擂台爆炸时的声响,耳边似乎听见了临阳王说的话。
热泪滚落眼眶,顾君辞连忙伸手扶住谢绥云的肩头,焦急道:“谢绥云,谢绥云!”
“我很……高兴……”谢绥云看着顾君辞滚落的热泪,拼了命的想要抬手替他拭去,却不想还未触碰上,便没了气息,倒在了顾君辞的肩上。
……“与其死在那种奸佞手中,君辞,我宁愿是你。”……
“义父……”顾君辞扶着谢绥云的肩头,静静地回想着当初临阳王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就连周边由其他带领着士兵杀进皇城都无动于衷。
眼前人影绰绰,顾君辞依旧停留在原地,而最后剩下的,也就只有萧瑜与大梁的兵马。
“君辞哥哥。”
萧瑜担忧的唤道。
顾君辞抬眸看着眼前的萧瑜,从怀里将兵符拿出来交到萧瑜面前道:“阿瑜,带兵回营,拿上谢绥云给我木盒,赶紧回长安去。”
“那你呢?”萧瑜忙问。
顾君辞握上了谢绥云胸前的破月枪,用力抽了出来,连带着殷红粘稠的血一起,染红的手掌。
“报仇。”顾君辞冷静道,他侧首看着谢绥云的模样,回想着当初洛阳皇宫的初遇,琅琊求学时的相处,甚至他向自己表白时的神情。
热泪再一次滑落眼眶,他小声道:“对不起谢绥云,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顾君辞抬手抹掉眼泪,正色吩咐道:“阿春,待我走后,你将谢公子的尸身拖到城外好生安葬,阿瑜,听我的话,带兵回长安。”
“君辞哥哥……”
顾君辞没有理会萧瑜的呼唤,紧握手中的破月便上了马,单枪匹马的朝着城外追了出去。
谢子充利用传国玉玺引得众反王再次齐聚金陵,原本是打算利用谢绥云的胜负来挑破众王之间动手,却不想最后失算。
所以谢子充只能逃跑,然而他逃跑需要时间,谢绥云抵挡的时间越长,他跑的便越远。
顾君辞心中盘算着谢子充会选择的逃跑路线,根据所遗留下的线索驾马追了了上去。
从天色大亮,到暮色笼罩,再到星辰大夜,再厉害的战马也经不住顾君辞这不眠不休的追逐,累死在了途中。
顾君辞却顾不得许多,瞧着道路上遗留下来的新鲜马粪,他便断定谢子充就在前方不远,所以他只得再次打起精神,奋力追逐。
黎明过后,这天逐渐明亮起来。
在林中小憩的谢子充与随行的几个护卫刚刚醒转过来,便立马瞧见浑身血污的顾君辞,手中握着涯角枪气喘吁吁的站在他们面前,宛如无常大人般,浑身都透着煞气。
谢子充被吓得翻身便上了马,而他身边的护卫便朝着顾君辞围了上来。
顾君辞拼尽全力挡开面前护卫的攻势,视线却落在那翻身上马的谢子充身上,他怒吼一声,将手中的破月朝着谢子充便投掷了过去。
谢子充驾马跑出了老远,然而在听到顾君辞那一声怒吼时便回了头,却见着朝着自己飞来的涯角枪,瞬间穿胸而过,没了知觉,掉下马背。
顾君辞唇边扬起解脱的笑意,却丝毫没有放松,瞧着护卫的刀朝着自己劈了过来,连忙闪躲开来,顺势也夺下护卫手中的刀刃,却因一时疏忽,被人一刀刺进了腰上,瞬间脱力。
借着刀撑地而稳稳站着:“我大梁军队随后就到,你们若是还想活命,尽管逃好了。”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心中似乎也在盘算着逃走划不划算,然而领头的护卫却扬刀朝着顾君辞砍了过来。
他神色一凛,握紧刀柄用足力气在那护卫看向自己的同时便挥了出去割断了他的咽喉。
热血喷洒在另外几个人的脸上,惊的他们不敢再近前半步。
“你们以为我受伤了,就能杀了我?不如试试谁能活到最后吧!”
说着话,顾君辞便握着刀作势要攻,剩下的几个人也如树倒后四散的猢狲,不过片刻便跑没了踪影。
确定了周遭没有危险时,顾君辞才握着刀朝着被破月穿胸击杀的谢子充的尸身而去。
他单手捂着后腰的伤,身上扶住了破月的枪柄用力抽了出来。
看着丧命的谢子充,顾君辞拄着破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义父,我终于为你报仇了,我……我一定会拿着谢子充的头颅,来祭奠你的。”
顾君辞眸光幽冷,捡起了地上的刀朝着谢子充挥了过去。
…………
滴着血的包袱斜挎在顾君辞的背上,他拖着虚脱的身体,拄着破月按照原路走着,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辨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
忽然出现的马蹄声使得顾君辞越发警觉,可越是这样,他的视线就越模糊,只能看见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马匹的影子。
顾君辞驻足,直勾勾的看着朝着他狂奔而来的马匹,还有模糊的人影,身上的力气也在逐渐消散,最后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恍惚间,他几次想要挣扎起身,却终究是没有什么力气,只得看着阴测测的天空,然后出现萧瑜焦急的脸庞。
“阿……瑜。”他轻声唤着。
“君辞哥哥,君辞哥哥,你醒醒啊,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君辞哥哥……”萧瑜惊呼着,一直不停喊着顾君辞,瞧着他被染红的铠甲,顿时吓得三魂不减七魄,更是拼命的叫喊着。
萧瑜背上用布包包着顾君辞说的木盒,四下看了看,随后便将晕倒的顾君辞扛了起来,放在马背上。
“老天爷保佑,保佑我能尽快回去金陵城找到大夫,君辞哥哥千万不能死啊。”萧瑜双手合十望着天喃喃自语着,而后才牵着缰绳走上回程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接二连三发盒饭,我好想有点受不了。
第81章 083
晚风吹响了房檐下挂着的风铃,清脆悦耳的声音指引着顾君辞逐渐走出了无边的黑暗。
睁眼时,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萧瑜欣喜的脸, 见着他张嘴, 却又听不见再说什么。
顾君辞再度闭上眼睛,这才听见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是萧瑜的, 在喊着君辞哥哥。
他再度睁开眼看着眼前喜极而泣的萧瑜,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脑袋,却发现牵动着后腰上的伤,疼的他清醒了过来。
萧瑜忙上前扶着他:“君辞哥哥莫动, 这大夫快来了, 你忍忍。”
萧瑜的话刚落,便有人冲进了房内,顾君辞抬眸瞧着那走在最前面的人, 不免有些心惊:“三哥……”
霍清灵站在床前, 神色中的担忧也逐渐消散,忙吩咐了身后的大夫前来为顾君辞诊治。
“眼下十三太保退了高热,也醒了,就无甚大碍了, 接下来只需要吃几帖药将养伤口, 很快就会恢复的。”大夫说着,随后萧瑜便跟着大夫一道出了门,前去熬药。
顾君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说话,想来是趴着难受, 几次挣扎想要起来都被阻止。
直到大夫离开后,霍清灵才坐到床边,看着满眼疑惑的顾君辞,轻声道:
“是我的人前去山上打猎,遇上了萧四公子,他带着浑身是血的人求援,我这才将你接过来的,大夫说你是因为失血过多引发高热,已经昏睡了三日,那位萧四公子日日守在床边,是个不错的孩子。”
顾君辞道:“那……那谢子充的人头?”
霍清灵起身,朝着他恭敬揖礼深拜道:“君辞,作为承袭了王爵的我,能做的也不过是为义父守陵,照顾义母,荒度余生,可你却不计那几个兄弟之间的恩怨,还帮义父报仇,为兄觉得欠你许多。”
顾君辞想要起身,却因为伤痛而只得停下,他道:“三哥,我在这里无亲无故,义父待我如亲子,对我又有知遇之恩,所以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霍清灵含泪点头道:“义父一直说你是重情重义之人,起初我还犹疑,可后来我也就信了,义父看准的人,绝不会错。眼下兰陵萧氏得了长安,萧二公子仁爱之名远播,又善待前朝亲眷,想来再有不久这天下也都该落在萧氏手中了吧。”
顾君辞敛眸沉思,半晌后才道:“阿渊他也不易,我想快点回长安,不在他跟前,还真有些不放心。”
霍清灵拭泪浅笑:“是啊,你们两人感情笃深,秤不离砣的,你且好生养着,定叫你早些回去长安才是。”
顾君辞点头应着,目送着霍清灵离开房间后,他才稍稍的往胸口扯了扯被子垫着,趴久了胸闷气短,实在不舒服。
房檐下的风铃依旧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萧瑜端着药碗走进来道:
“今夜吹了好大的风,想来明日该是有大雨。”
“或许是艳阳晴天呢。”顾君辞道。
萧瑜站着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只搁下药碗,嘱咐道:“大夫说了,君辞哥哥你是劳累过度,加上失血过多,所以这药里也加了不少补血的药材,你不能嫌苦不喝。”
“谢谢你。”顾君辞望着他说。
萧瑜愣了愣,随后摸着头,坐在了顾君辞身边道:“我自幼年起就体弱,大夫说这是胎里带来的毛病,治不好,所以家里的哥哥们从不肯带我玩儿,只有我二哥,只有他肯带着我玩儿,但他也不肯陪我练武,觉得我身体弱,怕累坏了,总觉得我是瓷娃娃,但君辞哥哥不会,陪我练武很畅快,我很喜欢君辞哥哥,所以我拿你当我的亲哥哥,你不许跟我说谢谢。”
顾君辞凝视着萧瑜那双熠熠发光的双眸,郑重其事点头:“好,我不说谢谢,你唤我一声哥哥,自然也就是我的亲弟弟。”
萧瑜笑容灿然,监督着顾君辞喝了药之后,这才一拍脑门儿道:“对了,君辞哥哥之前吩咐我带上谢绥云送你的木盒,我一直带着,怕军营的人误事,就一直带在身上,君辞哥哥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顾君辞瞧着萧瑜拿来那只木盒,搁在了他面前的小凳子上,打开了盖子。
他神色凝重,也不知是因为药苦,还是因为看着这些物件儿想到了谢绥云,他伸手拿起了木盒中的腕弩仔细看着:“阿瑜,你找找这木盒,是否有什么机关暗格。”
萧瑜神色惊愕:“机关暗格?”
顾君辞道:“我总觉谢绥云不是无缘无故的送我这些旧物,况且我之前还物件儿回去时,所用的木盒也不大啊。”
萧瑜听了顾君辞的话,连忙着手去翻着木盒里的物件,也不知是触碰到了什么,只听得有东西弹出来的声音,顾君辞连忙让萧瑜将木盒抱了起来。
然而留在小凳子上的,则是四四方方的一个盒子,在那盒子里放着一只被明黄绢帛包裹着的物什,顾君辞小心翼翼的取出那物件儿打开,传国玉玺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顾君辞神色惊愕,与萧瑜四目相对:“竟然真的在这儿。”
萧瑜:“难怪……难怪他们闯进了金陵皇城,都没有找到传国玉玺,还有人认为是谢子充骗人。”
顾君辞握着手中仿佛有千斤重的传国玉玺,脑海中反复出现谢绥云最后与他对战的模样。
谢绥云是有意将传国玉玺给他的,在皇城前孤身拦着他们,除了给谢子充争取逃命的时间外,恐怕也是要保护顾君辞得到了传国玉玺这件事了。
“谢绥云……”顾君辞喃喃的念及他的名字,脑海中反复出现的是他被自己的破月所伤时的模样。
那一瞬间,顾君辞才真正的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似乎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喂,你就是陛下派来保护公主的护卫,顾君辞?”……
初见时,谢绥云那张扬嚣张的模样出现在顾君辞的脑海中,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清晰过,然后再慢慢地,被风吹的四散不见。
顾君辞这才真切的感觉到,世上是真的再也不会有那个口是心非的谢绥云了。
而后,顾君辞在霍清灵守陵住的地方休养了三四日,直到大夫都说他伤好的很快,只要伤口不再裂开就无甚大碍。
顾君辞与萧瑜皆担忧回去长安的大梁军队,也惦记着远在长安的萧渊,故而在能下地行走后,先去拜祭了安葬在此处的临阳王,这才准备启程前往长安。
路口的马车前,霍清灵神色温润的望着顾君辞,朝他抱拳道:“此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保重。”
顾君辞瞧了瞧这架马车,笑道:“三哥,有马就行,不必用马车。”
霍清灵立马转了脸色,严肃道:“注意你的伤,别忘了大夫说的话,还有,其他几位兄弟那里,我早就传话过去了,解释清楚了误会,日后若有见面的机会,希望你不要记恨他们。”
顾君辞认真的点头,抱拳回礼:“那我就走了,三哥保重。”
霍清灵笑着颔首示意,随后才望着萧瑜道:“萧四公子待人以诚,希望将来也能与你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