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也只是探探路,不会贸然进攻的。”
那衙差还想再说什么,可严怀与顾君辞也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他又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句保重,便离开了饭庄。
晋州城外五里的破云山庄,建在密林山中,不易被人察觉,尤其是山庄前的那一片林子,看似平平无奇,可当严怀与顾君辞站在外头望着林子里面时,总觉得这片林子十分诡异。
顾君辞从左往右,视线所及处的每一棵树都被他深深地印刻在了脑海中。
严怀看着身边的顾君辞,疑惑问道:“有什么发现。”
顾君辞没有理会他,只是记下他所见到的每一棵树的位置,然后阖眸在脑海里将那些树替换成手持长槊的士兵,他们每个人所站的位置看似随意,却也不那么随意。
顾君辞睁开眼,得意一笑:“难怪那衙差说这片林子是最危险的地方,这些树可不是随意栽在这里的。”
严怀不解:“有什么说法?”
顾君辞指着前面的那一排树给严怀解释道:“这些树的排列的方式,是按照奇门遁甲来安排的,若是不仔细察觉贸然入林,一旦找不到生门,便会一直困在林中,直到死也出不来。”
严怀有些惊叹:“十三弟你还懂这些。”
顾君辞得意一笑:“小时候闲来无事,与钦天监……我是说,我跟人了解过一些皮毛,多用在战场上,我觉得这破云山庄应该是有一位用奇门遁甲的高手。”
严怀也没有打算探听顾君辞的秘密,不过听说这是奇门遁甲,涉及玄学,不免有些担忧:“既然如此难进,那我们要怎么去到破云山庄,总不能让他们大开山门迎接我们吧。”
顾君辞被严怀逗笑了,从怀里取出一条黑色的带子蒙绑在了眼睛上:“十二哥,把你的手搭在我肩上,跟着我走,一定能够进去的。”
严怀将信将疑,却还是将手搭在顾君辞的肩上,仔细的瞧着他用手中的剑探路,刚要开口,便听到顾君辞嘘声,他便立刻不再言语。
顾君辞停在林子的入口,侧耳听了听风声后,便开始挪动脚步不过走了四五步后,便又停了下来,仔细辨别风向后,又朝着另外的方向走了四五步,如此反复。
严怀静静地跟在顾君辞身后,绕来绕去,渐渐地他都有些迷糊了,周围好像都是一个样,不管看哪里,都像是刚刚走过的。
顾君辞停下脚步,认真道:“十二哥,静心,听我的,没错。”
严怀应了一声,许是因为环境所致,顾君辞只能等他先稳定下来后,才继续前行。
果然!
严怀突然发现就在前面不远赫然出现一条上山的路,而顾君辞自然也察觉到了。不过辨别风向的时候,他甚至察觉到此处还埋伏了不少人。
忽然,一阵琴音响起,风也激起了林中落叶,严怀立马紧握着手中的双锏与顾君辞背靠着背,警觉的四下张望着。
顾君辞听着琴音传来的方向,在琴音停止后,突然从哪个方向射来五支箭矢,顾君辞连忙唤道:
“十二哥,左边!”
顾君辞与严怀灵活的交换着位置,便听见那射来的箭矢被严怀打断两支,还有三支钉在了树上。
琴音再次响起,在琴音停止后,便又出现了五支箭矢,然而却再一次被顾君辞他们安全躲过。
顾君辞笑着道:“十二哥,此次破云山庄没有白来,不仅有会排奇门遁甲的能人,还有这琴箭双绝的高手。”
严怀瞧着他轻松应对的模样,自然也不会太紧张,然而琴音再次戛然而止后,再次射出的箭矢却只有四支。
顾君辞凝神静气,细细的听着那四支箭矢而来的方向,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此前每次射出的都是五支箭矢,此次为什么会少一支。
顾君辞心中藏着警戒,与严怀轻易躲开那四支箭后,便听见严怀喊了一声小心后,最后那支箭便直挺挺的钉进了严怀的身体。
那一瞬间顾君辞嗅到风里那隐约的血腥气,他摘下了挡住眼睛黑带子,瞧见严怀替他挡箭受伤倒地,连忙将严怀抱进自己的怀里:
“十二哥,十二哥!”
忽然,周遭的落叶飞起,藏在密林深处的人纷纷现身,手持利刃,将他们拿下。
最后出现的是一位身着黑衣黑靴的男人,眉目如画,带着几分清冷,俊美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仿若冰川,绣着茶花的黑色抹额,长发披散,被风无情的吹乱。
他背上背着一把琴,腰间挎着箭囊,手中也握着一把长弓,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君辞与严怀,轻声道:“把他们带回山庄去吧。”
那些喽啰得令,便将这二人绑住,往山上的山庄带去。
若是只有顾君辞一个人,他此刻肯定是拼命都会逃出去的,可眼下严怀受伤,他是断然不能弃严怀于不顾,况且他们本来就是打算进到破云山庄的,眼下自然也就没有挣扎,随着他们一道进入了破云山庄。
“二当家回来了,二当家回来了。”
刚到山门处,这巡视的人便飞快的朝着山庄内跑了过去,出来迎接他们的人也纷纷接过那位黑衣男子背上的琴,与手中的弓,然后一同押解着顾君辞与严怀进到山庄内。
如果说破云山庄是贼窝的话,不如说此处是世外桃源,顾君辞肉眼所见的,皆能看到花花草草,山庄内更是雅静别致。
踏过石阶,顾君辞便瞧见了从聚义堂中走出来的几个人。为首的那人身形挺拔魁梧,一身浩然正气,倒是有几分庄主的做派。
而跟在他身边的却是个长着胡须的男人,头上插着子午簪,手持拂尘,像个道士,他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自带着几分仙气。
他们结伴下了台阶,将见礼的黑衣男子虚扶一把后,才将视线停在他身后的顾君辞,及严怀身上。
“来人,带这位官人去治伤。”庄主打量了一下严怀,连忙开口说道。
顾君辞一听,连忙挣扎想要上前,却被黑衣男子阻止道:
“最好别挣扎,我的箭上有毒,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你的兄长会没命的。”
顾君辞与他四目相对,听着他话里的意思,也就没有阻止,任由他们将严怀带走。
“你们就是那昏官到洛阳请来的帮手?”庄主打量着顾君辞,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削。
顾君辞冷哼一声:“是,在下临阳王府十三太保,刚刚那位,是我十二哥。”
“十三太保?”一听到这个名头,那位道士的脸上便露出惊讶的神情,不免猜测道,“可是在函阳关救驾有功的十三太保?”
顾君辞也被他这表情唬的一愣,挣脱了钳制他的两个人,抱拳一礼:“正是在下,道长怎么知道的?”
“无量天尊,哈哈,自然是,有你的故人在我们庄中,所以听过你的一些事。”道长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破云山庄的庄主段云天,也是这七省绿林的总瓢把子,这一位想必你已经见识过他的琴艺与箭术了,他便是我们破云山庄的二当家,孟承烨。”
顾君辞抱拳与他们两个人一一见礼,随后笑道:“那想必道长就是那位在山庄外,布下奇门遁甲的高人了吧。”
道长捋着胡须恍然一笑,朝着他抱拳道:“在下俗家姓常,道号善一。”
顾君辞默默记下他的名字后,这才追问道:“道长说的那位故人,到底是谁啊?”
顾君辞也十分纳闷,他一个在这里呆了还不到一年,拢共就认识那么几个人,要说是故人,他还真想不起来。
段云天忙道:“在院子里站着也不像话,先进聚义堂坐下再说。”
有了庄主的邀请,这一行四个人便朝着聚义堂走去。
而此刻的顾君辞还在云里雾里,总觉得这破云山庄里的人都奇奇怪怪的,对他们好像也没什么恶意,甚至是以礼相待。
几个人刚刚在聚义堂坐下,这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君辞连忙朝门口望去,那快步跑来的少年竟然十分熟悉,他快步跑到顾君辞面前,欣喜的将他抱住:
“顾兄,顾兄,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顾君辞愣愣的站着,直到许雁卿将他放开后,他才指着许雁卿,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又看了看这聚义堂里的其他人,然后憋了半晌后,他才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提及此,许雁卿脸上的欣喜之色才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便是无限悲戚:
“当夜从函阳关大牢里逃出来后,我如约去了萧家的大营,萧兄让我扮作霍司徒,这才躲过了追查,从涿州出来后我便想要去投靠我表哥,途径晋州府,因悲伤过度,加上受了风寒,大病了一场,身无分文只能露宿街头,是段庄主的妹妹经过救了我,将我带回了破云山庄。”
听完许雁卿的叙述,顾君辞这才放心不少,想要再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伸手拍拍的他。
许雁卿后退一步,朝着他深深地揖礼拜道:“顾兄,你救我出牢狱,又保我父母尸身平安,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将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辞!”
顾君辞连忙将他拉起来:“你起来,咱们还需要说那些嘛。”
段云天也道:“早听许公子说过,临阳王的十三太保重情重义,不畏强权,一早便想结识,却不想这昏官竟然将你请来了,实在也是我们的缘分啊。”
顾君辞听着他们一口一个昏官的,实在有些疑惑,不由问道:“段庄主,这晋州知府声称,是你们抢了晋州粮仓的粮食,此事究竟是真是假,我与我兄长此次也是此事而来。”
段云天长叹一声,随后郑重其事道:“没错,我们是抢了晋州粮仓的粮。”
顾君辞神色突变,刚要质问便听得那冷脸的孟承烨道:
“那昏官勾结城中商铺,将粮仓中的粮食以市价两倍卖给了他们,再由商铺以高于市价三倍的价格卖给百姓。与其说我们抢的是晋州府发粮仓,不如说我们抢的是商铺的仓库。”
顾君辞听了孟承烨的话,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了,难怪粮仓内留下的脚步整整齐齐的,一点也不像遭遇了盗匪,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官商勾结。”
“顾兄是来晋州府查案的?”许雁卿有些惊讶。
顾君辞点头,可眉宇间却是遍布了一层阴云,虽然他可以骗别人,却偏不了自己,他不过是借着查案的由头,逃避着谢绥云吧。
他虽然明确拒绝了谢绥云,可他不知道若是他还在洛阳城,保不齐这谢绥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尤其是顾君辞身为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表白说是他心上人,顾君辞心里总觉得有不自在,与其待在洛阳,不如逃出那个有谢绥云的地方,或许会更自在一些。
眼下又与故友重逢,说起来也是幸事一桩。
“顾公子,这粮食我们也已经派发给了眼下受灾的民众,若是顾公子担忧回京交不了差,我们还有证据可以交由你们带回洛阳交差。”道长轻捋着胡须,胸有成竹的开口。
顾君辞道:“这样吧,等十二哥休息好了,我问问他怎么处理。”
段云天笑道:“想必此次那昏官向朝廷求助,不止是要查粮仓被劫一事吧。”
顾君辞颔首,唇角微扬:“段庄主说的极是,他说破云山庄屡次骚扰百姓,为祸乡里,打算将破云山庄一锅端了。”
“哈哈哈哈,”段云天大笑了两声,“这昏官也太不自量力了,那顾公子认为呢?你们有把握穿过山庄前的密林么?”
顾君辞认真道:“若是活人把守,我倒还有几分把握。”
孟承烨直勾勾的望着他,冷声道:“大言不惭,你们不妨来试试,看看最后到底是谁会败北。”
顾君辞回望着他清冷的双眸,只是扬唇笑着,并不打算与他做口舌之争。
与此同时,这外头便有人来报这十二太保的箭已经取出来,只是余毒未清,还需要卧床休养,眼下已经是醒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顾君辞也不过是向聚义堂的众人抱拳一礼后,便跟着传话的人去往了严怀临时居住的厢房。
“十二哥。”
顾君辞紧张的唤道,焦急进入卧房后,便看见了脸色煞白的严怀靠着软垫坐在床上。
严怀担忧道:“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顾君辞摇头:“不曾为难我,倒是他们承认了是他们抢了晋州府粮仓的粮食,不过是因为晋州知府将粮食卖给城中商贾牟利,所以他们是在商贾的仓库抢的,并不是在粮仓。”
严怀垂眸凝思:“也就是我们的猜测没错,这晋州知府也有问题。”
顾君辞点头应着,视线落在他绑好绷带的伤口,垂首道:“十二哥,谢谢你舍身相救。”
严怀对上他略带歉疚的眼眸,神色略微有些复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得竟红了双眸:“谢什么,这是为兄者应该做的,不过,十三弟,眼下不在洛阳王府,只有你我二人,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问你,靖边侯夫妇的尸身,完好无损的被十八骑带走了么?”
顾君辞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直勾勾的望向严怀含泪的双眸,疑惑道:“十二哥问这个做什么?他们被十八骑带走,是我亲眼所见,尸身完好无损。”
严怀从床上下来,朝着顾君辞揖礼深拜,却被不明所以的顾君辞连忙扶住,拉回床上:
“十二哥。”
严怀道:“我曾在靖边侯麾下任职,后来举荐到临阳王麾下,这才有机会得义父赏识,收做了十二太保,你别误会。”
顾君辞直视着他,颔首一笑:“我不会误会,靖边侯一家忠君爱国,最后却落得……这或许就是伴君如伴虎吧。”
严怀对上顾君辞双眸:“是啊,此次我答应义父接手晋州这件案件,其实也是为了找寻靖边侯的独子,十三弟也去了琅琊,你应该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