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另外一把座椅。
一旁的研究人员走上前来,将仪器上的线路一点点一步步地调试好,然后扭头看向海因斯,说道:“埃斯特罗先生,一切准备就绪。”
海因斯扭头看了一眼戈修。
面容苍白的少年双眼紧闭,面上情绪无波无澜。
他调转视线看向一旁等待指示的研究人员,命令道:“开始吧。”
开关被按下。
整个金属大厅仿佛都被仪器释放的巨大能量而震颤,嗡嗡的蜂鸣声在空气中流窜。
戈修只感到大地摇撼,天旋地转,脊椎上链接的连接器传来刺痛的感觉,一股犹如电流般的东西贯穿了他的身体,顺着骨骼和血液流窜至周身。
他咬紧牙关。
一种感觉击中了他。
犹如之前所做的千百场噩梦突然凝聚压缩,然后被狠狠地塞到了他的大脑当中似的。
阴暗的,漆黑的,绝望的,阴沉的,犹如河流下漆黑的淤泥,散发着湿漉漉的恶毒气息,被一同席卷上来,争先恐后地向着他的身躯中挤了进来。
世界之外。
整个研究所响起了激烈而刺耳的警报,象征着危险的红色随之亮起。
研究员的声音惊慌失措:“仪器出故障了!罪犯的脑域无法断开!紧急抽离失败!”
“而且……而且潘多拉波动指数在迅速下降!”
先前的进度全部白费。
所长怒吼道:“给我断开!必须断开!现在不断开,就再也无法抽离了你懂吗!我不管强行断开会让罪犯变成白痴还是疯子,潘多拉不能有事!”
“但是……没办法断开,抽离程式已经失灵了!”
所长阴沉沉地说道:“那就切断电源!”
研究员浑身一凛,猛地直起了脊背:“……是!”
世界之内。
只听嗡的一声。
仿佛一切声音都飞速地消失,时间停止了流动,光线也就此凝固,身边的一切都在飞速地化成烟雾,融化进了空气之中。
机器不再轰鸣,电流不再流窜。
戈修剧烈地喘了口气,从刚才被梦魇袭击的痛苦中稍稍回过神来。
身边的光影消散,幻灭。
一切都在迅速地崩塌,
现在的景象,他曾经经历过一次。
在第二个世界中,他拥有神格的瞬间,世界出现了同样的变化。
戈修微微勾起唇角。
一旦这种情况出现,就说明他在某种程度上触及了外面那群人不想让他接触的领域,所以才不得不强行将他从虚拟世界中抽离。
但是,这次的感受却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样。
上一次在虚拟世界开始解构之后不久,他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之时,就直接回到了现实世界当中。
然而这次,即使已经过去了并不算短的时间,戈修仍然感到极其的清醒和冷静,没有半点失去意识的征兆,似乎也并不会被直接从这个世界中抽离。
他攥了攥手指,感到自己的存在和身下的座椅同样坚实,而不像是之前那次一样,犹如泡沫一般从他的指间破碎消失。
所以……实验成功了?
就在这时,戈修听到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这是……”
戈修一怔,猛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海因斯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环视着眼前完全超出常理的一幕,眼底震动,仿佛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出现。
海因斯向着戈修的方向看了过来。
在二人视线相接的刹那,海因斯露出了恍然的神情:“原来是这样……”
戈修心头一紧。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踏着破碎成几块的地面,试图向海因斯的方向走去,他喊道:“你在说什么?”
海因斯定定地凝视着他。
他的神情非常平静,漆黑发蓝的眼珠犹如静水深流,将极复杂的情绪都深深掩藏在眸底——
他变得好像不像是他自己,但又好像这就本来应该是他的模样。
“你不是艾瑞斯·德瑞斯特。”
海因斯姿态笃定,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个既定的事实。
他的唇角微勾:
“原来我也不是海因斯·埃斯特罗。”
戈修心底巨震。
那瞬间的冲击令他忘了移动,只能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立于虚空中的高大男人,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无法吐出半个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深处,令他半个音节都无法发出。
海因斯泰然地环视了一圈身边破碎飘散的世界,轻声慨叹道:
“瞧,实验成功了。”
“你终于被我成功地留下来了——留在我的身边,谁也无法把你带走。”
他调转视线,目光再一次落到戈修身上。
男人的眼神深沉而幽邃,犹如月光下的漆黑湖面,又好像蕴含着全世界的悲伤一般:
“只要我这个【锚】还在,你就无法离开……我们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永在一起。”
他的唇上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微笑。
戈修一惊,心底突然浮现出一点不详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而破碎,出口的瞬间几乎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海因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探向自己的腰间,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配枪。
他用手指留恋地抚摸了一下冰冷的枪身,然后手指翻转,将漆黑的枪口抵在了自己的下颚。
戈修失声喊道:“不!等等!停下!我们再……”
“记住,你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存在。”
在抛下这具意义不明的话之后,海因斯勾起一个微笑,深邃而俊美的五官轮廓被这个近乎温柔的笑容冲淡了攻击性,他用轻松的语调说道:“下个世界再见。”
“戈修。”
这个世界里,这是他第一次叫戈修的本名。
下一秒,枪声响起。
第96章 现代娱乐圈
“不——!”
戈修嘶哑地大叫一声,猛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冰冷而苍白的天花板,金属表面反射着刺眼的光。
他冷汗淋漓地躺在地面上,胸口随着喘息剧烈地起伏着,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
戈修用胳膊撑着地面,缓缓地直起身来,将自己汗湿的脊背靠在金属的墙壁上。
他抬手扶住额头,手腕上闪烁着蓝光的电子镣铐晃动着。
长而黑的睫毛微垂,遮掩住深藏于眼底的全部信息。
就在这时,只听滴的一声电子音从头顶响起。
紧接着,典狱长没有感情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这次你的惩罚世界结束之时,研究所方向出现了大规模的紧急断电时间。”
戈修将扶在额头上的手放了下来。
他眼睫微动,缓缓地抬起眼眸,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珠内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只有沉而冷的幽暗深郁。
他看向24小时无时无刻运转着的监视器,视线仿佛能够穿透厚厚的金属层和无穷无尽的线路。
典狱长的声音一刻不停:
“你究竟有多少被捕之前的记忆?
戈修早已从刚才的失态中恢复过来。
他的唇角挑起一丝隐约的弧度,不紧不慢地问道:
“你是不是想问,我知道多少关于潘多拉计划的事?”
扩音器内传出一声刺耳的电子声。
紧接着,声音全无,对面陷入了完全的沉默和寂静当中。
戈修唇角的笑意加深。
看来他猜对了。
他将后脑勺轻轻地靠在墙壁上,漫不经心地闭上双眼,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半分影响似的,静静地闭目养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突然,单人封闭牢房里响起喀拉一声,头顶的灯光突然熄灭,四周的备用灯管亮起,将窄小的空间内照的一片惨白。
戈修不动声色地睁开双眼,抬眸看向监控摄像头的位置。
他能够感觉到,摄像头关闭了。
紧接着,监牢的金属墙壁上缓缓地浮凸起浅浅的轮廓,紧接着,长方形的单向窗口出现在面前——这是使用特殊材质制成的墙壁,专门为审讯犯人所设计,犯人只能看到审讯者想展示出来的东西,而犯人则是毫无躲藏的地方,在对方的视线下一览无余。
窗口内,一个男人的剪影浮现出来。
审判长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戈修的耳中,而没有因扩音器的作用而微微失真,而是切切实实地传入房间内:
“你对潘多拉计划有多少了解?”
他的声音冷而沉,几乎透露不出任何明显的信息。
——但是已经足够多了。
戈修闲适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角,眯着双眼注视着窗口,不紧不慢地说道:
“唔……摄像头关闭了啊,看来你是希望来一场记录之外的谈话了,怎么?难道是发现了点意料之外的东西?”
“而且,我注意到你关闭的是监狱的内部供电,而不是直接掐断摄像头。”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啧。”
戈修颇有趣味地审视着眼前的窗口,继续说道:
“是你太多谨慎呢?还是担心自己也处于其他人的监视之中呢?”
审判长感到隐隐心惊。
他没想到啊,对方能够仅凭自己的举动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东西,而且不过短短几句话,就顺利地把握了话语的主导权。
如此的娴熟而精准。
但是,虽然感到挫败,审判长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一点没错。
尤其是是关于意料之外的发现那部分。
自从他对戈修这件案子产生疑虑,他就对所有戈修被控诉的罪名展开了全面而细致的调查,而调查的结果令他心惊。
在官方的记录中,戈修是煽动者,反叛者,抢劫犯和杀人犯,他策划了针对数个星球的爆炸袭击,是多起大型集体屠杀事件的幕后黑手,是罪无可赦,血债累累的恶徒。
每一件罪行都清晰而具体,有记录有证据。
但是每当他试图继续向下查时,线索总会在某些地方断掉,目击证人和幸存者虽然有着具体详尽的个人信息和真实无误的社保号码,但是却无一能够被联系到,所有的物证被列为最高机密,即使是他也无法染指。
每一个查不下去的原因都符合情理。
但是巧合实在太多了。
审判长并不准备因为这些模糊的证据就武断地认为戈修是无辜的,但是这些巧合足够让他心怀疑虑。
尤其……还有在这件事中,无处不在的保密局。
他们向来神出鬼没,很少出现在公共视野之中,除非威胁到了国家安全,他们才会露面。
再加上,还跟随进研究院的机器,传回来的那个最后的画面。
所有的事情加起来,构成一个巨大的谜团,令审判长不由得心烦意乱,不得不借助于唯一这个自己能够接触到的中心人物,试图窥视被层层掩饰在迷雾之后的真相。
他没有直接回答戈修的问题,而是加重声音重复道:
“潘多拉计划,有多少了解。”
戈修摇摇头,叹了口气:“一物换一物,审判长阁下。等价交换的道理我相信您还是明白的吧?”
对面陷入了沉默。
“你要什么?”
戈修露出一个微笑:“只是情报分享罢了——你为什么会如此突然地决定来和我这个重刑犯来谈条件?发生了什么?”
黯淡的灯光下,青年波澜不惊的面孔显得越发惊人的优越,犹如深渊般的美貌诱惑而危险,令审判长都不由得微微晃神。
他定了定神,越发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犯人,审视斟酌着其中的利弊。
空气陷入了沉寂,仿佛时间都因此而定格。
审判长缓缓地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他站起身来,向着窗口走了过来,身前金属材质的窗口缓缓浮现出一块透明的区域。
下一秒,一张纸质的照片被贴到了上面。
在这个电子覆盖普及的年代着实不多见。
戈修眯了眯双眼,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缓缓地向着那面墙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张模糊的照片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审判长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是从负责运行潘多拉计划的实验室内传来的画面。”
戈修愣怔地注视着那张照片。
它似乎是从信号不强的远端传来的,画面十分模糊,但却仍然能足够让观者分辨出来其中包含的信息。
在淡蓝色的巨大水箱内,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静静地漂浮于其中,他身材高大,比例匀称,肌理轮廓清晰完美,犹如经上帝之手打造的雕塑。白色的气泡从他的身旁缓缓地向上飘去,漆黑的长发犹如被撕裂的旗帜般四散悬浮,挡住了他的面容。
无数细细的管道从他的身上延申出来,犹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他在蓝色的营养液中安眠,姿态沉默而平静。
审判长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这个人是谁?和潘多拉计划又有什么关系?”
戈修仿佛被惊醒了似的,猛地将视线从那张照片中收回来。
他有些神思不属。
几秒之后,戈修再次抬眼,脸上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着,他说道:“我的确没有丝毫被捕前的记忆,停留在我的脑海中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那个寸草不生的荒星,而我站在已经坠毁的舰船旁,你们的几十艘警卫舰悬浮在空中,用探照灯对着我。”
审判长的声音中带上了一点隐约压抑的怒火:
“所以你想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戈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