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而已,我什么都不会和你做。”凯林语气毫无波澜。
白景离睁大眼睛,还不知道凯林为什么对他突然冷淡下来,凯林已经用了些力气,把他从自己身上拽下来。
“睡吧。”凯林掀开宽大的被子,盖住他和白景离身上。睡下去后,他还往床边挪了些,在他和白景离中间留下了宽大的缝隙。
白景离在原地怔了半天,试着唤他:“主教先生……”
凯林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知道我们的教规么?”
“……啊?”
“信仰神的人,是不可以在婚前和人发生肉体关系的,否则就是犯戒,这是很严重的事,你知道吧?”凯林清朗柔和,像是刺透黑夜的晨光,有温度,但并没有暖意。
白景离当然知道,但他纠缠凯林,不就是为了让他犯戒么?“这个……我初来乍到,没有了解。”
“如果我爱一个人,绝不止是想和他上床而已。”凯林缓缓地说,“我会先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喜欢什么,厌憎什么。如果是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我绝不会强求。”
其实凯林是在旁敲侧击,想让白景离明白,他对辛迪的感情完全是一头热。辛迪不会了解他怎么样,更不会尊重他的意愿,辛迪担不起他的爱。
可是白景离的理解却完全不同。
辛迪强大美丽,高傲无情,他喜欢权利和鲜血,厌恶教会和凯林。别说白景离不会强求辛迪做什么了,凡是辛迪想做的事,他不惜献出性命都要为他达到。
“我……我知道啊,我就是这么做的。”白景离理直气壮。
凯林从他短短一句话里听出了痴迷和狂热,便知道自己是对牛弹琴。不由有点生气了,“你说你喜欢我,却不愿了解我的教规,这就是你的喜欢?”
白景离强行为自己开脱:“我……我正在了解,只是还没有读到教规。”
凯林翻了个身:“以后请你注意一些,晚安。”
说归这么说,他丝毫没有睡意。
忽然床上动了动,继而脸颊上一凉。他睁开眼往上一看,发现白景离已经来到他身侧。
白景离哽咽道:“主教先生……您生气了么?”
凯林一颗心顿时软了,用指尖擦去脸上的泪渍,语气缓和了些:“我没生气。”
“真的?”
“嗯,我……只是有些累了。”
白景离咬了咬唇,也在他身边躺好。“主教先生一定很忙,明天……您还愿意和我说话么?”
凯林纠正他:“我从不讨厌和你说话。”
白景离擦了一下眼角,上前握住他的手:“凯林先生,我以后再也不乱来了。你放心,我会继续喜欢你,但您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是坚决不会做的。”
顿了顿,他低声道:“您不喜欢和我上床,我也不会……再和您上床了。”
过了半天,凯林才回了一声低低的“嗯。”
这么多世界过去,凯林一直自诩穿越者,自带优越感。但他头一次羡慕在剧情里跑龙套的。他要是辛迪,该多好。
凯林小心翼翼地做了个动作。
他将指尖放到嘴边,舔去了那一滴泪渍,又酸又涩。
不知道当初白景离还是洛越的时候,喝甜豆腐脑为他落的第一滴泪,是不是也是这个滋味。
这一晚两个人都特别安静,白景离不知道凯林睡得如何,不过,他自己倒是没睡好。
本来吸血鬼的活跃时间就是夜晚,而他一面提防着教会的一切,一面竖着耳朵听壁钟的响声。到了破晓时分,他最恐惧的白天也就开始了。
他把整个身体都缩在被窝里,唯恐早上的第一束阳光照在自己身上。
好在教会的窗帘针脚很密,把玻璃窗盖得严严实实。凯林早上醒来的时候,以为他还在睡,没有开窗帘就直接开门走了出去。始终没有阳光进入房间,尽管如此,白景离还是吓得浑身一颤。
他悄悄扒下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往外看。睡了一晚上,到现在才借着微弱的光芒,看清楚屋子里是什么样。
床头摆着一盆白色洋桔梗,上方则是神的画像,对面又有凯林的画像。
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仿佛凯林和神隔着数米远遥遥相望。神微微低着头,好像天地间的一切都被盛在那双悲悯的眼睛里。而凯林仰起头,却不是因为倨傲,而是以一种瞻仰的姿态站立,似乎他所在的画框,就是神眼中的世界。
教会的每个房间都是这种陈设,来到这里的每个人,也都会对这两幅画发出赞叹。
白景离除外。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片刻,甚至还翻了个白眼。忽然门前传来脚步声,白景离本能地钻进被窝,继而昨晚那个执事的声音在那里响起:“喂,你醒了吗?”
白景离皱了皱眉,用虚弱的声音回他:“醒了……但是头很疼,我想再休息会儿。”
“啊,我不是叫你起来的。”执事解释,“我是来提醒你,一会儿院子里会发生点事情,你可千万别不要看,会吓到的。”
“什么事?”
执事说:“昨天抓到了一只吸血鬼。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主教先生提议,要我们当众处决他,并让市民们前来围观。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别看的好。”
“……好的,谢谢了。”白景离应了一声。
执事离开以后,他蹑手蹑脚的跳下床,避开窗帘处透过的微光,跑去把门反锁上。
然后他大着胆子来到窗前,悄悄地将窗帘掀开一条缝。
教会的外面是一大片草坪,草坪中央还有一块空地。此时那里站着许多人,都是从城里赶来的市民。窗户隔音性能很好,凯林在他们对面说着什么,白景离一句都听不清。过了一会儿,凯林挥了挥手,便有几个执事将一个硕大的推车推了出来。
那推车上用一块黑布罩着,但一直在剧烈颤动,似乎封印了一只野兽,正在里面做最后的挣扎。
白景离喉头动了动,紧张地盯着那里。
教会既然要处决这只吸血鬼,为什么凯林他们没有拿出银十字架之类的东西?
凯林又站在那里义正言辞地发表了一通言论,在所有人的瞩目下,他走到推车前,一把拉下黑布。
昨晚下了一夜雨,今天天气晴好,空气里没有一丝杂质,天上也不见半片云。上午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教会的屋顶上,洒在翠绿的草地上,也洒在被解开黑布的推车上。
包括白景离在内,所有围观者都睁大了眼睛。
原来黑布下面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锁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他的一头棕色头发浓密柔滑,皮肤白皙如雪,整个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昨晚白景离在地牢里见到的那只吸血鬼。
他在暴露在阳光下的那一刹,便惊恐地蜷缩起来,本能地用手臂护住头。
但无济于事。
他身上开始生出青烟,仿佛阳光正在他身上燃烧。他疼得直打滚,在笼子里来回冲撞,可是身上肉眼可见的火苗毫不留情地蔓延开来。虽然他的脸被手臂挡着,可站在白景离这个位置,还是能看见他痛到扭曲的脸。
他在咆哮,但很快,他的脸也被火光笼罩在内。
没多久,他的动作便慢了下来。等到彻底不动时,已是被烧成了人形的灰团。
白景离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牙根生疼。刚才他看的太投入,以至于牙关紧咬,几乎把牙齿咬碎。
外面的人也看得惊心动魄。
凯林却很冷静,他是出色的吸血鬼杀手,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了。他亲自将笼子推在草地上,那灰烬顿时垮塌,铺满了草坪,成了一堆毫不起眼的灰尘。等浇过水,这就是很好的肥料。
吸血鬼不能见阳光。
这是他成为吸血鬼之后,辛迪告诉他的第一个讯息。
辛迪对他这般冷漠,会把这件事放在第一个告诉他,足以说明有多重要。白景离谨慎地照做,但他没来得及了解原因……现在知道了。
原来从前习以为常的阳光,居然是这样的杀伤力。难怪吸血鬼只在夜间行动,到了白天就只能躲在棺材里。
强大而又脆弱的生命。
白景离一走神,手上没有抓好。窗帘飘忽一下,立刻有一道光柱照在他的手背上。一阵刺痛直入心扉,白景离闷哼一声,赶紧放下窗帘,再看被灼痛的地方,已经黑了一大块。
白景离心有余悸地回到床上,缩进被窝里。他翻来覆去地想着那个吸血鬼的死相,虽然为失去了一个对手感到高兴,但更多的还是恐惧。他一定不能被发现,否则也是一样的下场。
不,他欺骗凯林,下场只会更惨。
好在解决完吸血鬼之后,凯林带着大家去大教堂做弥撒,一时没有人顾及这里。白景离暂且放下心来,白天是吸血鬼的休眠时间,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视野里亮起来。
他发现自己在一处草丛里睡着,想要站起来,却是浑身都疼,动弹不得。
有孩童嬉戏的声响渐行渐近,他皱了下眉,不想以这种样子被凡人瞧见。可是刚才那一战,灵力耗尽,根本无法施展什么法术。情急之下,他干脆散去维系宝相的咒术,变回了真身。
几个十来岁的小童沿着村中小路,他们争相去踢一个竹篾编的蹴鞠,正在兴头上。
后面还跟着一个女童,因和这些男娃争不过,悻悻地找个地方坐下,看他们踢。忽然女童指着一个地方嚷起来:“这朵花真好看啊,以前没见过。”
那花洁白轻灵,微风吹过,在草丛的掩映下,像是翩然而落的蝴蝶。和周围低矮杂色的野花一比,犹如鹤立鸡群。
那些男娃也撇了蹴鞠,围过来看热闹:“这是荷花吧?”
“不不不,荷花在水里,肯定是牡丹!”
“牡丹没这么小,这是月季。”
几个人争争吵吵,那女童往前一挡,霸着这朵白花:“这是我的,我要摘下来当头花戴。”
石头后面传来一声喝止:“别摘它。”
女童一愣:“为什么?”
山坳里跑出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年龄的男童,“你若摘下来,这花就死了,还是让它好端端地长在这吧。”
几个男童打量着对方的穿着,是山上道观里的装束,身上还背着柴。其中一个男童便说:“你一个当道士的,管什么闲事,我妹妹想戴就戴。”
那女童也点头:“这只是一朵花,死就死了,反正我不摘,过两天也会凋谢的。”
道童说:“这朵花凋谢,是它自己的命数。你把它折下来,就是杀它。人总会老死,可杀人就要被砍头,这是一个道理。”
女童只是摘个花而已,居然被对方说得这么严重。她说不过,但就是不服气:“我就摘,看官府会不会来抓我!”
她伸手就去掐那朵花,可是道童抢先一步扑过去,把花整个挡在身子底下。
女童怒了,对身边的男童说:“哥,你看他欺负我!”
“敢欺负我妹妹,打他。”男童是村里的孩子王,一声令下,剩下的男童便都把他围了起来。
男童踢道童一脚:“让开,把花交出来。”
道童斩钉截铁:“不行,你们不能摘它。”
“打!打!”其他的男童早就等不及了,一发上来拳打脚踢。
道童挨了好几下,硬是一声不吭,忽然,他浑身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怪声。
“怎么回事?”领头的男童停下来,也拦住了其他的男童。
只见道童像是犯了羊癫疯,翻着白眼,嘴里吐出白沫。他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我……要死了……”
女童捂住嘴,半晌发出一声尖叫:“哥,你们要把他打死了,怎么办啊!”
本来只是玩个蹴鞠摘个花,没想到竟把事情闹大了。几个孩子面面相觑,领头的男童说:“赶紧跑,大人问起来,咱们谁都别说来过这儿。”
“好!不说!”孩子们瞬间一哄而散。
那个道童静静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是真的死了。可他上身还是拱起的,将那朵白花护在底下。过了一会儿动静远了,道童才睁开眼,望了望孩子们消失的地方,松了好大一口气。
山风吹拂,夕阳晚照。
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拿袖子擦掉嘴上的白沫,得意地笑了:“一群夯货,骗得真容易。”
再低头看那朵花,白色的花瓣舒展,丝毫没被压出褶皱。
道童蹲下身,一眨不眨地盯着它:“什么牡丹荷花月季,这明明是昙花啊。只在师父的画本上看到过……山里居然也有么?”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花瓣。
那花瓣比荷花轻薄,比月季柔滑,又比牡丹秀致,仿佛自带仙风道骨。
他怔了怔,情不自禁地说:“如果你修炼成仙,一定长得很好看。不过如果成精了,嗯……也是很好看吧。”
他把柴往上托了托,就要回去,可是走到半路,脚步就顿住了。自言自语说:“等下那些人要是回来,发现我不在,他们肯定会摘花的。”
于是他又跑回昙花那里守着。
直到夕阳西沉,皎月东升,他依然没有离开,始终坐在山脚和昙花作伴。繁星在天上密集起来,已经到了深夜,他靠在柴堆上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有个白衣身影从身边站起来。
可是他眼皮太沉,睁不开。
有人在说话:“参见白晗上仙,仙尊久久不见您回去,特让小仙前来寻您,您的伤……”
那白衣人说:“无碍,回去休养便是。”
“小仙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