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了蹭,递给徐伊甸,“打开看看。”
盒子上没有任何图案,黑乎乎的,却有一种被岁月打磨过的古朴。
徐伊甸心里居然莫名有些忐忑,小心地把盖子掀开。
盒子里头是一条细细的项链,几乎细到透明的串线中间吊着一个小米粒大小的银色珠子。
那银色珠子怪怪的,又不像是宝石,又不像是金属,像是一种凝结的液体,隐隐有珠光流转。
一看就不是便宜的东西。“这我不能收,”徐伊甸把盒子盖好,还给老单,“这太贵重了。”
老单哈哈大笑,“这算什么贵重东西,小曲不是说你招蛇了吗?这个珠子就是个避虫的东西罢了,要不了什么钱。”
大概是怕徐伊甸再拒绝,老单朝着陈曲招招手,“来,你给他戴上,他戴上了蛇就不会咬他了。”
陈曲一听,眉间淡淡的忧色居然真的褪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项链从盒子里捻出来,有些笨手笨脚地绕过徐伊甸的脖子,挂号挂钩。
“我一个男的,戴这么秀气的东西不好吧……”徐伊甸还有些难为情地推辞。
“哎——”老单扶着他的背把他带到镜子前,“你看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徐伊甸看着溅了不少不明液体的镜子,他脖子上那个小珠子真的几乎看不见,只是挡住了他锁骨间的那颗小红痣。
“没骗你吧。”老单转身看着陈曲说,“小曲,教给你个任务!这个千万不能让他摘下来,知道吗?”
陈曲认认真真地点头,乖巧地说:“知道了,我看着公主,不让摘。”
徐伊甸无奈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认了项链是真的不大明显,“那谢谢您。”
提着一兜猪蹄出了养猪场,徐伊甸直接叫了辆车。
他刚想把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陈曲就撅起嘴,“别摘,我害怕……”
徐伊甸看着陈曲眼睛里的泪花叹了口气,“不摘不摘,戴着。”
到了家里,陈伯已经回来了,看见他俩进门,拍着胸口说:“谢天谢地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要报警了,手机没开吗?”
徐伊甸看了看手机,原来是信号断了,他重启了一下就好了。
刚要把猪蹄拿给陈伯,徐伊甸突然有些技痒,想起来原先那些摆地摊的日子,自己去厨房翻了冰糖和生抽,用一口大压力锅炖上。
蔺珣到家的时候,满屋子飘着浓郁的肉香。
他把大衣交给陈伯,微微皱了皱眉,“这是在做什么?”
正好徐伊甸端着一大碗猪蹄走进餐厅,有点害羞地告诉蔺珣:“我炖了猪蹄。”
男孩脸上有些藏不住的小得意,摆明了是在求表扬。
“猪蹄?”蔺珣脸上的寒意未散,“哪来的?”
徐伊甸看蔺珣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头,见风使舵,“你不喜欢这个吗?那要不我收起来。”
他捧着沉甸甸的大瓷碗,里头被炖得半化的软烂肉皮哆哆嗦嗦的,泛着炒糖色的酱红光泽。
蔺珣不发话,徐伊甸就不敢动。但那碗太大,又堆着一堆猪蹄,他明显有些端不住了。
蔺珣伸手把他手里的碗接了,脸色依旧不好。
他揉了揉太阳穴,“你今天……做什么了?”
徐伊甸没被他这样关心过,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就报上流水账:“起床之后被老单叫到养猪场,他给了我一兜猪蹄和一条项链,然后我就回家炖猪蹄了。”
“项链?”蔺珣的目光落在徐伊甸的颈间。
细细小小的一个珠子,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徐伊甸把项链扯起来,“老单一番心意,说是驱蛇的。”
蔺珣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晚上气压都很低。
徐伊甸顶着压力,努力品尝猪蹄。
鲜香爽滑,蔺珣为什么不高兴?
软嫩弹牙,难道他连猪蹄都不喜欢?这天底下还有人不喜欢猪蹄?
咸淡得宜,明明就很好吃,他还揉太阳穴。
最后徐伊甸纠结了一晚上,带着蔺珣一定是“相煎不太急”的结论,忿忿地上床睡觉了。
等他睡熟了,蔺珣拧开卧室的门,步伐明显比平常要急切一些。
走到床边,蔺珣迅速而轻巧地解开了徐伊甸脖子上的项链,继而借着月光望向他安稳的睡颜。
良久,蔺珣慢慢埋首到他的颈间,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
如同在解一场急瘾。
第29章
蔺珣不睡觉,却做梦了。
他像是在一个荒芜的小岛上,四周是丛生的玫瑰花,大簇大簇的,无人打理,繁茂得几近狰狞,要把中间的白色城堡倾吞。
一个显然不再年轻却依旧笔挺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那人穿得极为讲究,一看就是精心搭配过的,像是去赴一个很重要的约会。
玫瑰长得太茂盛了,浓绿的枝桠间除了娇艳欲滴的花蕾,还有张牙舞爪的利刺。
那人一路走过去,质地精良的西装在玫瑰的利刺中被划破、撕裂,露出里面的麻料衬衫。
那衬衫是灯笼袖,欧式百褶领,还有些镂空的暗花,对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稍显得活泼了,却依旧被他穿得很合适。
他不慌不忙地朝着城堡的方向走,甚至还有心思从玫瑰花丛中挑选几只最动人的。
一只手折断花茎,一只手爱惜地掐作一把。
玫瑰把他的手划得血肉模糊,他却像是牵着一只温柔手,片刻也不肯松开。
等手上的花攒出了不小的一束,他身上的白衬衫也就只剩下了一些红碎片,像是散落的玫瑰花瓣。
一步一步地,那人终于站在了城堡前,在台阶上抹出一片干净的地方来,把玫瑰花小心翼翼地放上去。
接着他在玫瑰花旁边安静地坐了许久,才轻声说:“我很喜欢红玫瑰,不用拔了重种。”
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拂来,玫瑰花叶簌簌地轻响,像是一个愉快的回应。
*
可能是睡觉之前让蔺珣气着了,一觉起来徐伊甸发现嘴里居然多了两个溃疡,还正好一个在舌尖一个在上颚,一碰就疼得要命。
他洗漱完了坐到饭桌边,陈曲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他脖子上的项链,确定之后还在嘟嘟囔囔地说:“不能摘,公主不能摘。”
徐伊甸笑着摸摸陈曲的头:“不摘不摘,一直戴着。想不想要我碗里的鹌鹑蛋?”
陈伯给他们准备的馄饨,一个人碗里有个小鹌鹑蛋。
“要~”陈曲高高兴兴地捧着自己的碗凑到徐伊甸身边,“喜欢鹌鹑蛋!”
“陈曲,吃自己的饭,不许抢小先生的吃的。”陈伯嘴上严厉,看他们两个的眼神却是慈爱的。
“没事儿没事儿,”徐伊甸笑着把自己的鹌鹑蛋舀给陈曲,“他爱吃就给他吃,我正好上火少吃点。”
陈曲开心地吃着自己碗里的小馄饨,还小心地把徐伊甸给的鹌鹑蛋埋起来,“不让船长看见。”
说船长,船长到。
蔺珣今天早上很早就起床去了书房,现在脸色比平常还要冷硬。
“先生没休息好?”陈伯把他的馄饨端上来,揭了砂锅的盖子。
“不碍事。”蔺珣简单地回答了,很快闷头吃早餐。
徐伊甸舌头疼,吃了半天也没吃几个馄饨。
只要在徐伊甸身边,陈曲就很难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立刻跟蔺珣告状:“公主又不好好吃饭。”
“我没不好好吃饭,”徐伊甸不想在蔺珣心情不好的时候吸引火力,“我就是吃得慢点儿。”
“怎么了。”蔺珣没看徐伊甸,手里的汤匙却慢了下来。
徐伊甸想要息事宁人,胡说八道:“细嚼慢咽有助于消化,你们也都慢点儿吃。”
为了不让陈曲再告状,徐伊甸就尽量吃快点,但是溃疡的位置实在是太尴尬,吃了一会儿疼得鼻子发酸,就没忍住抽了两下。
蔺珣把汤匙放下了,“到底怎么了。”
“干嘛这么凶啊……”徐伊甸小声说,“我嘴疼。”
……
“我嘴疼,要亲亲才能好……”
……
蔺珣的目光忍不住地落在徐伊甸的锁骨间,那小银珠一晃一晃的。
“为什么嘴疼?”
徐伊甸低头搅着碗里的馄饨,“长溃疡了。”
……
“你看!这溃疡多大啊!!能不能申请吉尼斯记录了!”
……
一阵刺痛袭来,蔺珣揉了揉太阳穴,挪开了目光,“陈伯,家里有药吗?”
陈伯还没回答,徐伊甸就先拼命摇头,“不用药不用药,吃冰激凌冰一冰就能好。”
……
“蔺珣,我想吃冰激凌,想吃小蛋糕!你知道吗?包治百病的包就是奶黄包!”
……
蔺珣猛地起身,桌子上的小砂锅们全都跟着一哆嗦。
徐伊甸那一碗馄饨还半满着,洒出不少汤来。
看蔺珣脸色真的不好看,徐伊甸忍不住地担心,“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蔺珣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上楼了。徐伊甸有些忐忑地跟在他后面,却听见书房的门重重一响,几乎整个楼道都为之一震。
蔺珣靠在门后,用掌心压住了几乎要炸开的额头,仿佛里面装满了沸腾的岩浆。
这种程度的疼痛是他所熟悉的,却不曾发生在重生之后。
他皱着眉想要抵抗,那疼痛却不依不饶地往他脑袋里钻。
“蔺珣。”门外的声音怯怯的,很担心。
“蔺珣。”同一个声音更虚弱也更亲热。
“我又长溃疡了,你看看,啊——”男孩盘腿坐在床上,张大嘴,特别骄傲,“你看你看!这是我长过的最大的溃疡,你长过更大的吗?”
“我不看。”床边坐着的人正在削一个苹果,头也不抬。
“你怎么老是这样啊!”男孩皱了皱鼻子,“我不想吃苹果。”
“那你想吃什么?”床边的人虽然这样问了,听起来却不大关心。
“我想吃……我想吃甜味的!”男孩开始掰着手指头报菜名,“什么菠萝油条虾啊,松仁玉米小圆子啊,芒果慕斯啊草莓小蛋糕什么的……我还想吃燕窝,以前我哥说只有女的怀孩子的时候才能吃燕窝,但是我不是女的也想吃燕窝。”
说着说着他又想起来一条妙计,“蔺珣,我给你生个孩子吧,这样我就能吃燕窝了!”
床边的人把苹果片下来一个厚片,递给他,“只能吃这个,退了烧才能商量别的。”
男孩眼睛眯了起来,一看就是在憋坏,开口却是凄凄惨惨戚戚,“蔺珣,我是不是对你来说一点魅力都没有?”
他苍白的双颊上晕着两抹潮红,憔悴中又染了几分妖冶。
床边的人不理他,继续给他切苹果。
“蔺——珣!”男孩托着长音,整个人扑过来,“我要给你背个唐诗。”
“你要背什么?”
“背个有文化的!《桃花源记》!”男孩身上的温度不正常,身体也软绵绵的没力气。
“那是唐诗吗?”那么冷淡的声音里居然也有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你笑了你笑了!”男孩如获至宝,手脚并用地缠着他,“我给你背啊!”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忽逢桃花林,”男孩夸张地抑扬顿挫,“你猜怎么着?”
那人的声音又冷了下去,“回床上躺着,不许胡闹了。”
“林近水源,便得一山,”男孩神秘地压低声音,“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
背着背着他就不老实了,嘴巴贴住那人的嘴唇,声音越低气息越不平稳,“初……极狭……”
他刚揪住那人的裤子,就被一整只地抱回床上,用被子死死裹住,“闭嘴,睡觉。”
“我不!”男孩挣扎着从被子里往外爬,“我想给你生孩子!我要生我要生!”
“我不要你。”那人把他用力按回床上。
“你瞎说!”男孩活鱼一样瞎蹦跶,体力却没多少,一会儿就动弹不了了,只能委屈地控诉,“你都硬成那样了,你不想要才怪!”
“睡觉。”
“我不我不我就不!!”男孩攒了攒力气就往床下扭。
“听话一点儿,行不行?”那声音终于带上了温柔的无奈。
“那你亲我,”男孩像是做出巨大让步,痛心疾首,“我要那种法式的,温柔缱绻的,抵死缠绵的……”
床边的人弯下腰,轻轻在男孩那张叭叭得闭不上的小嘴上碰了一下。
根本用不着什么法式,房间里立刻就安静了。
男孩的脸从里到外红了个透,像是盼人采摘的红苹果。
“怎么回事儿,蔺珣,”男孩用被子挡住半张脸,“怎么感觉被你亲一下,我都能怀孩子了呢?”
蔺珣压不住脑袋里的一片火海,用力地捶在了门上。
“蔺珣蔺珣,你让我进去。”门外的声音焦灼中带了些许哽咽,一听就是急坏了,“求你了……”
“不要多管闲事。”蔺珣咬牙切齿地说。
“你怎么了?”徐伊甸紧贴着门问,“你别这么关着自己。”
“回你自己的房间。”蔺珣的声音冰冷刺骨。
徐伊甸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又不敢直接拿钥匙开门又怕蔺珣在里面出事,手握着门把手,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你能不能别吓我……”
房间里面安静了一会儿,他手心里的门把手缓缓转动。
蔺珣高大的身影渐渐出现在门后。
徐伊甸赶紧迎上去,“你没事……?”
他的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一个滚烫的吻截断在嘴里。
另一双嘴唇就像是囚笼中的困兽,想要撕咬却又被一种未知的浓情桎梏,让那利齿寸步难行,把凶狠暴虐稀释成了无从下手的占有,勉勉强强算是缱绻,抑或是七零八落的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忘了作话想说什么了orz
感谢在2020-06-16 22:04:09~2020-06-18 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