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物资到了。
蝗灾的事还未解决,大家必须打起精神来。
开工之后,温池无疑是最积极的那个人,恨不得全天候跟着时锦往外跑。
他把他后来产生的想法仔细地向时锦说了一遍,他想也许能建立一个椋鸟保护区,借助椋鸟的力量消灭部分蝗虫,虽然这个想法听起来有些荒诞,但是这么做的成本比其他方法低太多。
时锦听完温池的分析,思考了很久,认为可以一试,不过他们眼下的任务是安抚百姓,搭棚施粥,先救助那些够不上温饱的人。
于是这些日子,温池便跟着时锦一起忙碌分配物资的事儿。
若芳还是像之前那样在周府里等着,等到后面,小姑娘终于按捺不住了,这天晚膳过后,她表情严肃地向温池提出请求:“公子,赶明儿奴婢同你一块儿出去好不好?”
温池好笑道:“你出去做什么?”
若芳眼巴巴地望着温池:“尽管奴婢不会武功,也不像林将军那样强壮,可是奴婢心细,多个人多双眼睛,奴婢也好替公子多盯着点。”
温池倒不介意若芳跟着他,只是想到包括四皇子在内的其他人都没带婢女出门,倘若他带上若芳,难免会引人注意,还有可能给别人添麻烦。
这么想完,温池只好拒绝了若芳,不过他还是把自己的顾虑对若芳说了个清楚,最后安抚道:“你就在府里待着好吗?我尽量早去早回。”
若芳还在犹豫:“可是……”
温池问:“可是什么?”
若芳顿了顿,才说:“毕竟有人遭遇不测,奴婢还是很担心公子的安危,公子你可知,和公子一同被绑去的张家兄弟都没了,听说张家就他们两个儿子,这下也不知道瑄王他们要如何跟张家交代。”
“张家兄弟?”温池很快想起两个人,“你说的是张衡和张欢?”
若芳点了点头,眉宇间全是哀愁:“正是他们。”
说到这里,温池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他记得张欢虽然被打了一顿,但是好歹保住了一条性命,难怪这几日他一直没有瞧见张欢的身影,原来是死在了那里。
不过被绑走的人不少,受伤的人也不少,却只有张衡和张欢丢了性命。
温池猜测了一会儿,总觉得张欢的死可能有时烨的意思,时烨对他和张衡张欢之间的矛盾可谓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对……
他怎么又想到时烨去了?
温池赶紧甩了甩脑袋,把这些想法甩掉后,他又一本正经地拒绝了若芳:“你跟着我出去不合适,还是在府里待着吧。”
若芳失落地埋下脑袋。
-
温池跟着时锦忙碌的同时,也不忘按照刘德的吩咐进行训练。
他暂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在习武的事,也包括若芳,可是白天有四皇子和林将军以及一些侍卫围绕在他左右,夜里有若芳和几个婢女伺候着,他只能牺牲掉一些睡眠时间来进行训练。
可惜进度非常缓慢。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时锦将划出来的部分物资分发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先从民间召集一些劳动力来建立温池之前提过的椋鸟保护区。
至于其他方法,也在缓慢进行中,但那已经不在温池的工作范围内了。
温池打听过,椋鸟的繁殖期在每年的四月至六月,它们集群营巢,将巢营在尾檐下,峭壁裂隙以及树洞中,倒是比较容易寻找。
可惜如今已过九月,要等到明年才能等来椋鸟的繁殖期。
温池有种预感,他们或许要在晋州待上几年。
这样也好……
反正他不想那么快回去面对时烨,尽管晋州的安全问题相对堪忧,可是他在晋州倒比在东宫轻松自在了许多。
唯一不太好的是——花子藏看向他的眼神永远那么一言难尽。
每次想到这里,温池就格外头疼。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郑重其事地向花子藏道个歉,然而自从那次绑匪的事件平息之后,花子藏就躲他躲得更加厉害了,像一条滑腻腻的泥鳅似的,温池怎么都抓不住他。
无奈之下,温池只好借着他生辰的由头把暂住在周府里的所有人都请了一遍。
当然,不是他的生辰,而是林将军四弟的生辰。
毕竟这天是别人的生日,温池不想大肆宣扬,便打算在一家普通酒楼里订个包厢,一群人吃完饭后,他再单独找上花子藏聊一聊就是了。
哪知道有两个人听见酒楼的名字后,皱起眉头直摇脑袋。
“不行不行,温公子,今儿可是你二十岁生辰,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过呢?”
“就是,那家酒楼真的不太行,这晋州的酒楼那么多,你再好生选选?”
温池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个人,沉默片刻,顺着他们的话说道:“不如你们替我选?”
于是,这天夜里。
他们一行人来到了全晋州最豪华也是女人最多的酒楼——俗称青楼。
第84章 别忘了
然而温池并不知道这是青楼。
下了马车, 他就瞧见眼前的酒楼装修得比他想象中的酒楼阔气很多。
尽管酒楼还未营业,可大门外挂满了红灯笼以及一些花花绿绿的装饰,抬头还能瞧见二楼露台的风景。
温池还以为那两个人只是被周府那些口味清淡的饭菜折磨久了,故才挑了这家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酒楼点些大鱼大肉放纵一下, 也就没有多想。
好在他出发时带了很多银两, 皇上和时烨都吩咐太监给了他不少好东西, 他来到晋州后也没怎么用钱, 请大家吃一顿大餐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往里走时,温池发现时锦的脸色有些别扭, 脚步也有些迟疑。
温池道:“瑄王?”
时锦听见温池的声音,转头看了眼温池,发现温池脸色并无异样, 于是摆手道:“没什么,走吧。”
温池挠了挠头, 很是茫然。
不过当他迈入酒楼后, 就嗅到了一股很重的脂粉气, 那气味浓烈得有些呛人。
温池吸了下鼻子,好歹忍住了想打喷嚏的欲望。
可是走在他前面的林将军就忍不住了,猝不及防地阿嚏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扭过头来看向林将军。
林将军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完了又撇下嘴角:“这里都是什么味儿啊?怪难闻的。\"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也很尴尬, 他们对视了一眼, 其中那个高瘦的男子走过来, 笑着打圆场:“能有什么味儿?林将军闻岔了吧。”
林将军不高兴了:“真有味儿。”
这时,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扭着细腰从二楼迎了下来,她端着妩媚讨好的笑容,掐着嗓子用略微撒娇的语调说道:“哎哟,自然是姑娘们身上的香味了,瞧这位爷说的,头一回来吧?”
不得不说,林将军在外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无论春夏秋冬都住在军营里,面对的全是长得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吃的也是随随便便应付的粗茶淡饭,还真是有生以来头一回踏进这种地方。
尽管林将军的心思没那么细腻,可是这会儿瞧着女人的打扮,听着女人的语调,还是慢慢地品出味儿来了。
“不对啊。”林将军向来皮糙肉厚,此时却是脸上一红,他抬手指向那个高瘦的男人,“岳志成,你这是……”
岳志成生怕林将军说出什么丢人脸面的话来,连忙走到林将军和女人之间,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碎银子递给女人,同时轻车驾熟地对女人使了个眼色:“给我们找个包房,把你们这里的好酒好菜都上一遍,其他的,你再安排一下。”
女人心领神会地捏了捏碎银子,再一瞧这些人的衣着打扮,顿时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她赶紧喊来两个小姑娘:“快来,把这些爷领进春日园去。”
那两个小姑娘提着裙摆跑来,小心翼翼地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往二楼走。
这下,和林将军一样迟钝的温池也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了,他故意落后几步,随后走到了最后面的林将军身旁。
“林将军,你可知这里是?”
“青楼。”林将军眼神幽怨地看向温池,轻飘飘地开口,”温公子,你好歹是……成了家的人,竟然会来这种地方。”
闻言,温池也尴尬得紧。
他真没想到岳志成和柳文会光明正大地挑出一家青楼来,如果他早知道他们会说来青楼的话,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拿着皇上和太子赏的钱来青楼潇洒,那也太不像话了。
温池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好不容易消化完这股尴尬的情绪,轻声问道:“不如我们这就走?”
林将军道:“走得了吗?”
温池:“……是哦,岳志成都把碎银子给出去了。”
“……”林将军的嘴角明显抽动两下,气笑了,“温公子,那是碎银子的问题吗?他们都把瑄王和花公子带上去了,就算我们不给他们面子,也该给瑄王和花公子面子吧。”
温池无言以对。
“罢了。”林将军看了眼温池眉心,只见那颗红痣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即便凑近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便放下心,“早些吃完早些回去,你也注意一点。”
温池表情严肃地点头。
林将军也点了点头,对温池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个人一起往楼上走。
走了几步,林将军忽然想起什么,又顿住脚步:“对了……”
温池见林将军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重起来,以为林将军要说很重要的事,便赶紧定下神来,竖起耳朵,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林将军斟酌了一会儿,才刻意把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地步,一本正经地说:“倘若太子殿下问起罪来,这可是岳志成和柳文的责任,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温池:“……”
关时烨什么事?
说不定等他几年后回到京城,时烨早就不记得他这号人了。
仔细想来,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若是可以的话,他想在回京后趁机请求皇上放他离开,反正他有手有脚,出宫后随便做点什么都不至于让自己饿死。
最重要的是,到时候他再也不必再看时烨的脸色行事了。
他想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在时烨心中的地位。
他本来就不是个多么勇敢的人,就像一只躲在壳里的蜗牛,他鼓起勇气往外探出一根触角,却狠狠的碰了壁。
他再也不想出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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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房在二楼,不仅有一个很大的露台,还分为内室和外室,由一层粉色的轻纱隔开。
走进包房,温池嗅到包房里的脂粉气似乎比外面更加浓郁。
他刚这么想完,走在前面的林将军就打了个喷嚏。
虽然岳志成和柳文从未来过这家青楼,但是看得出来他们是烟花之地的常客,招呼起人来那叫一个熟练,反客为主地把大家的位置安排得妥妥当当。
温池也不说话,就看着他们表演。
很快,所有人都落了座。
在这里地位最高的时锦自然是被岳志成和柳文拥簇着安排在了上位。
时锦右边坐着林将军和假寿星温池,左边坐着花子藏,剩下的人皆是凭着家世和身份的高低程度坐开
简而言之,越没有话语权的人距离时锦越远。
温池扫了眼岳志成和柳文安排下来的位置,情不自禁地为这个现实的社会叹了口气,又扫了眼和他隔着时锦和林将军两个人的花子藏,这口气叹得更重了。
坐在旁边的林将军似乎感受到了温池的低落,转头小声说道:“没事,他远在京城,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晓这件事。”
温池懵了一瞬:“你说谁?”
林将军挤了挤眼睛:“你说呢。”
温池:“……”
哦,林将军又在说那个狗太子。
他要怎么说才能让林将军相信他真的是一点心思都没放在那个狗太子身上。
温池张着嘴,想了想还是算了,又把解释的话咽了回去。
同样心不在焉的人还有时锦,那颗石头对他的影响貌似还在,只要和林将军靠得稍微近了些,他就会坐立难安。
好在日子一长,时锦可能习惯了,倒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失态。
等了没多久,包房门被推开,之前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领着几个姑娘送了些小菜进来。
“厨子那边开始忙活了,怕是客官们还要再等上一会儿。”女人说完,忽的话锋一转,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为了不让客官们闲着,我特意为客官们安排了两个姑娘,那两个姑娘可谓是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客官们边吃些小食边听曲儿,可好?”
岳志成和柳文等人忙不迭点头:“好好好……”
女人妩媚一笑:“客官们稍等。”
说罢,女人便领着身后的几个姑娘出去了。
不一会儿,包房门又被推开,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晃得众人头晕眼花。
只见身着一红一青的两个女子缓缓走进包房。
她们手里抱着不一样的琵琶,身着异域风情的服装,双臂和腹部都露在外面,肌肤胜雪,看着极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们头上和面上都笼着轻纱,看不清真实面貌,尽管如此,可还是能看出来这两个女子都是国色天香之姿。
包房里的众人嗅到香气后,纷纷探头探脑,眼睛都瞪直了。
只有坐在一块儿的温池、林将军、时锦以及花子藏四个人很淡定,连眼皮子都没怎么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