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
岑尧抽走了他手里的烤地瓜,放在了床头。
“我不仅吃你的口水,还会吃你。”岑尧一本正经地说着下流话,然后像是剥油纸一样,剥了他。
然后小扣儿就发现这张床,好像是真的不够大。
他泪眼朦胧地抬起头:“……还有一口没吃……好浪费的……”
“嗯。”岑尧淡淡应了声,按住了勤俭持家的少年,让他彻底忘了那口烤地瓜,也忘了戏班里的人,更忘了他送过地瓜的岑青元。
第二天,岑老爷亲自上门来请岑尧了。
他说:“岑青元……现在已经不掌管商行的事了。”
岑老爷骨子里是偏爱岑青元的。
岑青元很肖似他。
岑尧则不知道像谁,总是冷冷淡淡,矜贵高傲,岑老爷在他面前,都觉得自己这个老子当得窝囊,跟下人似的。那岑老爷怎么受得了?
可现在没办法了。
岑尧这人是真冷血,冷到骨子里去了。
岑老爷拿他没办法,却又希望岑家能更上一层楼,而不是就此被岑青元与岑尧兄弟夺妻,而闹得反不如前。
那能怎么办?
只能放低身段,自己去求了。
岑尧听岑老爷说话的时候,正在和小扣儿讲电话。
少年最近迷上了这东西,有事没事都得给岑尧打个电话。
岑老爷听着他对那头说:“我留在房间里的字帖,你照着练了吗?”
语气虽然依旧淡淡,却愣是能从中听出点温柔的味道。
会是谁?
是那个小戏子?
岑老爷想到这里,脸都青了。
岑尧对一个戏子,比对他这个亲爹态度都温柔!
但岑老爷心底再腹诽也没用,他还是得乖乖等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岑尧才抬头说:“你可以回去了。”
“那你回岑家……”
“我会回去的。”
岑老爷松了口气,这才离去了。
岑尧又对电话那头说:“你这几天都别去戏班了,随我去一个地方。”
小扣儿在那头乖乖应了,一边艰难地捏住了手里的笔。
在继教会他用枪后,岑尧又开始教他写字了。
这东西是真的难练极了。
但小扣儿从小就渴望能做个读过书的人,那样就能和下九流摘得远一些了……所以再难,小扣儿也咬咬牙继续往下了。
唉。
岑四爷还说,今天他要是练不到两页纸,回来就要接着给他讲睡前小故事。
不用问小扣儿都知道故事是什么样的。
一定是那个少年没好好练字,然后被压在书桌上好好收拾了一顿,墨水都沾了半边屁股……然后还得去浴室洗,洗啊洗啊洗不掉,就又被收拾了一顿。
小扣儿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握笔的手不禁变得更稳了呢。
第三天,岑尧带着小扣儿下了车。
小扣儿抬眸望去,牌匾上写着“岑府”二字。
……这是岑府的正门?
是他曾经路过,但却一次也没敢仔细打量,更没有走过的岑府正门!大门涂着黑漆,柱子涂着红漆,看着很是气派!
小扣儿惊讶地转头去看岑尧:“我们……要进去吗?”
“嗯。”岑尧攥紧了他的手腕。
二人缓缓进了门。
岑府的下人立马跪了一地,就连迎出来的岑老爷都不自觉地矮了一头。
小扣儿头一回见到岑家人,见到的全都是他们的头顶。
啊,还有岑青元的那个丫鬟芸儿,也跪在那里……
小扣儿刹那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不自觉地抓紧了岑尧的手指,有点可耻的爽快和高兴。
他过去知道岑家下人看不上他的。
我这叫什么?
叫……小扣儿绞尽脑汁地想了想,什么虎什么假威?
岑老爷这时候也才看清了小扣儿的身影,当下脸色一变:“他怎么、怎么也来了?”
岑尧反问:“不行吗?”
岑老爷面皮抽动一下,勉强道:“……先进门吧。”
岑尧这才带着小扣儿往里走。
等到了要上台阶的时候,岑尧又是扣住他的腰,将他整个抱起来,等跨进了厅内,才将人放下来。
跟抱小孩儿似的。
也跟抱着满怀的珍宝似的。
岑老爷见状脸更青了。
不就一个随手玩玩的戏子吗?他就这么宝贝?岑青元都分得清轻重,他却……岑老爷将自己气了个好歹,但却一句话没能说出来。
而芸儿在台下悄然抬头,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眼底登时又是震惊,又是慌乱和畏惧。
府里的人也听说四爷看上那个小戏子,为此还打伤了大少爷的事了。但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
芸儿冷汗涔涔,不由开始回忆,自己过往是怎么对小扣儿的……她不知道讥讽过小扣儿多少次,“真拿自己当大少奶奶”了。
芸儿欲哭无泪。
谁能想到呢?人家是没做什么大少奶奶,人家做四奶奶去了!
这分量可比大少奶奶重多了!
这厢岑尧和小扣儿进了门,刚一落座。
那头岑青元得了消息,就匆匆让人抬他回来了。
岑尧让丫鬟先给小扣儿倒了茶,又摆上了点心。
岑老爷忍不住道:“……如今你大哥这个样子,那商行由你来接管吗?”
岑老爷想让岑尧接手,有岑尧的名头,商行还不得一飞冲天?但岑老爷又不敢让岑尧接手。岑尧翻脸无情,商行要是被他捏在了手里,改明儿将他都赶出去怎么办?
岑尧敛了敛目光,道:“我没兴趣。”
岑老爷松了口气,连忙笑着说:“你大哥现在也没法和你抢人了,你看……你是不是和他握手言和?还有商行这边……”
岑老爷说到一半,也不敢太得意忘形,忙又改口说:“你难得回来,这样,你先提要求,爹先给你办到……”这话就是想要赶紧扮演起慈父角色,挽回下岌岌可危的亲情了。
“倒也的确有一件事。”岑尧说。
那头小厮急匆匆抬着岑青元进了门。
岑青元乍然听见这句话,脑中嗡嗡作响……岑尧要拿走商行了!
岑老爷还没顾得上惊讶岑青元怎么回来了,就听见岑尧不紧不慢道:“便在岑府先办个订婚宴吧。”
“……什、什么?”岑老爷糊涂了,一下没转过弯儿。
“为我和小扣儿办个订婚宴。”
岑老爷怔住了。
岑青元也怔住了。
小扣儿刚咬了口桂花糕,这下也都忘记咽了。
岑青元最先反应过来,他坐起身,气急败坏、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不许!”
他死死瞪着岑尧。
岑尧却连半点目光都没分给他。
岑老爷喉头一哽,也回了神:“你疯了?”
岑尧将枪放在了手边的桌案上。
“如今是岑家上下求着我。”
岑老爷理智回笼,喉头又哽血,但面上还得牵出一点笑容:“……你,你娶个豪门千金不是比个男人好吗?”
“哪有人抵得上他好。”岑尧道。
小扣儿磕磕绊绊地咽了那块桂花糕。
好甜啊。
好甜好甜啊……
桂花的香气填满了他的口腔。
岑青元气得大力拍打着扶手:“岑尧你疯了?你就那么喜欢他?”
他也想像岑尧一样潇洒,不必和女人虚与委蛇。
可他做不到。
越是做不到,岑青元越是被提醒着意识到了自己的没用。
岑尧应声:“是啊。岑府办一次订婚宴,林公馆再办一次婚宴。”
岑青元心里嫉妒愤怒得几乎滴血。
岑尧好狠……他是要在岑家上下眼皮子底下,和小扣儿举行仪式……
岑家没有人不知道他和小扣儿有过一段。
他这个大少爷的脸面岂不是要被拽出来,万人践踏?
岑青元瞪视着岑尧的侧脸,觉得陌生极了。
而这时候岑尧也不再多言,他站起身走到小扣儿身边,回头淡淡道:“方才我的话,并非是商量,而是知会。”
他说罢,又将小扣儿一搂,从椅子上抱了下来:“……这桂花糕不好吃,我让人去买糖火烧给你。”
他将人带出了门,就这样与椅子上站立不得的岑青元擦身而过。
岑青元,连带岑家的下人们,都听见岑尧淡淡与那小戏子道:“我带你去瞧我年少时住过的屋子……你还不曾见过我穿长褂。我穿给你看。”
那小戏子怔怔应声。
然后也不知四爷又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小戏子的脸腾地就红了,埋进了四爷的怀里,将四爷的袖子都抓皱了,四爷也毫无所觉。
他们这才突地想起来,那小戏子身上披着的斗篷。
四爷刚回府的时候也披过。
莫不是那时候……那时候就……
下人们顿时更惶恐地低下了头。
只听得旁人喊了声:“大少爷!”
岑青元呕了口血出来。
第36章 戏子15
岑尧翌日就换了一身长褂。
小扣儿听见了水盆落架子上的声音,迷糊地摸索着雕花大床缓缓坐起了身。
他睡过了戏班里砌起来的土炕,也睡过了林公馆的小洋床。这样古香古色,又价值不菲的拔步床,他还是头一回睡。
昨夜,岑尧就是坐在这张床的床沿上,将他抱在怀中,指着屋中的摆设,一样一样说给他听的。后头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将他按到床上去了,他一慌,还把床帐扯下来半边,后半夜都为此耿耿于怀,我力气怎么这样大……
想到这里,小扣儿不由又伸手摸了摸床帐。
床帐晃了晃。
小扣儿忙脸红地收了手,转而朝正前方看去。正正好看见岑尧转过了身。
正值冬日,旁人穿长褂,都总是穿得鼓鼓囊囊,潇洒全失。
偏偏岑尧不同。
他身着长褂,也依旧身姿挺拔。军装带来的凌厉肃杀气,也因此褪去了。只余下高不可攀的矜贵,与几分清俊的文气。
小扣儿的确没有见过他穿长褂,抬眸望去,一下愣住了,只觉得好像……好像是比岑青元要好看得多得多的。
原先他只当岑青元就是最适合穿长褂的人了。
“好看吗?”岑尧问。
小扣儿点了下头,耳根忍不住发烧。
岑尧将他扶稳,慢条斯理给他换了身新衣裳,说:“你今日也十分好看。”
小扣儿的耳根更烧了。
岑尧却是依旧给他穿了小西装,中间夹着一件白色针织衫,外面还要再裹一件长斗篷。
当岑尧带着他走出院子的时候,芸儿等下人怔怔望着小扣儿,心道这小戏子的模样看上去,又贵气,又……娇气。
小扣儿是浑然不觉的。
在林公馆这些时日,他早已经磨砺好了。
岑尧带着他用了早餐。
小扣儿忍不住问:“岑老爷呢?”
管家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强制憋出了个笑容,说:“昨个儿大少爷又给送医院去了,老爷这不是陪着去了吗?”
小扣儿轻轻叹了口气:“……哦。”
岑尧看了他一眼,淡淡问:“还想着?”
没等小扣儿回答,一旁管家倒是先吓了个半死。
四爷如今待这小戏子,是个什么模样,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分明。这小戏子要真痛痛快快和四爷在一块儿,也就无非是大少爷的面子保不住。但这小戏子要是左右都割舍不了。那就是大少爷的命保不住了啊!
管家在那边打冷颤。
小扣儿在这边想了想,摇头道:“不想的。”
他虽有自知之明,但也不是随意让人家欺辱的。上次在林公馆,岑青元同他说的那些话,他还牢牢记在脑中呢。
岑尧说:“走罢,园子里养了几尾锦鲤,我带你去喂鱼。”
小扣儿忙点头。
管家总算松了口气,绷直的后背登时塌了下去。
一阵冬风吹来,后背上的冷汗冻得他四肢发抖。
岑尧带着小扣儿去喂了鱼,翻了书,赏了花。
岑府差不多让他们走了个遍。
岑府的下人们也因此度过了难熬的水深火热的一天。
岑四爷看着是文雅了许多,可他们依旧半点别的心思都不敢升起。
不仅如此,他们还怕极了四爷。怕他随手抽出一把刀,怕他给枪上膛。
就连岑青元的姨娘都生生吓病了。
他们这才意识到,请四爷回府,并非是请了个大靠山回来。倒更像是请了个活阎王回来。
他们讨好四爷不得法,只好将主意打到了小扣儿的头上,日日变着花样讨好他……小扣儿倒也没想到,他在岑府中竟然还有被奉为座上宾的那一天。
他倒也知晓他们在想什么,也并不去点破。
岑府下人过去待他不好,如今腆着脸上赶着往面前凑,虽然滑稽,但小扣儿心底也尝到了些解气的滋味儿。
此时岑尧扣着他的手腕,带着他拐过了一条长廊。
前方正传来下人说话的声音。
芸儿攀住了小厮的袖子,语气惶急:“这两日下来,你也瞧见了。四爷恨不能将那小戏子捧在手里,含在嘴里……我是真的怕。”
“你怕什么?”
“我扔过小戏子的东西啊……没准儿他要记仇的。”芸儿碎碎念着,语气焦灼到近乎神经质。
如今岑府没有人不怕四爷。
芸儿就是最最怕的那个,怕得要死。
小厮道:“小孩儿懂什么?你只管拿些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到他面前,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