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来越蹬鼻子上脸。
直到那门童第不知道多少次,抱着东西走进门来,来将这一个恶性循环打断,将谢渊从人无尽的骚扰之中,解救出来,让他稍微清净了一会儿。
“这次又是送了些什么进来?”
赵悯生半躺在椅子上,翘着脚仰着天,把玩着手中的那根毛笔,饶有兴致的问了那门童一句,可谁知换来的却是极其突兀的“扑通”一声。
赵悯生被这一声吓得整个人身形一抖,腾的一下就从这椅上好好的坐了起来,等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许元驹过来了。
方才下了早朝之后,他的确是假借着请太医来看病的由头,将许献叫到了谢府来,为的是确认一下他如今的情况,免得让他在被那白易柳骗得倾家荡产,流落街头后会吃不起饭,顺便也能稍微嘲讽人一下。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人竟会刚一进屋,就扑通一下给他跪下了。
“你这是几个意思?被你那小琴师骗了个精光以后,瞧见我一朝发达,就想认我做干爹了?”
赵悯生瞧着许献脸上那犹如丧偶般的表情,大抵也就能将人的来意,猜个七八分出来了,如今这般没正形,也是因为他并不想搭人那茬儿,让人内疚罢了。
“殿下!”
赵悯生不想搭茬,可许元驹却不能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他明知道赵悯生如今在朝中处境艰难,却还轻易的将人举荐了过去,如若不是赵悯生提前发觉,反将人一军,只怕此时他早已化了灰去了。
“此次是臣识人不清,险些害了殿下的性命!臣对不起舒贵妃的恩情,更对不起殿下的信任,臣罪该万死。”
许元驹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上去十分的沮丧。平日里他分明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这一次也不知是怎得,竟就如同是鬼迷了心窍一般,那么轻易的就中了白易柳的诡计。
“嗐,你瞎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还因为这事轻而易举的就扳倒了陵王,得了这么多的好东西。”
赵悯生说着,在那身后的桌子上拍了拍。
“快来,挑一样拿回去,权当是你方才给我拜年的礼金了。”
赵悯生说着,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摸着下巴对人抛出了一个他好奇了许久的问题。
“不过……你不会真让那姓白的骗到倾家荡产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顾七泽小天使赠送的火箭炮,感谢支持,爱你,么么么么哒!
第34章
许献跪在地上,听见赵悯生说起白易柳,实可谓是悔得他肠子都快青了。
早在人来京城前,许元驹对他便隐隐的有了些许欣赏爱慕之情,只是这许多年来的两地相隔,让他以为他们二人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幸相见了。
直到他那一日忽然在人口中听闻,白易柳竟来了京城,才又将他这许多年来埋藏在心中的爱慕之情勾了起来。
自打人来了京城,许元驹便如同被人勾了魂一般,日日的泡在人身边,无论是真心还是白银,都在人身上咋了不少。只可惜他对人所有的真情实感,到头来都变成了陵王算计赵悯生的筹码。
如今想来,实在是让他追悔莫及。
“虽说的确折进去不少的银两,但目前来看衣食住行还算无忧,无需殿下伸出援手。”
许献瞧着赵悯生那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低下头,默默的说了一句。
这种时候,如若是赵悯生打一进门就劈头盖脸的痛骂他一顿,可能还能让他心里稍微好受一点。
像是他如今这样,丝毫怪罪之意都没有,反倒会让许献的心里更加的不是滋味。
“那这些东西,你就还是别动了,全都留给我们督公吧。”
赵悯生说着将那本来都递到人跟前的红玉手串,在他眼前绕了一圈,又扔回了自己身后。
那欠揍的样子,直惹得一直扎根于公文之中的谢渊,都忍不住要抬起头来,说人两句。
“殿下又在胡闹了。”
——
如今天色尚且还早,可许献却只在人书房之中寒暄了不过一会儿,便早早的出来了,因为再晚些时候,赵悯生和谢渊还要过去李府一趟。
今日一早淮王府起火之事,便已经在京城中传开了,李青在家中提心吊胆的等了一早上,才终于等到赵悯生平安的消息,如今事情得以解决,他二人也应当去李府看一看,陪人吃个晚饭。
得知二人稍后还有事要办,许献也就没有多留,待他从谢府的书房中推门出来的时候,外边儿的天色还未擦黑。
许献走在路上,一路都未曾发现自己身旁竟还跟了其他人,直到他都已经到了自己的家门口,才忽然被人从树上用碎银子砸了一下。
那银子倒不沉,只是砸他的人用的力道很大,打得他肩头生疼,以他多念行医的经验,估摸着若是此时他在这门外头公然脱衣,便能瞧见好大一块儿青紫。
许元驹被人砸的不轻,更是吓得不轻,只见他低头看了看银子,而后又抬头看了看树,如此动作重复了几次,他才能确定方才这下,的确是如今树上蹲着的这人砸向他的。
“这银子是你扔的?”
“是。”
这年头的人都已经如此有钱了吗?打人都用银子打。
许献瞧着眼前蹲在树上这人,不过问句话的功夫,便已经将一切稀奇古怪的猜想,在脑中全都过了一遍。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就用银子丢我。”
段杰蹲在树上,瞧着下边看起来有些懵头懵脑的许献,呆呆的开口说了一句。
“知道,被那个姓白的乐师骗得倾家荡产的人。”
段杰的这一句话,无疑就是插向许献心口的一把刀。说实在的白易柳的出现,的确是将他骗的够呛,方才当着赵悯生的面,他也没好意思说的那么彻底,可实际上经过这一遭以后,他也的确是离倾家荡产差的不算太远了。
直到下一次领俸禄前的这一段时间,他恐怕都要依靠着白菜土豆来度日了。
“那你又为何要拿银子丢我?”
其实只凭段杰这一句话,许献便能大概猜到,他应当就是赵悯生或是谢渊派来的,而谢渊的手下大抵又不会有这么楞的,所以剩下的也就只有赵悯生了。
“这是淮王殿下派我来送给你的。”
许献仰着头,瞧着这个呆鹅般的人,在他眼前左掏右掏的掏出了一袋东西,递到了他的面前。
那袋子除了银子之外,还装了一个红玉手串,就是方才在书房里,赵悯生在他眼前晃过的那一串。
“殿下吩咐了,这些东西都算是他借你的,待到以后叫你再还给他,就按九出十三归来算。”
段杰说完了话便走,只留下许献一个人站在门口,呆呆的捧着那红玉手串看了良久。
良久之后,才瞧见他抬起头,对着纸一样白的天,长吐了一口气,略带着哽咽的笑骂了一句。
“那还还个屁,真把你那王府当当铺啊!”
——
许献走后没过多久,赵悯生和谢渊就动身来到了李府的门前,上一次谢渊独自来此,已经吃了人一次的闭门羹,这一次他再次站在了人的门前,不知道结果又会是如何。
赵悯生和谢渊二人在李府的门前稍微站了一会儿,便有前去通报的小厮急匆匆的赶回来开门。
“让淮王殿下和谢督公久候了,李将军在正厅恭候二位。”
如此结果一出,倒是让谢渊不由的眼前一亮,李青如今肯让他进门,那就代表着在他心里,谢渊已经通过了第一道坎。
二人一进到府里,便很快的绕过了满院的青松,走到了李府的正厅前。
李青如今正穿着一身褐色的常服坐在厅中,额前的碎发,并未完全束起,远远的瞧着,与其他人家的老人并无什么差别。
自打方才从小厮的口中得知他二人过来,他便一直坐在正厅中,远远的朝着门口望着。
可如今等他终于瞧见了二人的身影,他却反倒将头转了过去,强装出了一副威严的样子,一心只顾着把玩手中那个茶杯。
“谢某见过李将军。”
两人刚一踏过正殿的门槛,谢渊便立马退到了一边,朝着人躬身见礼。
而李青这个倔老头,分明就很是吃人这一套,却还非要为了面子,装出个不太在意的模样。
明明就是想看,却又偏偏不肯回头去光明正大的看,只是频繁的用眼角偷偷的在人身上打量。
“起来吧,如今李念不在家,府中的大小事宜也没个人打理,晚饭也就只能随便吃点了,你们二位也别嫌弃。”
第35章
“如今虽然表面上看来,殿下的风头正盛,可朝堂之事,瞬息万变,我劝殿下还是小心为妙,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李念如今不在京中,李青独自一个人守着空空荡荡的李府,赵悯生其实能感觉到眼前这位老人的孤独。
人到老年,身旁无一亲人陪伴,感到孤独本也是人之常情,可李青却总是执拗的逞强,常年征战沙场所积攒的骄傲,不允许他对任何人示弱。
且比起他自己来说,赵悯生如今的处境才更让他为之担心。
虽然李青素然不屑于弄权,也向来不肯与人结党,但他毕竟也在这朝中的浑水之中,浮沉了这许多年,登高跌重的事,他见得太多了。
赵悯生如今虽以此事,让陵王摔出了皇帝的棋局,可来日之事,仍未可知,他毕竟还是皇后的儿子,只要皇后在宫中稳坐后位一天,陵王就始终都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这件事,不光是李青,就连太后也是早早的就提点过赵悯生,如今皇帝刚刚处置了陵王,在这种时候,趁热打铁的了结了皇后,那才是赵悯生最要紧的事。
不过对于此事,赵悯生的心里,也是早早的便做好了打算。
只是如今时机未到,尚且还不用着急。
“这些事情悯生心中都明白,将军无需太过挂心,况且就算真是有什么事,那还有谢督公罩着我呢,您就放心吧。”
李青端起酒杯,眼神略微的在谢渊身上瞥过,却并未接他这茬儿,反倒是话锋一转,又将这话扯到了赵悯生如今的住处上。
“如今那鹿梨小筑已然烧成了那副样子,即便是陛下已经下旨,另选一处建府,但这新府若无个一年半载的,也不会有什么着落。涛蕴院你是断不能再回,要不然就来我李府住一段时间吧。”
李青这话一出,赵悯生就立马坐在凳子上打了个酒嗝。
谢府,那是他费劲了心机,才终于得以混进去的地方,如今方才与谢渊同床共枕了一日,就让他从中搬出来,那也实在是太过残忍了吧。
“不用不用不用!王府未曾建好之前,我就住在谢府就行,谢府吃好用好什么都好,您大可放心,我如今是站在风口浪尖之人,几百双眼睛都盯在我身上,就不来打扰将军的安宁了。”
赵悯生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他初入棋局,朝中文武百官的眼睛全都盯在他的身上,往来应酬也必定是家常便饭。
李青素来都不爱掺和这种事,可一旦赵悯生进了李府,那么掺和与不掺和就不再由他们说的算了。
更何况李青身居高位,手握重兵,从前只他一个,皇帝都要多加忌惮,如今赵悯生方才与人合谋将陵王踢出了局,转头就搬进李府来抱人的大腿,只怕更要引人猜忌了。
“也罢,那就要多麻烦谢督公了。”
李青听罢了赵悯生所言,思虑几番,也觉得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谢府似乎就是赵悯生最好的选择。自打二人进门以后,这还是李青便一直将谢渊当成一个透明人,如今这一句,可算是他第一句对着人说的话。
“将军言重了。”
谢渊看着李青的眼睛,对着人微微的点了点头。
“李念舅舅在江南巡查,如今也快要回来了吧。”
“是啊,还有不到两个月,那混小子便又要回来在我耳边聒噪。”
李青说着,面带着笑意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当赵悯生提起李念之时,李青虽然言语上对人百般嫌弃,可在心底却还是期待着人赶快回来陪他的。
一顿晚饭吃过,二人从李府出来时,月亮已经高高的悬在了天上,赵悯生喝了些酒,脸上带了些微醺的红,谢渊就在他身边,与他一同踩着地上微微发亮的碎雪,慢慢的走着。
明明他二人都喝了一样多的酒,可谢渊的身上,却能丝毫都不沾染半分的酒气。
赵悯生朝着空中哈了口气,转过头去看他,可他看上去却依然还是那么隐忍镇定,就好像这尘世间的一切污秽,都无法沾染他半分。
“谢渊。”
“嗯。”
随着呼出的白气在二人之间,渐渐的飘散开来,赵悯生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开口唤了人一声,可真当谢渊转过头来,回应了他之后,他却反倒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只能是朝人笑了笑,顺带着牵起了人的手,说了一句。
“没事,明日一早不如我们就去京郊行宫钓虾玩怎么样?”
赵悯生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决定,让谢渊一时之间还有些纳闷,今日淮王府大火之后,皇帝虽然特许了赵悯生可以去到京郊的行宫里,略微休养两天,缓一缓心神。
皇帝虽然是那么说,可谢渊却从未想过,赵悯生竟真的会去。毕竟那个地方,曾经是他多年梦魇的来源,就算是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他对与那里应当也会有所抵触。
“要不然殿下还是……”
还不等谢渊将拒绝的话说完,赵悯生便已经一声不响的拉起了人的手,将它全部包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在感觉到人手指触碰的那一刻,谢渊便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可是却到底也没能逃过人的追缉。
“还是什么?别乱动,你的手好凉,就这样放着,我帮你暖一暖。”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