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才想到要奋发图强的?”
“那又怎么样?”王欢女士到底不是一般的家庭主妇, 她是生意场上叱诧风云三十载,巾帼不让须眉,薛家产业幕后的大半个决策者。
王欢女士这辈子只有两个软肋,一个是薛澜,一个是薛澜还没找到儿媳妇。
刚才这两根肋骨突然整齐划一地往她心口里戳,搞难免情绪激动,逻辑混乱。现在心绪平静下来,思路也清晰了许多,很快恢复了知名女企业家的决策力和判断力。
她提溜着薛父的耳朵,按着他坐到书房的电脑屏幕前,先是训斥几句了:“老薛,你不要张口闭口‘小明星长小明星短’的,人家有名字,叫做宁宁。你要懂得尊重年轻人知道吗?”
紧接着,弯腰在电脑上啪啪啪调出一组数据,指着屏幕正色道:
“来看看,这是华天娱乐最近三年披露的上市公司财报。从儿子一入股这家公司我就已经开始关注他们的情况了。曲线平滑,稳中有升,是个有绝对前途的潜力企业。澜澜买下他,只要后续经营跟的上,一定稳赚不赔。”
薛父从抽屉里拿出老花镜架在鼻子上,对着电脑屏幕研究了好半天,才如释重负地微微颔首。
鬓角泛白的老人家,阖目仰在宽大的皮椅上慨叹道:“臭小子总算是长大了。可惜啊,却是为了一个小明……”
薛父“小明星”三个字都说出了一半,猛然看见老婆已经瞪起来的眼睛,毫无原则地瞬间认怂改口:“宁宁!”
王欢女士勉强满意,已经举到了薛父大腿边上的掌心又默默收回去,毫不留情地反驳道,“事业和爱情兼顾才是完美人生嘛,你难道愿意薛澜打一辈子光棍吗?余生与一条绝了育的狗相依为命?”
薛父睁开眼睛,很是费解:“为什么要绝育?”
“等你儿子老了,白发苍苍,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却亲眼看着自己养的狗儿孙满堂其乐融融?你让他怎么想,多么难过,多们悲伤,多么苍凉。”
王欢女士描述的画面冲击力太强,薛父几乎已经看到了几十年以后那个名叫薛澜的孤寡老人,忍不住悲从中来,一拍大腿:
“你说的对,绝育手术要趁早做!”
王欢恨铁不成钢地搡了自己老公一把:“难道不是儿媳妇要趁早娶回家。”
“其实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好,男人就应该是这样,冲冠一怒为红颜嘛。你当年不也是为了向我父亲证明自己能养的起我,才凭尽全力打下的薛氏这片江山。”
王欢说起往事感慨万千心潮起伏,平复了两秒才继续道:
“我有预感,儿子如今能为了那孩子不再抵触生意上的事情,日后必定能会为了封妻荫子一步一步接受家族产业,你就安心等着吧。”
薛父仰面靠在皮椅上,麻木地问:“那狗还养不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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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下一家上市公司其实是一件挺麻烦的事儿。并不像是玛丽苏文里面写的那样轻松,霸道总裁一句话,炮灰企业就“天凉王破”了。
这背后需要动用庞大的人力物力,进行严谨到近乎刻板的数据分析和论证,一轮又一轮的商业谈判,还有大量繁重但不得不做的幕后工作。
薛父有意历练薛澜,派给他的收购团队里面有金牌法务、有财务执行官、有谈判专家,各行各业的翘楚云集,唯独没有专门的职业经理人,所有的终极决策都都需要薛澜自己来完成。
薛澜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自虐倾向的工作狂。他能够在片场一连几天不眠不休,一半是因为敬业,但更多却是因为爱好——热爱演员这个职业,才愿意为之付出。
但是他并不很热爱买别人家公司,所以,全靠一腔热血死命支撑。
从前除了拍戏之外干什么都疲懒懈怠的薛大少爷,摇身一变成了商业精英,薛澜的西山别墅里,原本人迹罕至的办公室里突然热闹起来,薛澜在八分屏电脑前坐镇,冷峻凌厉,乾刚独断。
薛澜身边所有的人好像都在一夜之间被套上了一个叫做“买公司”的紧箍咒,争分夺秒,兢兢业业,仿佛连屁股挨到床边上都是罪过。笔挺西装男们抱着各色文件、纪要、合同往来进出,忙忙碌碌。
杨南和助理他们倒还好说,毕竟生意上的事情帮不上什么忙,日常只负责一些跑腿打杂的活计,工作累是累了点但心里起码轻松。
可就苦了薛父派来的那些个商界精英们,各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还不得不每天二十四小时接受薛澜压力之下暴躁脾气的无差别攻击:
“秘书处呢,抓紧时间把华天娱乐这些年所有合作过的外部资源整理归档,我明天一早就要看到结果。”
“这份财报有问题,让财务部重新核算数据,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以后就都不用来上班了。”
“收购合同范本没有出来吗?这都多少天了,法务部门是想集体去埃塞俄比亚度假吗?”
收购团队里的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法务主管实在忍不了了,私底下找到杨南悄悄地打听:
“薛少是不是童年生长环境不好,受到过刺激,以至于形成了不可逆转的性格缺陷?又或者在某个技术欠缺的整形医院里做过手术,导致面部肌群神经受损,无法做出类似于微笑这样的表情动作?”
杨南心说,神他妈不会笑!你要不要去翻翻薛影帝当年横行娱乐圈的电影剧照,那笑容能迷倒全华国的妙龄少女。
事实上,能让薛澜笑不出来的原因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封宁”。
杨南胸中了如指掌却不能对外人说,只能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薛澜的尊严,跟法务主管打着太极,推说薛少可能也是因为工作压力大身不由己,请大家多多包涵,务必挺到收购工作完成。
法务主管撸了一把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上那几个硕果仅存的头发,重重地“嗯”了一声,感同身受地表示理解。
杨南在法务主管壮志踌躇地转身离开之后,对着办公室的门鞠了一躬,身体力行地表达了内心对于欺骗老实人的愧疚。
封宁老师已经快一个月没露面了,薛澜要是还真能笑出来,那才是活见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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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宁最近把家搬到了帝都南郊的松川山上。
事情的起因,要从薛澜把办公室搬到家里开始说起。
起初薛澜并没有回到自己的西山别墅,而是带着整个收购团队浩浩荡荡的的驻扎进了封宁的那间小公寓。但同时又怕给封宁造成什么心里负担,所以并没有直说接下来一段段时间必须忙的事情是要买下华天娱乐,顺便买下他这个当事人。
封宁只是心思单纯,却不知傻,他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面色严峻,每天进进出出起早贪黑的忙碌,在配合着一摞摞的分析财报,合同,也能猜测出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在某天晚上,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走光了之后,封宁把薛澜堵在了书房里,瞪着气势汹汹的大眼睛,仰着脖子逼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
薛澜本来也只是没想好怎么和他解释,并不是刻意隐瞒。
那一刻看着封宁奶凶奶凶的样子,心里觉得可爱的不行,忍不住就把如何同杨南商量如何向家里要钱的事儿一股脑儿和盘托出了。
薛澜原本以为封宁在得知自己的卖身契终于无效了之后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兴奋得像上次抽中了十万块红包那样,扑上来跟自己来个紧紧的拥抱。
没想到那小鹌鹑听他讲完之后,却垂下了头,撇撇嘴,一言不发的走了。
当晚客卧的门就被锁上了,第二天封宁就收拾包袱上山了。
第54章
当然, 走之前封宁还是留下了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杨南之前帮他联系的那位国宝级京剧艺术家从大洋彼岸访友回国了,封宁说要去拜访大师。
薛澜拽着他的胳膊说:“拜师是好事儿啊,我陪你去。你等着, 我去开车或者叫司机也行。”
当封宁却人生第一次掰开了薛澜的手指,一脸生疏地说:“薛老师您现在工作太忙了,我不能在耽误你的宝贵时间。而且,本来您和南姐就已经帮了我很多, 实在无以为报。”
薛澜话到嘴边的“你以身相许就行了”,却在那只小鹌鹑坚定转身的背影中,被生生咽了回去。
然后,薛澜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封宁连郭胖胖都没带,也不用司机, 只身一人拉开马路上随便一辆出租车的门就钻了进去。
薛澜伸手按住了眉心,虽然隐隐意识到什么, 但到底没有出言挽留。
只是跟在身边人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本就一身霸总范儿的薛少好像从某天开始突然变得越冷若冰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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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宁其实自己脑子里也非常混乱。
薛澜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封宁就算是在怎么迟钝也感受到了对方对自己早已经超出了普通友谊的情感。
但封宁自幼独来独往和师父相依为命, 拥有过的友情和爱情都稀缺的可怜,所以他并没有自信认为薛澜这种站在金字塔尖儿上的人会喜欢上自己。
在封宁的认知里, 自己既没有白珉那样会勾人魂儿的手段,又没有女明星们那样倾国倾城的容颜,其实是不够资格站在薛澜身边。
所以他直觉地认为现在这样不好。
薛澜为了封宁一掷千金, 甚至连收购公司这样的天大的事情做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要是放在古代,基本上和野史传说里面那些美色误国的昏君们没什么两样了。
但封宁本人十分却没有做褒姒、妲己的自觉。
他越想越想不明白,自己在心里跟自己闹别扭。
但别扭归,却不是不知好歹。
封宁知道薛澜终归是为了自己好, 人家哪儿正在打江山呢,自己不帮忙也就算了,再添堵就太不地道了。
所以虽然封宁虽然赌气、想不通,却不能和薛澜发火,更不能吵架,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也就只剩下远远的逃开,能躲一天是一天。
好在,现在封宁眼下也确实有要紧事要做——上山拜师。
国宝京剧表演艺术大师名字叫阮柏,唱功斐然,自成一派,名誉享誉中外,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住的地方偏僻了点。
老先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居然繁华喧闹的都市里面找出了这么一块人杰地灵山清水秀的地方——松川山,山里人迹罕至,山路颠簸,连出租车都不愿意开进去。
封宁不想为难司机叔叔,于是就让车停在了半山腰,自己步行进去找人,在在蜿蜒崎岖的山上爬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老爷子的家。
国宝老爷子给自己在青山绿水间搭了个二层的小楼房,远近无人,衣食住行大都自给自足。
封宁边敲门边怀疑,眼前开山建房的这一片儿地方怕不是国土资源局看在阮柏是老艺术家的份儿特批的吧,所以才压根儿不可能有什么邻居。
好在,国宝老爷子仅仅是隐居避世,但从不闭门谢客,只敲了两三下就亲自出来开门了,倒是省了封宁风餐露宿,三顾茅庐的表忠心。
事实上封宁出发之前露营帐篷都已经绑在登山包边上了,但出租车司机非说超重,要拒载,不得已才拆下来又放回家里。
老人年纪大了,原本还有心拿个乔,但一见看着封宁这孩子撑着单薄的小身板走了那么远,额头上一层一层的薄汗,心里实在是不落忍。不仅好生把人让进屋里,还特意拿出了好几包压缩饼干招待他。
据说这压缩饼干还是上次某个艺术团团长上山来请教唱段的时候特意带来的,放在果盘里镇宅已经很久了。
封宁不好推拒,只好勉为其难啃着干巴巴石头似的饼干说明了来意。
毫无意外的遭到了拒绝。
老人家虽然态度和蔼好说话,但却也有自己的坚持原则。
“国宝”既然被成为国宝,那当然是身怀旁人没有得传世绝技、独门绝学什么的,所以收徒方面极为谨慎。他这辈子只收过四个徒弟,三个都是当今曲艺界泰山北斗级的人物,还有一位英年早逝了。
所以,封宁在阮柏老先生看来,还差点儿火候。
封宁也不强求,只问老人家能不能在这儿住上一阵子,房租照付,还能充当临时厨子,负责一日三餐。
国宝老先生原本还有些犹豫,但一听说负责三餐,立刻就放下了矜持,非常大方的表示房租不用支付,只要饭菜做得好吃就行。
其实阮柏活的通透,早就看穿了封宁坚持要留下来的用意,但他却不却不明言拒绝,只等这孩子熬不住了,知难而退。
毕竟深山中的隐居生活,对于一般习惯了都市灯红酒绿的年轻人来说必定是度日如年的,阮柏之前就用同样怀柔的方式,非常不厚道地劝退过好几个前来拜师的孩子了。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招用在封宁身上居然失效了。
封宁上一世在深山道观里跟住了一辈子,直到穿书那天早上去山里砍柴来着呢。所以这里的一切对封宁来说简直是如鱼得水,比在市中心住着还要舒服。
这一住就是小半个月,封宁每天三餐变着花样的做,还身体力行的照顾国宝老先生的起居,白天陪他下棋,晚上和他聊天,却丝毫不提拜师学艺的事儿。
唯有每天早上国宝老先生吊嗓子的时候跟着在旁边哼上几句。
终于熬到了二十天的时候,国宝老先生终于沉不住气了,把封宁叫到身边,吩咐他给自己到了杯茶放在手边,“想拜师?”
封宁点头,毫不隐瞒,“是,一直都想拜您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