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凤凰都已经成年了,为何说话做事还像个孩子似的,难道他传承记忆都没用吗?
他将衣袍解下,披在雪满妆身上,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还好自己篡位了,要是妖族落在此人手里,八成要完。
牧谪的声音从灵蝶传来:“你说什么?”
青玉叹息:“雪满妆已经骂了你两日了,我耳朵都生茧了。”
牧谪冷笑一声:“别管他,将师尊给他的那枚灵石给我毁了,让他别来搅和我的大事。”
青玉受了牧谪太多帮助,闻言只好起身在雪满妆身上摸来摸去,打算找出那枚灵石来。
但他才摸了两下,醉醺醺的雪满妆突然张开眼睛,眸子迷茫地看着青玉。
一时间,场面极其尴尬。
青玉立刻将手缩了回来,干笑道:“我就是……找个东西。”
雪满妆委屈地看着他,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青玉:“……”
青玉都无奈了:“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擅长哄人。”
他想了半天,最后认命地化为一小团九尾狐狸,卖乖似的朝着雪满妆蹭了蹭。
雪满妆迷茫地看了他半天,猛地把他抱在怀里,拼命揉捏,看起来很喜欢。
青玉:“……”
青玉满脸生无可恋。
离人峰。
牧谪将灵蝶挥散,一转身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沈顾容正在泛绛居里削墨竹,看着是打算亲手做一只竹篪。
牧谪挨过去,贴着他坐下:“师尊,已经入夜了,再雕下去容易伤眼,您的眼睛还没好全,还是早些休息吧。”
沈顾容拿着刻刀又雕了一笔,偏头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休息?你打的是让我休息的主意吗?”
牧谪一脸“我听不懂”的样子,无辜地看着沈顾容。
沈顾容哼笑一声,将手中未刻完的竹篪收到袖子里,哼了一声,道:“今日你自个儿睡吧。”
牧谪连忙道:“师尊去哪里?”
“去你掌教师伯那。”
牧谪:“我随您一起……”
“免了吧。”沈顾容瞥他,“还有几日是合籍大典,我有事要和你师伯商量。”
牧谪拦不住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沈顾容拂袖而去。
沈顾容终于有了一晚安宁,走出泛绛居后,随手点了个小童让他带自己去寻奚孤行。
很快,他跟着受宠若惊的小童到了界灵碑,一盏小灯照映周围,奚孤行正在已经荒废的阵法旁盘膝而坐,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沈顾容挥退小童,疑惑地走过去:“师兄,你在做……”
话音未落,他扫见奚孤行的动作,脸都绿了。
他家一颗灵石都得掰成两瓣花的掌教师兄,此时正拿着小刀在撅阵法上面的那一层灵石。
沈顾容:“……”
沈顾容唇角抽动:“师兄。”
奚孤行看到他过来,随意打了个招呼,含糊道:“怎么了,有事?”
沈顾容一言难尽:“您在做什么?”
奚孤行道:“挖灵石啊,反正埋骨冢那阵法也没什么用了,灵石在这里也是浪费,倒不如挖出来,给你多攒点嫁妆。”
沈顾容:“……”
沈顾容只好一敛衣袍坐下,支着下颌看着奚孤行挖灵石。
奚孤行也懒得管他,继续吭叽吭叽挖灵石,他怕用灵力会将灵石一不小心给打碎了,只好手动挖,一旁的灵石已经挖了数十颗了,也不知挖了多久。
沈顾容看了半天,突然轻声道:“师兄啊。”
奚孤行头也不抬:“嗯?”
沈顾容又犹豫了一下,好半天才道:“我是不是还从未对你道过歉?”
奚孤行满脑子都是挖灵石,随口道:“要道赶紧道,快点——你就不能帮我挖一下吗,修为这么高都被狗吃了?”
沈顾容:“……”
沈顾容哭笑不得,道:“师兄我说认真的。”
奚孤行又将一颗灵石挖出来,这才狐疑地抬头看他:“道歉?道哪门子歉?给我添这么多麻烦的歉?那确实没有过,你赶紧道。”
沈顾容只好道:“对不起师兄,师兄辛苦了。”
师兄说:“我不接受。”
沈顾容:“……”
沈顾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笑着笑着,眼尾有些微湿,他抬手轻轻抹了抹,才低声道:“对不起。”
当年拜入离人峰时,沈顾容因为回溏城之事,性子欢脱不起来,整日里阴气沉沉的,只有奚孤行会陪在他身边,虽然很别扭,但对他确实是真的好。
沈顾容自小就很会撒娇,对着爹娘、兄长,先生,哪怕对着夕雾也会不留余力地撒娇,而自从到了离人峰,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撒娇,就是对着奚孤行。
他说:“杀了我吧,多谢你。”
那一瞬间,奚孤行脸庞惨白如纸。
自那之后,奚孤行就对沈顾容的撒娇留下了浓浓的心理阴影,每回撒娇他必定会暴跳如雷。
十六岁的沈顾容并不知奚孤行心中所想,总是笑他,但现在,他却反应过来了。
沈顾容偏着头,笑着看着他,软声道:“多谢师兄。”
奚孤行一愣,本能地就要骂他,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何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他别扭地把头垂下,继续挖灵石,但好一会却连一颗都挖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奚孤行才轻轻地道:“嗯。”
沈顾容倏地笑了起来,他如释重负,将奚孤行拉起来,抬手一挥,偌大法阵中的灵石被一股灵力掀了个底朝天,无数灵石完好无损地堆在奚孤行脚边。
奚孤行看了一眼,眼睛轻轻动了动,似乎有些感动。
沈顾容勾唇一笑,等着掌教师兄回谢他。
奚孤行偏头看他,嘴唇轻动,喃喃道:“混账……”
沈顾容:“???”
奚孤行怒骂道:“混账东西!你早干嘛去了?!我在这里挖了这么久你都不帮?是想看我笑话吗?!”
沈顾容:“……”
奚孤行骂了他一顿,收了灵石气咻咻地跑了。
沈顾容又被奚孤行丢下了,好在他早有准备,随便寻了个灵力浓厚的地方,打算找个地方借住一宿,省得再被牧谪折腾地下不来床。
走着走着,终于瞧见了一座屋舍。
沈顾容挑眉,刚要走过去,就看到坐在门口的老槐树下抽烟杆的镜朱尘。
沈顾容面不改色,脚尖一偏,转身就要找个地方露宿街头。
镜朱尘似笑非笑道:“十一,都到了不进来坐一坐吗?”
沈顾容深吸一口气,只好转身走了过去。
“四师兄。”
镜朱尘将他引进了房,随手将房中点着的香熄灭,在书架上左翻右翻。
沈顾容道:“师兄,你在找什么?”
镜朱尘含糊道:“打算给你的合籍大礼。”
沈顾容回想起镜朱尘在岁寒城那财大气粗的模样,也莫名有些期待,打算看一下他挥金如土的四师兄到底会送他什么礼物。
很快,镜朱尘翻到了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随手抛给沈顾容。
沈顾容接过来,随意看了看,发现木盒底下刻了个“沈”的字样,应该是镜朱尘刻意去做的。
“多谢师兄。”沈顾容道,“我能打开吗?”
镜朱尘点头,将身上的烟草味去掉,懒洋洋坐在软榻上,歪着头唇角含着笑。
沈顾容内心怀着点期待地打开了那木盒,发现里面是被分开的小格子,林林总总大概有十几个,每一个里面都放了一个指节大小的琉璃瓶,流光溢彩,瞧着极其精致。
沈顾容不太懂这是什么,抬头请教师兄:“这是什么?”
镜朱尘道:“妖修的灵力。”
沈顾容一歪头:“什么?”
镜朱尘慢条斯理道:“你之前不是试过吗?只要身体吸纳妖修的灵力,就能短暂地拥有妖修的本相。”
沈顾容一愣,这才想起来他之前短暂地变成过凤凰,和狐耳过。
但他还是不懂,和这些琉璃瓶子有关系吗?
“自然有啊。”镜朱尘道,“这些妖修的灵力都是我特意收集来为双修增加情趣的,一枚琉璃瓶里的灵力能短暂地支撑一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沈顾容:“……”
沈顾容浑身一僵。
镜朱尘一一指着那格子里的东西,介绍道:“这是妖狐的灵力,这是猫妖,兔妖……每个格子里的都不一样。哦对,这个是我千辛万苦寻到的蛇妖灵力,下面有标注,不是给你用的,记得别用混了。”
沈顾容:“……”
沈顾容面无表情将木盒轻轻阖上,咔哒一声打断镜朱尘的喋喋不休。
镜朱尘挑眉:“不喜欢?”
沈顾容将盒子放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师兄,我先告辞了。”
说罢,转身就走。
镜朱尘“啧”了一声,将木盒收起来,打算找个机会塞到合籍礼物中去。
第145章 目之所及
知晓沈顾容要和牧谪合籍后, 虞星河也从虞州城眼泪汪汪地奔来。
自从咸州一别后,虞星河知晓了师尊极其厌恶他,便再也没有主动来找过沈顾容, 省得再被嫌弃, 但得知小师兄变师娘、或是师尊变师嫂这种大事, 他还是不得已厚着脸皮过来了。
他去泛绛居时, 沈顾容正在试婚服,他靠在软榻上, 浑身一股慵懒至极的神态,大概是有些疲倦,冰绡下的眼眸只是半睁, 似乎用不上力气。
他随意一瞥,给了那婚服一个眼神, 牧谪立刻一指一处:“这里?”
“嗯。”沈顾容懒洋洋道, “我不喜欢鹤,给我换了。”
牧谪点头:“换成什么?”
“爱什么就什么, 反正不要鹤。”
牧谪道:“好。”
说完将婚服收起,捧着去寻离人峰的管事了。
刚一出门, 就瞧见在长廊的柱子旁探头探脑的虞星河。
牧谪愣了一下,他这几日被合籍大典的事闹得脑袋都大了,但心情却前所未有的愉悦,瞧见虞星河也难得没有给冷脸色,道:“来了, 快进去吧。”
虞星河诧异地一指自己:“我?”
牧谪道:“嗯。”
虞星河愣了一下, 连忙欢天喜地地进去了。
沈顾容已经靠在软榻上小憩了,听到脚步声,眉头一蹙, 含糊道:“随便你怎么改吧,烦死我了。”
虞星河脚步一顿,干巴巴道:“师、师尊。”
沈顾容这才疲倦地张开眼睛,看到是虞星河才舒展了眉头,他实在是被这几日合籍大典上的东西以及招架晚上牧谪的索取给折腾得精疲力尽。
他坐起来,朝着虞星河招招手,道:“星河来的正好,过来。”
虞星河忙颠颠跑了过去。
沈顾容将一把流光溢彩十分符合虞星河金光闪闪的喜好的剑递给他,道:“师尊给你寻来的本命剑,看看喜不喜欢?”
虞星河呆呆地盯着那把剑,又看了看沈顾容,似乎不可置信,他指着自己:“给我的?星河哒?”
沈顾容失笑:“是啊,接着吧,我手累了。”
虞星河瞥见沈顾容手腕上好像有红痕,以为师尊是受了伤,连忙接了过来,爱不释手看了半天,欢喜道:“谢谢师尊,星河很喜欢!”
沈顾容道:“喜欢就好。”
他抬起了手,虞星河见状立刻凑过去,将自己的脑袋往他掌心蹭。
沈顾容闷笑一声,道:“星河怪我吗?”
虞星河连忙摇头,摇得脑袋都晕了才晕晕乎乎停了下来,软声道:“不怪师尊,是星河不对……”
他小声嘀咕:“总是喜欢和别人比。”
如果不是他善妒的性子,京世录中就不会出现那等惨剧。
沈顾容又摸了摸他,轻声道:“我也有错。”
虞星河立刻说:“师尊才没有错,师尊做什么都没错!”
沈顾容忍俊不禁。
虞星河得到了师尊给的本命剑,开心得不得了,出了泛绛居后,捧着剑在离人峰逛了无数圈,逢人就炫耀自己的剑。
只是现在整个离人峰都在忙七日后的合籍大典,所有人都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时间听他炫耀,虞星河还炫耀没几个人,就被忙得几乎要吃人的师兄们一把拽过去当苦力去了。
过了几日,彻底将风露城收入囊中的温流冰终于有时间回到离人峰。
沈顾容依然在改婚服,此时他已经濒临暴躁的边缘了,连看着牧谪的眼神都带着点森森的寒意。
“我说最后一次,这件衣服我很满意,牧谪,你要是再拿过来让我改,信不信我把你缝进去。”
牧谪:“……”
温流冰完全不和师尊客气,直接推门而入,恭敬道:“师尊,要我为您缝吗?”
沈顾容:“……”
沈顾容瞥了他一眼,对牧谪道:“去和管事长老说,别再来烦我了。”
牧谪哭笑不得:“师尊,昨晚是您说要改的。”
沈顾容瞪他,小声道:“你走。”
牧谪只好捧着婚服走了。
一件婚服来来回回改了无数遍,离人峰管事处也是极其用心了。
牧谪也是不嫌麻烦,这种小事都要亲力亲为,生怕别人做错了。
温流冰行了个礼,道:“师尊,二师弟他们几个要晚些才回来,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托了我为您送礼。”
沈顾容起身将窗棂推开,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继续刻已经成型的竹篪,漫不经心道:“都行。”
百年来沈顾容曾在驱除妖魔时救过几个孩子,因为他们没地方去索性收了做徒弟,只是因为他不是在诛邪就是在闭关,都没怎么教导,都是奚孤行再代为教导。
——与其说是他的徒弟,倒不如说是奚孤行的。
温流冰犹豫了一下,才问:“师尊,那日后我要如何称呼牧谪?”
沈顾容一愣,差点刻错一笔。
温流冰试探着说:“师娘?”
轰的一声闷响,沈顾容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险些直接将院子中的墨竹拦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