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亲密的人,不仅经历过原书所有情节,还和他一样,来到这个二次改动的新世界。
或许还用着同一个肉身,带着相同人生的不同记忆。
若第二种情况成立,也就是他所谓“梦中”读取的记忆都是“那个人”的视角的话,原书很多情节与现实不符的情况统统都能被解释。
叶翎大脑飞速运转,心中盘算者若真是第二种情况......那这个人很可能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
“师尊。”
青年熟悉的清润声线打断叶翎越发凌乱的思绪,余怜一身劲装在他身后站定,头发高高束起,整个人是清爽而利落的帅气。
玄洲面色铁青地瞪了玄渊一眼,桃花眼停在余怜身上,似乎并不待见他,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玄渊两步上前挡在他二弟面前,朝余怜歉意一笑,希望他再考虑考虑凰妖两族合作之事。
“不必考虑,妖族从不插手他族之事。”
余怜连眼皮都懒得掀起,不等玄渊声音落稳便干脆拒绝,神情寡淡,恭声问叶翎是否要去南边走走。
身后传来玄洲有些气急败坏的喊声,余怜走了数十步后放慢脚步,在叶翎身后问他,是否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我父亲当年,便是由如今在位的凰帝和老龙王合力击杀的,如今我不出手相救.....”
叶翎凝眸不语,思绪还停留在方才的记忆视角的问题上,只将余怜一番话听了一半,脑中再次划过一个很久远的场景。
怕景曦按原书所写,受罚时在文溯阁众找到自己“迫害”他的切实证据,当时的叶翎连夜匆忙赶去,在顶楼翻了一整晚,最后却无疾而终。
所以,这本书一定是“那个人”放的,他在知道自己拥有部分记忆的情况下,这一世并没有、或者来不及将那份“罪证”放入文溯阁中。
“师尊,您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余怜,你相信灵魂替换吗?”叶翎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就好比三年前的我,与现在的我并非一人。”
青年低声唤了句“冒犯”后,用手背在叶翎额上试了下温度,发觉一切正常后,又左右仔细打量了叶翎一会儿,才终于放心道,
“不会的。”
叶翎抬头,发现青年同样也在看他,淡金色的眸子并未因他匪夷所思的问题而流露诧异,目光反倒更为笃定。
“师尊不要多想,您永远都是您,从未有、也不会有任何人代替。”
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让叶翎啼笑皆非,意识到自己的确唐突,摆手让余怜不必担心自己,顺便问了句他方才的后半句是什么,却被青年淡淡一笑直接带过。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回了聚集地,这时围猎早已结束,各个参赛者将捕获猎物堆在规定区域,等待判官进行考量。
凰帝不在场,玄渊与玄洲便承担起控制场面的任务,阿幽依着礼数坐在高位,笑着冲台下站与一旁的叶翎与余怜打招呼。
等待过程中,有舞女歌姬在场中翩翩起舞,舞姿妖娆声线动人,场外时时传来惊叹声。
突然,人群中有一位达官子弟站起身,冲着场下吆呼大吼,一挥手,十几个魔人囚犯被武士压上台。
这些魔人老幼皆有,他们眼中赤红,浑身满是伤痕,伤口腐烂流脓,散发的糜烂气息令人作呕。这些魔人早已没了反抗之力,却依旧毫不畏惧地低声咒骂,不论武士如何抽打,就是不肯跪下。
那位身形壮实的达官子弟大步走上前,抽出腰间大刀,噗嗤一声便直直插入一位不过十岁的男孩腹中。
看着男孩痛苦扭曲的面容,男子冷冷一笑,扭动手中刀柄,阴测测道,“叫你不跪,不跪便死。”
场下一阵喝彩声中,男子无比神气地剑指其余魔人,嘶吼着问他们,跪还是不跪。
惨叫声不绝于耳,转眼间过半数的魔人纷纷倒地,血流成河,而场外的欢呼喝彩越发洪亮。
知晓这是两族交战时不可避免的杀戮,自知不该出声阻拦的叶翎眼中沉沉,足尖冒出一步,清冷声线在粗旷的呐喊声中尤为突兀。
“慢着。”
怒吼挣扎的魔人突然停止反抗,纷纷转过身,下一秒,宁可鲜血四溅、身上异处的魔人放下所有尊严,朝着叶翎的方向,齐刷刷的跪下。
“参见尊主!”
无人提议,并无强求,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他们灵魂深处对景曦——魔族尊主的自甘臣服。
哪怕叶翎不过是体内掺了他的几滴血,身上也牢牢印上了他的专属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可爱又迷人的小叶只有一个,后人乘凉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哈大家放心-3-
今天日六失败,明天(嘻
第38章 Chapter 38
这些跪拜之人并未见过传闻中的魔族尊主, 却感知过他的气息, 绝对的血脉压制唤醒魔人骨血里的敬畏, 众目睽睽之下, 他们朝着叶翎行跪拜礼。
粗鄙敦厚的男人粗眉一挑,看着身量纤细的叶翎噗嗤一笑,“就你?尊主?”
话音未落,叩首跪拜的魔人突然失控, 发了疯一般一跃而起, 不顾满身伤痕, 亮出獠牙便朝男子飞扑过去。
场面一度失控中, 男子被十几个不要命的信/徒刮花了脸, 杀猪般嚎叫着,拔刀四砍,一时间血涌飞溅,喷在碧绿的浅草地上。
叶翎皓腕轻转, 青剑脱手而出,在空中飞转着笔直前进, 叮的一声震飞男人手中大刀, 盘旋一周, 又再次稳稳落在叶翎掌心。
青剑入鞘,仙人负手而立,飘逸白衣随风轻摆,鬓角两缕青丝垂落,木簪发髻将柔顺青丝攀起, 整个人散发着不容玷污的淡然脱俗。
手腕被震的拿不起刀,男子故意狠狠将大刀踹到一边,瞪着牛一般的大眼,听着慌忙跑来的小厮在他耳边低于几句,讽刺一笑,冷冷挑衅道,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霜月仙尊’啊,您可真不愧是‘魔族活菩萨’,不仅救了一只狼崽,就连这些俘虏都舍不得他们受委屈——!”
只听嘶的抽气一声,男人脖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条淡金色丝线,紧贴肌肤,此时已在凸起喉结上勒出一套血痕,血珠顺着染红发丝粗细的金线。
叶翎身后的余怜面色冰冷,后撤掌心丝线勒紧,男子狼狈的踉跄几步,哭喊着命人救他。
“不想死,就闭嘴。”
掌心一转,灵力汇聚的丝线断裂,男人脱力地摔倒在地,声带受损说不出话,大口喘气时咳出几口鲜血。
妖族凰族百年不和,余怜之举无疑是给了在场所有凰族一个响亮巴掌;玄洲拍案而起,指着余怜怒吼道,“余怜你欺人太甚!休怪我翻脸无情!”
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青年冷笑一声,袖袍翻飞,
“若非师尊在此,你以为本王愿来这种腐烂之地?”
此时不用两位皇子下令,全副武装的凰族士兵乌压压地一齐涌上来,将叶翎余怜围个水泄不通,眼中满是怒火。
青年丝毫不惧,眼中寒意更深,令人心头发颤的死寂中,他的额间缓缓睁开第三只眼,青丝舞动,上一刻还晴空万里的天际瞬间电闪雷鸣。
数万狂舞发丝悬浮空中,触角般飞速蔓延生长,如方才一般无二,以始料不及的速度缠绕在士兵脖颈之上,勒紧,首级落地。
数百个血淋淋的脑袋同时落地,远处几个滚落到一名贵族孩童的脚边,孩子瞬间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妖族大军就在城外驻扎,今日谁若敢再出言不逊,本王便要凰族立即消失。”
“两族交战,不斩俘虏,今日确实是我族之人做的过了,”大皇子玄渊摁住玄渊,呵退想冲上前的士兵,起身朝余怜作揖,“玄渊代他向您致歉。”
话毕又朝叶翎深深一鞠躬,“也请仙尊莫要介意。”
青年脸色有所缓和,收起浑身阴冷气息,退到叶翎身后,垂眸恭敬道,“围猎劳累,请师尊先去歇息吧。”
叶翎看着长睫微垂的青年,略一颔首,两人将围猎彻底搅翻后,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
向着林地外走时,叶翎心中不住想着,自己这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一次。
于是他禁不住笑了笑,真诚道,“谢谢你,余怜。”
仙人笑起时眼角上扬,略带冷意的五官眉眼随着唇边弧度展开,整个人都灵动起来;余怜一愣,方才斥万人的气势浑然不见,有些仓惶地磕巴一声,立即垂下眼睛,
“师尊千万别这样说,弟子的一切都是您的,只要您——”
叶翎拍拍青年肩膀,眼中笑意褪去,轻声打听景曦近来的动向。
这两日他在宫中听了不少闲言碎语,说景曦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直接攻到魔帝老窝,仿佛不要命的一通乱打。
叶翎想不出缘由。
青年神色平静,“他去夺灯芯了。”
“灯芯?”
“师尊还记得当年整合您灵识的护魂灯么?”余怜点头,耐心解释道,“景曦只拿到了灯体,而灯芯却被魔帝私藏起来。”
“两物为一体,虽可互相分离,但魔帝若将灯芯强行毁坏,那么魂灯也将熄灭。”
-
“把灯芯给我。”
黑压压的大殿中安静一片,厮杀惨叫声自殿外却不绝于耳,硕大的金殿内横尸遍野,高位处的年轻男子手持利剑,英俊的面庞上血迹点点,颈部一道寸长伤口渗着黑血,一双赤红眸子仿佛随时能滴出血。
宝座上瘫坐一名中年男子,胸膛刺着一把黑剑,伤口不断向外渗血;他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狰狞,嘴角不断咳出黑血。
他尖锐的嬉笑一声,朝青年啐了一口,“就算你杀了我,也得不到灯芯,因为我已经将他给‘黑袍’了。”
见青年眼中杀意更甚,男人仰天大笑,眼中是大仇已报的无尽快感,“景曦啊景曦,你知道你为什么永远都斗不过我吗?”
“因为人一旦有了软肋,不论力量有多强大,都能瞬间落败。”
“你一日寻不到灯芯,那个叫‘叶翎’的就只能日日等死,而你,永远无法在黑夜中安睡。”
“哪怕我死了,想到你只能生不如死的活着,我也死而无憾了哈哈哈哈哈——”
青年眼中寒光大盛,牙关咬紧,修长五指攥进剑柄,直接将男人胸膛刺了个对穿。
“......那你便去死吧。”
低哑嘶吼声在殿内传开,青年杀红了眼,对着一具尸体喘息急促,胸膛迅速上下起伏,头也不抬地沙哑一声,“有话就说。”
十几丈外,一名将领颤颤巍巍地跑进来,看着罗刹一般无二的男人,打了个寒噤,“尊主,外、外面那些俘虏该——”
“杀了,”青年抬起头,露出一双饿狼般的血红眼眸,在昏暗中闪着幽光,“全部丢进炼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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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曦攻占魔城之事迅速在四界传开,而阿幽的事情也暂时告一段落。
余怜的一番表现,成功让凰族所有人看清,比起龙族,妖、魔两界霸主的师尊叶翎才是真正能庇护阿幽、甚至整个妖族的人。是以那天过后,不论朝廷命官还是奴仆下人,都对叶翎无比谦恭,阿幽的事几乎毫无争议地妥协了。
只不过阿幽需要留在凰族,一来她的成年礼已经不远,该当受些礼教,二来,只要阿幽人在凰族,那么妖族也将得到庇护。
叶翎心中了然,看着阿幽和玄渊的亲昵模样,向着自己来此也有大半月,是时候该回去了。
余怜那日后又开始两头奔波,这几日更是忙的无暇顾及叶翎这边,于是叶翎独自打点好包袱,留下书信一封,便要御马回程。
妖族地处黄沙贫瘠之地,叶翎一路看着黄沙漫漫,倒也不觉孤独,反倒有种解脱之感。
行至一家客栈准备歇脚,叶翎一只脚刚迈进客栈,便看见玄渊有些狼狈的坐在木椅上,神情焦急。
看见叶翎进来,男人眼中划过一丝惊喜,大步快速走来,开口时似乎又有些难以启齿似的,“仙尊......现在可是着急回去?”
叶翎皱眉,并不喜欢被人洞察去向,“有话请直说。”
见此玄洲只得轻叹一声,苦笑道,“魔族尊主再次率军攻到城门前了,点名要带您回去。”
“我们的人反复强调您已经离开,可那人始终不信,非要凰族交出人来,玄渊这也是没有办法——”
叶翎沉默不语,对景曦此举目的心中了然。
以他的修为势力,探知自己位置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这番蛮不讲理的要人,不过是用来威胁他罢了。
他只是奇怪景曦怎么来的这样快,集军攻打魔帝也不过是昨日之事。
走出客栈,叶翎面朝空旷沙地,甚至懒得开启探知模式,轻轻唤了一句,“出来吧。”
望不到尽头的沙地中缓缓走来一个风尘仆仆的高大身影,就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青年肩后的长袍碎了半面,身上处处是刀剑伤痕,甚至连脸上的血迹都来不及擦拭。
狼狈极了。
暗红双眸暗淡无光,却在叶翎望向他的那一刹迅速燃起熊熊烈火,将青年整个人燃烧殆尽。
“景曦,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要挟——”
话未出口,叶翎突然陷入一个炙热到滚烫的拥抱,青年紧紧将他抱住,身体紧绷地宛如一条随时都将断裂的弦,拖住叶翎后脑勺的左手,正难以自控地微微颤抖。
他在害怕。
鼻尖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而这一刻,叶翎仿佛失去埋怨与生气的力气,双手垂落,任由青年将他埋在紧实有力的胸膛前。
他听见自己很平静地说了一句,“景曦,别哭。”
“师尊,我其实很害怕,”杀人不眨眼的地狱恶魔将头深深埋在叶翎颈肩,滚热的眼泪打湿了他素白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