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揪住程田衣领,拉近:“你拿什么求我?”他一把松开,面无表情地将冯绮梦揪出来,像对待什么破烂玩意儿似的按到程田面前,“老子今天专门来成全你啊,喜欢女人?可以。不做的话,你们两个谁也别想出这扇门。”
冯绮梦长发凌乱,半分优雅漂亮的样子都不在了,嘴里发出绝望的呜呜声。她又疼,又害怕,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你哭什么?”祁佑笑了下,温柔地帮她拭泪,“黄欢有些害羞呢,不如,这场戏让梦梦来主动?”
冯绮梦秀脸惨白,惊恐摇头。
祁佑沉下脸:“学妹不给面子么……”
何宋邪佞一笑:“灌瓶药的事儿呗。哥,要用吗?”
祁佑没说话,眨也不眨地看着程田。
程田脑中嗡鸣一片,他哀求地看向祁佑:“你们一群老爷们儿好意思欺负个小姑娘么……放了她吧,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祁佑挑眉:“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程田闭了闭眼睛,点点头。
祁佑起身,吐出口气,刹那间散尽了满身阴郁,如果不是眸中残存的恶劣意味,他又是那个风光霁月,绅士有礼的祁氏少爷了。
他比了个手势,立刻有黑衣人上前,去给二人松绑。何宋单手托腮,叹了口气,小声嘀咕:“可惜了,没演到精彩的地方。祁哥真是心软了……”
“吓着了?”祁佑笑吟吟地踢了程田一脚,“今天先放过你,明天等我电话。”
一行人鱼贯而出。明亮的日光从门外照进,噩梦被刺穿,照亮了屋里的破旧和肮脏。程田将冯绮梦的头发慢慢顺到耳后,指尖抖,声音抖,晶莹的眸光也在抖:“……对不起……”
冯绮梦不语,她抱紧膝盖,一动不动地,怔忡地看着地面。程田心脏绞痛,为她的委屈,也为自己的无能。两人谁也没再说话,这一沉默,就是整个漫长的下午。
门外的日光渐息渐灭,厚重的铅云布满天空,北风呼啸而起,雪花如碎琼乱玉,洋洋洒洒浩浩荡荡,顷刻间,黑沉的地面便铺上了一层雪白的毛毯。
是谁说过,雪花是一场完美的伪装,当它落满世界的时候,仿佛所有污垢也被抹去……
程田绞尽脑汁地回忆,低寒的气温一并冻住了他疲累的脑子,冰坨般思转不动。
“回去吧……”冯绮梦吸吸鼻子,她慢吞吞地站起身,对着程田伸出一只手。
程田怔住:“……你不怪我吗?”
冯绮梦眼眶又红了,她偏过头,努力笑了笑:“你也是,受害者啊。”
程田冰冻的心脏被人凿开一个窟窿,冒出鲜活的热气。他也弯出一抹笑,握住冯绮梦的指尖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二人沉默着走出门,这是A大北门附近的一条街道,程田还算熟悉,领着冯绮梦穿进校园,一路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这个地方,程田只来过两次,一次是和冯绮梦互表心意确定关系的时候,一次,就是现在了。
“我们以后……”程田抹了把脸,强笑道,“祁佑……总是会做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来,你不能再被我连累了……”
这个玲珑秀慧的姑娘,一些话不用说明白,她也能领会其中的深意:“我知道的。”她死死地攥紧衣袖,“你……你保护好自己。”
“没你想得那么严重。”程田咧咧嘴,“快上楼吧,我也要回家了。”
“嗯……”
纤细高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程田木木楞楞,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冬夜凄寒,行人栖遑,雪花放肆地沾满少年的眉毛,融化成道道泪痕,衣料中的水分早已结成僵硬的冰渣。程田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变成童话里的雪怪,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人气了。
程田穿过最后一个路口,在即将来到小区大门之际,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捂上他的嘴,勾着他的脖子拽进一旁的公园里。
过了好几秒程田才回过神,来人的手法并不专业,程田只需要一个肘击就能挣脱。事实上他确实也这么干了。
身后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你下手够狠的啊!”
程田浑身一僵,转过身,眼前出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墨眉修长入鬓,瞳光澹澹如星,英挺的鼻梁下是两瓣柔软红润的唇,这是一张,任何人见了都无法否认其温柔英俊的脸。
——是程田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哈哈”的小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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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24章 chapter 24
“愣什么呀, 你傻啦?”面前那张玫瑰色的嘴唇阖动着,洁白的牙齿不停地磕在一起,“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我他妈在路边蹲了大半天, 差点没被这鬼天气冻死。”
程田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心跳剧烈:“你……你是黄欢?”
“除了我还有哪个倒霉蛋?”黄欢翻了个白眼, 拽着程田的胳膊往灌木丛后面走,边走边嘀咕, “进来点, 别让人发现了。”
“……被人发现?”程田莫名其妙。
黄欢从冬青枝的缝隙中往外瞄了好几眼, 扭过头来压低声音说了句:“我觉得我被人跟踪了。”
?程田寒毛直立:“是祁佑吗?”
“祁佑?关祁佑什么事?”黄欢冷得直搓手,连忙用兜帽将脑袋包了个严实,顺带着把半张脸也遮住了, 斜着眼珠子问,“听你这语气,是用我这副壳子和他搞在一起了?”
程田无奈,指指脏兮兮湿哒哒的衣服:“这么搞算不算?”
黄欢不知道内情,不过看程田的倒霉样子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啧道:“这算什么, 你是没见他真发狠的时候, 那人疯起来连自己都敢玩, 别说是整你这么个小虾米了……”
程田哆嗦一下, 打了个喷嚏。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回楼上聊吧。”黄欢戳戳那身冻成冰渣的衣服, “到时候冻坏了吃亏的还是我。”
程田早就想上楼了,奈何黄欢一直神神叨叨的,把他弄得也特紧张。黄欢把整张脸捂了个密不透风,做贼似的跟着程田往家里走,夸张鬼祟的模样隔着三百米都能让人一眼看到,也就是下雪天人少,不然早有人报警了。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黄欢说,“我反侦察能力绝对比你强多了,我要是说跟了你一个多星期你信不信?”
“你跟踪我么?”程田目瞪口呆。
黄欢挤进门,谨慎地往绕着家里转了圈,小声问:“狗圣没回来吧?”
“他昨天考完试,回家了。”程田脑子里堵了一团乱麻,“为什么要跟踪我?”
“废话,我找你谈事儿之前不得观察下你是什么人?”黄欢脱下外套,熟门熟路地给自己接了杯热水,“别傻站着啊快过来,还想不想换身体了?”
程田想得都快哭了,他忙不迭地坐到黄欢对面:“怎么换,你快说。”
“别急啊,换之前我得好好把这件事儿给你捋一捋。”黄欢正襟危坐,“刚我给你说,我被人跟踪了,虽然没见到幕后真主,但我有一个怀疑对象。”
“谁呀?”程田在脑子里把认识的人飞速排查了一圈,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黄欢同情地看他一眼:“你哥,程一。”
程田听笑了:“怎么可能,我哥跟踪你干嘛,你是不是露出马脚了?”
“露没露马脚我不清楚,反正你哥早就想搞你了,不然你灵魂是怎么穿到我壳子里的。”
程田脑中空白一片,衣服上的冰渣融化成水,顺着衣服渗透进皮肤。或许因为害冷,程田逐渐颤抖起来:“你是说,是我哥害得我们互穿灵魂,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
黄欢冷笑一声:“程一要是知道了,咱俩都得完蛋。”他抱着胳膊,“知道为什么我不接你电话吗?”
“你不是生病了么……”
“你哥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真是中国好弟弟。”黄欢好笑地看他一眼,“你在法国用的那部手机,早就被你哥监听了,还往你卧室里装了针孔摄像头。我他妈莫名其妙地穿过去,周围全是熟悉你的家人,一张嘴立马露馅。”
程田的脑子终于活络点儿了:“所以你开始装病?”
黄欢靠在沙发里:“也不全是装吧,我刚过去的时候确实昏迷了几天呢。”他似笑非笑的,“你还记得穿过来之前你在干嘛吗?”不待程田回答,黄欢先一步道:“在阁楼换灯泡。踩着两把叠成一处,其中有两条腿被人为破坏,岌岌可危的椅子。阁楼里盛满杂物,地上出现点钢针啊什么的,掉下来有什么后果,不用我多说吧?”
程田怔住。
黄欢慢慢贴近:“你应该没忘记……是谁把你叫去阁楼的吧?”
……程一。
程田笔直的脊背一点点垮下了,固执地道:“我还是不能相信……我哥没理由害我的。”
“怎么没理由,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程一还是你爸妈的养子。你们家那个酒庄规模虽然不大,名气却比得上一些老牌知名酒庄了。程一能不惦记嘛,他这一惦记,第一个倒霉的不就是你了?”
程田虚脱般怔在沙发上,喉咙一梗一梗的:“这些都是推测……没有直接的证据啊……”
“摄像头都不算证据啊?”黄欢快急死了,后悔没撬一个下来采指纹,他咬着指甲想了想:“欸对了,给你看看这个!”黄欢摸出一部崭新的杂牌手机,从里面翻出一张截图,笑嘻嘻地道,“喏喏喏,这个总算了吧!”
程田看了一眼,周身像死一般僵硬——
073号制剂……程田大学时研究出来的一种角质肥料,成分纯天然,使用这种试剂能激发土壤的活力,让每一公顷的葡萄产量增加百分之四十。图片上显示的,正是073好制剂的专利证书,发明人和专利权人……都是程一!
“……你瞧这申请日期,十一月十二号,那时候你这壳子正从椅子上摔下来昏迷着呢,你哥竟然转头就去申请专利了,真是够迫不及待的啊……”
程田有气无力地打断他:“……我,我有点冷……先去换身衣服……”
黄欢吐槽得正来劲:“咱们先弄清楚……我操!”他往程田煞白的脸上摸了一把,冰凉,急忙把人往洗手间推,“你怎么忍得了啊?!赶快去换了吧最好洗个热水澡。”
程田点点头,迈着虚浮的脚步飘进浴室,脱了衣服站在花洒下,心里怀着一兜暖烫水流也驱不散的荒寒,以及一种仿佛置身戏中的荒诞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黄欢哐哐的敲门声。
“怎么还不出来?没事儿吧你,又不是亲哥有什么可刺激的?你可别想不开啊!”黄欢用力拧了拧门把手,纹丝不动,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快出来啊大哥,人生在世谁没被人算计过?想想你爸妈,你弟弟,至亲的家人们啊,都等着你打败恶龙回去呢……”
门开了,程田腰上围了条浴巾,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唱戏呢?现在不怕被人发现了?”
“我这不是怕你做傻事吗。”黄欢往程田屁股上抓了一把,不满地皱眉,“你是不是给我吃胖了?”
程田吓了一跳,赶紧溜回房间换衣服,黄欢小尾巴似的跟了过去,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拿出一身特别……没法儿形容的衣服:“你穿这个吧,我最喜欢这身了。”
程田努力组织语言:“我……不太适合这种类型,还是等换回身体你亲自宠幸它吧。”
黄欢也不逼他,大剌剌地往床边一坐:“还是这边舒坦啊,你是没见我租的那个小破屋,晚上盖三床被子也暖和不过来。”
“你现在住在哪里?”
黄欢说了个地址,竟然就在这附近:“没办法,我是趁你哥到中国出差才偷偷从你家跑出来的,你卡里钱又不多,订了张机票就没剩多少了。要不是临走前偷偷拿了程果的攒的压岁钱,我可能得一路乞讨着回A市。”
程田默了一默,不敢想象程果发现后会发生什么事。
“闲话聊得差不多了,咱们开始说正事儿吧。”黄欢把腿往床上一盘。
程田可算是听到这句话了,连忙坐到黄欢旁边:“咱们要什么换?”
“呵,就知道你这傻鸟想不出来。”黄欢斜眼儿看着程田,萌生一种智慧大佬的优越感,“你穿过来之后什么调查工作都没做吗?干等着天降神雷把你再劈回去呢?”
程田被他臊得满脸通红。
黄欢叹了口气,把手伸进大衣内袋里,翻了翻,摸出一块小小的,断成了两截的白玉观音。
程田一看就知道这是自己随身带了小二十年的物事,心疼得眉头都皱起来了:“碎了啊?”
黄欢脸色突然郑重起来,恭恭敬敬地把玉观音摆在床上:“这是你的。”随后他掀开床头位置的床垫,仔仔细细翻找了一通,从边角旮旯里抠出另一块同样大小的白玉观音。
“果然也碎了……”黄欢叹气,“不过也多亏它们,咱俩才能逃过一截。”
程田好像抓住一丝什么。
“你也发现了吧,灵魂互换的时候,你正在换致命灯泡,而我,”黄欢往自己心口指了下,追悔莫及的样子,“正他妈被祁佑按着往死里做。然后咱俩还都有一枚玉观音,明白了吗?”
“你是说,我们灵魂互换的契机,是持玉双方身处危险的关头?”
“答对了。”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