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便抬起手轻轻地挥了挥。
姜一柯忽然感觉心中蔓上了一丝甜味,像是在炎热的夏天灌下一大口加了冰块的金桔汁,连带着心也跟着不安分地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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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一柯原本觉得自己只是顺带帮忙带下小孩,乐予安又是道谢又是塞钱的,真要说人情债的话,早该还完了。
所以当他在晃悠回教室的途中被乐予安截住时,只觉得诧异不已。
午休时间,按理说学生应该是要回教室午睡、或者回家午休的,但姜一柯却在楼梯前撞见了个熟悉身影。
乐予安懒洋洋地坐在台阶上,占去了半个位子。他左腿曲着,右腿伸直搭下,手中噼里啪啦地在转着一个魔方。
他手法娴熟、动作迅速,不过两三下就把魔方复原,在手里当球似的向上抛了抛。
“喂,”姜一柯站在楼梯最下面,疑惑地抬头看他,“你不是A班的人吗,来我们这教学楼干什么?”
乐予安顺手把魔方揣兜里,三两下跳下台阶。他口中嚼着口香糖,拍了拍姜一柯肩膀:“来找你啊。”
“找我干什么?”姜一柯颇有些惊奇,“有什么事吗?”
乐予安揉揉头,道:“给你带几句话。”
他面对着姜一柯,道:“你上次不是和那校霸,叫什么宦朋斌的,在食堂打了一架对吧?”
姜一柯也懒得掩饰什么,反正当场围观的人只多不少,估计这件事早就传遍了校园,成为无聊枯燥学习生涯的一个笑料。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毫不避讳:“对,是我。”
乐予安说:“宦朋斌那边不知道怎么的没什么动静,他家长也不想追究的样子,想着把这件事意思意思给过了,所以这方面不用担心。”
他神情忽然严肃,声音也沉了几分:“但是他平时几个好哥们可不一样,他们很可能要做什么手脚……总之,你最近小心点。”
乐予安确实是一片好心,也是完完全全为姜一柯着想,但姜一柯却是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开玩笑,我可是堂堂魔尊,这些高中生能弄什么小伎俩出来,奈何得了我?
地位方面,甚至是实力的悬殊让姜一柯实在提不起警惕心来,他甚至懒得去多加留心什么。
反正要是那几个高中生真的动手的话,他到时候再见招拆招也来得及。
姜一柯微微颔首,道:“谢谢。”
“喂喂,我可是认真的,”虽然姜一柯认真地道谢了,但乐予安看他神色却并无紧张感,“打架他们可能打不过你,我就怕他们出什么阴损招数。”
姜一柯连连应着,又和乐予安扯了些有的没的,然后便双手插兜地逛回了教室。
乐予安勉强让他稍微留心了点,但一脸几日,学校日子都平静地流过,并无多大变化。
非要说变化的话,大概是楚年总会在自己教学楼下面等他,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但姜一柯确实欣然接受了。
说实话,和楚年相处很舒服。
楚年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两人默契极高,宛如天成,就是只是静静地一起地走路都不会觉得尴尬,而是有着安心的宁静感。
两人放学后会慢慢地一起走一小段路,然后再在路口处分开,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在那之前,两人可能会去后街一起吃点东西,可能会在学校里一起打打篮球,可能会沿着河堤,踩着夕阳余晖慢慢地走着,而身后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只要不小测、不考试,这现代日子还是挺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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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里之前下了个指标,说是要注重高中生们的身体健康,规定各个学校们得划出一定量的体育运动时间。
简单来说,不能让高中生们整天整日地闷在教室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无休止的刷题。
姜一柯对学校安排的体育课,可谓是又爱又恨。
有时候体育课大部分时间都是自由活动,他就能蹦跶着和几个男生们去篮球场打球;但有时候体育课要测什么八百米一千六百米的,那可真是要了姜一柯的命。
他的优势是短时间的爆发力以及冲刺力,但在耐力方面却是烂的不行。
别说八百米和一千六百米了,你让他绕着操场跑一圈五百米,他都能累的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已经西去。
还好今天的体育老师心情好,他想着反正今天体育是最后一节课了,就大发慈悲地免了学生们的跑步,而是让大家搬了不少体育垫子来。
体育老师拿了个登记表,让学生们互相压着对方,数一分钟内仰卧起坐的数量,然后记录下来当数据。
姜一柯一开始还不知道这个“仰卧起坐”是什么东西,他就先做压腿的那一小队,观察了下别人后豁然开朗——
现代人还真是厉害!
这个动作很锻炼腹部肌肉,要是多练几次,那自己恢复原本帅气的六块腹肌简直指日可待啊!!
这样想着,他动力满满、姿势标准,虎虎生风地疯狂起坐,压他腿的那男生都被他震得一颠一颠的,目瞪口呆地看着姜一柯,差点没数过来他究竟做了多少个。
一分钟哨响,姜一柯总统做了八十多个,虽然还有更厉害的同学在上面,但他已经对自己成绩很是满意了。
体育垫子不多,等学生们两个一组刚刚全部做完后,下课铃便叮咚响起。
体育老师让大家站成一个长方形点了名,确定人齐后,他拿着铅笔敲了敲板子,随口道:“姜一柯,你待会负责把体育器材放回去。”
姜一柯当然应下,但他有些犹豫:“可我不知道器材室在哪里。”
这时,另一个瘦弱的男生颤颤地举手,声音细弱:“……那个,老师,我可以带姜一柯去。”
体育老师点点头,应允了两人。
其他同学哗啦散开,冲回教室拿书包回家去了,姜一柯和那瘦小男生则是将体育垫子一摞叠起,用一个小推车推去器材室。
“让我想想,器材室应该是在这边。”
瘦小男生领着姜一柯走过操场,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了一个颇有些偏僻的地方。
这里原本是要建新教学楼的地方,但资金没批下来,所以暂且搁置在这里。
杂草丛生,黄沙撒在草隙间,踩上去咯吱作响。
姜一柯还没来过这地方,不由得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那瘦小男生似乎有点紧张,咽了咽口水,指了指边上一栋水泥小屋:“……在这边。”
“喔。”姜一柯应下。
瘦小男生帮他拉开铁门,而姜一柯将小车哐当推了进去。
只是,他一看到屋内景象,便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铁链。
屋内到处是铁链,或是似蟒蛇一般堆积在地上,或是似悬吊绳一般自铁架悬挂而下,大小不一,密密麻麻。
那铁链分明是冷冰冰的死物,姜一柯却恍然间觉得他们咔嚓咔嚓地动了起来,慢慢地匍匐爬来,将他一圈圈地死死捆紧。
姜一柯呼吸猛然停滞,他捂着心口猛然咳了好几声,才压下了强烈的恐惧与不安,缓过一口气来。
“好了,我们走吧!”
姜一柯想着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回过头,想要和那瘦小男生打声招呼说已经把体育垫子放好了,两人可以走了。
但他只看见不远处的原本大敞开的铁门,不知何时被人拉近了大半,已经只剩下了一小条细微的缝隙。
而那瘦小男生扒着门沿,面色惊慌地看向自己。
“喂!!!”姜一柯马上反应过来,转身猛然向门口冲去,“你在干什么,给我住手!!”
可惜他晚了一步。
“哐当——!”
响亮的关门声在耳畔炸开,将他耳膜轰的嗡嗡作响。铁门被彻彻底底地关上了,屋子内瞬间坠入无尽黑暗。
第48章 不等式组 3
“喂!!你干什么!”
姜一柯猛地撞上大门, 他抬高手臂,在一片黑暗中将大门锤地嘭嘭直响。
“混蛋!放我出去!”他拼命提高声音,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 “放我出去啊!!”
每喊一声喉腔中都会有隐隐的痛感, 如同焰火般灼烧,将原本清亮的声音烧的嘶哑不堪。
他锤了半天都没反应, 姜一柯低声咒骂了一句,接着向后退了一步。
他一个助跑向前, 右腿拼尽全力地猛然扫出,划出一道弧线后踢向铁门,发生“轰”一声浩然巨响。
只是声音虽大,那铁门却是岿然不动,丝毫没有要打开,让他出去的迹象。
他喘着气,孤零零地站在铁门之前,而那浓稠黑暗不断向下坠着, 拉出细长的丝。
压于肩上,沉入骨中。
另一边, 瘦小男孩弓着身子,他顶着门另一边的可怖响声与磅礴压力, 将铁门给死死拴紧。
接着, 他从旁边的草丛中拖出一根早已藏好的粗大铁链。
瘦小男生费力地拎着铁链,用其将那铁门绕了一圈又一圈。他确认捆紧后,再接着咔哒将锁扣上。
面前的厚重铁门剧烈摇晃着, 似乎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轰然倒下。
瘦小男生吞了吞口水,心中发憷。
看看这拍门撞们的架势,可见后面的人有多么愤怒——
如果自己现在反悔的话,那人出来后怕不是要把自己撕碎,而如果不顺着那帮人意思去关人的话,他日后也肯定没有几天安稳日子可过。
所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下定决心之后,他破罐子破摔,直接将铁链锁的钥匙扔到了铁门面前的地面上。
那银色钥匙没入沙子中,露出半截来,泛着冰冷的白光。
接着,瘦小男生双手合十,战战兢兢地向着铁门那边拜了一拜。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都、都是他们要求的”
他身体抖得像筛子,双手颤抖不已:“你去怪他们,不要来找我啊……”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还在不断被拍响的铁门,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跑走了,留下姜一柯还被困在身后的水泥仓库中。
不过,那瘦小男生没有想的到,除了愤怒之外,姜一柯其实更多的是……
恐惧。
来自记忆最深处、最隐秘的地方,
无边无垠、好似浪潮般汹涌袭来的恐惧。
无论他怎么锤,怎么拼了命的大声呼喊都没有用,都完全没有任何的回应。
身体被囚困在浓郁的黑暗之中,而恐惧的情绪不断发酵,好似泡沫一般越张越大,到最后扩到了极致,只要轻轻一碰——
便会尽数崩溃。
他喊得嗓子都哑了,五指因为撞击而剧烈地疼着,而身体的气力随着时间流逝而被一丝一毫地抽走。
但姜一柯不敢回头,因为他很清楚身后有什么。
把他关在这里这人要么是误打误撞,不小心把那“一堆东西”放在这里;要么就是知情之人……知道他最大的弱点,最不堪一击地方的人。
姜一柯无力地顺着铁门缓缓地滑下,身子软在地上。他吸了吸鼻子,靠着铁门坐下,用双臂将自己紧紧抱住。
。
倚靠在校门口的楚年稍微有些焦躁不安。
他从书本侧面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对劲。
不对,放学时间早就过了,就算是打扫教室的同学们也已经完成任务,陆续从校门口走出。
姜一柯平常都不会出来的太晚,自己一般等个五分钟,最多不超过十分钟,他就会背着书包从楼上冲刺下来,嚷嚷着自己要吃东西。
有可能是老师留堂了?或者班级开会?
楚年不是很确定,他在原地踌躇了片刻,还是决定去F班教室看看。
此刻的校园内少了学生们的身影,显得空空荡荡的,伴着细微的虫鸣声,有几分不太妙的意味。
“叩叩——”
曲起的五指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响声回荡,而有脚步声愈行愈近,将门“吱呀”打开。
陆遥带着副白色入耳耳机,还在对麦克风处叨念着什么:“这都几点了,司机他什么时候来接我啊??姐,你不会真想我在学校立帐篷睡觉吧?”
他注意力都在电话上,开门只是顺带的,根本没有注意到来人是谁。
楚年的视线掠过他,最后落到了角落的座位上。
一个书包耷拉在椅子上,半敞着口子,隐约可以望见里面杂乱的书册。
桌面上还散落着一两支水笔,而平常坐在那的人却不知去向。
陆遥总算打完电话,他将手机揣进兜里,这才注意到自己到底给谁开了门,不由得惊奇到:“卧槽,楚年??你来找姜哥吗?”
哇塞,怪不得这几天姜哥上课都不睡觉了,老是心神不宁地发呆,而天天一下课就冲出教室,感情是和楚年谈情说爱去了?
楚年站在姜一柯书桌面前,他微微俯着身子,五指紧握,并未回答陆遥的问题。
楚年突兀开口:“他人呢?”
陆遥愣了愣,道:“啊?这我怎么知道。”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楚年给打断了。楚年转头望向他,一字一句道:“你们最后一课是什么?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什么意思?姜哥不是和你谈情说爱去了吗,你问我这个我怎么知道——
“等一下,”
陆遥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望向姜一柯没有收拾过的桌面与书本,喃喃道:“这么晚了,姜哥还没回来……书包也放在这里。”
“我在问你话。”
楚年声音极冷极寒,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如同锋寒刀刃一般抵着陆遥喉颈。
陆遥咽咽口水,连忙去回忆之前的事情。
只是记忆着实有些模糊,而且他光顾着打电话去和老姐吵架了,没有怎么留心姜哥的去向。
“我们最后一节是体育课,”陆遥努力地回想着,但语气不是很确定,
“姜哥他好像被老师留下来了,要我把体育垫子送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