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一个律师函吓吓她,逼她当众道歉就够了。
“这种女人!”此时陈默有点抓狂,“后天在学校里肯定会到处乱说!”他不敢想象魏哲好不容易换了学校,结果还是流言蜚语漫天乱飞的情景。
“明天一定要记得跟赵叔讲,快点请律师发律师函。”陈默心道。
这般想着,他打开了海角论坛,进入了青青校园版块。
自从周二那天他在广播里揭开了他舅舅一家的底,青青校园里污蔑他的那个帖子就再也没有人不断顶起。陈默把这种情况理解为徐琳娜认为帖子已经没用了。他并不觉得徐琳娜是害怕了,若真的害怕,她该把帖子删掉才对。
陈默手中抓着鼠标,一页一页地往下刷,他本想看看那个帖子掉到了哪里,却想不到,在第二页,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出现了。
有人发帖:
请问手腕的动脉在哪里?
心里似乎有个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陈默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涌动了起来,冲向大脑。
手好像不听指挥,他点开了这个帖子。
主楼:如题。
一楼:我爱你呀小宝贝!手腕的动脉被我藏起来了,你找不到的。:)
二楼:楼主,你是不是有抑郁症?严重的话要去看啊!
轰隆!陈默脑中剧烈一响!抑郁症!抑郁症!!
他睁大了眼睛,心跳开始无法抑制地疯狂加速,最后快到他只能捂住胸口捏紧了鼠标。
天哪!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蠢的人!魏哲他,魏哲他分明是得了抑郁症呀!
眼泪快流出来了。记忆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天台上,像飞鸟一样直扑而下,自己剪断了挣扎了许久的生命……
陈默踉跄着起身。不行!他要去看魏哲!他必须去看魏哲!
“咚咚咚,咚咚咚……”陈默不停地敲门,却里头毫无声响。“魏哲!魏哲!”陈默大声地叫了起来。依旧无人回应。
心跳,快得可怕。耳边全是激烈的轰鸣。陈默抓住门把用力一扭……
门没锁!
一丝喜悦涌了出来,但在进屋之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熟悉的房间空荡荡,窗户大开,月色朦朦,树影暗动。
人呢?魏哲人呢?
“魏哲!”陈默大叫。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写到了。
帖子内容缘自百度知道。抑郁症患者搜到了泪流满面。
第28章
陈默惊恐地冲到窗口,向下面望去。这是记忆带给他的反射, 他不愿去想, 但禁不住这样去做。他害怕那个从天台上纵下的身影和魏哲重合。
三层楼并不高, 大约离地十米。窗户下方是松软的泥地, 整整齐齐种着五颜六色的鲜花。黑夜灯光淡淡,花丛影影绰绰,风景一如既往。陈默幽幽地长吐了一口气, 他双手抓在窗台上, 力量大到手指仿如嵌入砖石而不自知。
魏哲, 到底去了哪儿?
陈默抬起头来,向前方望去。
不远之处,隔着一条公路, 是渔火如星的汙江。江水暗暗, 卷着无数激流向大海奔腾。陈默不止一次看到魏哲默默地站在这里,向那边远望。
陈默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猛然转身,疯似地冲出了门,朝楼下奔去。
在二楼处,他遇上了正在往上走的王姨。
她一副担忧的样子:“小默,怎么了?我听见你在喊我家少爷……”
“魏哲不见了!”陈默急忙打断她,告诉她这个让自己惊慌害怕的事情。
却想不到王姨毫无意外地“哦”了一声, 对他说道:“少爷出去了,他跟我说他要出去走走,我看他心情不好, 他肯出去走走也好……”
“什么?”陈默不敢相信王姨对于魏哲的离开居然是这种态度。“他、他这种状态……王姨你竟然让他自己出去?”陈默满目焦虑,声调难免提高。
王姨讶然:“怎、怎么了?少爷他怎么了?”陈默的反应吓到了她,她的脸色骤然煞白。
“没什么。”陈默突然发现自己不该责怪王姨,王姨她什么都不懂,看到魏哲难得肯出门走走,她心里反而是欣喜的。“我就是太担心他了。”陈默说道,“对不起,王姨,我吓到你了。我去找他。”这说着,他就绕过扶着扶栏的王姨,“噔噔噔”飞快地跑下楼,像支飞箭一般冲出了门。
没有人!整个世界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魏哲得了抑郁症!
魏哲父母双亡,爷爷把他扔到了F市,在他之前,魏哲没有一个朋友。
王姨和赵叔虽然关心魏哲,却完全意识不到他的反常,只以为那些是他脾性使然。
普天之下,竟无人知晓魏哲的痛苦。
冲出别墅区,站在人行道边。对面红灯闪烁,路上车辆滚滚。
陈默赫然想到书中所述:魏哲认为自己会早亡,便存了精子在精子库里。原来他还觉得这是作者为了铺垫反派悲惨的命运,而瞎编出来的垃圾情节,却现在想想,这分明讲的通。
魏哲他恐怕早就存了自杀的念头!
而魏哲三十二岁那年车祸身亡……
莫非就是自杀?!
陈默心悸,死死盯住前方的红灯,等它倏地转绿,他第一时间就奔了出去,穿过斑马线,来到了马路对面。
马路对面满满一排刚种下的细矮白杨,郁郁葱葱的青草黄花从黑色柏油路边大片大片地铺下,直直延伸至汙江的堤岸。
陈默从刚刚建好的江滨公园入口处进去,下了石梯,踩上了软软的沙滩。
虽然书中写明了魏哲将于三十二岁那年“意外开车冲下悬崖”,可他这个时候还是怕魏哲会想不开。
陈默对这本书的节操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都能把他这么一个无辜的现世之人拖进来,还能指望这本书按部就班一切照常?
或许,这本书早已崩坏。
陈默心跳如鼓,看着远方灯火辉煌的跨江大桥,沿江逆流而上。
沙滩并不大,走不过百米就是尽头。接着要爬上一个石头砌成的江坝,在上面行走。
吹着冷冷的江风,陈默急跑了大概十来分钟,然后,他见到了一个黑影。黑影坐在堤坝上,抽着烟,一个小小的红光随着他抽烟的动作忽闪忽灭。
陈默的劲像是一下子泄没了似的,他顿时蹲了下来。
魏哲!是魏哲!特么好想哭是怎么回事!妈蛋!
江风带水,扑在脸上好像迎着一场毛毛细雨。
魏哲坐在堤坝上,望着前方一个个疍民的船房,默默地抽烟。这是他的第二根烟了。
他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轻轻地抖了抖。烟灰顺着堤坝徐徐飘下,散落在看不见的空气里。
他狠狠地又抽了两口,仿佛带着一种决绝。他将烟扔了出去,红色的星点沿着寂寞的抛物线坠入江中。他站了起来。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魏哲。”
魏哲愕然转头。
竟是陈默在黑暗之中朝他走来。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直到陈默站在了他的面前。
“……”魏哲呆滞半晌,许久才发出声音,有一点点的不确定,“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你呀!”陈默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本文是轻松可爱的小甜文,不要质疑哦。
第29章
“我来陪你呀!”温暖的声音刮入风中,卷进浪里, 拍在岸上, 似乎撞出无数回响, 最后化成轻羽, 钻进胸膛,撩动即将冷却的心房。
魏哲久久没有回应。他的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冰凉的江风吹得他头发不断飘起, 遮住了可以说话的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终于动了, 却是低下了头,用脚踢开了地上的石子,依旧没有开口。
这样的魏哲是陈默没有见过的。
清冷孤独无助, 与原来装出来的无谓随性完全不一样。
是的, 装出来的。
大多数抑郁症患者在与旁人接触的时候,都会表现得和正常人无异,真正知道他们得病的一般只有他们最亲密的家人与爱人。
陈默不得不承认,他对魏哲而言,确实只是一个外人。抑郁症患者真正的痛苦,他从来就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
情绪低落,兴趣减退,这只是最基本的表现。抓住胸口呼吸不畅, 心慌心闷如压大石,哭泣呼喊不得而治,最后只能疯狂地砸墙恨不得以头撞死, 这些才是抑郁症患者真正的痛苦!
生命黑暗到极致,纵使身边有人在乎你关心你,你也控制不住的悲观绝望。你想要生,但是有一只可怕的手在推你去死。生死挣扎,如同刀枪剑雨下的困兽,最终只能以死解脱……
陈默无法想象魏哲遭受了多久这样的痛苦。
在这个时代,抑郁症并不为大众所知。陈默清楚的记得,就算在另一时空的现世里,也是某个天皇巨星于高楼上纵身一跃之后,世人们才渐渐地对这个病症有所了解。但便就如此,还是有很多人认为这种病是“无病呻吟”,“吃饱了撑的”。
没有人理解魏哲。他的失眠仅是失眠,他的失控就是疯病。他在黑暗里踉跄而行,独自摸索着光明。
许多有人关怀的抑郁症患者尚且支撑不下去,更何况魏哲这样孤独无助的十六岁少年?
陈默的眼睛有些湿润。
他和魏哲站在堤坝上,一边是转身可见的长长斜坡,爬上斜坡,跨过护栏便是可以回家的江滨大道。另一边,则是暗流涌动,浪花奔腾的长长汙江。
江水沉浮,疍民的船房一摇一晃,盏盏灯烛随之摇曳舞动。
不知过了多久,魏哲终于抬起头来,他看着陈默,嘴角弯了起来:“关心我?”
“……”好熟悉的话语。
陈默轻轻地点了点头。
魏哲转身望向汙江,对着他那已经看了很久的风景缄默了片刻,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一手扔了下去。“脑袋被驴踢了,觉得抽烟能让心情好点。”
“……”
陈默和他相距不过半米。夜是黑的,这里无灯照明,唯有天上月华晕开层云,洒落下来。陈默瞧着他的侧颜。他的侧颜轮廓分明,但能看清的也仅此而已。
“谢谢。”魏哲突然说道。
“诶?”
“谢谢你来陪我,”魏哲又把手塞进口袋里,“不过我现在想回家了。”
……
陈默不知道,他今晚拉了魏哲一把。因为母亲讨厌烟味而从不抽烟的魏哲想在最后放纵一回,却没料到,烟才抽完,陈默就来了。
魏哲带着陈默爬上斜坡,走上江滨大道。
已经快十点了,大道上过往的车辆少了许多,放眼过去,车龙消逝,只剩两排明亮的灯柱犹如护卫般站立在路旁。
陈默絮絮叨叨:“魏哲,明天我带你去跑步吧!”
“不去。”
“运动一下心情会好的。”
“我现在心情已经好了。”
“骗人!”
直到最后他回到房间,陈默还站在门口啰嗦着:“魏哲,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说,真的,大不了给你打一顿……”
“滚!”魏哲“咔哒”一声关上门。
门关上,魏哲背靠在门板上。
房间里一切如常,所有的东西都在它们原来的位置。窗户大开,窗帘卷动,桌子在左,床在右。
魏哲双手向后朝门板上用力一推,好像有了这股力自己才能动起来。他走到床边,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他把额头抵在床垫上,双臂像瘫了一样无力垂下。此刻的他,如何还有方才和陈默一起回来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魏哲抬起手来,向枕头下面摸过去,他的脑袋依旧埋着,闭着双眼。一只手感受着枕头的柔软与冰凉,摸索了半天,总算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一把抓住,将它拿了过来。
魏哲像将死之鱼般无力地翻了个身,他把手上抓到的东西放到眼前。
是个药瓶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褪黑素”。
魏哲把瓶子转了个圈,盯着上面的字心中默念起来:“抑郁症患者慎服。”
“呵!”他一把将瓶子扔了出去。瓶身“咚”地一下打在对面的书架上,“啪嗒”掉地,滴溜溜地转了好几下,转进了书架下面的空隙里。
“抑郁症……”他低声念道,“我做错了什么会得这种病?”
脑海里,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赫然响起:“抑郁症?!这是什么病?这算是病吗?!我说他就是想太多!他这种喜欢想七想八的性格就是遗传他妈妈!”
魏哲仰着头,靠在床边,一手搭在脸上遮住了眼睛。他是个聪明人,陈默今晚的举动很明显了。“这家伙是知道了吧……”
“呵!”魏哲轻笑。王姨赵叔没文化,只以为他心情压抑脾气暴躁是缘由于父母双亡后的性格大变,比如方才他和陈默回来,王姨虽然担心,但在看到他一身无恙后就松了口气退回房去。却陈默才认识不过一个星期,就心细至此。
只是,再亲近的人时日一久都会被抑郁症患者折磨疯掉。
痛苦难过无措指责,抑郁症患者的亲人爱人多数会变成这样。
至于朋友……
魏哲闭了闭眼睛,不去想方才绝望一刻骤见陈默从黑暗里走出时心里的悸动。
“没了就没了吧!”他如是心道。
夜,很长。
窗外北风骤起,愈刮愈猛。突然的,开始下起了雨。如天气预报所言,冷空气南下,冬天快到了。
魏哲双手抱膝坐在床前,一如既往,他睡不着。便就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
他讽刺地轻笑着,抬起一手抹去眼里淌下的泪。
太痛苦了,胸口宛如压着巨石,心里堵得好像可以感觉到疼痛,他不想哭的,可是忍不住。
好难受!
每一日都想死,却每一日都不想死。是的,他其实想活下去,他不断告诉自己,撑着吧,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