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也从“孩子”变成了“小路”。
谈话间路小磊这才知道了原来贺翔曾是楚笑在国外时的同学，只是一个人念的新闻系，一个人念的法学辅修商管。
三人在客厅里聊了一会闲话，贺老头就说什么也要把人留下来吃饭：“你看你们来都来了，不能浪费小路带来的两瓶好酒不是？我这屋子也久不来人，今儿说什么也得热闹热闹。”
路小磊连连摆手：“不不不，那个，我还是回去吃比较好，再说您都受伤了就别去厨房了。”
贺老头鬼精鬼精的：“小路啊，你看我老头子都受伤了，你年轻人连顿饭都不肯陪我吃吗？”
受个鬼的伤，老子刚刚明明就看你柱个拐跑得比兔子还快，十个年轻人都追不上你！
路小磊为难地看向一边悄摸摸喝茶的楚笑，心生一计：“这……我倒是无所谓，只怕耽误了楚公子的时间……”
一副善解人意的好少年模样。
谁知楚笑轻轻将茶杯放回茶几，唇边一抹春风化雨的微笑：“我倒是不忙。”
“……”
路小磊表面笑嘻嘻，心里你麻痹。
老子说你忙你就得忙，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可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路小磊只好妥协：“那行吧老爷子，您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红烧肘子！四喜丸子！”贺老头毫不客气的点单。
——您吃这么油腻不怕脑淤血吗？
路小磊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楚笑，还没开口就看见对方展颜一笑：“会做鱼吗？”
得，又一个当自己上酒楼的大爷。
路小磊完全弄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不仅没走成，还莫名其妙被楚笑拖出来买菜。
而且还是在这种嘈杂肮脏人来人往的老旧菜市场。
“东区都是老城区，最近的超市步行至少半小时，等把菜买回去再做好，老人家怕是已经饿晕了。”楚笑把人往菜市场拖的时候，这么说道。
路小磊倒是不介意，相反，他其实挺喜欢去菜市场。
“路少，你吃辣吗？”清朗一把声音，是楚笑一身西装革履站在菜摊前挑辣椒，他似乎对于五花八门的辣椒品种不是很清楚。
路小磊只好上前：“吃啊，哎，不要这种大的，看起来红，一点不辣，对，就是这种小小的，一个一个的，能让你辣到天上去。”
楚只好退到一边，含笑看这人表演。
挑了半口袋辣椒，一过称，商贩瞟眼便道：
“两块三请好吧您嘞。”
路小磊盯着那称，顺手提了提辣椒：“五块钱一斤，这么一口袋有半斤？你那称准不准哦？”
商贩眼皮也不抬一下：“童叟无欺，您可以去前面的公平秤上去再称一下。”
路小磊接过辣椒，开始朝商贩撒娇：“两块就好了嘛，三毛这点钱你都好意思找我要？”
“小本买卖，您别为难我了。”商贩一脸大公无私，根本不吃这一招。
路小磊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那你拿三毛的辣椒出来，我只要两块钱的辣椒。”
“别啊，我这送您两根小葱行了吧？”
“那你给我挑两根壮实点的。”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商贩摇头认输，一边拿口袋给路小磊装菜一边道：“嗨，你这小伙子，看起来秀秀气气的，怎么算这么精？”
路小磊马上一副忧郁脸：“要挣钱养家嘛，当哥哥的得多不容易，下面三个弟妹靠我养活，难受。”
他今天为了来探望路老头，故意只穿了衬衣T恤牛仔，看起来跟外面刚毕业出来的大学生差不多。
小贩有些同情地点头：“这么辛苦啊？”
“可不，你看我这面黄肌瘦的。”路小磊说着亮出自己两条才长出二两肌肉的细胳膊。
“瞧着怪不容易的，那这样，我再送你两头蒜。”小贩一看路小磊那瘦骨嶙峋的手，瞬间同情心爆棚，极为大方地又塞了两头蒜给路小磊。
一边的楚笑目瞪口呆地看路小磊一个人撑起这出大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等到付钱的时候，路小磊忽然脸色一变，使劲朝楚笑挥手。
好在楚笑涵养极好，一身名贵西装也不怕弄脏，踩在菜市场遍地的烂叶梗里也像在自家花园一样从容：“路少有事？”
路小磊忙道：“江湖救急，我身上那点钱全给了工程队去喝酒了，身上半毛钱也没有了。”
于是就看楚笑从身上摸出一个钱包，从里面掏出——
一张黑卡？
路小磊欲哭无泪：“大哥，你认为小商贩会有pos机给你刷吗？”
楚笑淡定地将卡收了回去，慢悠悠朝满脸期待的路小磊一笑，转身朝一边等着银货两讫的商贩道：“请问，最近的ATM机在哪儿？”
路小磊的笑脸瞬间垮掉。
商贩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商贩，他淡淡从菜堆里摸出一张卡片甩到二人面前。
二人上前一看，方方正正的一个二维码。
“支持手机支付。”商贩的眼神，仿佛在看两个智障。
经过一番波折，二人终于在菜市场将材料买齐了。
“不好意思，国外待久了，已经习惯刷卡和现金了。”楚笑提着两大口袋，解释道，“不过路少你也不知道，我就有些诧异了。”
路小磊也一手一口袋菜，看着前面一个牵着小孩的妇人，缓缓道：“太久没去菜市场了，都忘了现在已经是可以用手机支付的时代了。”
他上一次去这种地方，还是十岁之前。
那时候家里也还不那么有钱，他妈陈婷月还需要上班养家，他经常在校门口被接到了之后，就被牵着手顺道去家里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回家。
那时候路小淼刚刚一岁多，肉团子一个只会要奶喝，陈婷月就经常买些细细的鱼肉回去和米粥一起熬成糊糊给路小淼加辅食，以至于全家人都得等她大小姐吃了之后才能上桌。
那也是一段十分温馨的日子。
路小磊其实很喜欢菜市场里那种吵吵嚷嚷为了一块五毛争来争去的场景，那是最真切的，带着人情味的人间烟火。
可惜后来他爸生意越做越大，钱越来越多，家却回得越来越少。
直到后来两人离婚，一家人再也没有在家里吃过一顿饭了。
二人在铺满余晖的小路上走了一阵，在一个拐弯就能看见筒子楼的一个路口，路小磊忽然停了下来。
楚笑也顺势停了下来，静静等着路小磊开口。
“说吧，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单纯为了看望同学的爷爷这么简单吧？”
路小磊一张漂亮的脸，严肃起来的时候，竟然像一尊神像一样，带着不可逼近的威势。
作者有话要说： 大舅子事业线开启，解锁任务一：买菜。获得道具：楚公子一个。
第15章 吵输了
楚笑闻言并不慌张，淡淡地看着路小磊反问道：“那路少你呢，咱们都心知肚明，你并不是贺翔的朋友吧。”
不等路小磊开口，楚笑已经自己给出了答案：“是为了拆迁工程的事？我记得这项工程就是路氏集团在主导的吧？”
路小磊轻轻皱眉，琥珀色的眼眸深不见底：“你怎么会知道？你们家也投了钱在里面？”
楚笑笑着摇头：“据我所知，楚氏已经很少在做地产了。”
路小磊这下想不通了：“那你——”
“路少你知道我大学是学法律的吧？”楚笑轻声打断：“我在国外已经拥有了律师从业资格，并且跟着几位大律师经办过几项大案。”
“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是贺老头的辩护律师吧？”路小磊惊呼，原著里没有这一段吧？
“真聪明。”楚笑温柔地夸赞。
“不是，大兄弟，你这是图啥啊？”路小磊完全不能理解。
图贺老头他年纪大？图他钉子户那点拆迁款？
楚笑闭上嘴，没有说话。
路小磊往前走了两步，越想越不对劲：“不对，你就算放着家产不继承要当律师，但是堂堂楚公子，看得上这么一个案子？”
“这不仅仅是一个拆迁维权案，这后面涉及到地产法的变更还有大量棚户区改造群众的利益。”楚笑轻声提醒。
“所以——”路小磊回想起今天早上草草翻过的政治新闻，脑海里终于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了。
“你最终的目的根本不是贺老头这一件小案子，你想拿我们路氏开刀，用这件具有社会舆论性的案件做文章，作为你进军政坛的第一步？”
从楚笑的表情中路小磊知道自己说对了。
一个漂亮的维权官司，一个可能改变法律的案例，作为进入政坛的敲门砖。
路小磊停了下来：“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这件事恐怕没有几人知道吧？你认为我会因为你的介入而打退堂鼓吗？”
楚笑也停住脚步，望着天边的一抹残阳：“不，从我跟你这两次的接触来看，你并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但是，我不希望你这么草率地进入这个局里。”
“草率？你认为我草率吗？”路小磊冷笑。
楚笑没有说话，可路小磊知道，在对方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心血来潮要上演什么浪子回头的公子哥，根本不知道他要改变剧情究竟努力到了什么程度。
“臭小子你根本不知道我做的准备和决心。”路小磊想起了路远志轻蔑的眼神和路小淼的哀求。
“咱俩根本没什么好聊的。”路小磊准备加快脚步走到前面，谁知被对方拦住了。
楚笑神色端正，眉眼里全是坦然：“抱歉，我说草率二字是我不严谨，但是请相信我并无冒犯你的意思。”
路小磊没说话。
“不过我现在知道了——大家都有执着的事，不是吗？”楚笑看着他。
路小磊一愣，忽然想起这件事有些不对，在这段时间的恶补之下，他完全记得原著里的楚笑为了路霜华毅然放弃自己的主修专业，继承楚氏，就为了在变幻莫测的商海之中帮路霜华一把。
现在却变成了要从政的政客了，这他妈剧情究竟扭曲到什么地步了啊？
“那你执着的是什么？”路小磊忽然有些好奇。
楚笑道：“可以改变现实的能力，成为政客可帮助我实现它。”
路小磊惊了：这种野心，还是原著中的楚笑吗？
他瞬间有一种不小心撞到主角黑化，下一秒就要被灭口的炮灰感。
不要吧，他才刚刚抓住翻盘的机会，不要一不小心就砸在这种地方啊。
路小磊哭丧着脸：“兄弟，相信我，以你的能力，不管做什么都可以改变现实，你实在没必要这么拼命。”
至少你现在已经改变剧情了。
楚笑看着路小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若要战胜恶，就要拥有比恶更强大的力量。”
路小磊听完，哭笑不得，手里的一口袋菜勒得他手生疼，他微微皱眉：“所以说，我现在是恶咯？我他妈找谁惹谁了？莫名其妙就被你当垫脚石了？”
楚笑摇头，顺手接过路小磊手里的一口袋菜：“我说过，恶只是看对谁而言。对于辛苦工作坚守岗位的施工队而言，你不是，但是对于贺大爷以及那一栋楼的居民而言，你就是。”
路小磊恨不得把另外一口袋菜全扔他头上：“去你妈的恶，老子也是受害者，下令强拆的又不是我！我是怀着解决问题的目的来的，你少歪曲事实，给自己戴高帽！”
楚笑点头：“我知道，从你出现在贺老先生家门口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所以我才没有拆穿你，强拆这件事，你们确实不占理，但是我也认同你解决问题的决心。”
“那你还……”
楚笑道：“我始终认为，即使存在分歧，但有时候辩护的双方，并没有要一定成为敌人的必要。”
路小磊愣住了，有些啼笑皆非：“这么说来，你还是一个和平主义者？这样可赚不了律师费。”
楚笑听完，轻轻摇头：“我并不是和平主义者，对于根本的恶，我并不会手软，但如果你真要归类的话，你可以认为，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想要维系一个相对公平的制度。”
在日落前最后的一点余晖中，路小磊看着这人，仿佛能看到他身上闪耀着的强烈的理想的光芒。
他忽然有些庆幸，因为自己的出现，耽误了楚笑与路霜华的相识，也变相地，让原著中那个被儿女情长耽误的楚笑，重新有了选择自己理想的机会。
直男路小磊其实一直理解不了，把那些女人感动得死去活来的情深不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原著中的楚笑深情缱绻，可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人好，反倒认为一个大男人为了点小情小爱就把自己折腾得不人不鬼简直傻逼。
难道人民币他不香吗？难道其他妹子不美吗？
可是眼前这个因为错过了认识路霜华，没有再陷入爱情，而是为了实现自己理想在做事的楚笑，更让他觉得无比高大。
他尊重为了理想而活的人，一个人的灵魂如果会发光，那么理想一定是最耀眼的那一道。
路小磊看着对方，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而且越笑越大声，到最后弯下了腰去。
“路少，你这是——在笑我？”楚笑见他这样毫无形象地大笑也并不恼，只是惊异于自己居然会把这种话对一个并不熟的路小磊说出来。
好像自从认识这个人开始，他就很自然地选择相信他。
“不。”路小磊擦干了自己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回头看着楚笑：“我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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