襁褓给他裹的严严实实的,生怕漏一点的风吹着他。
萧元景伸长了脖子看着那皱皱巴巴的孩子,眼睛虽然紧紧闭上,可到底还是感觉到很小,嘴巴也细细长长的,鼻子也格外小巧,瞧久了萧元景忽然觉得这孩子不丑了,还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尤其是听到那唔唔的声音,萧元景觉得,请个鬼的先生教他念书,这辈子就带着他爬树抓鸟,下河摸鱼他都认了。
萧元景小心翼翼的看着,也不敢呼吸,许久才抬头问皇帝:“父皇,有没有给弟弟取名字啊。”
皇帝被这句话难住了,想了半晌:“朕之前的确是想了好些名字,可都觉得不太好听,景儿,你是他的嫡亲兄长,不如,你给他取个名字?”
萧元景指了指自己:“我啊?那我想想。”
皇帝怀抱着小儿,这是老来得子,自然是宝贝的不行,即便是抱了许久,却怎么都不嫌累,跟抱了个宝贝疙瘩似得。
忽然,萧元景忙:“父皇,不如,叫琰儿吧。”
皇帝有些疑惑:“为何是琰?”
萧元景抿唇一笑道:“琰是雕饰的美玉,并且,他是我弟弟,是我心头的无价之宝。”
皇帝看着萧元景眼里的满满暖意,不由欣慰至极:“好,便加元琰,朕年逾不惑,又得麟儿,朕虽欣慰,可朕也担忧,如今瞧着景儿如此疼爱他,朕倒是觉得,格外放心。”
萧元景嘿嘿一笑,可下一瞬脸色却忽然凝重起来,神情的变化自然也是落在皇帝的眼中,不由疑惑:
“景儿在想什么?”
萧元景退后一步,恭恭敬敬的朝他揖礼一拜道:“父皇,儿臣有要事要禀报。”
皇帝凝视了他半晌,忙示意他继续。
萧元景从怀里掏出了那方包着耳环的手绢,打开放到了皇帝的面前:“父皇,这是儿臣在御花园母后被猫惊吓到的地方捡到的这只耳环,母后的预产原本该是下个月,今次也是受惊早产,好在母子平安无恙,可若是有一人损伤,儿臣都会心痛不已,所以儿臣便去御花园查探了一番,方才也跟阿月嬷嬷求证过,这只耳环的主人应该就是让猫受惊,去吓唬母后的人留下的。”
皇帝的视线落在带血的耳环上,不由将怀里的小皇子又抱紧了些,他垂首看着那乖巧熟睡的孩子,呼吸愈发的深沉:“景儿是怎么想的。”
萧元景:“出手之人,必定是想让母后与琰儿受损,其心可诛,刚好那个地方,又是杨修仪所住的华兰院,儿臣觉得,会不会是因为三哥的事,杨修仪记恨儿臣,才会对母后与琰儿下手。”
话音刚落,襁褓中的孩子便有了要哭的音,皇帝连忙抬手拍了拍孩子哄了哄,便唤来乳母将小皇子抱下去,瞧瞧是否是饿了需要吃奶。
皇帝道:“琰儿是皇子,你母后是皇后,此事,朕决不轻饶。”
萧元景再次郑重其事的朝着皇帝行礼后,便与皇帝一道离开了椒房殿。
在御花园中惊吓皇后,以致皇后早产这样的事被皇帝极为重视,萧元景不过一提,这皇帝便立马让姜堰带人围住了华兰院。
只是在临进院门前,萧元景便停下了脚步,眉头轻蹙若有所思。
皇帝疑惑的回头看着他道:“景儿在想什么?”
萧元景心里总觉得有些没底:“父皇,我们只需要找到那位丢失耳环,并且耳朵上有伤的宫女,只要能找到她,才好指证杨修仪,所以儿臣觉得,不该只是华兰院,御花园这附近的宫女都要召集过来。”
皇帝想着也的确是这个理,便立即吩咐成友之将宫里的宫女全部召集起来,聚在宫道上,由萧元景挨个查看。
成友之也是聪明,他去各种召集宫女时自然也会有妃嫔问缘由,成友之道,只是皇后生产,椒房殿的宫女人手不够,打算从各宫中挑些手脚麻利的去椒房殿伺候小皇子。
妃嫔们虽然嫉妒,却也不好说什么,便让人将宫女带走了。
不过一个时辰,除了掖庭宫里的等级最低的宫女外,几乎都到齐了,站在宫道上,浩浩荡荡一长串,实在惊人。
萧元景从人群中走过,视线自然也快速的从她们的耳垂上扫过。
宫女们窃窃私语,却因为当着萧元景的面,也就只好战战兢兢站着,生怕惹得萧元景不高兴。
忽然,萧元景将视线定格在耳垂上有伤的宫女,明明已经伤的在流血,却依旧戴着耳环不肯摘下来,萧元景走到那位宫女面前,吓的那位宫女不由往后一缩。
萧元景笑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宫女一直垂首道:“奴婢……奴婢是幽兰院伺候的洒扫宫女。”
萧元景眉头略微一蹙,却又很快恢复如常,不由道:“很好,幽兰院所有的宫女都去成公公那儿等着,本王有事吩咐。”
萧元景这一下令,便见着十名宫女成双结对的朝着成友之走去。
而为了不遗漏一个,萧元景最后还是看完了这所有宫女的耳坠,确定只有幽兰院的那位宫女一人耳朵有伤,其他人也就叫散了。
宫女们四散离去,宫道自然也就宽松了不少,萧元景含笑道:
“你们几个随本王去文德殿见陛下。”
宫女们都有些不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去文德殿,领头的宫女道:“长平王殿下,余昭仪这会儿身边没人伺候,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妨我们其他人去,放两个人去文德殿吧。”
萧元景回头瞧着她:“我说了了,你们都随本王去见陛下,一个都不能少。”
宫女们拗不过这大腿,也就只好作罢,跟随萧元景去文德殿,知道她们还有些不太明白,为何此去文德殿还有禁军押送。
不过没走几步,那耳朵上有伤的宫女便忍受不住,晕了过去,宫女们纷纷向萧元景求情,可萧元景却只是冷笑道:
“不过是做了亏心事,既然这般承受不住,那还做什么呢,姜堰,带她们走。”
宫女们十分不满意萧元景这个行为,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心里盘算着等回去幽兰院的时候,再让余昭仪为她们做主。
只不过这前脚萧元景将幽兰院的宫女们带到了文德殿,还没有说明缘由,这余昭仪便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跪在殿中朝着皇帝哭诉:
“陛下,陛下……臣妾又做错了什么,为何陛下要带着臣妾宫里所有的宫女,陛下……”
皇帝看着哭泣着的余昭仪,眸色冷峻,让成友之用茶水将那昏厥的宫女泼醒后,这才将萧元景给他的耳环丢到了那宫女的面前道:
“这只耳环,是不是那位耳朵有伤的那位宫女的?”
宫女们面面相觑,瞧着那支耳环也不敢开口答话,只是纷纷跪在地上。
萧元景知道她们这会儿三缄其口,准备来个死不认账,不由开口逼供:“你们不承认也没关系,这耳环是本王在御花园文渊阁回廊下的树丛里捡到,并且耳环上带血,显然是被树枝勾住了耳环,导致受伤,想必她耳朵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吧。”
余昭仪一听,连忙反驳道:“长平王这是含血喷人,她的耳朵是在我幽兰院受伤的,不曾去过御花园,耳环,也不是她的。”
萧元景冷笑一声,凑近那宫女的面前,从她发髻的簪花下面找出了一小片黄叶,然后让成友之拿给皇帝,冷声道:
“既然没去过御花园,她头上的黄叶做何解释,总不能是昨天去的吧,昭仪娘娘你说是在幽兰院伤的耳朵,那这御花园才独有的黄叶又怎么会在她的头上!让受惊的猫去惊吓皇后娘娘以致早产,余昭仪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余昭仪惊讶的望着萧元景,随即望向皇帝道:“陛下,陛下臣妾冤枉,臣妾没有做过,臣妾没有让这贱婢去害皇后娘娘,陛下,是这贱婢,是她……是她做的!与臣妾无关啦。”
那宫女看着余昭仪的翻脸不认人,不由红着一双眼睛望着她:
“昭仪娘娘,分明就是您让奴婢做的……分明就是,是您让奴婢去捕了杨修仪的猫,让奴婢去华兰院附近做的。”
余昭仪矢口否认:“你这贱婢不要含血喷人!我何时让你去做伤害皇后娘娘的事了!你要胡言!”
宫女不敢置信余昭仪会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而将所有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谋害皇后和皇子的下场,是会牵累到家里人的,宫女也不是不明白,自然也就不会坐以待毙,连忙叩首道:
“陛下,陛下奴婢是听了昭仪娘娘的吩咐才会去御花园做手脚的,是昭仪娘娘,并且……并且这不是昭仪娘娘第一次陷害皇子了,就连当初长平王殿下坠马一事,也是昭仪娘娘所为。”
第97章
这宫女的一番指认, 不仅让余昭仪脸色突变, 就连皇帝与萧元景都感到格外的诧异。
余昭仪扑上前去便要掌宫女的嘴, 好在成友之眼疾手快, 连忙将人拉开,余昭仪用力推开成友之怒道:
“你这个阉人算什么东西,也敢碰我!”
余昭仪显然是红了眼,再要扑向宫女时,却被宫女躲到了萧元景的身后,她朝着皇帝哭诉道:
“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是昭仪娘娘, 是她……是她让周嬷嬷在长平王殿下的马上动了手脚,后来周嬷嬷火烧慈安殿时, 昭仪娘娘便将此前的罪责都推给了高氏, 周嬷嬷死后,又死无对证,加上高氏自缢, 这件事便盖了过去, 陛下,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记得, 那天是上元节, 周嬷嬷出宫倒卖财物被曾经的齐国侯抓了个正着, 娘娘也就是以此来威胁周嬷嬷的, 还请陛下明鉴。”
余昭仪脸色煞白,看着那不停叩头的宫女,登时瘫坐在了殿中,眼中含泪,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争辩。
皇帝脸色阴郁,就连萧元景也陷入了沉思,不知该如何开口化解此刻殿中已经到达冰点的气氛。
许久后,皇帝才凝视着余昭仪道:“媛儿,你告诉朕,这宫女所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余昭仪转过头看着皇帝,满脸泪痕格外凄楚:“陛下为何要问,难不成臣妾说是假的,您会为臣妾伸冤吗?”
皇帝:“若你冤枉,朕会为你伸冤。”
余昭仪冷笑,别过脸不再看着皇帝:“我十六岁便入了东宫,陛下尚是太子,便对臣妾恩宠有加,可是……可是臣妾的家室样貌样样都比椒房殿的那位强,为什么皇后不是我!我为你辛辛苦苦剩下两位皇子,你口口声声说宠爱我,可到底还是不能让我的儿子做太子,还要说是什么祖制,难不成先帝就是嫡子即位嘛,这储君之位,就是有能者居之,他萧元景何德何能能与我的齐儿比,陛下碍于嫡子的身份,不考虑齐儿,那臣妾只能亲自动手,可陛下,可陛下的眼里还是没有齐儿!”
余昭仪哭诉着,满腹的心酸委屈都在这一刻发泄了出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口口声声的说着爱她,却连一个皇后之位都不能给她,这份爱,也不过如此。
皇帝望着这个哭诉的女人,不由垂眸:“所以,你便害了景儿,那皇后与小皇子呢?”
余昭仪冷哼一声:“是,是我让她去做的,一个萧元景还不够,如今又来一个,最可恨的,还是萧元景!抢走我的贺儿不够,就连齐儿也被他收买,连我这个做母亲的话他都不听了,所以,我就要让他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余昭仪的声嘶力竭让皇帝与萧元景都没有再想别的事,只是一味的看着她哭。
这女人哭起来的确是可怜,哭的萧元景忽然想起这余昭仪的心路历程来了,东宫时的宠妃,后来又是宠冠后宫的贵妃,身后的齐国侯府也是家境殷实。
可最后呢,因为一步踏错成为了昭仪,最后竟然连齐国侯府都败落了。
最重要的是她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萧元齐的身上,而萧元齐却只想做个潇洒自由的人,并不想做储君。
皇帝眸色清冷,冷声道:“余氏,歹毒如斯,谋害中宫与皇子,褫夺昭仪封号,处死。”
余昭仪有些惊愕的看着皇帝,原想请求饶恕,可一瞧见皇帝那副决绝的目光,便也闭嘴不再求情,反正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或许死是她最好的归宿,故而也就不再辩驳。
萧元景连忙行礼道:“父皇,昭仪娘娘虽然有罪,还请父皇年纪二哥与五弟的份上,饶了昭仪娘娘吧。”
皇帝有些诧异,就连余昭仪也不解的望着萧元景,原本皇帝下令处死余氏,也算是为萧元景与皇后和小皇子报了仇,可萧元景却在这个时候不计前嫌为余昭仪求情。
余昭仪觉得萧元景是在讨皇帝的好感,而皇帝却是觉得萧元景此刻求情是别有深意。
皇帝道:“景儿,余氏伤害中宫与你,还有琰儿,你为何替她求情。”
萧元景揖礼道:“父皇,琰儿刚刚出生,不宜见血腥此为其一,其二,昭仪娘娘少年入东宫伺候父皇,这么多年也有情分在,昭仪娘娘有罪过,但也请父皇饶她性命,二哥新婚不久,五弟还未成年,他们既然信任儿臣,跟随儿臣,儿臣就算替他们讨个人情,求父皇开恩,饶过余昭仪的性命。”
皇帝垂眸,呼吸也有些沉重,他审视着萧元景半晌,还在心里盘算做决定时,便听到外头的小太监通传,说是五皇子与平都王求见。
皇帝看了一眼萧元景,便示意他们进殿来。
萧元齐与萧元贺这一如文德殿,瞧着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余昭仪,连忙行礼道:
“父皇,不知母妃犯了什么错,还请父皇饶恕才是。”
他们二人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