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支吾吾:“有人带……”
民警嘶了一声,已经看出了不对劲。男人这样遮遮掩掩,肯定有猫腻!
果不其然,经过一番继续审问,以孩子为突破口,终于让这男人开口吐露了实情。
男人闭上眼,很是绝望:“你们能不能不再追究了,这事是我做的。”
“这事你认下了,那之后再有伤害他人,甚至——”任光年语气愠怒,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又道,“这些,你都要认下吗?”
男人沉默了很久,终于抱着手机,拨通电话:“囡囡,你……来一趟吧,他们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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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慢吞吞走到派出所门口。她双手插袋,一身名牌亮眼得很,表情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却在看见冉时后,愣了愣,凶横瞪了他一眼——一如那个雪夜,冉时在路灯下窥到的阴暗恶意。
冉时看着她。女孩二十岁出头,长发黑亮,单眼皮,他刚看到男人户籍信息上关联的女儿照片,就认出了这个诅咒他的女孩。
冉时一想到她居然让家人替她下黑手,眉间盈满怒意,大步上前。女孩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神情戒备:“你干嘛,别过来,不然我报你骚.扰!”
冉时直截了当质问她:“你让你父亲帮你顶罪?”
女孩眼睛一转,哼道:“什么啊,他又胡说什么了,我没有他这个丢脸父亲!”
冉时翻出了一些资料:“你一直在外追星,学校给你发了停学警告,你也当耳旁风;经年的高消费,都是你用父亲的名义在借网贷,此外,你还欠了不少朋友的钱。”
女孩一脸厌弃:“你懂什么?!这都是为了任光年!”
她说起这个话题,就十分恼怒:“我那么喜欢他,辛辛苦苦跑行程,给他圈粉,他却连见都不想见我,我已经够卑微的了,你们还想我怎么样?!”
冉时皱眉:“你说的想见他,就是在酒店房间门口敲门,还打内线电话?”
女孩脸色一僵,含糊了一会儿,忽然道:“他是明星,没有人扒隐私,他哪里能火?任光年当初就是被人扒出豪门出身,才火起来了的!”
冉时认真指出了她的错误:“在上映前,他就拿到了戛纳的奖。而电影的成功,是靠优秀演技得来的。”
女孩嗤笑:“你装什么天真呢?要是没有这层少爷身份,谁会这么狂热地痴迷他?”
冉时的神情严肃起来。
“别这么肯定,我倒想问问你们——你们到底是天真,还是只是用他的形象意.淫了自己喜欢的人设?你的种种蓄意报复,早就脱离了你所谓的‘喜欢’了。”
任光年在和他营业CP前,从来不炒作,有时候还会压热度,为人低调。到了女孩嘴里,似乎好像什么优点也没了,就剩下任家一块金闪闪的招牌。
女孩啐了一声,看见任光年正好从门口走出,便扬声咒骂道:“呵呵,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哦,是了,我怎么能忘记你们俩在停车场的事呢?呸,真恶心,阴魂不散缠着任光年!”
——“就凭你也敢教训我们?赶紧去死!”
——“靠,居然是冉时,阴魂不散又想来缠着啊?都五年了,你死不死啊?”
女孩的凶狠让冉时忽然闯入了那段模糊的记忆,脑中一阵晕眩,一只手从腰后扶住了他,温热而熨帖。
任光年高高站在台阶上,第一次正眼看着这个报复他的私生粉。
女孩一瞬间还有些痴迷,直到对上任光年冷如寒霜的眼神,她才打了个激灵,回神后狠狠剜了一眼。
“你们都错了。”任光年冷冷抛下一句话,掷地宛如金铁,“是我纠缠他。”
女孩彻底呆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眼圈一红,开始大哭:“任光年!粉丝对你的喜欢就不是喜欢了吗?我们一直支持你,你却把我们的心意都丢在地上践踏,你还是人吗?!”
“我对粉丝一视同仁。”任光年声音沉着,“为了满足自己的窥伺欲,你让家中债台高筑,还主动放弃学业,甚至要父亲为你的疯狂承担责任,这样沉重偏执的喜欢,我无法承担。”
说完这句,女孩就看见父亲站在任光年身后,束手束脚,声音颤抖道:“囡囡,别闹了,我把事情认下来了,你回家好不好,我现在赚了点钱了。”
女孩看着穿着工人制服的父亲,咬着嘴唇,终于忍不住呜呜咽咽哭起来,顾不得直接拿袖子抹泪。父亲虚抱了抱女儿,安慰她。
短短几分钟,女孩经历了两次崩溃,一直以来的情感维系,原来全是自我脑补;而在外光鲜亮丽的她,也不得不落回现实的巢笼,面对自己作下的一堆烂摊子。
民警在旁边袖手听了半晌,一听这女孩儿背后还有人,直接把人带进来问话。
冉时最后对她说了一句:“别荒废了你的青春,你还可以走很长的路。”
女孩顿了顿,转头看冉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头发乱糟糟的,眼妆掉了一半的模样有多难堪,她立刻捂住了脸。
男人孤单坐在休息区,等着女儿的回归;小杨替冉时接了个电话,帮他约下了主创团队明天和常舟的见面。
一份名单很快被交待出来。
冉时看见名单,松了口气。以后私生粉的事情,就不会困扰任光年了。
他回身望去,这才看见任光年一直紧紧攥着拳,指尖抵在掌心,留下发紫的印痕。
冉时吓一跳,抓住任光年的手,居然发现他浑身微微有些颤抖:“怎么了?”
任光年闭了闭眼,表情复杂。拥紧冉时的时候,他伸手拂过怀里人的眉眼,低声说了一句。
“……我仍然怕他们会伤害你。”
冉时回报了一个笑容。
“有你在,我会没事的。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
任光年的态度立即软化下来。那双看向他的眼睛里,似乎也消融了一些深藏许久的介怀。
“嗯。”
小城夜得静谧,只有一阵春风拂面而过,令人沉醉。
两个人默然地深深相拥,汲取着彼此的力量。
沉寂了一会儿,冉时忽然想起来,他们可能需要补笔录。
“等下还要进派出所一趟。”
在门口吃瓜都吃噎了的民警,看了这出你纠缠我我纠缠你的情感大戏,一时对转身而来的两人,还有些反应过不来。
他挠了挠头,为难道。
“那个,我们派出所不能登记结婚,你们得上民政局啊。”
第69章 被戏精套路
两个人录完笔录再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女孩颓废至极, 只是捂着脸默默不说话。身旁的父亲手脚拘束, 手里端着一杯水, 捏着一包纸巾, 显然是给女儿的。
女孩神色委顿地坐在椅子上,听见脚步声, 才抬起头。然而她很快意识到, 自己现在脸色极差, 又低下了头。
任光年走过的时候, 她小声说了一句。
“哥哥,对不起。”
任光年停下脚步,脸色仍然阴沉, 还是应了她的这句道歉。
男人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拉住任光年:“你帮帮她吧, 她是你的粉丝啊。我们好好说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她还年轻……”
女孩摇摇头, 打断自己的父亲:“我已经不是粉丝了。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
男人急得不行:“囡囡啊, 这事严重起来可是不好办啊!你的那些朋友, 直到出事都没有联络你,他们肯定是放弃你了!”
女孩脸色一白, 嘴唇微微动了动,轻声道:“这也是我自己做下的决定……我早就成年了,我应该自己负起做错事的责任了。”
男人长长叹了口气, 悲恸地捂住脸。
“你这么喜欢他,你开口让他帮帮你啊!”
女孩摇头,面如死灰:“……是我不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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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哈欠连天地在门口等到了两天,正准备去开车。
冉时站在台阶上,看了看任光年算不上好的脸色,叫住了助理,转身问道。
“陪我走走行吗?”
任光年听他主动请求,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助理疑惑一声:“你们去哪儿?……民政局吗?”
冉时被他这句话逗笑了,那个闹出误会的民警刚才还特意追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和两个人道歉。
“你也不想想,人家晚上也不开门。”
他转而对任光年道:“这里离酒店不远,我想自己走回去。”
助理啧啧一声,这句话的重点哪里是晚上不开门了?
他使个眼色让自家老板加把劲,立刻开车溜了,不敢留下来做电灯泡。
两个人步调缓慢地走在小城空寂的马路上,并肩而行。
小城生活节奏慢,连街面都已经沉睡。他们一路走来,碰不到多少行车和路人。温暖的夜风吹起发梢,舒适而惬意。
冉时同他闲聊了几句,还是回到了刚才私生粉的话题。
冉时刚火起来的时候,酒店房间往上往下三层都能住满粉丝,还有人时不时扒门,甚至假装客房服务。
后来,王朝娱乐给他安排的行程强度高,变化大,一天就要跑几个城市,私生跟着都累得够呛。
让他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伙他偶然遇见的黑粉。
也是他运气差,不知道,将他推摔下楼的黑粉。巨大的创伤让他对那段记忆有些模糊,记不清那些遮去半张脸的人都是什么模样。
“……之前我遇到过一些行为过激的黑粉。现在应该不会遇到了。”
任光年的脚步顿了一下:“不管如何,还是小心一点。”
冉时抿出一个微笑。现在的公司重视他,身边也有人作陪就。就算这群黑粉五年后仍然存在,也不会再有机会对他下手。
但方才那对父女的困窘,还让冉时有些感慨:“未遂处罚要咨询律师,她肯认错,以后的前途应该不会受到影响——对了,好像很久没见到江律师了?”
任光年应了一声,反应很快:“大哥最近在找他帮忙。”
冉时想起了任光年先前的离组回京,还以为是任家碰上了麻烦。
“没什么,常舟最近做事太过,”任光年寻常得好像在说天气真好,“准备让他体会一下全面失败的教训而已。”
听这轻描淡写的语气,看样子是没把常舟放在眼里,一颗心悠然落回原处。
两人慢悠悠散步到酒店门口,进电梯间后,冉时悄悄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握了握任光年的手。
那只手很快回握住他:“怎么了?”
“笔录前,我听你助理说,你昨晚没怎么睡?”
“……”
任光年按了按额角,忍住想扣助理工资的冲动。
这么爱在冉时面前八卦他,怎么不给他多说几句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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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冉时的目光越发关心,他难得掩饰地咳嗽了一声,耳廓有点发红,踯躅了一番才道:“……在写毕业论文。”
任光年平日里总是稳重成熟,和他的年纪不相符,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出从容不迫下的一点青涩。
实在是有些可爱。
冉时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几个月你都在忙,还要写论文,辛苦啦。”
任光年一直是边准备考试边陪他跑双人通告,年后又一直在拍网剧和综艺,还要抽空回京市关心一下自家生意,忙得没空休息。
换做是以前,任光年哪里会需要陪着别人做宣传?一年半载都不会有什么行程曝光,最多看在相识主编的面子上,会去时装周走一圈。
冉时恍惚想起去年秋天的事。那时他们刚开始炒CP,接到冉时的询问后,任光年半句话没说,坐了两个小时的车,赶高速从横店来杭市,只是为了一顿他请客的饭。
甚至没让他花钱。
其实,任光年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在王朝娱乐的困窘了?
冉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两个人的房间在不同楼层,冉时把任光年送回房间,看他桌上满满堆着的资料,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早点睡觉。
打算离开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添了一句。
“千万别把她刚才那番话放在心上,很多人是认真喜欢你的演技的。”
任光年偏过头看冉时。
他早就忘记女孩的那番出身论了。混小圈子混久了,难免会思想扭曲,他从来不会在意这些风言。
但冉时目光真挚地看着他,心口立刻温暖了起来。
任光年眼睛眨了一眨,无缝切换演技:“是吗。”
冉时一下子没识破,还以为任光年不怎么上微博,和粉丝接触少,对这方面不了解。
“有很多人,”他说罢,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开口坦白的声音有点不稳,“我也……喜欢。”
那双如画的漂亮眼睛里,望着他的深情满满地快要溢了出来,见他一时愣神,又有些羞赧,立刻转开了去。
呼吸停滞了片刻。任光年跨了半步,缩短两人的距离。
他微微垂着头,目光落下:“还记得上次你这么看我的时候,我做了什么吗?”
“什么……?”
冉时有点迷茫,下意识拭过眼角的手指忽然被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一只手圈着他的手腕,迅速别在腰后扣住。
双手突然被制的失衡和无力,让他一下子找回了这段记忆。
那还是在流金盛典时的事,摄影师拍摄双人海报,让他们两人对视。拍摄结束,任光年却这样抱住了他,扣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