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赶到,已有一道身影踏破虚空而来,稳稳地将郎梓接在怀中。
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朵,郎梓极力睁着疲惫不堪的眼睛,只看到来人眉心一道剑痕嫣红似血。
“臣来迟了。”这人说完话,薄唇抿的很紧,眼中不知埋着多少冰冷的愤怒。
郎梓张口,声音嘶哑不堪:“他杀了齐兰,杀了他……”
“好。”
曾经美轮美奂的梅香宫只剩一片残垣,国师从纳戒中取出狐裘铺在空地上,轻柔地放下郎梓。
他起身,广袖轻振,道意化网,径直将风楼拉扯到面前。
早在看到君临出现时,风楼便欲逃遁,奈何他身上受着伤,境界修为又低了君临大半,哪里能逃得开去。
杀伐道的道意罗网网住他四肢,狠狠地勒进血肉。
风楼只怕他下一秒便让自己灰飞烟灭,连声喊道:“君临你等等!你若杀我,他也要死!”
君临双目微眯,一脚踏在他伤口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风楼被他踩在脚下,疼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然而这都是小事,肉身碎了无所谓,若是神魂也跟着碎了才是真的要命。
便忍着痛赶紧说道:“道祖中了我的噬魂毒。”
君临神色微变。
噬魂毒是风楼用本源魔气所炼制成的剧毒,风楼本为天元气息所化,即便早已失去神息却依然有着旁人无法化解的手段。这噬魂毒便是其一,就连他也难以抵抗。
然而,除非亲口服下,否则以其他手段施毒根本无法侵入郎梓那浓厚的功德之力内。
见君临尚有些怀疑,风楼言简意赅道:“我拿噬魂毒充作嗜血黑莲的花瓣给他了,这阵子你不在,他自己分辨不出来。”
君临眸色愈发深沉。
如今他自是无法杀风楼了,碾了碾他的伤口,又抽取了风楼的本源魔气封在灵珠内,将他扔在一旁,转身抱郎梓。
郎梓早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分明,面色一分未变,仍是冷冷地望着风楼。
“为何不杀他?”
君临将他扶在怀中一语不发,手掌贴上郎梓的伤口,细细为他修复周身伤处。
“为何不杀他?!”郎梓又问了一遍,眼中几乎沁出血来。
“陛下。”君临俯身吻了吻他眼角,温声道,“待他解了您的毒,再杀不迟。”
不远处的风楼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却呵呵笑道:“若要杀我,我便不解了。死也拉了个道祖垫背,这把不亏。”
见郎梓道心不稳,君临抬手便封了风楼的嘴,不让他再有机会激怒郎梓。
“唔唔唔……”风楼身上被绑缚着,旧伤未治又被越来越紧的罗网勒出更多血,叫唤也叫不出来,疼的满地打滚。
而郎梓躺在君临怀里,几乎快将下唇咬烂。
君临目光微闪,道:“陛下睡会罢。”
正抬手要给郎梓施术,陡听耳边轻微一响,正有人凭空出现。
来人与苍生面貌一模一样,穿着件黑色金边道袍,虽眉目如画,周身气息却是死寂而暗沉,正是神君的另一尊分魂,寂灭。
从风楼入殿到君临出现,也不过盏茶时间,苍生今日并未坐镇齐光殿,寂灭于险地得讯赶来,已是用了最快的速度。
他一望场中情形便觉了然,冷声呵斥道:“放开道祖。”
君临与郎梓双双转眼看他。
一个人的表情像是在看智障,另一个则拧着眉发不出声音。
寂灭见君临不为所动,眉目一沉,举手便攻。
口中道:“修罗敢尔,你以为自己能逃过本座法眼么。”
他身影如风,瞬息间便已施出数招。
君临怀抱郎梓,护的滴水不漏,似无意解释。
唯有郎梓,方才灵气得到补给,脑中已清明了些许,疑惑阵阵。
此人一望便知是谁,断不会是敌人,却为何称呼阿彘是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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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七十三章
寂灭乃神君分魂, 实力不容小觑,君临怀中抱着郎梓,招招闪避, 逐渐落了下乘。
宫中大阵破了大半, 拦不住修为高深的修士, 天际数道流光由远处赶来, 正是绵悲长老等人终于御剑而至。
他们乍一落地,见国师怀抱郎梓正同寂灭缠斗, 不禁一愣。
绵悲沉声问楚小戟:“怎么回事?”
楚小戟早慌得不知所措了,根本说不清楚。
还是顾千寻道:“这位仙师一来便让国师交出陛下,国师不愿,便斗了起来。”想了想,又补充道:“方才似听他称呼国师为’修罗‘?”
绵悲等人皆是皱眉。
秦源道:“莫不是寂灭尊上认错了?”
绵悲摇头, 寂灭何许人也,断不会认错的, 可君临又为怎会是修罗?
他拱起双手远远行了个礼,高声道:“尊上,祖师,可否先行停手?”
寂灭哼了哼, 只道他也是被修罗所蒙蔽的傻缺, 手上未停,招式反倒更凶狠了些。
君临避过刺来的一剑,一脚踢起地上的风楼,勾着他后脖颈道:“还不带我们走?”
风楼无法出声, 听他这么一说, 却不住地眼前一亮。
也不知风楼使了什么术法,旁人只觉眼前一花, 那三人已顷刻消失在了原地。
寂灭脸色大变,立即引动灵力探寻,三息后一无所获,气的险些没将这宫殿再毁一次。
呈闲派众长老已然傻眼,绵悲瞪大眼睛,无措地望向寂灭:“尊上……这?!”
寂灭咬牙切齿,恨恨拂袖,道:“神君与魔君已回齐光殿,尔等这便上昆仑罢,若非魔君……若非不便,他早已亲自前来处理此事。”
又道:“莫要问本座,本座头疼。”
说着,人已如来时一般踏碎虚空而去。
众长老面面相觑,但也料到事情绝非自己所看到的那般简单,连寂灭尊上也毫无办法,他们又如何能寻回道祖?
便纷纷御剑而起,准备去昆仑面见神君。
楚小戟见他们要走,哪里甘心,郎梓如今不知被拐哪里去了,他留在宫中还不晓得要担心多久。忙叮嘱了顾千寻几句,便唤出飞剑坠到了呈闲派长老们的身后。
顾千寻并不放心他独自跟去,可陛下骤然失踪,方才那动静也闹得很大,宫里不少人应当都看见了,还不知要传出多少流言,一想到还要安抚宫人、通知侯相等人消息他便觉头大。
却也只得留下善后。
……
风楼施展术法后,君临便抱着郎梓同他到了一处荒芜之所。
但凡有主的小世界,若无主人路引极难进入。
风楼带他们到了此处后,身上道意罗网也解了去,原地蹦跶了几下,揉了揉酸麻的四肢,指着自己嘴巴支支吾吾。
不晓得这术法如何运作的,即便在他自己的地盘也解不得。
君临平静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解除术法,反倒先看怀中的人。
郎梓正睁大眼睛望着他,似乎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便温声同郎梓道:“陛下,先睡会?待您睡醒臣再同您解释。”
郎梓自是摇头不愿,可君临手掌已覆到了他眼睛上。
困倦瞬息降临,他再也抵抗不住,闭上了眼睛。
见郎梓再无动静,君临这才解了施展在风楼身上的术法。
风楼甫一获得解放,便忍不住狠狠喘了几口气,滔滔不绝道:“修罗老兄,你可真是厉害,方才你一出现,我还真将你当做君临了!”
他绕着两人走了一圈,又道:“哈,如今道祖也在我们手上了,你可想好如何夺取他的功德了?实在不行,便将他杀了吧?”
“君临”道:“他已昏睡,我自有办法骗过他。倒是你,在他身上下了噬魂毒,为何不提前告知我?”
风楼叹了一声,歪着嘴笑道:“哪有什么噬魂毒,不过是我编出来唬人的玩意。那日我给他留了些心魔血伪装成的嗜血黑莲花瓣,可惜他身上有君临的禁制,这些心魔血一直未曾发作。”
他似乎可惜的很,“若能引动道祖心中欲念,何必这般麻烦,届时谁都能诓他合道,到了床上鱼水欢畅时什么夺不了?啧,将道祖压在身下的滋味,定然美妙无比。”
“君临”面色不改,捉着郎梓手心调整了一下环抱的姿势,却是不经意间让他避开了风楼的淫-邪目光。
他打量四周,跟着他往前走,声音低沉道:“此处怎得成了这个模样?”
风楼瞥了眼不远处的宫殿道:“你说那个?哦,我嫌你给我的这小世界太单调,趁着你给君临下套时调整了一番,怎么样,不错吧?与魔界的望云殿也差不多。”
“君临”脚步一顿,眸子微沉:“如何叫’我给你的小世界‘?”
“哈哈。”风楼此时终于放下全部戒心,拍了拍他肩膀,“修罗老兄莫怪,实在是那君临太过狡猾,这可是我的老巢,不试探一番我终究难以安心。走罢,我这便带你进去,其他人都已安顿好了。”
风楼展袖,冲眼前挥了挥。
原本荒芜的小路前方,便如水纹荡漾而过,两人视线中亦泛起阵阵涟漪。待涟漪停下,景色早已变了模样,哪里还有巍峨的黑色宫殿,只剩一座直冲天际的高大孤山。
白石铺就的道路绕着孤山盘旋而上,远远望去,如一条盘山的白龙,山顶上的白色殿宇,正是巨龙的脑袋。
风楼同“君临”说起这些时日的进展。
“修士宗派实在太过难以拉拢,实力又差顶不上什么用。倒是有不少仙人加入了我们,月落仙子也唤来不少崇拜者,都同她留在山上。魔族的兽部已被策反,他们的本源魔气都被我收拢了。唉,若不是当日君临毁了我的万魔令,只怕如今整个魔族都还在我的掌控中。”
“说到本源魔气,你方才抽了我的本源,这便还我吧?”
“君临”垂目,道:“此事不急。”
风楼面上陪着笑,心里怎么骂,旁人却无法知晓了。
各个小世界中规则不同,此处无法飞行,“君临”跟着风楼拾步而上,不多时便到了山顶。
这宫殿远处看着小小一点,“君临”走到近前才知,宫殿与方才幻境中所见的并无太大差别,规模宏大,丝毫不下于昆仑山的齐光殿。
殿中并无人声。
风楼道:“我可是严格按照修罗老兄的吩咐来安排的,你进来前不曾让各方见过面,如今可要传唤他们?”
“君临”摇头,“先为我安排一处住所,待我取了道祖的道意与功德再说。”
风楼探着脖子看了眼他怀里的郎梓,笑道:“老兄可否应承我一事?”
“何事?”
“嘿嘿,等你成功,先莫要急着杀道祖,赏给我罢?道祖哪怕没了功德,这仙体也是好东西,若能炼成鼎炉,何愁我无法证道。”
“君临”微微挑眉,忽而冷笑道:“风楼,往后若是主人知晓,你猜他会如何对你?”
风楼嗤道:“待你主人归位,又岂会在乎一个道祖?死了残了又如何,神座之下皆是蝼蚁。”
“君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风楼又想起不久前郎梓身前出现的奇怪斧头,这才叹了口气,“行了,我不想了,万一赌输了我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肉身说不准也要没了。”
他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宫殿深处,“你直接往里走吧,最里头一间卧房空着,周围也没有人,有事便传音唤我。”
“君临”便不再理会他,抱着郎梓入了内殿。
绕过长长走廊,深处的卧房果然无人居住,周边亦施了魔族的阵法,内里倒是宽敞舒适,一应物品准备的很是周全。
他轻轻将郎梓放在了床铺上,又转身开始布置隔绝阵法。
另一座宫殿里,正拿着镜子准备看活春宫的风楼很快便骂骂咧咧出声。
呵,这修罗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都要办事了竟还不忘阻止别人窥探,是不是男人。
眼见着屋中再无魔气,“君临”又等了盏茶,这才亲了亲床上的人。
“陛下,可以睁眼了。”
郎梓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眼睛。
方才进入小世界后,他虽无法睁眼和动弹,神智却清醒的很,一路上两人所有的对话都传入了他耳中。
起先,郎梓以为是那“修罗”的术法不管用,等到他借机捏自己手心时才明白过来,是以一直没有出声。
他身上还是有些乏力,激荡的情绪也在漫长的思考中渐渐恢复平静,此刻打量着周围,忍不住抓紧了“君临”的袖口,轻声道:“阿彘,这是哪里?”
君临从纳戒中取出玉梳,细细梳着郎梓在打斗中散乱的发丝,重新绾好发髻,又亲手为他换了血污的衣袍,闷声回答道:“是风楼的小世界。”
他脱靴上床,扶着郎梓为他输送灵力,一边同他解释。
“半月前,有人设局将臣困住,臣不得不将计就计,也从他口中套出了不少话。”
君临微微阖了阖眼眸,声音很轻,却藏着深深的懊悔,“是臣托大了,这才连累陛下至此。”
郎梓听罢,心里还是有些乱。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眼前的人是君临,或许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便可以假乱真,但他只需一眼便能肯定这的确是君临。
不由越发奇怪起来。
为何勿论是寂灭还是风楼都将他认作那“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