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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做一名成功的鬼修 第1节

作者:未妆 字数:28830 更新:2021-12-14 01:08:22

    书名如何做一名成功的鬼修

    作者未妆

    备注文案

    文案君

    某天,连雾得到了一本秘籍。

    秘籍说首先,你要变成一只已经死透死透的鬼。

    连雾点头嗯嗯,没问题。

    秘籍说其次,你要识字。

    连雾点头嗯嗯,没问题。

    秘籍说最后,你需要一条粗壮的大腿。

    连雾呆没有大腿怎么办

    问如何才算一名成功的鬼修

    连雾严肃脸左手男神,右手飞升,方算是人森赢家。

    总的来说就是一只鬼魂一边打怪升级一边跟男神搅基的故事,无虐。

    提示君

    这里是高亮君主角后期会有黑化现象,以及还有作者君脑洞突破天际的产物。 ̄︶ ̄

    我们的口号是:致力于给小受打造一颗堪比金刚石一样强大的小心脏。╮╰╭

    作者是文案无能星人,文案风格与正文风格是不一样的相信我啊喂正直脸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连雾,陵貉 ┃ 配角 ┃ 其它修真,强强

    、第1章 身死

    连雾死了。

    他坐在紫气宗的练功场的台阶上,摸着自己的胸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懵懵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场地,呆滞地转动自己的眼睛,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当时只觉得心口一凉,连痛都来不及感觉到,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现在看来,自己的尸体还是有些可怖,尽管只是中品的法器,但是自爆时的残片也不是连雾这种修为低微的外门杂役弟子能够抵抗的,胸膛被法器碎片切割出一个大窟窿,还在往外面汩汩的流着鲜红的血,沁入玉石的地砖缝隙,转眼间就染了满地的红。

    幸好法器残片只是当胸穿过,这要是搁在腹部,指不定就肠子肚子流了一地打住不要再想了连雾抱住头。

    他花了半饷的时间总算是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怏怏地站起身来,才发现练功场已经清理干净,之前发生争斗的痕迹也一并抹去了,似乎这里从未死过一个叫连雾的外门弟子一般。

    “聚宵峰的小杂种们都他娘的狗眼长在后脑勺上了。”连雾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咒骂着,满腹怨气,这也难怪,谁想到自个儿好好走路,也能有飞来横祸

    紫气宗为四方大陆道修之首,宗内的争斗也是不输任何一个宗门,像今日这种两拨弟子狭路相逢,仇人眼红,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情况简直如同喝水吃饭般稀松平常。甚至于私下里有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不把人打死或者不被人打死了,都暗自瞒下,心中给人狠记一笔,待下次再来打过。

    但是这仅限于内门弟子,像连雾这样的外门杂役弟子,在他们眼中,如同蝼蚁一般,不值一提,以至于如今连雾尽管是死在了大庭广众之下,却也无声无息,不会有人多过问一句。

    这些连雾心中都清楚,只怪自己不如人,他若是有内门弟子的实力,或者有个师父做靠山,哪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于是连雾现在成了一只孤魂野鬼。

    小时听村里的老人说,人死了之后,魂是要被黑白无常拘去地府黄泉的,然后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忘尽往事前尘,投入六道轮回,来世或做人,或做畜生,成为这三千世界中渺小的一员。

    然而连雾此时并没有看见像老人口中所说的,穿着黑白衣服,手持铁链的鬼差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把他拘去地府,他有些庆幸,又有些茫然,庆幸的是,他自小便怕黑,想来那地府是没有白天的,而茫然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了。

    连雾作为紫气宗里一个杂役弟子,显然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他六岁来到紫气宗,如今已经将将十载了,当时年纪小,不记事,只隐约记得,家里有一个爷爷,一把灰白色的老胡子,喜欢哈哈地笑,笑起来满脸的皱纹都抖动起来,常常摸着连雾的小脑袋,拖长了声音说,我家雾雾是个有福气的人,当年有道长算过的,雾雾以后会有大贵人相助,长命百岁,富贵康乐

    后来村子里发了疫病,死了很多人,爷爷不笑了,曾经大笑起来会抖动的皱纹已经填满了愁苦,他仍然会摸着连雾的头,长长地叹气。然而有一天,一个道士路过村子,向他们家里讨一碗水喝,并带走了连雾。

    将思绪从那模模糊糊的陈年往事中扯回来后,连雾有些惆怅,抬眼看到天已经擦黑了,几颗星子伶仃地挂在天边,还有一抹留恋不去的余霞,他无措地站了一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好仍和往常一样,回去自己住的地方。

    说来真是奇妙,他发现自己死了以后,连走路都快了许多,轻飘飘的,仿佛脚下踩的不是实地一般,身体也是半透明的,他忍不住就有些担心,这要是来了一阵风,自己会不会被刮跑

    毕竟是半大的少年,心思单纯,片刻就把这担忧抛到脑后了,转而开始轻抬步子,仔细地感受这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来。

    紫气宗的外门弟子都是住在外峰,也就是宗门的最外围,他们被分配做宗门各种各样的杂事,洒扫跑腿,琐琐碎碎,在修炼事宜上,也只会最简单的吐纳和引气入体,最好的,也不过修到炼气高期,此后便是筑基大坎,死在此处的人不计其数,但仍有许许多多的人,前赴后继,拼了老命地想要挤入修真大门。

    筑了基,才算摸到修真这漫漫大道的门槛,比普通人多上一百年的寿元,然而在芸芸众生中,能顺利筑基的又有几人倘若真的走了大运,筑基之后,在一百年的时间里结丹的又有几人若是不能突破结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限到来。

    连雾只有炼气中期的修为,他是金木水火四灵根的资质,灵气驳杂,并不是什么修仙的好料子,所以他虽然沮丧,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怀揣着成为修真大能的梦,再过个几年,就下山去,找个好地方,开个小铺子卖卖杂物,娶个贤淑的女子,这辈子安安乐乐地就过去了,对了,说不定还能遇上爷爷曾说过的贵人呢。

    但现今最悲惨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贵人还没遇上,自己倒先惨遭不幸,横死宗门,可见那道士也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四处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罢了。

    连雾百无聊赖地想着,就见迎面走来一个人,借着月色仔细一看,原来是陈刮皮,他匆匆走着,一双小三角眼鬼祟地四下张望,似乎担心被人撞见。

    连雾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心中乐了,这陈刮皮不知道要去做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该你今天不走运,撞你连雾爷爷手里了。

    他也不去住处了,转过身就跟在陈刮皮后边,无声无息,要是陈刮皮看得到的话,保管能吓得尿一裤子,连雾这举动真是太渗人了,他的魂魄在银白的月光下散发着蓝幽幽的光,一手掰着陈金胜的肩膀,一手作势去掐他的脖子,还龇牙咧嘴地做着各式各样的鬼脸,衬着微弱的月色,猛一看上去倒真挺能吓人。

    说来陈刮皮确实跟连雾有过不小的过节,陈刮皮原本叫陈金胜,是一个外门小管事,管着外门的一小批弟子,给他们分配一些活计,为人刻薄,又十足的心胸狭隘,常常编排各种各样的借口克扣手下弟子的晶石和丹药,大部分弟子都只能暗自忍气吞声,只求他大发慈悲,克扣得少一点,也有愣头愣脑的弟子不服,告到大管事那里去,只是最后都石沉大海。

    事情没有解决,反招来陈金胜的记恨,处处下绊子,分配的活计也十分苛刻,晶石丹药之类的,就更不消说了,据说就算是一块石头经过陈金胜的手,那也会被刮下一层皮来,所以陈金胜又被人称陈刮皮。

    陈刮皮这诨名是连雾这里传出去的,那时他还小,十岁出头,被陈刮皮贪了一样东西去,心中十分的不乐意,就去找到大管事,说明此事,求大管事给个公道,大管事问他“你说那东西是你的,可有凭证”连雾愣愣地答道“那菩提子是我自小便带着的,还需要什么凭证么”

    大管事摇头,声音冷淡,只道“你自己的东西护不住,来求别人做什么”又说“外门规定,越级告状,须杖四百,念你年纪尚小,只杖你五十,去吧。”

    于是连雾告状不成,倒讨了一顿好打,在床上足躺了十来日,又让陈金胜得知了此事,平日里与他稍有亲近的弟子们都知道陈金胜的手段,纷纷避而远之,后来连雾果然在外门里过得愈发辛苦,处处是刁难,就是这回身死,也有一部分是陈金胜的功劳。

    这回他会突遭横祸,也是因为陈金胜派他去聚宵峰送灵茶的缘故,聚宵峰的弟子们是宗内出了名的嚣张、好斗,且自视甚高,总觉得这世上比他们修为不如的人都是蝼蚁,打架也是十分拼命,不计后果,一般来说,寻常人都不想招惹他们,有嫌麻烦的,也有怕死的,像连雾这样的外门弟子就更不必说了,只求离这些煞神们远一点,哪有愿意跑这趟腿的

    再说聚宵峰这阵子颇不平静,与隔壁山头的小道峰冲突频频,断胳膊断腿几乎都是常有的事,宗内弟子谁不避而远之陈金胜的刻意而为,连雾果然被殃及,白白送了性命,他心中对此人不可谓不痛恨。

    眼下见这陈金胜鬼鬼祟祟地往内门后山走,连雾想也不想就跟着过去了,他活着的时候尚且不怕这人,如今身死,更是无所畏惧了。

    赶路的陈金胜却不知道自己身后跟了个鬼,他越走越偏僻,过了雁回林,又绕到七星潭,再往后走半柱香的时间,那边有一大片参天古木,黑黢黢的,连月光都照不进去,如同一只张大了的口的巨兽,潜伏在不远处,欲择人而噬。

    这树林很宽,绵延数百里,名为五仙岭,紫气宗便是依此山而建,山中全是四五人合抱都围不过来的参天巨木,枝桠遮天蔽日,白日里进去都嫌有些阴森了,何况是大晚上的连雾不由心中泛起嘀咕,这陈金胜到此处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第2章 邪物

    月黑风高夜,陈金胜深夜独自一人摸到这后山,显然不是来赏月散心的,他匆匆地走着,不时还会用上疾行符,若非连雾是个鬼魂,只怕还追不上他。

    连雾缀在他身后几步,随着他行走,时快时慢,步子飘忽,他发现自己走了这么些路程,居然没有半点疲累感,脚步反而愈发轻盈,像是寻到了某种规律了一般,再看前面使着疾行符的陈金胜,只觉得他速度慢得简直如同在爬了。

    一个鬼鬼祟祟,一个脚下生风,不多时,两人就一前一后进了五仙岭。参天的巨木伸展着葱郁的枝桠,将月光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只从一些树叶的缝隙之间漏下些许细碎的银白月光,除此之外,就是大片的黑暗。

    连雾身上散发着的光愈发幽蓝,当然这光也只能他自己看见了,他惊奇地发现,即便是在这黑暗中,视物却并没有任何障碍,犹如在白昼之下,树枝草叶,飞禽走兽,甚至蚊虫,无一不清晰可见,比他在世时看得还要清楚明晰。

    原来人死了之后竟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他心中惊异不已,又去看走在前面的陈金胜,他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走得从容熟稔,如同走在自家后院一般,在这样大的林子也没有迷失方向,可见他对这路线十分熟悉,来过此处只怕没有几十也有十几遍了。

    陈金胜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后,才燃起一张符纸照明,昏黄的火光映在黑暗的林子里,并没有多大的作用,连雾见陈金胜似乎也不太需要照明,脚步迈得越来越快,他敏感地察觉到四周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实际上连雾也说不上到底是什么变化,只觉得这气息令人压抑,隐隐的有些不舒服,而陈金胜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似的,一直面无表情的脸孔开始泄漏了些许激动,浑浊的眼睛在昏黄的火光下显得有那么一点狂热来。

    连雾心中不由大奇,这五仙岭中到底有些什么能引得他如此作态

    很快,林中的树木开始显得更加密实,挤挤挨挨的,甚至有些树木纠缠着长到了一起,猛一看上去,如同缠绕的巨蛇一般,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树木之间的缝隙只让一人堪堪走过,让连雾有一种在猛兽腹中行走的错觉,那种令他隐隐不适的气息越来越近,直至两人来到一小片空地。

    说是空地其实也算不上,只是此处的树木不如其他地方那样密实,突兀地空出一块地方,好像是树木刻意避着这一方泥土生长一般,连根杂草都没有,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其中藏着不妥。

    地上没有杂草,却有一堆乱石子,排列成某种阵法的模样,像一只巨大而且古怪的眼睛,闪烁着蓝紫色的光芒,阴森却艳丽。连雾的心神似乎被那石子给吸引了过去,莫名从心底生出几分渴望来,他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蓦然停住,有些惊慌地又退了回来,默念几遍清心咒,暗自惊心,不知那石子究竟是什么他居然被迷了心神。

    这时,那股压抑的气息越来越近,陈金胜手中的符纸上,原本昏黄的火光渐渐染上了蓝色,他蓦然挥手,将符纸甩进那阵法之中,那堆石子霎时窜起两指高的蓝紫色火焰来,随后连雾发现地上冒出几缕灰黑色的烟雾,缓慢地往阵法中间聚拢,黑雾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一般,悄无声息,好似一条条细小的蛇,断断续续地蠕动着爬到了阵法中,那场面诡异不已,直看得连雾后背寒毛直竖,虽然他现在已经没有寒毛了。

    陈金胜似乎也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场景,挪开眼睛,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四周的树木,过了片刻,黑雾好像终于冒尽了,全部聚集在阵法中间,互相缠绕着,翻滚着,最后拉长开来,足有四尺来高,像一张巨大的人脸,但头上却又长着三个角,张大了嘴,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看上去实在有些可怖,那脸孔转了过来,正对着两人,这使得连雾能清晰地看到它黑窟窿一样的两只眼睛,燃着冷幽幽的蓝火,像两个小灯笼,窟窿四周还有细微的黑雾小虫子一样地扭动,明明没有瞳孔,连雾却能感觉到那双眼睛的视线有如实物一般,扫视着这边。

    那人脸歪成一个扭曲的样子,吞吐着黑雾,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像尖锐的石子与金属摩擦时的音色“东西带来了吗”

    陈金胜退了几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干笑着,满脸的谄媚“带、带来了,”他说着,一面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陶瓮来,嗓子微微地抖“就在这里了,前辈您瞧。”

    那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陶瓮,跟平常做腌菜的坛子没有什么两样,粗糙的纹路,黑褐的颜色,上面封着一张红纸,陈金胜把陶瓮放在地上,退了几步,那人脸又扭了扭,朝着那陶瓮,黑窟窿的眼睛里面满是贪婪和嗜血,它往前探了探,陈金胜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居然也往前走了一步,笑得愈发谄媚,他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尖细得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前辈、前辈,我们不是说好的”

    人脸“嗬嗬”冷笑,脸上的黑雾一散一收,道“你急什么本座向来言而有信。”它停了停,似乎想到了什么,“哈哈”地笑起来“好好好,本座先给你点甜头尝尝,免得你总提心吊胆,不尽心为本座做事。”

    它说着,脸孔下方蓦然探出一条手臂来,也是黑雾凝成的,点在陈金胜的额头上,连雾能看见有丝丝的黑雾缓缓渗入他的眉间,陈金胜面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化起来,不适,皱眉,恍然,狂喜,片刻后,待黑雾散去,陈金胜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来,他的眼中满是狂热,似乎是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口中喃喃“筑基了我筑基了哈哈哈哈哈我终于筑基了”筑基就等于比平常人多了整整一百年的寿元,向长生大道更靠近了一步,也无怪乎他这么激动了。

    这诡异的场景,看的连雾也呆愣住,他皱起眉头,这情况怎么看都不正常,筑基哪有这样简单的,但是他又能感觉到陈金胜的修为确实是突破了筑基,只是不知道那黑雾是个什么东西,想来必然是某种邪物无疑了,但五仙岭中怎么可能会出现邪物紫气宗为道修之首,清气最盛,居然在后山中长了这么个不善的东西,实在是骇人听闻。

    他心中想着,又去看那人脸,只见那东西发出“嗬嗬”的笑声,如同手臂一样的黑雾粗暴地撕开陶瓮的红色封纸,一股脑就整个钻了进去,瓮中顿时声音大作,嘈嘈杂杂,像是一张大嘴在嚼动什么,又像是吸食发出的“嘶嘶”声,连雾听得后背发寒,陈金胜也被这动静吓得脚一软,踉跄着退了几步。

    那动静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忽然,瓮中的声音静止了片刻,陶瓮就“噗”地一声炸裂开来,从中窜起一团血雾,凝在半空中,暗红的雾气迅速涌动,又扭成了一张人脸,只不过原本黑窟窿中蓝幽幽的火焰这回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邪恶而不祥。

    那人脸歪了歪,凑近陈金胜,吞吐着血色的雾气,声音依旧嘶哑难听“这次的东西本座很满意,很满意,你下次来,要记得带更多的血祭,本座才能给你更多的力量,安心为本座做事,本座不会亏待与你的。”

    陈金胜早吓破了胆,他之前凭着一股子贪婪才敢向那邪物索求报酬,现在那阵勇气过去了,脚软得几乎站立不稳,他把个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似的,干笑着应答“是是是,小的知道了,知道了。”

    “不过,”那人脸话锋一转,那双黑窟窿似的眼睛紧紧盯着陈金胜,血红色的火焰跳动着,似乎下一刻就能扑上来啃噬人一般“你如果有二心,本座定会将你活活血祭你可记好了”

    “不不不”陈金胜吓得急忙摆手“尊者放心,尊者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透露的,必定为尊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情急之下改的称呼似乎恰巧取悦了那人脸,“嗯”人脸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凝出触手往陈金胜身上闪电般地击去,异变陡生,陈金胜的身上刹那间就迸发出一层金色的光芒,将那血红的触手迅速弹开,空气中顿时弥散出一股烧焦的恶臭味道,陈金胜吓得大叫一声,软倒在地,胸口的衣服被灼烧成灰,除了皮肤有些烧伤的红痕,倒并没有其他实质性的伤口。

    他呼哧喘气地往后快速爬动几步,同手同脚,十分滑稽,那人脸似乎被触怒了,整个就胀大了一倍,冲地上的陈金胜咆哮着“这是什么你居然敢暗算于我”

    这话说的十分没道理,明明他自己暗算不成反被打,连雾都看呆了,这邪物居然还会恶人先告状,倒如市井中的泼皮无赖一般,陈金胜当然不敢反驳,只是仍然瑟缩着往后爬动,尖细的嗓子抖得变调,讨饶道“尊者息怒,尊者息怒,只是一个小玩意而已。”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来,那是一个普通的木珠串,但是其中绑了两枚东西,此时正隐约地放着金光,一闪一烁,如同呼吸一般。

    连雾一看到那东西,登时大怒。

    、第3章 菩提子

    “菩提子”那血雾惊叫道,黑窟窿眼睛中的血色火焰跳了跳“你竟有这样的东西”

    “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陈金胜嘿嘿地笑了一声,眼神闪烁,显出一股子奸猾来,道“这物事虽是我自小便带着的,但是也没有多大的用处,让尊者见笑了。”

    这话让一旁听着的连雾霎时怒火中烧,忍不住破口骂道“好不要脸的老东西,明明是从小爷这里骗去的还敢扯谎”

    原来那菩提子本是连雾的,当年随着云游道士离开村子后,道士将他带来紫气宗,并留给他一串木珠,只说道“你我缘分已尽,这珠串不甚贵重,但可保你性命,万莫离身,只望你不失赤子之心,坚守本性,方不负贫道此番算计。”

    彼时连雾年纪尚小,对那道士说的话半懂不懂,只当这是个玩物,见上面两颗菩提子花纹奇特,触手温润坚硬,握在掌中顿觉心中宁静祥和,不由十分喜欢,但一介稚童哪懂财不露白某日拿出来把玩时,让陈金胜觑见,使了八分手段,将此物骗了过去。

    如今见陈金胜满嘴胡言,连雾自是怒不可遏,可是他眼下是鬼魂之体,并不能给陈金胜造成任何伤害,刚想扑上去厮打的念头又熄灭了,连雾十分丧气,只怪自己不如那老东西厉害,否则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说不得再过几日,自己就要灰飞烟灭,魂消魄散了呢,这么一想,顿时心有戚戚焉,只觉得万念俱灰,再看陈金胜那副嘴脸,心中反胃不已。

    陈金胜却丝毫不觉,捧着那菩提子跟眼珠子似的,自觉性命有了保证,硬气许多,连腰杆也挺了起来,见他如此,那人脸怪笑起来,往前一扑,凑到他身前,与他之间堪堪只隔了一指距离,喷吐着血雾,威胁道“你莫发蠢,本座虽说是厌恶那些秃驴们弄的玩意儿,但还不至于怕了,当年神魔大战,本座杀的秃驴算起来,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这些都慢说,你方才得了本座的修为,一举突破筑基,你以为,本座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那修为中种了一颗魔种,你若有二心,本座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你吸干,制成傀儡。”说罢便桀桀地大笑起来。

    这话听得陈金胜面上青白一片,连动都不敢动了,只觉得一桶冰水从头泼到脚,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中的菩提珠串几乎没捧住,连雾颇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心道,与虎谋皮自古以来哪有好下场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邪物似乎深谙打一棒给个甜枣的手段,话锋一转,又道“你只管安心罢,好好为本座做事,待本座重回这人间,唤醒千万魔物,一统此界,你便是头等的功劳。”

    陈金胜立刻诺诺应声,再不敢有半分不敬,那邪物见他如此,总算勉强满意了,卷起地上的一块石子递过去,意味深长地道“此物是好东西,乃本座从九幽之地搜集而来,于你修行大有益处,但是切记不要贪多,否则,别怪本座没有提醒你。”

    陈金胜立刻收起菩提子,接过那闪着蓝紫色光芒的石子,点头应是,那人脸又道“本座近日要闭关修炼,你一月后再来时,本座要看到足够多的血祭。”见陈金胜谄笑着应了,这才扭了扭脸,血雾吞吐着,翻滚着,分散成一缕缕细长的雾状,蛇似地从阵法中四下爬开,蠕动着钻回地底,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古古怪怪的如同眼睛一样的阵法。

    尽管已经看过一次,再看时,连雾仍觉得有些恶寒,好像那蛇没钻回地底,倒钻到他耳朵里去了似的,这么一想,只觉得浑身都不舒坦了,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地。

    幸而陈金胜也似乎有些不适,片刻都不敢停留,揣着那石头匆匆走了,连雾自然步步紧跟,五仙岭这么大,他肯定是不认识路的,作为一只鬼,这要是迷了路,可就丢脸大发了。

    待走出后山,已是深夜,漫天的星子闪烁着,簇拥着一轮圆月,万物俱籁,偶有虫鸣,不甘寂寞地拖长着调子,高一声,低一声。

    连雾跟着陈金胜去了他的住处,他一方面实在好奇,那石子是个什么东西,能一直隐隐地吸引着他的视线,而另一方面,想趁个什么机会,想办法把自己的那串木珠拿回来,即便是没有用处,他也不想将此物留给陈金胜。

    便是送给陌生人也比落在他手上来的好,连雾暗自嘀咕,他可是十分记仇的,一想到自己的东西被这么个令人作呕的人拿着,他就觉得心中十分膈应,半点都平静不下来。

    陈金胜到了他的住处,果然不出连雾所料,甫一进门,陈金胜就张罗着取出一套阵旗,布好阵法,看着他忙进忙出,连雾心道,此人果然奸猾,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估计陈金胜怎么也想不到,没人来偷窥他,倒有个鬼时时跟在他身后,将所有的秘密都光明正大地看了去,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气地呕血连雾心中不禁有些恶意地想着。

    同时连雾也有些疑惑,明明陈金胜手中有了菩提子,此物想来具有最基本的避邪之功,不说除妖除魔,竟然都没察觉到他,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没有动手害人还是有些别的什么缘故

    连雾琢磨片刻,百思不得其解,也只好按下此事不提,见陈金胜总算布好阵法了,这才走到桌边坐下,从储物袋拿出那颗石子,仔细地看着。

    连雾也凑近了看,借着烛火,细细端详,那石头只有成年人的拳头大小,表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漆黑如墨,墨黑中又泛着隐约的幽蓝,实在是不怎么好看,而且不知是什么原因,石头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艳丽的蓝紫色光芒,就如同一颗普通的石头,还长得十分寒碜。

    陈金胜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注入灵力也没有半分反应,还是黑漆漆的一块,除了泛着的幽蓝颜色有些诡谲以外,同其他石头并没有任何分别,扔到路边估计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这与他想象中的情况相差甚远,不由十分失望。

    他本想将石头扔了,但是犹豫一番之后,又将石头放在桌边,不再关注,转而取出那串菩提子来,贪婪地捧到眼前,仔细地看着,那菩提子曾是连雾最熟悉的东西,时常把玩,对其中每一条花纹的走势都了如指掌,两颗菩提子都为二十一瓣,核桃大小,色泽光润,纹理细腻,黑褐透红,触手温润如玉,一看就不是凡品,其余的十颗木珠只有龙眼大,十分普通,倒是不太起眼。

    陈金胜把玩了片刻,面上露出志得意满地神色,自言自语道“嘿嘿,想不到当年从那小娃娃那里随手一摸,竟然能摸到这样的好东西,我还只当这只是一件普通的佛门物事,看来我真是气运极佳啊,有那魔物相助,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就能一举突破结丹,得道飞升不过指日可待。”

    连雾心中有些无语,这人竟然平白发起梦癫来了,真是可笑之极,且不说这修为来得如此古怪,一看就是些歪门邪道,就说那人脸邪物,也不是什么善类,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助你飞升只怕今日的施与,他日里定会加倍讨回才对。可怜这陈金胜还兀自做着什么得道飞升的美梦,简直荒诞。

    他这厢嘲笑陈金胜自是不觉,他正沉浸在那飞升成仙的美梦中,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将菩提珠串戴在手上,道“那魔物说得自负,但似乎还是有些忌惮这东西我还是小心点为好。”

    说着便起身,往隔壁房间走去,急得连雾眼睛几乎要冒火,这要是戴在他身上,哪还有机会将其偷来他几步追上前去,不防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啪嗒”一声闷响。

    “什么东西”陈金胜警觉地回头,一双三角眼精光闪烁,犀利地扫视着屋子,连雾有些呆,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身体能穿透各种各样的障碍,无法触摸任何物事,尽管打着想偷来菩提珠串的算盘,但是他心中也十分清楚,这只是白作功,因为他根本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也不能与人交流,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能从一个筑基修士手中偷出一样备受重视的物件只不过是心中不甘罢了。

    眼下骤然碰到了个什么,连雾首先是大喜,大喜之后是大惊,喜的是他居然能触摸到什么,而惊的是,陈金胜是否已经看到他了

    、第4章 身体

    连雾顿时紧张起来,立刻望向陈金胜,见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这才低头,待看清碰落的物事,不由惊诧,原来正是那块没什么作用的石头,落地之后,闪了一阵细微的蓝光,随即又熄灭了,再次变得毫不起眼。

    然而陈金胜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见那石头滚落在地,只当没有放稳,也懒得去捡拾,就径自走开了。

    连雾却看着那石头,皱了皱眉,蹲下身去,迟疑了片刻,才伸出手去,皆因此物是那人脸邪物给的,也还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心中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犹犹豫豫的,过了好半天才下了决心,才摸向那块黑漆漆的石头。

    很快的,他再次触摸到了那石头的表面,触手冰冷、坚硬,表面十分粗糙,有些硌手,他顺势就将石头拿起来,托在手上,他的身体本是半透明的,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细长的手指拿着那石头,看起来倒是十分的优美。

    然后连雾惊讶地发现,那石头本来是没有什么重量,轻飘飘的,过了片刻,其漆黑的表面开始浮动些许细微的幽蓝光粒,萤火一般飘起来,随着时间的变长,光粒越来越多,开始缓缓聚集在一起,蓝光愈盛,重量也开始越来越明显,蓦地,那团蓝光开始一股脑地涌进他的手掌。

    几乎就在一息之间,连雾发现从自己托着石头的指尖开始,他身体原本的蓝色光芒渐渐退散,转而露出苍白的皮肤

    他有些无法控制地哆嗦着手指,几乎要把那石头抖落下去,整个人差点就要喜极而泣了。他竭力忍耐,稳住心神,看那蓝光渐渐由指尖褪至手掌,再到手腕,直至整条手臂都暴露出来。

    这石头不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作用连雾一面暗自惊叹,一面感受着自己失而复得的身体,摩挲着手掌中的石头,细细地品味那触感,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触碰而已,若非经过身死,只怕他以前不会有半点在意,身死之后他总觉得整个人、不,整个鬼魂都空荡荡的,没个着落与依附,似乎转眼就会堙没在空气中,如一抔尘埃一般。

    纵是连雾向来心眼宽,看得开,也不禁会有些许的惶恐,眼下看着自己的身躯渐渐显露出来,心中不由唏嘘不已。

    他握着那石头,直到整个身躯都呈现出来,仍是他死之前那身外门弟子的统一装扮,藏青色与白色相间,朴素平常,然而却让他心生感动。

    他走动几步,见与平常一般无二,本就是少年人,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荡,面上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来。

    连雾站了会儿,平静了一番心情,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出现在这屋子里,陈金胜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他

    但凡修真者都是有神识的,连雾虽然修炼的不好,只有炼气中期的修为,他的神识也有模糊的那么一点,能够感觉到自身的经脉走势,修为越高,神识就越广,神识覆盖之处,无一不清晰,如同身临其境,飞禽走兽,花草树木,都一一了如指掌,据说有大能者,神识能覆盖半个四方大陆

    当然,这只是连雾道听途说的,平日听一耳朵那些外门弟子们吹吹叨叨的闲话,也能长不少见识,对这修真之事也有了许多的了解。

    陈金胜不说修为有多高,但好歹也是个筑基修士,在紫气宗里,已经足以笑傲半个外门了,只是他这么久都没发现连雾的存在,连雾不禁暗自揣度,这老东西莫不是睡死了

    这样一想,他又记起自己的菩提木珠来,得想个法子将它弄出来才是,他站着想了大半天,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究竟有个什么好主意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一个筑基修士手上将那木珠弄出来,于是白白站了大半宿,眼见着窗纸都有些亮了,心中不由着急起来。

    恰在这时,里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连雾与出来的陈金胜正巧打了个正面,他呆呆地眨了眨眼,陈金胜惊怒之下,一声暴喝“什么人”转而又认出他来“连雾你不是已经死了”

    连雾嘻嘻地笑了起来,十分的不正经,道“陈刮皮,你昧我宝贝,害我性命,今日小爷变成了鬼,找你偿命来了。”

    陈金胜听罢不但不慌,反而猖狂大笑,无耻地道“即便是如此,你又能奈我何你一个小小的炼气弟子,陈爷看得上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你今日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我杀得了你一次,自然也杀得了你第二次,挫骨扬灰,魂飞魄散之事,陈爷向来做得也不少,熟门得很”

    他一摸储物袋,“锵锵”两声,两柄飞剑绕了个漂亮的弧线,一左一右地停在他身旁,剑刃闪着寒光,对准了连雾,只待陈金胜一瞬意动,就能将连雾戳个对穿,陈金胜洋洋自得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我适才突破筑基,你就送上门来练手,赶得倒真是巧,你既然如此盛情,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

    连雾心中有些紧张起来,盯着陈金胜的动作,又瞄了瞄那两柄颤动的剑,陈金胜面上满是狰狞,暴喝一声,全力驱使着剑,挟着疾风流光般地刺向连雾,连雾暗暗叫糟,他手中除了那石头之外,空无一物,哪里抵挡得住,当机立断,将手中的黑石一股脑奋力砸过去,转身就跑。

    陈金胜哪料到迎面飞来一块石头,随手将其挥开,再看时,连雾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的神色顿时十分难看起来,本以为自己已经筑基,杀一介鬼魂不过易如反掌,哪想到,竟然让他逃了,这让原本信心满满的陈金胜好似劈头挨了一耳光,面上青黑一片,表情骤然变得暴戾起来。

    再说连雾扔了石头之后,霎时觉得有一股力量从手中弹了出去,整个身子蓦然一轻,心口一凉,然后就看到那两柄飞剑已经当胸穿过,将自己的身体戳了两个洞,不过随即,那蓝色光芒就如同拨开了的水一般,自如地合拢,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

    连雾颇有些惊奇地盯着自己的胸口看了半天,然而并没有什么别的发现,暂时只知道普通法器对自己是无法造成伤害的,心下不由大定,转而看向地上被扔出去的那块黑石头,但是见陈金胜已经注意到它,也只好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去,再图他计了。

    连雾在宗门内百无聊赖地又晃荡了几日,可以说是看尽了人世百态,宗门上下各人的龃龉争斗、阴谋手段一一收入眼底,不禁感叹,人心隔肚皮,紫气宗已经从内部开始朽坏,以前他在外门时尚且还好,虽然有些小勾当,但比起如今看到的,那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些内门弟子、各堂管事甚至峰主长老,各自排挤打压,争夺功利,他心中有种莫名的预感,紫气宗只怕不会长久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再不复几百年前的辉煌。

    他唏嘘不已,转而在心中惦念起陈金胜那块黑石头以及菩提珠串,每日时不时过去转悠几次,但是陈金胜显然已经有了防备,珠串戴在腕上,那石头收在储物袋里,日日不曾离身,没有丝毫的空子留给连雾。

    连雾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那么冲动了,好歹抱着石头先跑为上啊

    尽管如此,连雾也没有放弃,他想着总有一日能有办法的,便继续在宗门游荡。

    经过几日的时间,他意外地发现自身的蓝色光芒居然是可以控制的,比如他运念将蓝光聚集在脚上,走路时便会轻松许多,有时甚至能飘起来。

    不过对于漂浮,他暂时还没有参透其中的奥秘,只觉得脚上提步的时候,偶尔会有一步轻过一步的感觉,这时只需要稳住心神,将自己放松,就能发现,脚下可以一步一步地迈到更高的地方,如同上台阶一样。

    连雾走着走着就能玩的不亦乐乎,他慢慢地揣度其中的规律,并试图让自己能自如地漂浮起来,只不过暂时还未成功。

    这一日,连雾正提脚往空中迈步,下方的小径来了几个人,作内门弟子打扮,一面走,一面窃窃私语着,神情颇有些幸灾乐祸。

    连雾对此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宗内游荡的这些日子,不知碰到多少次这样的情况,早已没了之前的那种好奇。

    这里大多数人都藏着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算盘打得“噼啪”响,如同抢食的野兽似的。

    连雾斟酌了半天,才用了这个形容词,对,就是野兽。

    这次他本也不想理会,当作耳边风就过了,自顾自地踏步,试图走得更高一些,有几个诸如“入魔”“活该”之类字眼伴随着一个人名隐约钻进他的耳中,让他有些在意地停下动作,想了想,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第5章 陵貉

    那几个内门弟子在宗内似乎也不怎么受重视,凑在一起,说出的话直冒酸气,隔三里地都能闻得到。

    其中一名阔脸浓眉的弟子嘲笑道“他之前不是挺威风清宥大长老的关门弟子,走路都不拿正眼看人的。”

    另一名长相有些老成的弟子接口道“可不是,我说怎么年纪轻轻就能突破元婴,原来是走了邪路子,若不是清宥长老深明大义,只怕宗门还不知会被蒙骗多久,这种人,就该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又有人嗤道“也难怪,若是入了魔道,修为进境一日千里,那人怎么可能经受得住此等诱惑以前宗门内还有人传他是天纵奇才,天生仙骨云云,现在只怕是自打耳光了。”他的语气虽然轻蔑,可神情却又流露出几丝隐秘的羡慕来,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道“那魔修功法真的如此神奇么”

    之前说话的那两人对视一眼,都互相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隐约的贪婪与嫉羡,那阔脸的弟子也压低声音,道“咳,谁知道呢,不过,修炼三十载便突破元婴的,别说是你我亦或是紫气宗,便是整个四方大陆都闻所未闻,可见那魔修功法确实”

    另一人语气意味不明地接口道“也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不过,如今他被清宥大长老困在九老洞,任他就是有泼天的本事,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了。”

    那两人都颔首说是,又凑近议论了几句,三人才各怀心思地散去。

    连雾并没有跟上去,他站在半空中,稍稍一琢磨,就知道他们口中说的“那人”是谁了。还真是凑巧,他也认识“那人”,并且还在心中暗暗地景仰过。

    那都是些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还得从当年那道士把他扔在紫气宗山下的时候说起,他那时不过六岁,瘦瘦小小,道士指着紫气宗的外门山路,说那山上有神仙,待连雾仰起小脑袋去看的时候,自个就趁机甩手走了,连包袱干粮也不给他留一个。

    连雾很可怜地在山脚的树下蹲了半天,从早上蹲到下午,饿得小肚子咕咕叫,看到地上有蚂蚁爬过,眼睛都能发绿,他心中十分委屈,不明白道士怎么扔下他一个人就走了,想去追,又担心那道士回来找不见他,只好继续蹲着,一边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但小孩子哪里经得住饿,一只大长虫子吐着透明的长丝,从树上倒吊下来,正好挂在他眼前,白胖的身子扭啊扭的,看起来肥肥的,惹得他咽了咽口水,伸出小手颤颤地去捉。

    “那个不能吃的。”一个冷淡却认真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连雾住了手,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彼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了,因为背光,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只觉得他很高,非常高,站在尚年幼的连雾面前,那人简直就像一棵大树,笔直坚毅地站在那里,为当时无措的他带来了一抹希望。

    然而当时连雾就傻住了,呆呼呼地半张着嘴,看那人走到身前,半蹲下身,俯视着他,没什么表情地问道“小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六岁的连雾自然说不清他是从哪里来的,对着陌生的青年男子语无伦次了半天,什么都没说明白,但那人却似乎很认真地听了他的话,想了会儿,塞给他一粒圆滚滚的小丸子,只道了声“吃。”然后就将他抱起来。

    小连雾的视线顿时就拉得开阔了,他有些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大山,一眼看去,几乎都望不到顶,一条羊肠小道蜿蜒着爬上山,隔得远了,好像一条丝线一样,似乎就要淹没在那翠绿的树海之间。

    那日下午,青年男子将连雾托在手臂上,御剑飞行,找遍了附近方圆几百里,也没能找到连雾口中说的道士。

    眼见着天色一点一点地黑了下来,连雾心中十分难过,搂着男子的脖颈,忍不住吧嗒吧嗒地小声哭了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那人似乎有些无措,晃了晃手臂,连雾的小身子也跟着晃了晃,他低声道“别哭。”

    连雾不理他,兀自哭得直打嗝,扁着嘴嘤嘤嘤的,男子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些不易察觉的苦恼来,他想了想,又道“你别哭,你看这个。”

    他不知从哪儿取出来一个玉球来,婴儿拳头大小,绿莹莹的,最外边是呈半透明的水绿,越往中间那绿色越深,翠绿翠绿的,转动时那汪绿色似乎在其中流动,下方缀着翠色的丝绦,做工十分精致。

    那玉球果然吸引了连雾的注意力,他哼哼唧唧地攥住了,把脸在人肩上蹭干眼泪,玩起那小玉球来。

    及至最后,他们仍是没有找到那道士,男子只得将他带回了紫气宗,交给弟子堂,从此,连雾便留在了紫气宗。

    后来,连雾得知他叫陵貉,清宥大长老的关门弟子,十分厉害,年纪轻轻就修为高深,后来闭关修炼,没过几年,再出关时已经突破元婴,成为紫气宗的那一代弟子的第一人,只怕放眼整个四方大陆,也没有同龄的人能与他比肩,三十多岁就修成元婴,让修真界的一干人都妒红了眼。

    陵貉在连雾心中一直是个仰望的存在,不管是幼时,亦或是现在,尽管之后再无交集,但连雾一直记得那个青年男子,背着一把玄色的剑,神色冷淡,眉目修长,抬眼望过来时,眼神坚毅,十分英俊。

    如今骤闻,那样的人竟然入魔了连雾震惊之余,又皱起眉来,思索片刻,健步如飞地往九老洞的方向而去。

    九老洞在磨剑峰上,专门用来关押犯事的弟子,那处地方位置奇特,寒气极重,常年飘着零星的雪花,风吹在人脸上,跟刀子似的,活像要剐下来一层肉,当然,这些连雾作为一个鬼魂是感觉不到的。

    他以前从未到过九老洞,洞口只一人多高,有一座厚重的石门,还泛着奇异的红色光芒,不知是些什么,连雾也没有时间细看,匆匆地穿过了石门。

    洞里面竟然比洞外要更冷,尽管连雾是感觉不到,但是光看着寒风在其中肆意地卷席而过,夹杂着雪粒,沸沸扬扬地满洞飘着,地上的积雪足有半尺之深。

    他皱紧了眉,仔细地查看着不大的洞府,却发现洞内根本没有人,难道那几个内门弟子在撒谎还是陵貉已经逃了

    观察片刻之后,连雾很快推翻了后者,据说九老洞曾经关过化神期的修士,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是此处根本就没有人来过的痕迹,连雾不禁揣测着,难道陵貉并不是被关在此处那他被关在了哪里

    他想了想,决定去陵貉的师尊,清宥长老处看看,或许能得到些许的线索,也许在心底,他一直渴望着再见当年抱起他的那个男子一面。

    出了九老洞,连雾觉得走过去实在有些慢,清观距离此处甚远,光靠两条腿至少得走上三个时辰。

    看着洞府前不远处的悬崖,他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越想越觉得可行,将蓝光聚集在脚上,猛然从那崖山上一跃而下,同时张开了手臂,如一只伸展着双翅的鸟儿一般,从崖上滑翔起来。

    飞起来的前一瞬间,连雾觉得心都要骤停了,尽管他现在没有心了,但仍然觉得十分紧张,或许是人的本能畏惧,他脑中清楚即便是摔下去,跌入崖底,也不可能再死上一次。

    安全落地的那一瞬间,连雾觉得他的心和身体仿佛一下分成了两半儿,身体紧张得几乎僵硬,心中却燃烧着少年人所特有的一往无前的豪情,似乎就此粉身碎骨也毫无畏惧。

    他就像骤然间福至心灵一般,提起脚大步跨向空中,奔跑着到了自身所能承受的最高处,张开手臂滑翔而下,如同一只鹂鸟,一起一落,向远方飞奔而去。

    清宥长老的洞府在宗内内门,靠近五仙岭的地方,再次看见那片庞大的森林,巨木参天,枝桠纠缠着长到一起,连雾又想起那夜在其中看到的景象,不由觉得那森林有些可怖起来。

    令连雾诧异的是,清宥长老的洞口也泛着些红色的光芒,不知是如何形成的,他在洞府前转悠了几圈,直接就走进去了,他现在已是孤魂野鬼一个,纵然清宥长老是元婴后期的修士,也发现不了他,阵法禁制对于他来说,不过也就是摆设罢了。

    进得洞府里面,连雾不禁有些犯嘀咕,这清宥长老看起来倒是很不讲究啊,洞府内无甚物件,只在地上摆了个蒲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哪里是不讲究,简直可以说是寒酸简陋了,甚至随便一个内门弟子的住处都比此处要好上几倍。

    连雾绕着巴掌大的洞府转了半圈,忽然盯住地上那蒲团仔细地看了许久,终于发现不对劲,那蒲团虽然半新不旧,但是没有一丝使用过的痕迹,就像只是摆放在那里,从未有人在上面坐过

    这根本不可能,一介元婴修士的洞府简陋如斯也还罢了,甚至那修士从未在此地修炼打坐过,种种迹象表明,此处根本就不是他的修炼之地,又或者,这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所在

    、第6章 地底

    但是清宥长老为什么这样做连雾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作为宗门内的大长老,洞府所在之处,必然是灵气盎然的,此处灵气充足,想必是建在一处灵脉之上,乃是修炼的绝佳场所,这样的地方若是放在外边,必然要引得各路人马大打出手,争个头破血流都算轻的,然而他为什么会放弃这样一个绝好的地方

    连雾想了半天没想通其中关窍,索性就不去想了,说到底,清宥长老如何行事与他毫无干系,他如今只是想寻个人罢了。

    眼见此处无人,连雾虽然有些失望,但并没有气馁,他再次扫视了一圈,就准备离开,另觅他法。

    然而就在他欲收回视线的那一刻,眼角似乎瞄到了个什么东西,刻在洞府的壁角,看起来不大显眼,若不是连雾仔细,只怕还发现不了。

    他走近前去,蹲下来仔细看那一处,原来是一个图案,刻印在岩石上,笼罩着一层灰色的光,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

    连雾伸去扫那灰光,吃惊地发现,随着他的手伸过去,他身上的蓝光居然就自己动了,将那灰光包裹成一团,然后吞没了

    他吓得赶紧甩手,谁知那灰光是个玩意,要是有什么毒可就糟了,作为一个鬼魂,他找谁医治去

    只是灰光并没有被甩出去,手上的蓝光却愈发耀眼,好似将那灰光同化了一般,连雾盯着那手看了半天,并没有什么异样,总算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这才去仔细看刻在岩石上的图案,没了灰光的遮掩,那图案显得愈发清晰起来。

    图案整体是个圆形,其上刻着奇特的花纹,扭成一团,簇拥着中央的一个椭圆形状的凸起,看起来古古怪怪的,连雾总觉得这图案十分的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蹲着身子,左看右看,突然一惊,这不就像一只闭着的眼睛么立刻就想起五仙岭中那个渗人的阵法来,那阵法看上去就像一只张开了的巨眼,而这个图案的眼睛却是闭着的,周围那奇特的花纹,细看来就是一条一条细长的蛇,缠绕在一起,看得他心中一阵恶寒。

    连雾几乎就能肯定,这两者之间必然是有着某种很密切的联系,甚至可能是同出一源,魔物清宥长老的洞府中居然有这种东西他震惊之后,立刻就警觉起来,既然出现了这个,那么清宥长老与魔物有所往来就是绝对的了,那么陵貉,他真的是因为堕入魔道才被拘押的吗

    思及此处,连雾立马就有些呆不住了,他起身之前,鬼使神差地尝试着去摸了一摸那只闭着的眼睛,哪知一摸之下,那眼睛就蓦然张开来,血红血红的,瞪视着连雾。

    吓得连雾往后一坐,也不知是坐到了哪里,整个人瞬间就沉了下去,是真的“沉”了下去,就像一颗石子落入了泥潭,他也说不出是被压下去还是拉下去的,只知道身子一个劲往下坠,突如其来的重力让他有些晕晕乎乎的,脑子里搅成一团糨糊。

    不知过了多久,一炷香又或者两柱香的时间,那种坠落感终于消失了,连雾跌坐在地,腿脚有点发软,心道完了完了,掉了这么久,不知道摔到哪个深坑里面,这可怎么回去

    他一边站起来,一边打量着四周,这是一处洞穴,漆黑异常,若非他能夜视,此时只怕已经是个睁眼瞎了。只见洞内两端狭长,中间却窄细,只容两人并排行走,两壁像是被什么齐齐削过一般,上面的痕迹十分整齐。

    连雾随意拣了一个方向走去,越走越是惊异,这根本不是一个洞穴,倒仿佛是一条路,一眼望去,竟然望不到头,此处距离地面不知有几千丈了,就像到了另外一处未知的世界一般,空气是死寂死寂的,没有一丝声响,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连雾心中莫名就生出几分惧意来,他有点儿害怕。

    然而没有别的办法,他已经习惯独自面对各种发生的不可预测的事情,在他还活着的短短十六年人生中,只有六年的时光是温馨快活、无忧无虑的,但彼时他尚年幼,那样美好的滋味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就一纵即逝了,是以当年陵貉的那个怀抱,成为了他记忆中最深刻的怀念与温情,而剩下的就只是无尽的彷徨和寂寞,无人可信任,无人可交心,在外门渐渐地长大,如同一株无助且坚韧的树苗,虽然心怀恐惧,但是却从不软弱。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路开始出现些微的坡度,眼前陡然出现一个大幅度的拐弯,连雾想深吸一口气来壮壮胆,但是很快又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吸气了,有点沮丧,又有些闷闷不乐地转过了那个弯。

    接着,地势开始往下走,地面与洞壁也愈发的粗糙起来,简直就像被人用一只大手粗暴地挖开了似的,硬生生地从岩土里掏出一条路来,倒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为连雾一面慢慢走着,一面猜测,这里这样深,莫不是到了那个魔物的老巢如此,这清宥长老想来也不是个好东西,陵貉落在他手上会不会有什么事

    连雾就这样脑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脚下走得漫不经心,这一路途觉得十分的无聊,这里到处都是岩土石子,寂静得活像一座坟墓,说到坟墓,也不知他的身体被扔去了哪里,说不定连坟墓都没有,指望陈刮皮掏钱给他置办一副棺材是绝对不可能的,卷个破草席就算顶了天了,再差点的就是随便挖个坑,草草埋了,坑挖浅了都说不得已经被野兽扒走了,一想到自己的身体现在不知在哪个野兽的肚子里或者

    打住连雾面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强迫自己转移思绪,不能再想下去了,再继续想估计自己要失心疯了,恰在此时,连雾看见前面出现了墙壁。

    到头了连雾仔细地看了那墙壁一会儿,就发现并非如此,那墙壁看起来更像一扇门,只不过有大半被埋在了岩土中,门上还刻着大量古朴的花纹,上面痕迹斑斑驳驳,不少地方已经开始剥落,露出其中黑色的材质来,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既然是门,那后面肯定有东西了,不过这种地方鬼都不会来,还弄座门做什么,真是多此一举。连雾心中嘀咕着,压根忘了自己就是鬼,还已经摸到这儿来了。

    他从善如流地穿过石门,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就是一呆。其实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这门后面会有点什么,并且作了不少猜测,可怖的、诡异的或者其他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是万万没想到,这后面什么都没有

    门后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大洞穴,唔结合外面的石道,就像是一只大手,从别的什么地方伸过来,一路伸到此处,掏了把土就走了,光留下一个大洞,嗯,最后还给这大洞建了一道门,什么玩意儿。

    连雾直想骂娘,他心中都作好看到各种群魔乱舞的准备了,结果却什么都没有,满地都是黑漆漆的石块,洞穴挖得十分粗暴,沟沟壑壑,坑坑洼洼,洞壁角还有各种坍塌的石堆,看起来惨不忍睹。

    他抬步走进去,脚甫一触及地面,地上散落的石块骤然就开始飘起蓝幽幽的光粒,这光粒比之前在陈金胜处看到的更加密集,也更加耀眼,光粒迅速聚集在一起,又前赴后继地涌进了他的体内。

    连雾愕然,他蓦然抬眼扫视了一下整个洞穴,发现地上、洞壁上几乎全部都是这样漆黑的石块,乍一看十分的不起眼,却原来都是

    他心中正震惊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你是何人”

    连雾猛然间转过身去,见那洞壁上的一处凹槽前立着一个人,身形挺拔修长,一身白色的道袍,不知在那里站在那里看了多久,沉静如石,他的嘴唇颤了颤,终于吐出两个字来“陵貉”

    那人正是陵貉,尽管多年不见,但是那副冷淡的眉眼,与连雾记忆中的那张面孔一模一样,岁月在他身上似乎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当然,修士在结了金丹之后,容貌的变化就会十分缓慢,待突破元婴,开辟紫府,就可容貌永驻,当然,除此之外,修真界还有不少丹药和秘法可以使人的容貌保持年轻,不会衰老,不过陵貉已是元婴修士,容貌不变自然是十分正常了。

    连雾有点激动,他一激动说话就磕磕绊绊的,眼圈发红,这纯粹是生理反应,他自觉有点丢人,往前走了一步,刚要说话,哪知脚下一空,整个人就激动地滚进坑了。

    他滚下去的最后一个想法是,谁在这里挖了这么多坑,为什么不填好这下可丢脸大发了

    、第7章 清宥

    连雾呆呆地坐在坑底,衣服上滚了一身的岩土灰石,狼狈不堪,羞耻地简直不想爬上去了,真是太丢人了,他仿佛觉得这坑也张大了嘴“哈哈哈”地嘲笑自己。

    少年人的自尊心在自己仰慕的人面前摔了一地,碎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惨不忍睹,他忍不住扁起嘴,几乎就要哭出声来,他坐在坑底,一边拿脚踹飞了石子,一边自暴自弃地想,不如就在这坑底坐着算了,不出去丢脸,免得被他看到。

    再说陵貉,纵然是他初时对这来历古怪的少年确实有着十足的防备心,眼下也被他这一摔给消了四五成,他站了会儿,见那少年仍未从坑里爬出来,不由从洞壁上跃下,往那坑边走去,正好见他满面沮丧地踹石子,心下不禁生出几分自己也没有发觉的好笑来。

    “你是何人”陵貉半蹲下身,俯视着坑底正兀自郁卒的少年,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比之前要温和了一些。

    连雾抬起脸,瞅了他一眼,小声地嘀咕道“你不是见到了么我是个鬼呢。”

    闻言,陵貉顿了顿,又问“你认识我”

    连雾老实点头,声音更小了“我不止认识你,你还抱过我呢。”

    纵是陵貉平日里淡定无比,听了这话也不禁一呆,有些反应不过来,尽管他面上仍然不动声色,脑中却在翻过来覆过去地搜寻着少年的脸,最终,画面停在十年前那张圆乎乎,十分稚气的小包子脸上,他活了三十载,记忆中好像就抱过这么一个小孩。

    “连雾,是你”当年的那个哭得委委屈屈的小孩子,长到这样大了

    连雾见陵貉居然记得他,不由又激动起来,眼圈儿泛起一点点红色,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道“是、是我,我、我听说你入魔了,然后就去九老洞找你,不是,我是去了你师尊的洞府,然后就下来了”他说完后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话都说不通顺,磕磕绊绊,像个傻子似的。

    陵貉却不在意,听毕,半饷不语,见连雾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只好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连雾扁了扁嘴,他在这人面前总是不自觉做出些幼稚傻气的动作来,仿佛十分亲密依恋似的,悄声道“我死了,还想见见你么,听到别人说起你,就找过来了。”

    陵貉沉默着,伸手过去,将坑底坐着的少年拉了上来,连雾的手掌骨骼显小,还没有成年人的形状,就已经停止了生长,皮肤苍白如玉石一样,凉得入骨,放在他温热的手心,两人都忍不住有些微的颤了一下,少年的嘴角微微抿起一道弧线,右脸颊荡出一个浅淡的笑涡来,显得有几分稚气可爱。

    “你是被清宥长老困在这里么”连雾扑腾着衣衫上的尘土,一面问道。

    “是。”陵貉颔首,并不多言,他走到一处低矮的岩石边,开始盘腿打坐,连雾亦步亦趋地跟随,也顺势坐下,想了想,道“你师尊不是个好人。”

    陵貉不置可否,连雾以为他不信自己,便有些着急地道“是真的,他与五仙岭中的魔物有所勾结。”

    听他这样肯定,陵貉睁开眼,望了他一会,才道“你如何知晓的”

    “我看到的,他的洞府中有魔物的刻印,是一只闭起的眼睛,我一碰,那眼睛就睁开来,后来我就掉到此处了。”连雾信誓旦旦地道,表情十分真诚。

    陵貉看着他,眼神沉静深邃,像一泓无波的潭水,只道“那刻印上面有个障眼法。”

    连雾恍然,原来之前那团灰色光芒就是障眼法他呆了一下“原来是那个东西,可是那个障眼法被我吃掉了”

    “吃掉”陵貉奇道“如何吃掉”

    连雾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也不大清楚,只看见那里有一团灰色的光,我的手放过去,就被我的身体吃掉了,然后才能看清那东西,我也不知那究竟是不是障眼法”

    听闻此言,陵貉面上若有所思,骤然神色一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迅速探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了一句“藏起来。”

    清宥长老来了连雾立刻猜到,站起身来,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这洞穴不太宽阔,碎石子土堆虽然多,但并不足以藏住人,稍高的地方他又爬不上,急的他几乎冒汗,自从他变成鬼魂以后,还是第一次如此紧张。

    似乎是看不过,陵貉顺手就将他打横抱起,准备飞到他之前所在的那个凹槽中,将人藏起来,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连雾刚一离开地面,他的身体就散成一片蓝色光芒,直接消失了

    然后陵貉的手臂穿透了连雾的身体,他自然又落在地上,地上的石头漂浮起蓝色的光粒往他聚集过来,不过几息之间,又再次出现在陵貉面前。

    不说陵貉当时有多震惊,连雾脑子飞快转动着,想到一个主意,也顾不上别的了,立即道“你将我抱起来。”

    陵貉依言行事,连雾在变成鬼魂状态的那一瞬间,猛然提步踏上空中,使自己顺利地漂浮起来了。

    他心中不禁有些得意自己想到这样的妙点子,又去看陵貉,见他已经开始打坐了,不由就有些失望。

    容不得他再多想,身后有沉重粗哑的摩擦声突然响起来,像是什么重物碾过地面,他转过身,不由大吃一惊,原来除了他过来的那一道石门以外,这洞穴还有另一处入口,不过这入口小了很多,只容一人堪堪通过,倒像是临时挖出来的洞一般,不甚齐整。

    一道黄符燃烧着青色的火苗,飞到那入口之上,霎时银光大作,那处的空气猛地震动了一瞬,似乎是禁制被解开了,一个人影悠然踏入洞来,伴随着一道清亮的声音。

    “好徒儿,别来无恙。”

    原来那就是清宥长老,连雾有些好奇,这号人在紫气宗的身份十分之高,只在掌门之下,修为也达到了元婴后期,平日里行事也颇为低调,是以连雾在紫气宗呆了十年,也从未见过众人口中的这位很受敬仰的大长老。

    那人进了洞穴,连雾本能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确保在看清那人面孔的同时,也能呆在陵貉身边。

    陵貉只是闭目养神,并不开口,待那人进了洞,走近前来,连雾这才看清楚他的脸,唔倒是一个美男子,皮相很不错嘛,星眸剑眉,唇红齿白的,身着天罡道袍,头戴七星冠,背负拂尘,整个人看起来有十二分的凛然正气。

    然而连雾只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闭目打坐的陵貉,心中暗自点头,还是陵貉比较耐看些,眉目修长,面色沉静,他的嘴唇有些薄,却薄得好看,连雾越看越满意,不禁就有些发呆了。

    直到清宥长老的一句话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多日不见,你就不想念为师为师,可是十分地记挂你呢。”

    想念好不要脸,连雾差点就想骂出声来,幸而陵貉终于开口了“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闻言,清宥长老不禁挑眉,诧异“你知道些什么了”

    陵貉沉默片刻,薄唇微微抿起,道“十几年前就猜到些根由了。”

    清宥长老不由惊愕地看着他,须臾,骤然哈哈大笑起来,语气嘲弄地道“好徒儿,你莫不是还在奢望地揣测,为师对你会心怀不忍罢”

    陵貉看着他,缓缓摇首,神色肯定“不,我从未如此想过,你收我为徒,不过是为了我这一身根骨,传我功法,教我修炼,却从不愿意授我有关神识一类的东西,那时我便疑心过你的打算,但在你污蔑我入魔之时就已经肯定了,你虽然修为已经达到元婴后期,但是少有人知道,你已陷入瓶颈多年,寿元将尽,却始终不得突破,再过不了几年,你就会衰老致死,然而你早与魔物有所勾结,得了什么秘法,能无视人的修为,将修炼过化春诀的修士夺舍成功,有此方法,你自然不想再花大量的时间去修炼,找一个根骨好的人,收为弟子,教其功法,尽心尽力,如同自己修炼一般,岂不更好”

    他话音刚落,清宥长老抚掌大笑,并不否认“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笑得张狂“不愧是我何长青的弟子,如此机敏过人,不枉为师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为师心中十分欣慰,难得几十年来,为师第一次听你说了这样多的话,不想倒是如此光景,徒儿你向来听话,不知这回,愿不愿意帮为师这个小忙”

    陵貉站起身来,掸了掸道袍,似乎真的在思索这个要求一般,看得一旁的连雾心中不由发急,一面觉得这清宥长老为人真是忒阴险,太不要脸,一面又隐隐担心陵貉会一时昏了头脑,答应了他,那可真叫糟。

    他正暗自着急间,却听陵貉慢慢地道“帮你是可以,但是徒儿这里也有一个请求,藏在心中多年了,不知师父是否愿意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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