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绿色般的欣喜让段意的大脑停滞了片刻,原来拥抱也可以让人喜悦。
唔,那什么时候才能圆房呢?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最终还是一同进入了梦乡,而此时令天下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的屋顶上,一本不可描述还被主人惨遭抛弃的武林秘籍正被夜风吹动着翻了两页,露出了里面活色生香的插图。
***
第二日祁让醒来时身边已没了温度,他换好衣服后,眼神扫过门口的侍人,
"段意呢?"
侍人恭敬的俯了俯身,
"夫人一早便去了练武场。"
...
这个称呼成功让祁让默了一瞬,但也没有纠正,只随意的挥了挥手,便向原主记忆中的练武场走去。
就像所有武侠小说中的"魔教"二字,都不过是一个代称。这个世界的魔教在名声被毁前,也有一个正正经经的名字,叫做赤日谷。
不同于青山派以剑法闻名,也不似段家的轻功绝步天下,赤日谷从来没有一样专长的绝技,更多的是汇集了天下武功之长,因人而异的教学。谷中众人往往自成一脉,加在一起便是十八般武艺俱全。但这放到外人眼里,便就成了鱼龙混杂,行事诡异。
若只是行事诡异,倒也不至于天下厌弃,真正沾惹了魔教这一名声,其实是因为原主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任谷主,妄图逆天而行将人制成傀儡,来操纵整个武林。
武功越高的人,制成的傀儡威力也就越大,彼时的谷中人人自危,有人起身反抗,有人准备逃离,但最后却都是一个下场,就是成了傀儡术下的试验品。而武林中各家新一代的青年才俊也因此折损了不少,魔教之名,由此而来。
原主杀了上任谷主,本该是人心所向,为武林除害,奈何原主的手段也并不柔和,魔教的声名反而越来越大。不过不论外界如何,谷中众人对原主却极为推崇和恭敬。
"嗷!"
"谷主谷主快来!"
"啊啊啊,夫人一大早体力就这么旺盛,谷主你的功夫是不是不行啊!"
"嗷别戳别戳,夫人我错了!"
咳,当然,这种恭敬也偶有例外。
祁让走到武场旁边,就看到两个彪形大汉正被又换上了一身黑衣的段意追的满场蹿逃,却偏偏不自量力的时不时还要回头反击一下。
四周围着的众人听到大汉的叫声轰然而笑,回头看到祁让走来,又纷纷俯身行礼,声音整齐划一,
"恭迎谷主,千秋万代。"
段意余光扫到祁让后,便收了手中的剑,足尖一点,站到了祁让身后,声音毫无波澜,
"他们,太差。"
一个一身白衣书生模样的人听到这话直接笑出了声,然后扬了声音道:
"二狗子,听见没,夫人说你、太、差!"
"艹,你个小白脸,又叫老子小名,有本事上来和老子打一架!"
白衣书生倒也没推辞,干脆利落的上了场,周围人三三两两的抱臂看着热闹,就差没拿盘果仁瓜子在旁边喀嚓喀嚓的点评两句。
赤日谷的规矩向来很少,除去人人入谷前必须服下谷主手中才有解药的毒药外,几乎没有约束。谷中众人除去有任务在身时,也大都会游历天下,并不待在谷中。
如今的吵闹,不过因为昨日大婚,众人纷纷从五湖四海赶了回来,又有意试探段意罢了。
但不同于正道对他们的排斥,这种试探也未尝不是一种善意。
祁让看向一旁竟看着众人出了神的少年,有些意外,
"怎么了?"
段意收回了视线,抿了抿嘴角后,说道:
"他们嘴上很像仇人,但又并没有致对方于死地。"
然后又总结了一句,
"很奇怪。"
祁让想到少年在情感上的缺失,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段意双臂环抱着剑站在他身后,见状皱了皱眉,面色疑惑。
祁让挑眉,
"手给我。"
段意哦了一声,有些手忙脚乱的将剑佩在腰间后,才将手递了过去。没有搭在祁让的手上,而是和他一样手心朝上伸到了一旁。
祁让顿了一下,然后好笑的主动握住了他的手,顺着长廊向一旁没人的竹林中走去,
"你和旁人一起时,如何相处?"
段意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掌,眉毛蹙在一起,像是遇见了什么难解的谜题,听到祁让的问话后,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似的答道:
"不接触。"
祁让听后微微皱起了眉。
少年只会对自己产生情感上的波动,这样的话听起来浪漫,背后藏着的却是只有少年自己才懂的苦楚。
感情淡漠,无喜无悲,就真的不会对旁人所拥有的爱恨嗔痴产生渴望么?
上一世的少年抓着原主,便如同溺水之人紧紧攥住了一块浮木,那浮木可能很小,只会和溺水之人一起沉入海底,那浮木也可能很大,足以成功的救他上岸,又或者那根本不是浮木,只是一块会加速人沉入海底的石头。
可不论浮木或大或小,是真与否,溺水的人却都不愿再松开了手。
这样的感情太过沉重也太过畸形。
他可以绝不让少年再一次委曲求全,让他就这样依赖自己,给他想要的一切。可他更想的,是带着少年去感受这人世百态,如同一个正常人般,会喜会怒,尝到爱意也尝到亲情。
祁让顺着段意的视线,也落到了两人相握的手上,他将手微微抬了抬,挑眉说道:
"那你以后就有我陪着了。"
段意没有因此而感动,反而若有所思的说道:
"是因为大婚?"
祁让怔了一下,将他简短的话语在脑中自动翻译了一下后,说道:
"不,只因为是你。"
段意看着他的眼神明晃晃的如同看着一个骗子,
"可你之前说过,你爱的只有段烨。"
...
夭寿啦!为什么看起来最傻的这个问的问题会最要命!
祁让顶着被无数个世界磨砺出的厚脸皮云淡风轻的答道:
"那只是曾经,以后我爱的便只有你。"
渣攻渣语,
祁让觉得自己已经这么不要脸了一定能过关。
结果就又听段意困惑的说道:
"可是喜欢一个人,不该是一辈子的事吗?"
祁让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就看到段意又认真的对他说,
"就像我对你一样。"
说着似乎怕祁让不相信,将两人相握的抬起放在了心口的位置,神色认真,
"是它告诉我的。"
祁让:...虽然少年还是没有相信他,但这也算...突破性进展?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两章的评论都没怎么回复,不是我飘了,是我心虚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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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桃李春风一杯酒(3)
段意和朝廷告了五天的婚假,祁让却只能看着桌案上高高摞起的信件,觉得脑壳都在突突的发疼。
他实在不懂原主不过一个暴力值max的谷主,如何能把自己搞的和天下之主一样忙碌。哦,或许不能叫原主,祁让想起了今早自己拿起原主长鞭时,那种顺手的感觉,绝不会是身体记忆留下的熟练,更像是灵魂深处,自己被唤起的记忆共鸣。
他手中的毛笔垂在宣纸上,因主人久久没有动作,落下了一个浓重的墨点。
木门突然被叩了两声,祁让抬头,就见那日的白衣书生,秦三,也是赤日谷的左护法,正鬼鬼祟祟的走进来。
他先是探出一个脑袋,扫视了一圈殿内,发现除了祁让外没有他人后,才又迈进了一只脚,转身关上门后,十分自恋的整理了一下一身白色仙袍,然后才恢复了往日的常态,悠哉悠哉的向祁让走了过来。
祁让的眼皮一跳,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张口慢悠悠的问道:
“左护法今日怎如此鬼祟?”
秦三不疾不徐的行了个礼后,答道:
“大婚那晚,我们按您的吩咐,加强了谷中的巡逻。”
祁让嗯了一声,为了防止有人在他大婚趁虚而入,加强了巡逻,这事他是知道的,
“有正道的人混进来了?”
秦三摇着手中纸扇,卖关子一般,又道:
“非也,非也,是在谷主的房间上发现了一本武林秘籍。”
话音刚落,头上的屋顶就传来一阵响动,秦三的神色一敛,将手中纸扇合上,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然而下一刻,一个人便像一阵风似的从外面冲进来,捂住了秦三的嘴。
祁让:...
秦三:...
祁让看着拼命扭动着给自己使眼色的秦三和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捂住了秦三的嘴的段意,伸出了手,
“拿来。”
秦三趁段意僵住,使了个巧劲就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正迈大两步想给祁让递过去,就觉得后颈一凉,条件反射的回身将手中纸扇撑开,毒针从扇骨中射出,段意向后一躲,两人莫名就交上了手,
“等等等,夫人等等啊!”
祁让看着眼前的闹剧,揉了揉太阳穴,从桌上拿起一根毛笔带着内力掷向两人中间。
两人被迫分开一瞬,秦三便想将册子扔向祁让,结果太过着急,册子从袖中滑出,正好砸到了听到声音推门而入的二狗面前。
祁让看向停下手的打架二人组,打架二人组看向闯进来的二狗,二狗迷茫的看着突然飞到眼前的书册,眨了眨眼。
段意飞快的冲过去将册子捡起,双手紧攥着书册背向身后,脸色有些发红的就想溜走。
实在是太丢人了,他原本只是想爬上屋顶后默默在上面看他,却听到秦三提到了他没有找到的那本秘籍,情急之下,便没有多想的冲了下去,谁料后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偷窥,小家子气,不知所谓,还骗人。
祁让看出他的想法,沉了声音道:
“你又想往哪儿跑?”
说完忽视了站在旁边的二人,看向二狗子,
“什么事?”
二狗子缓过神来,轻轻咳了一声,眼神偷偷瞄了下一旁站着的两人。
秦三见机走过去搂住了段意的肩膀,
“谷主既然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哈。”
祁让扫了他俩一眼,点了点头,
“走吧。”
秦三正欲脚底抹油的开溜,就听到身后又传来声音,
“无视谷中纪律,二十鞭。”
秦三:QAQ他就知道谷主这个魔鬼不会放过他。
走出门后,秦三便松开了揽着段意的手,段意站在他身后,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
“对不起。”
如果没有他,秦三也不会受罚。
秦三见他还站在原地,眼神扫过他身后刚刚被关紧的房门,有些似笑非笑,
“你想让谷主听见?”
见段意有些茫然,嗤笑了一声,
“跟上。”
直到走出院子,秦三才回头对他说,
“你还真以为谷主不知道你蹲在房上?以谷主的功力,只要他想,你我就是站在这里说些什么,他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段意想起自己之前偷偷溜进房中又屡被抓包的场景,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秦三玩味的看了他两眼,觉得自家谷主能找到这么一个老实孩子也不容易,于是又凑过去偷偷问他,
“你那本书里的招式,用上了没?”
段意瞬间红了耳朵,转身就走,秦三却打开话匣子般追了过去,
“哎,别走啊,你们不会还没同房吧?”
“要不我教你追人怎么样”
“等等等”
“...”
这边祁让在房内,看到二狗,也就是彪形大汉林阮,给自己递上了一张纸条,
“今晚戌时,一品阁内,邀君一叙。”
祁让看着记忆中最后荣登帝位的那人的字迹,皱了皱眉,他记忆中并没有过今晚这次邀请,
“何处得来?”
林阮的神色不似昨日嬉笑,双眼中透露着狠辣,
“岭南王之前的踪迹一直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却不知为何近几天却突然没了踪影,这纸条是刚刚有人用箭射进属下房中的。”
“你这话的意思是想跟我说,谷中混入了外人,你们不仅没有发现,而且还没有追到?”
林阮一撩衣袍,单膝跪在了地上,
“谷主多给属下几日时间,属下愿以功赎罪。”
祁让把玩着手中纸条,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过了片刻后,才笑了一声,起身走过去亲自将人扶了起来,
“林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当年没有你伸手帮忙,我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只是谷中防守三步一卡,除了顶尖的高手或许能来去自如外,会不会是谷内的人...”
林阮眸中一闪,神色更带了些自责,
“谷主放心,属下一定会加大排查力度。”
祁让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你了。”
林阮还是有些担心,
“那今晚...”
祁让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林大哥觉得有人伤的了我?”
此时正是阳光和煦的午时,林阮望向眼前带着笑意的少年眼底,却无端的打了个寒颤。
不是因为狠毒,也没有戾气,而是一种仿若众生皆蝼蚁的淡漠。
他想起少年的经历,在心底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