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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西安的形势比祁让预想中的更要紧张一些,蒋校长一直主张“攘外必先安内”,将希望寄托于国际联合组织,张司令却一直希望“攘外安内”,各类报刊和学生青年的抗日情绪也持续高涨。对于一场政变的形成,几乎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祁让要做的,就是掀起那场东风。
在两人到达西安的一周后,一场口号为“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大规模学生工人示威□□活动在西安,北平等各个地方同时举行,获得了全国人民的积极响应。
示威□□后的第三天,张司令联合西北军领袖在西安华清池,发动了举国震惊的一场兵谏,次日凌晨,救国八项主张的通电正式发向全国,一切内战自此停止,史称“西安事变”。
***
国民政府在调查到了祁让是示威运动背后的掀起人,又曾在当晚前往了张司令的府中进行劝言后,便对祁让发出了邀请。
邀请说的客气,祁让却知道去了之后最可能得结果便是被扣留甚至jian禁,何况他还一心赶去云城,于是并未应下。而在他拒绝后的第二日,国民政府便下达了逮捕令,到处搜查他的住所。
祁让此时看着身后走过的一列卫兵,转身便拐进了一条小巷,没想到却意外撞见了一个曾经的故人。
“你这人也忒不要脸,这附近哪个敢收你的脏钱哦。”
百合此时的头发仍烫着时下流行的发型,脸上却卸去了浓妆,只淡妆轻抹,穿着一白色的旗袍,肩上搭着布质米色的披肩,正蹲在地上买菜,放下大洋后,却卖菜人一把扔开,正落在祁让脚边。
百合倒也不恼,仍然笑着,
“阿婆,您看我家弟弟还小,总该让他有点东西吃吧。”
说完便伸手过来捡起大洋,抬头正好和祁让对上了眼,稍微一怔后,眼中竟划过一丝惊喜,
“祁少爷?”
祁让不欲多事,想抬脚就走,却见那卖菜的人目光扫视着两人后,呔的一声朝这边吐了口唾沫,
“biao子就是离不了男人。”
祁让的动作一顿,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
百合的笑容一僵,
“抱歉抱歉。”
然后伸手敛了下头发又道:
“我家就在前面,您要不要过来坐坐?”
说完看着祁让皱起的眉毛,又有些慌乱的解释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放心,我就是...就是在这儿难得撞见认识的人。”
祁让脑中想着身后跟他跟的越来越紧的卫兵,点了点头,
“走吧。”
百合在此处的住所并不大,房间的床上还躺着一个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岁的样子,面色苍白。
百合招呼他坐下后,便沏了一壶茶水,放在了桌子上。
“秀儿,外面那些人说今天又换了个男人?谁又过来欺负...”
来者的声音还没进门就已经传到了屋里,在看到祁让时却是一怔,
“祁兄?”
祁让也有些意外,因为来人正是《青年》杂志的主编,蒋文。
“蒋兄,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蒋文脸上见到熟人的欣喜一顿,叹了口气道:
“锦城已经待不下去了。”
祁让的身体僵了一下,
“日军已经攻下了锦城?”
蒋文摇了摇头,
“还没有,不过也就是这两日的事。”
说完看向祁让,
“祁兄也是来避难的?”
祁让想到蒋文的身份,心思一动,看了眼旁边的百合,百合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意思,笑了笑,
“你们聊着,我出去做点饭来。”
祁让三言两语的对蒋文说明了现在的情况,直听的蒋文瞠目结舌,叹道:
“祁兄真乃我辈之楷模!”
祁让无奈地笑了笑,
“蒋兄就别取笑我了,不知蒋兄可有办法,帮我出去?”
蒋文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
“我等下便去问问,估计能成。”
祁让这几日一直提着的心松了松,
“如此,实在是多谢蒋兄。”
说完想起百合,又问道:
“你和百合是...?”
蒋文眉目间闪过一丝羞涩,然后便将两人的事大致说了说,提到百合的经历时,语调有些低沉,
“她无父无母,还捡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弃婴作弟弟。弟弟得了哮喘,需要大把的医药费,她便想着唱歌在百乐门赚些小费,谁料却被一个商会的人给看中了,强行虏到家中后,威逼利诱成了玩物。”
“你可记得她曾说过自己与你有些渊源?其实是因为商会那人当时正想讨好陆司令,便想将她转手送过去。谁知道正赶上你回来,那人便有些犹豫,怕触了陆司令的霉头。直到后来有小报刊登了你们二人在咖啡馆里相拥着的照片,那人才彻底歇了心思。”
祁让心下有些感叹,又疑惑道:
“那此处的人又为何骂她?”
蒋文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最后挠了挠头,说道:
“那人本就腻了她,在知道没法送给陆司令,失去最后的价值后,便将她给过许多人,一不小心就...咳...染上了脏病。之前去药铺抓药,不知怎的就被这的邻居给撞见了...”
祁让看着眼前纯良的青年,沉默了片刻,最终自觉没有什么立场,还是什么都没劝,只转了话锋,调笑他道:
“之前不是还说商女不知亡国恨?”
蒋文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种世道下,到处是身不由己,哪有真愿意做亡国奴的人。”
祁让又和他聊了两句,约定明天碰面的地点后,便离开了百合的家中。
本就萍水相逢,虽然他的回来可能间接导致了她后来的惨剧,可归根到底,并不是自己的错,也没有必要圣母似的想着普救众生。祁让只在心上叹了口气,便将这事轻轻放过了。
蒋文不知找了什么关系,很快的在第二日便将祁让趁着夜色,送出了城门。
待祁让兜兜转转,终于登上去往锦城的列车时,却听到车站旁传来了报童的叫喊声,
“锦城大捷!锦城大捷!”
祁让连忙付钱买了一份,又在读到第二行字时,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南省司令陆澜死守锦城,在东北军赶到前一刻,不幸遇难...”
后面又大篇幅的描写了当时战争的惨烈,祁让仿佛再也不认字一般,怎么也读不下去。
原来一个人的死,只需短短四个字就能下了定论。
不幸遇难...
怎么可能?
陆澜怎么会死?
陆澜不是他的任务目标么,怎么会死?
周围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气,只有祁让一人突兀的站在站台上,神色悲伤
“先生?先生?”
祁让回头,
“什么?”
绿皮车的列车员指了指车厢,
“要开车了,您不上去吗?”
祁让茫然的点了点头,
“谢谢。”
到了列车上,祁让仍然觉得这不过是这个世界出的一个bug,他不过只和他分开了一个月,为什么会如此突然?
“系统,陆澜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程序坏掉了?”
“该系统所有世界均为真实世界,死亡无法避免,请宿主冷静。”
“你他妈叫我冷静?”
“我是任务者,他怎么会死?”
“请宿主冷静。”
脑中只有冰冷的电子音回荡着,祁让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却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产生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列车还在向前开着,祁让又问道,
“这次任务失败了么?”
系统沉默了一下,
“任务成功。”
祁让闭了闭眼,
“我知道了。”
秦强之前在西安事变的第二天,便同张司令一起被带回了南京,之后张司令被ruan禁,秦强又请命和东北军一起回了锦城。
祁让在他的帮助下,见到了被东北军收敛起来的陆澜的遗体。
“他最后在身上绑了很多□□,尸体...”
秦强站在他身后想要安慰他,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祁让看着一身脏黑血迹,几乎辩不出面容,看不出人形躺在那处的陆澜,心里像有一把小刀在慢慢磨着。
他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呢?为什么会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他还让自己等他,这个骗子。
祁让用手一下一下擦着他的脸,想把上面的血迹擦干,最后却只是越来越脏,祁让脑中突然想到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他打开车门,他靠坐在后座上,只淡淡的问他,
“回来了?”
祁让遮了遮眼,有水滴到了陆澜的脸上,一声轻呓几不可闻,
“我回来了。”
将陆澜安置好后,祁让又回到了锦城,从黑色的硝烟中走过,看着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接触的第一个城市,原本的声名煊赫歌舞升平,此时只剩了疮痍满目。他探寻着走回了陆公馆的位置,炮火已将它轰炸的只剩下了半边废墟半边耸立。
祁让伫立在一旁,从清晨,直到夜幕快要落下。他动了动,走进了还算完整的那半边建筑,想去二楼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陆澜的东西,结果却在一楼的沙石中,看到了一个带锁的盒子。
精致小巧的锁头已被炸开,祁让轻轻一拉,将小锁取下后,里面两份熟悉的文件正静静躺在一起,他神色一怔,手指抚上了从未碰过的那份,将盒子放在地上后,打开了文件。
里面出乎他意料的不是什么威胁的筹码,也不是他后来以为的原主父亲的资料,而是十几张地契,中央银行的票据,一把钥匙,还有...一纸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家财尽付,以证诚心。”
婚书上已签好了陆澜的名字,也盖好了红章,祁让几乎都能想象出那人皱着眉头抄下这些文绉绉语句的样子,还有不知如何坑蒙拐骗骗来的公章——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印。
如此荒诞不经胆大妄为,也只有陆澜做的出来。
不过他确定原主看到这张证书,不会怀疑他将自己当成了女子而恼羞成怒?
真的是...
祁让眼中突然觉得湿润,
傻透了啊。
祁让将婚书和那纸协议小心叠在一起,放回了盒中。
回到东北军的军营后,秦强看着他,问他以后想做什么,祁让想了想,
“还是写字吧。”
秦强挑了挑眉,
“我以为你会投军。”
祁让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
后世记载,锦城大捷是华夏民族面对日本侵略所取得的第一次胜利,有力打击了侵略者的威风,鼓舞了全民族的士气,在抗日历史中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自此战后,华夏民族的抗日战争全面爆发。
21世纪初,华夏著名作家祁让先生在家中去世,其《国耻》一书,详尽记载了抗日过程中的华夏面貌与侵略者的恶行,为后世的历史考据,提供了详尽的资料。
据传,祁让先生为记录战争实情,多次前往前线,抗日名将秦强与其为至交好友,在路庄战役中,为救其于战火中而身亡。
“系统,下个世界是他么?”
...
...
作者有话要说: 问题好多,而且毫无虐点,冷漠.jpg,但是现在脑子已经不转了,大概得过一段时间跳出现在的死循环回来看,才能修出来。
另,千万不要拿真实的历史来考究,时间线被我改的一团乱,我觉得我浪费了民国这个背景,因为想法太幼稚了嘤
下个世界明天(2.1)号开
第36章 桃李春风一杯酒(1)
红色,入眼所及尽是红色。
红色的绸缎,红色的蜡烛,红色的囍字,还有一身红色喜服。
祁让站在房间门口迟疑许久后,还是轻轻推开,走了进去。
这是第一次,他在这些世界中大婚。
这让他不自觉的又想到了陆澜的那纸婚书,那封让他后来遗憾半生,没有当着陆澜的面拆开,对他说一句我愿意的婚书。
房间里的人正静静坐在床上,平日总喜欢一身黑色,沉默寡言的少年此刻也换上了一身红色喜服,因同是男子,并没有盖上头纱。腰间的常佩的剑被原主的属下撤了下去,手指绞着锦袍的动作泄露了平静面色下的紧张。
完全陌生的面容,却让这个世界的信息在祁让脑中突然炸开。
原主本是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孩子,在其六岁时,一群官兵冲进来抓走了他的爹娘。他被自己的娘亲放到了筐下,却没忍住憋着泪水偷偷跟在了那群官兵身后,然后就看到他们将自己的爹娘和其他一些人一同放到了猎场里。
野兽追逐着手无寸铁的百姓,贵族们在一旁嬉笑射箭。有的射中了猎物,有的射中了惊慌逃散的百姓,被射到在地的百姓,就算没有死,也会立马被野兽追赶上来。
而原主,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娘亲被一人射倒在地,饿虎随后扑上,血肉横飞。
他没有看清是谁射了那一箭,却记住了坐在猎场外最中间,也射的最开心的那个人,过去的太子,如今的皇帝。
他的爹爹随后也死在了场上,他也在那一天突然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原主欲拜师学艺,却因身无分文被当做乞丐赶走,为了生存在寺庙待了两年后再次下山,终于成功拜师后,却发现那人正是魔教教主,收他不过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