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真的吃饱了,卫离也慢条斯理的放下了筷子。
两人都一句话没说,身后伺候两人用膳的侍人更是心惊胆战的垂着头,不敢多言。
好一会儿,卫离才看着他道,
“我等下要去麟龙司。”
祁让点了点头,
“那我出去随便转转。”
说完就站起了身,路过卫离时,袖子却被他一把扯住,祁让低头看他因过分用力苍白又暴起青筋的手,又被站起的卫离,毫无预兆的一把推在了后面的柱子上。
这个姿势真的是...
难得的经历。
卫离没给他任何挣扎的机会,两手抵住他的肩膀,直接将唇送了过来。
带着发xie和侵略,热烈又坦诚
瞬间点起了祁让血液中流淌的战意。
院子中的侍从早就识趣的退下,
祁让将已被他吻的失去力气的人推了一下,两人位置对调,他低下头,就看到了怀中人眼底深处的疯狂和病态的炙热。
一瞬间和记忆中那个疯疯癫癫的已是皇帝的卫离重合起来,让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卫离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心狠手辣,对敌人从不留情。之所以纵着原身,不过是因为爱着他,将脾气都压在了心底,最后又沉淀成了几乎病态的执着。
前几日他以为是自己和皇帝串通好了一出戏来对付他,昨日下朝后他和皇帝的对话想必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以为自己是因为皇帝的话才对他变了副面孔,却不知祁让是知道了两人小时候的关系不再掩饰。
祁让想着这人早上的脾气和此时眼底完全遮掩不住的占有欲,心里了然的笑了笑,
卫离那日杀了陈永,面上表现的波澜不惊,实际上恐怕收到的压力并不小。
军中兵权三分之一在卫离手中,三分之一握在韩宇的手里,还有三分之一,是在小皇帝手中。
卫离一直以来的依仗,除了军中兵权,就只有手上的麟龙司。
军中兵权负责平衡大局,麟龙司无处不在的隐在暗处的"钉子"和管理京城治安的麟龙卫负责控制这个国家的政治中心。
本来朝中三方势力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可卫离那一剑,就犹如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保皇派开始联络中间派,纷纷进行着各种明里暗里的动作。
祁让猜着,此时离卫离的叛乱,也真的不远了。
思绪千回百转,也不过是几分钟的功夫,卫离浑身无力的靠在柱子上,平静着呼吸,祁让也回过了神,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
“那日我并不知情。”
卫离抬眼看他,祁让继续道,
“小皇帝没有提前和我商议过,我昨日与他也确实不过虚与委蛇。”
祁让低头在他眉间轻轻啄了下,
“心悦你也是真的。”
说完,放开他,扬起一抹笑意,趁卫离还没有缓过神,快步离开了院子。
留下卫离怔怔的靠在柱子上,摸了摸额间,嘴角好看的弯了弯,眸中纯粹干净。
***
昏暗的地牢里,一声惨叫响彻牢狱,一人正垂首被绑在木架上,新旧血迹浸透了白色囚衣。
其面前却有一人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鞭子,乌发高高梳起,套在白色玉冠里,眉眼妖冶,对着眼前昏昏暗暗的场景,嘴角竟还带着笑意,
“事已至此,林大人又何必如此坚持呢,不如早点把同谋的名单交出来,也能少受点苦,体体面面的走,不好么。”
囚架的男人冷哼一声,仍未答话,
锦袍男子笑了一声,接着说道
“哦,本王好像忘了告诉林大人,听说您的家眷今早已被麟龙卫带去了在下的府中,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囚架上的男子猛然抬头,破口大骂,“卫离!你这个逆臣贼子!和你父亲一样,霍乱朝纲!老夫就算牺牲一家人的性命,也不会助纣为虐...”
卫离嗤笑一声,走向囚架上的男人,“既然如此,那林大人就好好享受吧。”
卫都麟龙司的牢房建在地下,阳光下将牢门内外割成了界限分明的两个世界。一步之遥,便两个世界,门外是仿若能包容一切黑暗的耀眼阳光,门后是隐隐传来囚犯们惨叫挣扎之声,仿若能吞噬切的黑暗。
卫离站在黑暗中,突然停了下来,将手向外伸去,看阳光洒在手上,笑了笑,
“总有人自作聪明的烂到根底犹不自知。”
身后的追风听懂了其未言之意,低了低头。
卫离向前一步跨出了牢狱,看着阳光下正等在门口的人笑了笑,
若是保皇党或祁让在此处,定会讶异,因为那人正是他们以为的正应该和卫离水火不容的将军——韩宇。
韩宇看着他从牢狱出来后仍带着的笑意,扬了扬眉,
“卫大人今日心情很好?”
卫离想起早晨祁让的那番话,嘴角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却并没有回答,只是道,
“林荣嘴硬,恐怕要再些日子才能当年的真相说出来。”
韩宇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我自是信你的手段。”
顿了顿,又道,
“近几日,我在小世子旁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小世子,是锦王旧党私下里对祁让的称呼。
卫离想起这两日祁让的异常,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谁?”
“王爷曾经亲手□□出来的得力属下之一——秦怡。”
“他何时入的祁府?”
“秦怡武功出神入化,具体的时间摸不清楚,但作为小世子的贴身侍卫,却正是在你捅了陈永的那日。”
卫离停了脚步,神色彻底沉了下来,一双眸中看不出情绪,
韩宇看他,若有所思的问道,
“你怀疑小世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卫离辨不出喜怒的嗯了一声,韩宇凝了神色后,叹了口气。
“如此,也不算坏事。毕竟小世子早晚要知道的,能想起来也总比围着那个小皇帝打转来的好。”
说完,又看了看卫离,
“你不应当欣喜才是么,小世子若记起了过往,正好你们二人...”
话未说完,神色间带着暧昧。
卫离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韩宇立刻咳了一声,收敛了神色。
两人渐行渐远,却不知此时他们口中的祁让也正探听着旧时的消息。
兵部有关前朝叛乱时的记录十分模糊混乱。
但祁让却在其中发现了一个若不留心就会被一笔带过的细微的一点。
——景棠三月,兵部侍郎陈永带兵围剿锦王,未果。
陈永曾经是兵部侍郎?站在又如何跑到了礼部?
祁让手指摩挲着刻印已经有些斑驳的竹简,突然意识到,原身一介儒生,却成了兵部尚书,这难道不是更奇怪么?
是谁将原主推到了这个位置,又为了什么?
秦怡默默站在一边,祁让回头看他,敏锐的问出了一个问题,
“韩宇是谁?”
陈永曾出兵围剿锦王,那陈永的师父所谓中立派的韩宇呢,在这件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出乎意料的,秦怡给出了一个他没想到的的答案,
“王爷的师弟,和王爷感情很好。”
祁让顿了顿,突然觉得自己自以为堪破了真相,其实依旧迷雾重重,犹在局中。
作者有话要说: 捋一下时间线,
原身9岁时,锦王被杀。
现在距离锦王被杀是过去了12年,
卫离和祁让都是20岁左右,
陈永和韩宇是30+
韩宇是陈永的师父,是因为陈永考科举时韩宇官已经很大了,所以与年龄无关。
第21章 为民播种万古春(5)
京中暗流涌动,连百姓都嗅出了几分微妙的气息,祁让暗自思索了几日,决定和卫离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解决,如今却觉得事情或许并非秦怡所说的那么简单。
原身失去了记忆,所有人对当年锦王一事更是讳莫如深,比起费心费力的非要自己查个明白,倒不如直接问了卫离。
想到卫离,祁让便不由觉得好笑。
此前两人几乎水火不容时,卫离没脸没皮的一日总要在祁让面前转个几圈,时不时的还喜欢动手动脚占些便宜,虽结局总是落不得什么好。
谁料那日祁让做了告白后,这人反倒害羞矜持起来。
两人只心照不宣的开始不论多忙,都在府中等对方回来,然后一同用着晚膳。
卫离常是风尘仆仆的回来,又马不停蹄的出去,一直到深夜待祁让快要睡了,才回到塌上,然后规规矩矩的躺着。
越发小心翼翼的举止与其说是追到人之后的冷淡,倒不如说是死皮赖脸地追人,得到后反而珍之重之的只敢小心翼翼的往前试探。
祁让看着眼前装模作样,一举一动都仿若不惹尘埃的矜贵公子模样的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其实我更喜欢你之前的模样。”
卫离喝汤的动作顿了顿,状若不在意的悄悄竖起了耳朵,
“嗯?什么模样?”
祁让话在嘴边一转,换了个话题,
“今晚早些回家,我有事与你谈。”
听到回家二字,卫离的眸色暖了暖,还执着于上一个问题,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什么事?”
祁让回答的同样轻描淡写,
“某人骗我的事。”
“咳,咳咳。”
卫离正喝着汤,听了这话顿时呛住,慌乱的咳嗽起来。
祁让似笑非笑的看他,没有说话。
卫离连喝了几大口水,然后皱眉思索了一会,仿佛下了什么决心般抬头说道,
“晚上你随我去见一个人。”
祁让挑了挑眉,欣然应下。
大门四周是高高筑起的石墙,门口只把守着两个身着玄衣的麟龙卫,见卫离的马车停下,纷纷行礼,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围墙里没有房屋,只有一大片空地,每隔几步便设有一个哨岗。祁让跟在卫离身后,看他敲敲敲打打许久后,前方的地面向两边移开,露出一个入口。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祁让想到这几日卫离每次回来都要先沐浴一番,偏头看着青年眉目冷峻的样子,调侃道,
“这便是传说中的麟龙司的牢房?”
好似冰霜一点点融开,卫离的眼底荡起点点笑意,握住了祁让的手,
“哪里是传说中的了?”
“唔,自然是传说中带我进来审问过的地方。”
卫离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祁让,确认他眼底只是玩笑没有任何介意的成分后,才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下去的阶梯并不长,只是越向里走,腥味越重,卫离看祁让皱起的眉头,握紧了他的手,有些紧张道,
“这人的同党还不清楚,我不方便将他带出去,所以...”
祁让捏了捏他的手,
“不过血腥味而已,没什么好矫情的,我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不是讨厌。
两人一路向深处走去,尽头处,追风正守在一个门前,见两人过来,行了个礼道,
“大人,林荣还是不肯松口。”
祁让看向卫离,卫离对他解释道,
“当年向朝廷告密锦王谋反的另有其人,这林荣便是其中一个,但不知为何,他一直不肯松口,如此,倒不像是为了朝廷,更像是...保护什么人。”
祁让看着牢中浑身是血几乎看不出人样人,心中转过几转。
秦怡说当年是卫商告的密,卫离却说是另有其人,今晚带他到此处,恐怕也是担心自己与他因卫商的事生了间隙。
姑且相信卫离的话,按照卫离的手段,他不信没有拿林荣的家眷来威逼利诱,那么林荣想保护的就是比家人更重要的人。
大丈夫为家为国为天下民,或许可以再加一个为情。
可若既不是为家也不是为国为民,那为情,情又是谁?
或者,再换个思路。
林荣也许不是不担心家人,而是他相信自己的家人不会出事,那么能保护他家人的人就是他要保护的人。
而能从卫离手中保证他家人不出事的...
祁让看向卫离,
“林荣的家人在你手上?”
卫离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祁让紧盯着他,
“关在何处?”
卫离马上听懂了祁让的未尽之意,林荣的家眷本来是要关在卫府别院的,但当时他正忙着为陈永的事情善后,韩宇便提出将人关到他的府邸,如此也不引人注目。
但问题是,韩宇以前从不管这些事,为了避嫌,两人也很少交际,这几日却总来牢狱这里转悠又不进去。
细细思索后,卫离的面色越来越冷,眼底渐渐沉下来,语调平静却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韩宇。”
韩宇?
祁让还欲再问,却被卫离拽住衣袖,大步向外走去。
夜间的冷风吹在脸上,卫离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
“韩宇是锦王的师弟,当初陈永出兵围剿锦王,就是被他拦下的。后来我回了卫家,也是他告诉我卫商并没有背叛锦王,我才安心的做了十几年的卫府公子。而你身边秦怡的身份,也是他告知于我。”
祁让停了脚步,
“所以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秦怡会认为是卫商告的密?”
“因为当时我父亲卫商确实向朝廷告发了锦王。在锦王叛乱前几日,父亲他收到了朝廷已经知晓锦王叛乱的消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