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方传来低低的声音，“这么怕我？”
云择不出声，装死。
男人又道：“你做了很坏的事情，让哥很伤心，知道吗？”
云择闭着眼睛，轻轻点了个头。
男人道：“做错事还不道歉，道歉也没诚意，梗着脖子一副随便你怎么处置的态度，死倔死倔的。”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带着轻轻地嗔怪，却听不出丝毫的怒意来。云择心中酸酸涩涩的。
男人又道：“哥后悔了。”
云择身体一僵。他听到了什么……
男人继续道：“哥后悔了。”他又重复了一遍。仿佛怕人没听懂，他又道：“你从小没人管，哥曾经答应过你，你做错事不会怪你。是哥没有教好你。”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易乘萧他从来没做错什么。
易乘萧把人的脸从怀里挖出来，捧着，轻轻吻了吻人的额头，道：“云择，回来吧。”去他的什么狗屁原则吧，他受够了，他真的受够了这一切。他想见他，他想抱抱他，他只要云择。
云择的鼻子一酸，眼泪就像自来水一样停不下来，一头扎进人怀里，哭着叫道：“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易乘萧为什么这么好？这是他从不敢奢求的原谅。
第二日一早，餐桌上。
易乘萧剥了一个水煮蛋随手放到身旁云择的碟子里。
慕云绍抬头一愣。
云择嘴里塞着油条，低头看了一眼白嫩嫩的蛋，含混不清道：“谢谢哥。”
慕云绍：“……”他要是没记错，这俩人是因为梨澜老死不相往来了吧。虽然没有他预想中效果那么好，但是也不该是这样啊。
慕云绍道：“待会我送乘萧去公司，云择你自己开车去上学。”
云择点头。
易乘萧却道：“不用了，我钥匙找到了，我送他去。”
慕云绍又是一愣，道：“掉哪里了？我今天早上找了，没有啊。”
易乘萧无意识地摸了摸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在自己口袋里的钥匙，微微一笑，“就在书房地上。”
云择：“……”他现在有理由怀疑，易乘萧是故意的。
忙碌的学习生活慢慢冲淡了那场可怕的噩梦。那个女人是谁？会是慕云择的母亲吗？那打她的是慕云择的父亲？云择摇摇头，实在没有头绪，他又忙着参加补考，没多久便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第35章
快餐店内，冷气充足，客人很多。
“馨馨，七号桌客人的饮料去去拿一下，催半天了。”
“好好好，这就去。”
“服务员，三号桌筷子没了，拿一双过来。”
“好好好，稍等稍等。”
熊馨馨穿着员工制服，楼上楼下跑，终于把几桌客人都对付了过去。
门口一个高挑的身影推门走了进来。
熊馨馨条件反射地鞠躬道：“欢迎光临。”待一抬头，却愣住了。
对方眉眼弯弯，朝人微微笑道：“一位。要你们这里招牌的卤肉饭。”
馨馨磕磕巴巴：“云……”
还没等她叫出声，又有客人催道：“服务员。”熊馨馨又被叫走了。
熊馨馨端着餐送到云择面前，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云择笑道：“看看你工作的地方不行啊。”
熊馨馨想是什么，刚要张嘴，又被人叫走了。
云择心满意足吃了一餐，熊馨馨拿着零钱和小票走到人身边，道：“客人，您的零钱。”
云择一本正经道：“不要了，给你的小费。”
熊馨馨抿着唇，被他逗得要笑不笑的，勉强收下了零钱，小声道：“等我一会，还有二十分钟。”
云择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熊馨馨步子欢快地楼上楼下地跑，她从小是孤儿，成年以后就一直忙着打工赚学费，连朋友都少，很少有这种被人等待的时刻。心中满是欢喜和温暖，一张小脸，连笑容都比平时甜了几分。
一桌客人注意到这个的欢快的小姑娘，一个圆脸的中年男人道：“小妹，这么开心，中彩票了啊？”
熊馨馨把客人的食物端给人，道：“没有。就是开心呀。”
客人觉得这小姑娘很有意思，道：“妹妹，看你这么年轻，还是学生吧，哪个学校的啊？”
这会餐厅已经没什么客人了，熊馨馨也有耐心和人家闲聊，喜滋滋道：“医大的。”
那圆脸客人的朋友方脸客人也是个中年人，闻言唬了一声道：“呦，医大的，怪不得这么漂亮。都说医大出美女。”
熊馨馨不上课的时候是不带眼镜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算是个小美女。
可是那方脸客人说话语气有些轻佻，看熊馨馨的表情也有些色眯眯的。
云择有点不舒服，轻轻皱了下眉。
那方脸客人继续道：“医大女生干什么要来这种地方打工啊，你们医大的女生上完课不是校门口有豪车排队等着接吗？找个有钱的养着自己不就行了，何必这么辛苦。嘿嘿。”
这话说的当真是下流至极。云择在学校待久了，也听过类似的传闻，医大因为漂亮女生非常多，一直被传很多女生被包养，不过那大多数来源于校外一些猥琐男人对漂亮女大学生的无耻意.yin。
何况馨馨又不是这样的女生，这样搞地图炮实在恶心。
熊馨馨本来一张笑脸变了脸色，道：“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医大女生怎么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医大女生被豪车接送了。”
那方脸男人没想到被这小姑娘突然发难，措手不及，道：“别人都是这么说的啊。”
熊馨馨怒道：“别人都这么说，然后你也这么说。然后别人从您这里听到的再去告诉别人，是这样吗？”
那方脸男人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给将了一军，面子十分下不去，也动了气，道：“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开个玩笑而已，至于这么较真吗？出了社会这样可不行啊。”
云择把书啪地合上了，有心揍那傻逼一拳，可想想这里是馨馨工作的地方，按下愤怒，站起身拉了拉人的胳膊道：“馨馨，走吧。”
熊馨馨却甩开人的手，冲那方脸男人道：“明明是你先不尊重人在先，然后说不过我，反倒又说我斤斤计较。到底谁在斤斤计较？您不觉得您这是在贼喊捉贼吗？”
那一开始说话的圆脸客人，打圆场道：“小姑娘，年纪轻轻的，火气不要这么大，这不话赶话就说到这里了吗，我朋友他没有恶意的。”
熊馨馨本来对一开始和他搭话的圆脸男人印象不错，此刻也被恶心到了，道：“是吗？没有恶意？说什么我们医大女生被包养了？什么也没有就开始造谣？好啊，那请您听好啊，我对您这位朋友也没有恶意啊，我只是警告他不要出口成脏，口吐芬芳，实事求是而已，听不懂人话是吗？”
那方脸男人忽然砰地一声把一个酒杯摔到了地上，狂骂道：“臭娘们，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然后薅起熊馨馨的衣领就要打。
云择眼疾手快把熊馨馨一把拽到自己身后。猛踹那男人一脚，桌椅杯盘，叮铃咣当，一片狼藉。
云择和那男人几下就缠斗到了一起，在地上摸爬滚打互相撕扯。
周围零星几桌客人吓得连连尖叫，餐厅经理火急火燎下楼就看见俩人在地上撕扯成一团。
熊馨馨见云择额头挂了彩，也慌了，尖声叫道：“快来人啊，快来人！”
一片混乱……
好半天，云择和那男人被餐厅几位员工拉开了。
云择前世很少打架，但是慕云择的身体可能天生擅长打架，下手又黑又狠，招招都挑对方痛的地方打，方脸男人没讨到便宜。
那男人躺在他朋友的怀里，奄奄一息，骂骂咧咧道：“小X崽子，你他妈给我等着！”
云择摸了一把脸上鼻血，笑道：“道歉。”
方脸男人道：“你他妈想得美！”
云择冷不防起身上前，又给人一拳。
那男人杀猪一般痛叫一声，云择死死骑在人身上，旁人怎么拉也拉不开，他一拳一拳打着中年男人的脸，拳拳到肉，不断重复道：“道歉。”“道歉。”“道歉。”
那男人终于被打服了，发出微弱地声音：“对……对不起。”
云择厉声道：“不是对我，是对她！”他伸手指了指熊馨馨。
那男人看熊馨馨一眼，喉咙里咕噜一声：“对不起。”
云择道：“没听见，大点声。”
那男人嗓子破锣一样咳嗽一声，道：“对……对不起。”
云择松开人，呵地傻笑了一下，躺到了一边的地上。
熊馨馨跪到人的脚边，泪如雨下，抽泣道：“你怎么那么傻啊。”
云择笑了一下，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嘶”地叫出声，心道，这英雄救美的剧情果然不好演。何况他这是英雄救妹。
云择爽快地刷卡把餐厅的桌椅板凳给赔了。又扔给那挨打的中年男人一笔医药费，道：“把您那老胳膊老腿都接一接，打坏了算我的。”
*
熊馨馨从药店拎着一塑料袋的东西出来，就近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坐着给人消毒贴创可贴。
熊馨馨道：“你干嘛要给那人钱，打死他算了。”
云择噗地笑了一下，道：“傻丫头，你想让你哥坐牢是吧。”
熊馨馨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生气，你看他也打到你了，他也没赔你钱。”
云择道：“没事，我的都是皮肉伤，他伤得重，咱们不吃亏。”
熊馨馨捂着心口道：“刚才吓死我了，没想到你那么能打。”
云择道：“我也没想到。”慕云择的身体仿佛天生会打架。
熊馨馨给人贴好创可贴，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对不起，云择。”
云择挑眉看人一眼道：“道什么歉啊。”
熊馨馨道：“都是因为我，连累你了。”
云择道：“熊馨馨，你觉得你错了吗？”
小姑娘坚定地摇头，“没有，是那男的嘴贱。”
云择道：“那不就得了？你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
熊馨馨难为情道：“可是我害你受伤了。”
云择道：“不要为做了对的事情道歉，但是呢，也要学会保护自己。以后这种事情，我不在的时候，可以和人讲道理，但是道理讲不通的时候，不要硬碰硬，除非你跆拳道黑带，知道了吗？”
熊馨馨噗嗤一声，被人逗笑了，点点头，“我知道了。”话音刚落，她手机响了。熊馨馨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掏出手机接听。
“喂，林姐……啊？可是……嗯。我知道……行，我理解，那……那好吧。”
熊馨馨一脸低落地放下手机，苦兮兮道：“我们主管说……让我明天不用再去上班了。”
云择一猜也是这样，拍拍人的肩膀道：“没事，没事，工作再慢慢找。”
校园里，大路两旁的梧桐树参天，围成了密密的林荫。偶有一两片叶子泛黄掉。云择同人走在林荫路上，发现这孩子有点情绪低落。
这份工作对熊馨馨并不是普通大学生打发业余时间，打个零工，赚点零花钱，然后买个漂亮的包包或者去看喜欢的爱豆演唱会那种性质的。
对这个女孩来说，这可能是她饭卡里的餐费，是她攒起来的学费。
云择有些懊恼地捶了捶头，怎么办，怎么办？
熊馨馨偏头看到云择的时候，他正好用手敲打自己的头。
她笑了一下，瞪人道：“云择，你干嘛那样，又不是你害我丢了工作的。”
云择实在忍不住了，又不想伤害小姑娘的自尊心，支支吾吾道：“馨馨啊，你别把我当外人，你要是有困难，或者暂时手边周转不开，你可以和我说……”
熊馨馨噗嗤一笑，道：“行了，知道了，暂时不用。工作没有再去找呗。你不要太担心了。”
云择道：“那明天我陪你去找好不好。”
熊馨馨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行，你长得太帅了，万一你去了，人家说，要长得好看的那一个，那我不就被刷下去了。”
云择笑了，点了她脑门一下：“鬼丫头。”
熊馨馨略略略地吐舌头，道：“我刚刚并不是因为工作的事情犯愁，你别担心。”
云择奇怪道：“那是因为什么？”
熊馨馨一张脸皱巴巴道：“今天是月末倒数第二天，如果我再坚持一天。我还能拿个全勤奖呢，太可惜了！”
云择无奈笑了一下，“你啊。”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云择。”
云择闻声抬头，前方不远处，方俊宁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云择笑眯眯道：“学长！”
熊馨馨易看到方俊宁立马整个人不受控制开始脸红，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低着头不敢看人，磕磕巴巴道：“方……方老师。”
方俊宁含笑点了一下头，又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又是这个女孩子，云择好像对他特别关心，假期的时候还拜托他照看过，不过他也只打过一次电话问候而已。
青年眉毛轻轻皱着一团，道：“学长，馨馨工作没了。我想帮她找份兼职。”
熊馨馨手指微微蜷缩在了一起，偷偷抓了抓衣角。她总觉得让方老师知道这些事情挺难为情的。
方俊宁看向熊馨馨，哦了一声，沉默片刻道：“那馨馨对助理工作感兴趣吗？”
熊馨馨惊得抬起头，双目微微睁大，张着嘴，看起来傻气。
他刚刚叫自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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