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全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见到。
当然,也并不想见到就是了。
其他人因为陆星沉放下点心的时候,受了内伤的白观主目光却一直凝在江葵云身上。
他看见江葵云突然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东西,虽然海面现在巨浪滔天情势混杂,但他能辨认出,那东西不带灵力。
白观主突然出声:“师妹,你已经走入了死胡同,生了心魔,怎么还一错再错?”
他这话将小半人的目光吸引到了江葵云那里。
大家这才突然想到,对啊,这里还有一个从头到尾设计他们的人没有解决呢。
有脾气暴躁的妖族怒道:“有什么可说的,抓住后抽魂炼魄,到时候还怕她不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方道长皱眉:“道友慎言,这不是正道该用的手段。”
那妖族嗤笑道:“老子又不是你们人类,管什么正道邪道。”
白观主没打算听这一人一妖斗嘴,他直接出手,宽袍大袖中飞出一只碧玉梭子,直奔江葵云而去,打算先让她丧失作乱能力。
江葵云不急不忙,扔出一方泛着宝光的锦帕暂时抵住梭子,而后移开目光,很有闲心地看了一眼扇着翅膀在狐狸尾巴中辗转腾挪的陆星沉,声音带笑:“忘了说,我还为各位准备了一份礼物,你们一定喜欢。”
陆星沉也分了一分心关注江葵云,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心里升起了一些不太好的预兆。
白观主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你还干了什么?”
江葵云含笑:“也没什么,就是在游轮的底层,装满了□□而已。然后,在□□最中心,我还装了一颗□□,喏,这就是□□的遥控器。”
说着,她将手里的长方形小盒子给其他人看了一眼,脸上带着奇妙的疯狂与兴味:“虽然普通人很卑贱,但他们造出来的东西倒是挺好用的,你们说是不是?”
妖族还没觉得,但在场所有人族却是实实在在脸色大变。
几乎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出手,想要击杀江葵云。
江葵云手中露出一片玉质的黄色鳞片。
这片鳞片幽幽浮在她身前,明明小得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中,稍有不注意就能被忽视,却在其他人攻击到来时,微微发光,然后海面掀起滔天巨浪,裹挟着摧毁一切的气势,不但抵挡了那些攻击,还向出手的人卷去。
方道长一卷袖子,打算挥袖间消弭掉这倒卷而来的海水,除了普通人,其他道术师和妖族都并不惧怕,这种海浪对于一般人而言是恐怖的灾难,但他们只要灵力足够,想要应付并不难。
在浪花非但没有被挥去,还一把打到他身上之前,方道长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那浪花打到身上,他连同其他不在意的人,才发现这原本对于他们来说挥手可去的水竟像是被施加了千金重量,“砰”地一声拍在他们身上,把一群没半点儿防备的修道者和妖族全给冲下了水。
倒是那群普通人因为屡屡遭难,被人用了好几个宝器笼罩住,这会儿还能安安生生呆在大海龟背上。
陆星沉翅膀轻轻振动,再次躲开直刺而来的三条尾巴,又踩在意图背后偷袭的第四条尾巴上,借了点力,想要离游轮远一点。
而另一边落水的人没空惊愕,干脆全部贴上帮助漂浮的符篆,运起灵力悬浮在空中。
天气实在恶劣,风大雨急,而且龙卷风声势有越发大的趋势,漂浮在空中的修道者们被吹得有些歪歪扭扭,没办法,漂浮用的符篆效果就这样,飞行宝器又不是人人都能有。
“一半人继续对付江葵云,争取拿下她,拿不下就击杀,另一半人为陆小友掠阵,尽快让小友远离游轮。”方道长安排道。
然而设想是好的,结果一个也没完成。
江葵云优哉游哉地看着身前的黄玉鳞片帮她挡去所有攻击,连想要振翅飞过来用肉身搏斗的妖族,都在半空中被鳞片上的威压所摄,直直掉入海里。
觉得自己看够了那些人的丑态,她敲着手里遥控器的指甲顿住,就想按下,而陆星沉此时,正被九尾天狐用尾巴逼到游轮附近——
他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用火焰凝聚出了一只光鸟,这只光鸟双爪抓住大白鲨和方令斐,就想利用陆星沉吸引狐狸尾巴注意力的空档,突围而出。
然而大鸟爪子一拔,嗯???
没拔动?
陆星沉低头,就看到方令斐双腿夹着他的腰,手紧紧抱着他的胸口,正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死死盘着他。
陆星沉:“……”
方树袋熊仰起头,甩了一把脸上的水,言简意赅:“要死一起死。”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夫人,为夫既然把你抢来,就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陆夫人”现在只想把他丢下去喂鱼或者喂狐狸。
光鸟最后是带着一片衣料破布和一条鲨鱼走的,当然,鉴于组成鸟的成分是火焰,虽然陆星沉特别控制了温度,烤熟不至于,但会不会将鱼背上的肉烤个三成熟,就是没法预料的事了。
他们这种快死了还要纠纠缠缠的作风显然让死了老公的江葵云更生气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秀恩爱死得快!!!
知不知道!!!
她心情极差,食指狠狠地向按钮按下去——
游轮没有爆炸。
——因为她按开关的手指停在了一厘米远的地方。
一只从江葵云背后伸出的手,紧紧捏住了她的腕子。
但真正令她停下的不是这只手,而是另一只,另一只同样修长好看,从她背后插入,贯穿胸腔,甚至还在她胸口的地方露出了一点沾着内脏碎片的指甲。
她缓缓转过头。
天色昏暗,狂风暴雨交加,顾遐在风雨之中,对这个二十七年前将他调换,作为他亲生母亲的女人露出了温柔和煦的微笑,在她耳边极轻极轻说:“想害哥哥的人,都得死。”
“妈妈,再见了。”
第94章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但江葵云还没死, 她的心脏比一般人更偏右一些, 顾遐这一击没有直接穿透, 所以她还能挣扎。
江葵云抬起另一只手,死死按住顾遐钳制着她腕子的手。胸腔里传来剧痛,但她没有任何动作,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没人看清楚顾遐是怎么到的她身后, 但向这个方向攻击的人并没停下手,现在顾遐在他们眼里, 跟江葵云形象已经快差不远了,更何况他们还是母子, 就算顾遐出手搞江葵云, 也只让人觉得是在窝里斗。
江葵云唇角勾起, 对顾遐说:“你的心足够很, 这很好,像是我的儿子。”
顾遐:“你说过曾经预料到自己也会不得好死, 今天由我这个亲儿子动手,算不算不得好死?”
“我不会死。”江葵云笑着说,那片悬浮于身前, 光芒黯淡了些许的鳞片飞过来, 贴上她的眉心。
而后她惨白得如同下一秒就将驾鹤西去的脸色,渐渐变红了一点。
顾遐将手又刺进去了一截,江葵云的前胸能明显地看到透体而出的一个指节。
穿着道袍的女人放缓了声音,轻轻道:“好吧, 我是人,也总会死的,现在你的手已经穿透了我的胸口,我是一个人,这种情况下只剩下了等死。遐遐,你为什么还要把手放在妈妈的胸口里?让我死得痛快一点难道不好吗?”
顾遐的手往回抽了些许,江葵云唇角勾起隐秘的笑,但还没等她的笑彻底形成,一种另类的触感让她彻底僵硬了。
她感觉到,顾遐缩回去了部分的手,却并不是真的抽离了,而是在她的胸腔内搅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很快,江葵云就知道他在找什么东西了。
是她的心脏。
顾遐眉眼含笑:“妈妈提醒我了,你这么多年来干了那么多坏事却还没被天道劈死,想来后手一定很多,我人年轻,经验少,应该多防着点儿。”
他这样说着,就打算捏碎手里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和他动作同样快的是江葵云,那片黄玉质地的领片嵌入她眉心肉中,传递出了一道能量,这道能量在江葵云的身体里游走,从眉心转瞬来到心脏,而后让心脏在被顾遐捏碎之前,包裹住了它。
顾遐打算落空,但他的手仍旧紧紧握住那颗心,不允许它逃脱,江葵云更是没什么好办法将这只带给自己生命危险的手弄出去,两个人就这样以互相挟持的状态,僵持住了。
在这期间,顾遐目光一直落在海面躲避着狐尾的陆星沉身上。
那目光里蕴藏着直白的痴迷和嫉恨。
痴迷是对陆星沉,嫉恨是对方令斐。
他的目光太过热烈,以至于江葵云都感觉都到了。
江葵云虚弱地咳了两声,然后笑了起来,她看向了紧紧挨着脚下小舟的另一艘荷叶小舟,那上面站了一对在雨中瑟瑟发抖狼狈不堪,简直恨不得昏过去的夫妻。
“你们想平安离开这里吗?”她声音轻轻地,像是哄孩子入睡的母亲。
但很显然,顾家夫妻没觉得这声音温柔好听,表情反倒像是恶鬼在召唤,又或是猪笼草张着它能消化蚊蝇的嘴,等待猎物上门。
两个人连连后退,直到小舟因为他们的动作猛地一动,有翻船的危险,这才停了下来,坐在舟上抱在一起。
江葵云仿佛没有看见他们的恐惧,笑着说:“你们想平安离开这里吗?过来,拿走我手上的控制器,按下它。”
顾家夫妻不为所动,恨不得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江葵云叹了口气:“只要按下它,就能获得离开这里的资格。”
你是在骗傻子哦。
显然顾家夫妻虽然没这么说,但他们心里是这么想的。
江葵云又叹了一口气,撩起眼皮,雨水从她脸上滑落,她再度笑了起来,不像刚刚那伪装出的和善笑容,这一回,即便她在笑,气质也是阴鸷的,她说:“过来,按下我手上的开关,否则你们很快就可以去死了。”
随着她的话,那一艘由荷叶组成的小舟,竟隐隐出现了溃散的迹象。
“啊!”顾夫人死死拽住一片荷叶,吓得涕泪满面。
海底深不可测,还藏着恐怖的怪物,他们绝对不能落下去,落下去绝对活不了。
江葵云:“我数三声,1、2……”
小舟从江葵云数数开始,不但溃散加剧,而且开始变得逐渐受暴风雨和海浪影响,摇晃得厉害。
顾父脸色苍白,看了一眼正在躲避狐尾,身上还缠着一个人,看起来有些左支右绌、并不很厉害的陆星沉,咬咬牙,匍匐着向江葵云那里爬去。
顾夫人还在哭,但并没有阻止他。
他们交谈的声音并不算很大,但在场一大半不是普通人。
孔云怒上心头:“卧槽,那些人真是太不要脸了,我去杀了他们。”
孔明身上的白西装此时已经变得皱皱巴巴,被他干脆地撕了下来丢了,现在身上只有一条平角裤,和先前文质彬彬的样子判若两妖。
他拦下了孔云:“你受不住那个鳞片的威压,而且别忘了这里还有一只九尾天狐。”
妖族有等级,奉行弱肉强食,就如同野兽,对待强大的生物恐惧俯首,对待弱小的生物扑上去咬杀。
但纵使是野兽面对强大的敌人,哪怕俯首称臣,心里也总有想要啃一口对方的肉的**。这在妖族更是如此,强大的对手不但代表危险和死亡,也代表机遇和挑战。吃掉他,或许就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没有妖族不会这样想。
但那片鳞片和水底下的九尾天狐不一样,只要稍稍接近它们,身体各处就在叫嚣着逃、快逃,又或者是在敦促着赶紧臣服。
“艹!”孔云咬牙切齿。
妖族之间,同一个阶层的或许会有强弱之分,但威压对彼此作用不太大,除非实力过于悬殊。然而现在的妖族显然和九尾天狐应龙这种不在一个阶层,差距太大的时候,光凭威压,就足以令他们身体的本能疯狂叫嚣,下意识不敢行动。
顾遐表情阴郁,他知道与江葵云交谈不过是做无用功,确定他无法杀死自己,江葵云就不会有所忌惮,因而他直接看向顾氏夫妻,语气森冷:“海上风大浪急,脑子容易不清醒,做什么决定前最好仔细想想。”
言下之意很明白,敢去按开关,他就要他们的命。
顾父脸色苍白,他这个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此时正将手插在亲生母亲胸口,神色冷酷又阴郁,他绝不怀疑对方话语的真实性。
顾夫人眼中泪水流得更急了。
江葵云并不着急,她只是操控着载着顾家夫妻的荷叶小舟进一步溃散。
溃散的小舟变成了一片片宽大的荷叶叶片,而依靠这艘小舟求生的顾父和顾夫人双双掉入水中。
冰冷的海水灌入腹中,水下不知名鱼类游过,冰凉的触感擦过脚踝,头顶天空昏暗压抑,雷霆震怒,闪电自万里高空碗延而下,伴随闪电落下的暴雨又急又孟,打在脸上颗颗作痛。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和死亡接近过,仿佛死神正贴在耳边,吹来冰冷的吐息。
终于抓住一片荷叶稳定住身形,顾夫人崩溃大哭:“我不想死,老顾,我不想死。”
顾父脸上的青筋一根根蹦出:“我按、我按。”
荷叶慢慢向他们身边聚集,顾父爬上荷叶,任由那片叶子将他送到江葵云站的小舟上。
顾遐目光冰冷,他插在江葵云胸口,正死死握住心脏的手一动,显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