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余转身一把抓住慌张跑动的内侍,语气急促的询问:“是哪里走水了?”
一年轻的内侍手一指天空,眉头紧紧皱起来:“哎呦,大人,快去看看吧。五皇子的院落走水了。”
五皇子。
闻言顾余猛的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胸口。
无事无事只要不是邵泽就好。
他才刚刚下定决心去喜欢邵泽,要是这个人现在出事了,那对于他来说岂不是生活无望了。
顾余擦了擦额头上刚刚着急流出的汗水,抬脚就往五皇子的院落出跑去。
五皇子那样子,早死晚死都没有区别了,一把火烧死也比一会儿他去送毒酒的疼死强。
待跑近五皇子的院落外面,扑面而来的热气瞬间席卷上顾余的皮肤。
那熊熊的大火扑天而起,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漆黑。
“可有进去救人?”
旁边站着的侍卫听见声音,不耐烦的侧过头。
看到顾余身上穿着御前太监的服饰,这才把即将冲口而出的脏话咽下去 :
“这么大的火能够扑灭就不错了,至于救人恐怕是不行了。”
“你是一早就过来的人吗?”
“是。”侍卫点点头,用手一指前面那一队忙碌救火的侍卫:
“我是在附近巡逻的侍卫,一看见火光就立马跑了过来,当时没有见到一个人跑出来。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任何人。”
顾余眉头死死的皱着,脸上神色更加的冰冷:“一个都没有,这绝对不是一场普通的走水。”
就算五皇子起不了身,那他宫中的伺候的人也不应该没有人跑出来。
脑海里闪过刚刚段业站在窗户边的身影。
他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段业跟这场火有关系,并且刚刚完全是在说一些有的没的话语,拖延时间。
“好一出转移视线,调虎离山之计!”
顾余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引得旁边的侍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他抬眸望向面前年轻脸庞的顾余,越发觉得这人危险。
默默的向后退了几步,打算离开这人的视线。
“对了,你可通知太后,皇上以及皇后娘娘了?”
侍卫脚步一顿,低低应了声:“通知了。”
“皇上驾到。皇太后驾到,皇后娘娘和惠妃娘娘到。”远处响起一连串的唱名声。
正在灭火的众人转身齐齐下跪:“参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惠妃娘娘。”
“起来吧。”邵桀一摆手。
看着面前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宫殿,邵桀的心情更加的郁闷。
不到两个时辰宫中就发生了大火,这事情怎么想都不对劲。
刚刚独自一人在勤政殿内才想明白,五皇子是他看着惠妃怀上并且生下来的,不可能是别人的种。
想明白之后本有意叫顾余回来,还没来得急下达命令就发生了这般大的事情。
这么看来那的确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邵桀眼睛瞥了一眼站着的段业,眼中神色不明。
这人特地穿着一身红前来禀告他被戴帽子的消息,是真的确认,还是为了这么一场大火费尽心机?
“顾余,这里怎么回事。人可救出来了。”
顾余脸色一僵,叹了口气,眼神扫了一圈众人的神色。
最后放在了殷切期盼的惠妃身上,弯腰:“回皇上的话,据这位侍卫的描述院中无一人生还。”
说完,转身对着惠妃娘娘,脸色愧疚不已:“娘娘,还请节哀。”
“啊!你这贱婢本宫叫你胡说。”惠妃脸色一变,眼中悲痛浮现,猛然上前。
‘啪 ’ 戴着长长护甲的惠妃娘娘,一巴掌扇上了顾余的右脸颊。
顾余脑袋顿时一偏,耳中响起嗡嗡地轰鸣声,脸颊上留下了清晰的掌印,以及三道被护甲划破的血痕。
顾余把头正过来,眼睛愤怒的望了一会儿眼前狰狞着的惠妃。
这才跪了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声音冷淡的开口:“惠妃娘娘,这火在奴婢过来时就已经很大了。”
邵桀笑了一声,这小子居然还敢辩解。
抬眼看着疯疯癫癫的惠妃,眼中不耐烦闪过:“够了,都给朕闭嘴。”
眼睛看向惠妃:“你这个样子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惠妃呆呆的看着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火势渐渐弱下去的院子。
她想起来邵华小时候抱着她的大腿笑嘻嘻的索要糖果。
想起来邵华第一次开口叫她娘亲的软糯声音,刚刚疯癫的神色渐渐消失不见。
双眼蒙胧起来,鼻子发酸,一股清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入嘴角,钻进口中。
咸咸的,她抿了一下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任凭泪水疯狂奔涌,她捂起脸痛哭。
她唯一的孩子现下也已经不在了,那她现在还有什么顾忌,还不如来个鱼死网破!
眼中的神色更加的疯狂,抬起头冲着众人阴森森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顾余:这章的我,就是一个炮灰!神仙打架,炮灰受伤。
第59章
太后看着痛哭不已,表情阴鸷的惠妃, 叹了口气:“想必华儿见到你这么伤心, 他也会伤心的。你还年轻养好身子还能再生。”
再生?
惠妃哈哈大笑起来, 抬起泪流满面的脸颊, 双眼朦胧的看着前方:
“臣妾就要死了,怎么可能继续生养。哈哈哈, 这一辈子就是一个笑话, 到头来, 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住。”
邵桀眉头一皱, 不悦的开口:“你胡说什么。朕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
“臣妾没有。”
惠妃抬头冲着皇上怒吼:“皇上可知华儿为何要去成王府上闹事?”
“那不是无理取闹,是因为他偶然得知了,臣妾被贤妃母子害的即将命不久矣, 做下的冲动之事罢了。”
惠妃抬手随意的擦了擦眼泪,勾起嘴角苦涩一笑:“皇上, 您就没有怀疑过为何午门前会聚集那么多人吗?”
“华儿是做法不对,可事情没有当天下午曝光出来, 没有夜晚曝光出来, 反而是一大早曝光出来了。”
“那都是因为, 华儿心急口快之下, 曝光了成王残害太子的秘密,被成王连夜陷害。直到现在....”
惠妃手指一指光秃秃的屋子:“被人杀人灭口, 烧死在大火之中,尸骨无存,永远不得投胎, 不得安生。”
惠妃大吼了一声:“这只有那对母子,才能够做出来这么狠毒的事情,只有那对母子啊!”
大火已经彻底被扑灭,周围抢救的侍卫和宫人皆是一脸惶恐的跪在地下,死死的低着头,身躯瑟缩。
顾余眼珠子转了转,余光看见皇上眼中越来越严重的戾气,清澈的嗓音开口:“惠妃娘娘,这一切都是您的猜测,没有任何的证据可言。”
左右的人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这人还敢不经过主子们的同意肆意开口。
所有人心中捏了一把汗,生怕皇上开口让这人就地杖毙,从而牵连到他们。
邵桀眼神赞赏的瞥了一眼,说完话就跪的规规矩矩的人,眼中的笑意一点点的浮上来:
“惠妃,这件事情证据不足,朕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听你一面之词,就去惩罚了另一个高位妃子,以及成王。”
惠妃眼神怨毒的看着皇上,嘴角嘲讽一笑;“臣妾就知道您没有心,凉薄至此。”
“放肆。”皇上怒喝一声,眼睛里仿若冰霜浮现:“来人,把惠妃压下去,请个太医好好瞧瞧。”
眼睛扫视了周围跪了一地的人,声音冰冷:“这些人都处理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决定了忙碌了一晚上的侍卫以及宫人。
就像他们是路边的野花野草,看不顺眼了随手扔掉就好。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求饶声,试图以自己卑微的身躯唤醒上位者的怜悯。
然而终究是失败了,邵桀说完那句话就带着身边的小太监率先离开。
临走之时,还顺手带上了呆愣的顾余。
走在有些微凉的小路上,顾余脑海里始终回响着,刚刚那群惊慌失措的人群。
那群人中或许不乏有惊才绝艳之辈,只可惜都活不过今晚了。
“皇上,那群人...”
邵桀声音冷淡的打断顾余的话语,眼中浮现出残忍。
呵,仗着自己喜欢他几分,就想学着别人求情,不知所谓!
顾余感受到邵桀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势,身躯一抖:
“奴婢只是想着,可以暂时把那群人关起来。今晚宫中发生了那么大的火势,恐怕传出去不利于您的名声。”
邵桀沉默了一顺,随即笑了一声:“无妨,这么大的火才正好。”
顾余心下一寒,抿着嘴唇退后了两步,右手死死的握着拳头,克制住自己身躯的颤抖。
他听懂了皇上的所言,就因为听懂了,才更觉得心寒。仿佛穿着单薄的纱衣,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邵桀站在勤政殿门口,回首看着脸色苍白的顾余,心下嗤笑。
如此的心软,以后哪里能成大事。
做大事者不需要心软。殊不知,今天如果饶过那群人,明天谣言就会重新而起,到时候就不止死一个皇子那么简单了。
死了的是他的亲生儿子,又是最小的儿子,他不是不心痛。
可,他首先是皇,其次才是父。思考的角度永远不能局限一方。
邵桀侧首看了一眼跟着回来的段业。
想到这人故意前来引诱他下毒杀令,眸子中戾气重新浮现 。
他是喜欢这人,可容不得这人在他头上指挥。
段业平常在怎么放肆,在怎么敷衍他都可以。
但是,不能触碰底线。养着宠物逗一逗可以,偶尔抬起爪子抓伤主人,也无伤大雅。
但,如果有一天宠物敢坐到他头上作威作福,敢欺瞒主人,那么...
折断双腿,铁链加身,照样可以让人继续把玩。
嘴角挑起,身子往前走去:“段业,你先回去,这里不用你伺候。”
段业平静的弯腰:“是。”
勤政殿沿路的宫女太监一个个的跪地,心中皆是纳闷不已。
不是去看火灾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且看着皇上把最疼宠的段业都赶走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邵桀入了殿内,往内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转过身子来看着身后几步远的顾余。
也不开口说话,只是这么沉沉的望着,无端让人瞧不出喜怒,让人心生恐惧。
顾余咽了口吐沫,颤颤巍巍的跪地,浑身颤抖。
心头一阵绝望,他今天犯了无数的错误,也不知能不能安稳的活下去。
从被段业故意拖住时间,到五皇子院子中着火,到擅自开口堵了惠妃的话语,再到最后想要为那群人求情。
一步错,步步错。
邵桀一步步的冲着顾余走过来。
每走一步就停顿一下,顾余的心跟砰砰乱撞,跳着越来越快,脑子里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额间冷汗布满整张面容,睫毛湿漉漉的像是哭过似的。
一双身穿黑色金线纹龙的靴子停至人面前,顾余屏住呼吸,腰更加弯了几分。
邵桀弯腰抬手捏住顾余的下巴,缓缓抬起。
顾余原本低垂着头,这会儿不得不跟着抬头。
眼睛直直的望进邵桀深似湖水的眼睛。无端端的一抖,额上一滴汗水悄然滑下,顺着脸颊最终停在了邵桀的指腹之上。
“朕竟不知你能代替朕回话,能随意不顾朕的命令。” 就去了段业之处,硬生生的拖到五皇子死。
如果不是你的失误,如何会让人放火烧了一院子的人!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邵桀手掌宽大又习武,轻而易举的就把顾余脸上的肉挤成一团。
眼睛一寸寸的瞧着面露痛苦,眉头皱的死死的人。
他当然知道这人的字有一半是段业手把手教出来的,两人亲近他不反对。
可,现在两个人居然合伙,联合起来骗他,算计皇子的性命。
不过是卑贱的奴婢,谁给他们的胆子。
“算计的时候可想过会被发现?”
顾余心头一震,压下心头的恐惧,含糊的开口:“奴...奴婢不曾算计,也...也不敢算计。”
邵桀冷笑了一声,松手,放开了呼吸困难的顾余,退后一步。
顾余腰间一软,顾不得下巴上青紫的痕迹,踹了口气。
规规矩矩的回话:“回皇上的话,奴婢奉命出去之时,在路上遇到了督主。”
闭了闭眼睛:“督主告知有些事情,要私底下交代,故而奴婢就跟督主去了司礼监。之后...”
支支吾吾到了半天:“之后奴婢出来,就得知五皇子的院子走水了。奴婢有罪,请皇上惩罚。”
又是段业!
邵桀眼中更加的深沉,眼睛望着顾余。
这人心太软,又容易相信别人。有智谋,却还不够狠心。
邵桀转身,淡漠的说道:“跪到明天早朝,自己好好反思错在哪里了。”
顾余松了一口气,低低的应了声是。
慢慢直起腰来沉默的跪在了院子中。
是他不应该随便听从段业的话语。
这人既然能够做到这个位置,心计肯定出众,根本不是他这种现代而来的人能够看透的。
顾余麻木的看着天气一点点的黑下去。
夜越来越深,十月的夜晚寒凉,身上的衣服,根本不足以抵御夜晚的寒凉。
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