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没想到,这些看上去软弱可欺的平民,爆发起来竟如此恐怖。
火锅店门前发生的事件,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被警员们押解回警察司的巡逻卫和独眼等地痞,仿佛恶棍游街般接受了群众的烂菜叶洗礼。
从前有多压抑,如今就有多畅快。
默默无闻的警察司,一夜之间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北济城的平民们,至此,才开始相信警察司是一个真正能伸张正义的地方。
金大这时终于明白,为何主祭大人没有一开始就下令直接解散巡逻卫——正是要借这帮人,给初来乍到的警察司立威。
借着此事件的东风,金大以巡逻卫队长和独眼为线索,审讯了足足三天,从他们嘴里顺藤摸瓜撬出了一大批拉帮结派、横行霸道的同伙。
一场轰轰烈烈的“扫黑除恶”行动,就此在北济城拉开序幕。
此前,金大和这群空降的年轻警员们,初来乍到,对北济城的情况两眼一抹黑,既没有耳目,又没有线索,更没有百姓的信任。
想要从在这片陌生土壤里,将盘根错节的烂根一点点挖出来,难于上青天。
警察司门口设立了一座巨大的匿名举报箱,派专人每天登记来访举报信,起初,一天都没有一封,成了摆设。
自从火锅店门口整顿了巡逻卫队长,每天接到的举报信一天比一天多。
随着警察司的强势出击,整个北济城的黑道风声鹤唳,不是没人想过干脆干掉金大,或者杀几个人警员,让嚣张的警察司吃点苦头。
可金大也不是省油的灯,作为一个恶霸出身,他对这些家伙的想法和手段一清二楚。
还不等他们出手,金大就先下手为强,拿着主祭大人的信,找到北济城城防队,这批城防队是渊流城卫队的一个分支,在北济城投降后,就迅速驻军,接管了城墙防务。
看在主祭大人的面子上,城防队给了金大一队火统兵。
这批划时代的热武器,跟北济城那些舞刀弄枪,动辄砍刀砍人的流氓团伙,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从独眼以及群众举报信中掌握了确凿证据后,金大挑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带领整个警察司和火统兵,全员出动,突袭全城!
一些恶霸头子,还醉醺醺沉浸在温柔乡里,稀里糊涂从被窝被警员拽出来,连夜关进了拘留所。
还有团伙听到了风声,与警员们激烈交手,拼死反抗,做困兽斗,最后在火统兵无情的子弹下一个个毙命!
整整一夜,打斗声、喝骂声、枪声在北济城里四处响起,直到天色蒙蒙亮,警察司才鸣金收兵,带着满满的收获打道回府。
三天后,北济城集市口小广场,来赶集的百姓惊讶地发现,那些平日里欺男霸女、势力强大的“大人物”们,一个个被双手捆绑,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处刑台上。
他们每个人面前都挂了一块牌子,清楚地记录着他们犯下过的滔天罪行,有受害者在台下抱头痛哭,用碎石子、烂鸡蛋,一切可以投掷的东西,宣泄着他们的愤怒和激动。
这场公开处刑,震动全城!
消息传到渊流城和南济城时,南济城黑道团伙险些吓得魂不附体。
成为“污点证人”的独眼和前任巡逻卫队长,因为举报有功,被金大免去了极刑,同那些罪行较轻的犯人一道,罚去矿山劳动改造。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自金大以下,警察司高效运转,再加上城防队火统兵的大力配合,盘踞在北济城底层民众间的杂草与烂根,终于被铲除得七七八八。
少数漏网之鱼,再也不敢在北济城撒野,要么卷铺盖连夜逃跑,要么从此夹起尾巴低调做人。
渊流日报社北济城分社,连续数天,头版头条都是关于这场扫黑除恶行动。
每天去茶馆听报,议论前一天又有哪些个坏蛋遭到报应,已经成了北济城群众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
北济城的治安空前清净,一度到了夜不闭户的地步。
而警察司的工作量却没有因此减少,因为一项新的任务,从渊流城传达而来——参照渊流城的户籍制度,给北济城居民普查人口并上户口。
警察司的公信力立起来后,北济城的百姓对户口这件事毫无抵触。
以街道为单位,每条街道上的每间屋舍,都用一片铁牌,刻上编号和地址,钉在门口。
户主、人口信息,全部登记造册,将来一旦有人试图逃税或犯罪,分分钟就能被找上门。
经过两个月的扫荡行动,警察司在北济城民众中好感爆棚,这些好感度和声望能直接反馈到沈轻泽的系统板面,成为他声望的一部分。
他远在千里之外的渊流城城主府,每天看着声望进度条一点点累加,颇有种躺在家里数钱的快感。
※※※
转眼已是冬季。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坠落,呼啸的北风哐哐敲打着窗棂。
沈轻泽靠坐在软塌里,边上放着一盆蜂窝煤,两只脚塞进鸭鸭肚子下面,脚背被温暖柔软的毛茸茸覆盖,从软毛边缘处露出一排圆润的脚趾。
大白狗蹲在榻边,歪着脑袋疑惑地往上瞅,从它的角度,仿佛看见鸭鸭在孵蛋,虽然那些“蛋”体积有些过于微小。
吃了大半年的能量核,阿白浑身的皮毛已经完成变成了银色,体型长大了一圈,哪怕蹲坐的姿势,也看上去威风凛凛。
沈轻泽随手翻阅着金大呈递上来的报告,相较于警察司的出色,监察司则显得政绩平平。
这让他有些头疼。
上次刺杀,那支从黑市流出来的火绳枪,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由于火绳枪已经全部被遂发枪取代,淘汰下来的火绳枪已成了废品,堆在仓库里无人使用,军备厂疏于管理,竟然发生了盗窃事件。
颜醉因此事大发雷霆,滕长青被连降三级。
这个没有监控的年头,窃贼抓不住是常有的事,但沈轻泽心中隐隐怀疑,内贼的可能性更高,军备厂防范严密,普通的窃贼怎么进得去?
盗窃一把淘汰的枪,看上去并非大事,但若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内贼,那就意味着一件相当可怕的事——军备厂的中高层有腐烂的迹象。
如果军备厂有,别的工厂也会有,甚至于城主府……
沈轻泽皱着眉头,沉默地查看着系统板面,系统给出了那么多数据,辅助他经营这三座小城,却无法给出清廉度,即便是系统,也无法参透人的欲望。
监察司由情报处的滕二担任司长,直属沈轻泽领导,跟警察司一样,人员都是卫队抽调精英组成。
卫队,有防御守土攻伐之责,警察,有安定一方,守护百姓之责,而监察则有监督官吏,惩处贪腐之责。
前二者容易受到民众敬爱,而后者往往受到官吏们的排挤,谁也不愿背后有只眼睛时刻盯着自己。
监察司变成了渊流城最尴尬的衙门。
时不时就有各种旁敲侧击的游说,希望沈轻泽裁撤掉无用的监察司,毕竟它不事生产,没有收益,还要花钱发工资。
每每这时,沈轻泽表面上不发一言,内心冷笑不已,小本本上又记上一笔。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沈轻泽合上写了一个开头的《渊流城幼儿园建设计划书》,一手支着脸颊,叹口气。
他余光瞥见乖巧蹲坐的阿白,幽幽道:“你要是有把贪官闻出来的技能就好了。”
阿白:“……”
第108章 官大一级
秋天的时候, 纺织厂推出了新款保暖衣, 纯棉的“秋衣”套装, 圆领窄口, 袖口和裤脚收紧,贴身穿着极为舒适。
另一种保暖效果更好的是夹心绒外套,用棉或皮面料缝制外侧和内胆, 里面用鸭绒或羊绒填充, 通过网格状针脚, 让填充绒均匀覆盖全身, 穿在身上,温暖指数直线上升。
唯一遗憾的,就是贵。
这个冬天, 人们穿着秋衣秋裤, 中间一两件厚羊毛衣,外面再套件厚实的皮大衣,头上一顶护耳绒帽,再加上针织围巾、手套和口罩,最多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即便长时间呆在室外,也不会出现冻坏手指脚趾的情况。
渊流城的屋舍, 在城市扩建的时候,经历过大幅改建, 如今已经普及了火炕。
玻璃窗加厚门帘, 能把寒风挡在屋外, 家家户户都烧上了蜂窝煤。
忙碌了一整天的人们,迎着风霜回到家,进门便是扑面而来的温暖,夜里入睡,在暖融融的被褥里一觉好眠,整晚都不会因漏风的木窗而冻醒,或者哆哆嗦嗦到翌日清晨,连四肢都没捂热。
今年的雪下得早,一昼夜功夫,厂房外的空地就被厚厚的白雪覆盖,有值守的工人一面往掌心哈气,一面拿着笤帚扫雪。
齐朗跟往常一样,天不亮就从宿舍被窝里爬起来,在楼下的空地小跑几圈,烘热了身体,再去军备厂的职工食堂用早饭。
齐朗在渊流城外城有自己的家,家中父母二老,还有贤妻子女,但由于军备厂保密甚严,平时都住在厂房后的职工宿舍,每个月有四天省亲假,经过上级批条,才能回家。
齐朗换上工作服,上工铃还没响,他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岗位,擦桌扫地,打扫卫生。
他曾经是渊流城一位贵族府上的工匠仆役,如今他是军备厂的初级技术员。
他并非第一批加入生产建设队,而是后来在招工潮中应聘上岗的,齐朗比谁都要珍惜眼前的好日子。
如果他的顶头上司不是阎王的话。
阎王是齐朗和工友们私底下取的外号,实在因为对方面黑心狠,吃人不吐骨头,他甚至忘记了上司的本名叫什么。
阎王是最初沈轻泽招募的第一批生产建设队的一员,底层贫民出身,除了种地外,会一点木匠的活。
他也是军备厂资格最老的一批老人之一。那个时候沈轻泽手上可用的人太少,但凡有点本事,肯卖力气干活的,如今十有八九都得到了晋升,有的人甚至占据着重要的岗位。
起初入职和晋升的低门槛,在前期大大激励了劳动力聚集,刺激了人们的工作热情,可随着时间推移,各大工坊发展,后遗症也逐渐突显出来——中层管理者良莠不齐的现象。
对此,沈轻泽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高学识高素质人才别说北地这种穷乡僻壤,就是三大帝国也是抢手货。
就算依靠主城系统升级,拼命砸金币投入到教育事业,培养人才,效果也不是立竿见影的,需要多年的时间积累。
更何况,沈轻泽目前手里只有三座城,财富和人口积累远远没到可以任意挥霍的地步。
明天就是妻子的生日,齐朗有心请省亲假回去一家团圆,最重要的是,前段时间齐朗设计的将长管遂发枪,改造成短管手枪的设想,得到了上级的肯定。
一旦第一支手枪打造出来,确认实用,齐朗作为最初献策的工匠,立刻能得到晋升,除此之外,还能获得一笔奖励金。
齐朗连这笔钱的用处都想好了,他准备给妻子买一件防寒保暖的鸭绒外套,如此一来,她在外面干活的时候,再也不怕受冻了。
虽然妻子从来不说,但每次上街路过服饰店,妻子流连的眼神,齐朗从来不曾忽视。
钟楼的铃声打响,陆陆续续有工人们上工了。还没等齐朗开始干活,门口来了两个熟面孔的警卫,替阎王传话,说是嘉奖下来了,需要他去准备准备。
齐朗心中一喜,他本以为还要几天时间呢,没想到这么快。
他心里揣摩着请省亲假的事,又想着领到钱,先把外套买下来,回去给妻子一个惊喜。
警卫将他带到阎王的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警卫只说让他等着,齐朗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等待顶头上司。
阎王的办公室很是宽敞,桌上摆有一只精致的座钟,窗玻璃外架设有涂了黑漆的铁栅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很安静,这处办公室离厂房有段距离,只能依稀听见一阵阵热闹的声音从厂房方向传来。
齐朗越想越不对劲,快步走到门边,想要出去看看,门竟推不开——他被锁在屋里了?!
“喂!有没有人!放我出去!你们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他用力敲打门板,整个军备厂的门窗都是铁制的,他区区一个工匠想要徒手砸开,无疑痴人说梦。
很快,齐朗砸累了,滑坐在门边直喘气,心里乱糟糟一片。
他是个本分的老实人,平日与人为善,工作勤奋,从不得罪别人,齐朗左思右想,阎王把自己关起来,肯定跟手枪的事逃不开关系!
房里的座钟走过又一个钟头,门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不一会儿,门打开了!
齐朗整个人一机灵,从地上爬起来,进门的警卫后方,一张葫芦形状的脸,大腹便便的矮短身材,不是顶头上司阎王是谁?
阎王满脸横肉带着笑,齐朗看得一阵腻味:“我要出去!”
“年轻人,着什么急呢?”阎王吩咐警卫守在门口,慢条斯理踱步绕到书桌后,把肥硕的身子挤进皮椅里。
“难道你的奖金不想要了吗?”
他将一封纸包丢在书桌上,示意对方去拿。
齐朗愣了愣,狐疑地瞥他一眼,打开一看——五百铜币面额的渊流币。
阎王眯着眼,视线落在手中一张□□截面图纸上,正眼都懒得看齐朗,只拿余光倨傲地投去一瞥:“记住了,从今往后,这张图纸,是在我的领导和指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