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毓岚说他能走得稳,可一转脸看见对方关切眼神,顿时话都不知如何说了,只得憋回肚子里,继续红着脸走路。
萧毓岚将他这番举动尽收眼底,不想浪费这次机会,心底生出一计,主动问:“是不是觉得朕离你太近?”
洛闻歌意外,点头又摇头:“还好。”
萧毓岚提起灯笼,温声解释:“密道竣工不久,还待改进,这里烛光不足,你又是初次走,朕怕你不习惯,想提灯帮你照亮,让你走得顺利。”
多数时候萧毓岚表现都很强势,少有这般贴心温柔。
洛闻歌感受到内心生出难以言喻的开心,他扭头扬唇:“还是陛下思量周到。”
萧毓岚看见他笑容,心神微动,还待说话,便见身前人身形一晃,隐有要往前摔去的迹象,萧毓岚眉梢轻挑,干脆利落出手,揽腰将人勾回自己怀里,这次是实打实前胸贴后背,两颗心在各自胸膛里跳成一曲凤求凰。
洛闻歌紧扣萧毓岚手背,掌心湿滑,呼吸急促,被险些摔跤惊出冷汗。
他平复呼吸好半天,哑声道:“陛下可以放开我了。”
萧毓岚理所当然没放,变本加厉靠近他耳边,紧贴着低笑问:“朕的洛爱卿走路这般不小心,等会儿真摔了怎么办?”
耳尖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热浪扑得他好似站在翻涌岩浆边缘上,稍有不慎就得以身殉岩浆,他感受到萧毓岚怀抱里的火热,喉咙发干,语气格外软:“那陛下想怎么办?”
“朕想怎么办,洛爱卿就给办吗?”萧毓岚没放过被欺负到红透的耳尖,垂眸看向唯有己见的风景上,眼神逐渐危险。
洛闻歌直觉再聊下去,他会无火**,赶紧逃离萧毓岚怀抱。
“陛下快点走吧,我还有要紧事要说。”
他急不可耐要逃走的模样,让萧毓岚心生不满:“朕的问题不重要?”
洛闻歌憋红脸,很想怒反问:那若是你说办了我,我该给?
第56章
那必然是不能的。
洛闻歌连让萧毓岚说出这话机会都不给, 斩钉截铁:“陛下,国事要紧。”
萧毓岚眯缝着眼睛,不满溢于言表,心里很不能理解他为何偏偏这时打断话题,不让继续说下去。
再转眼看见他不安扯着袖口,脸颊微红低眉不好意思的样子,醍醐灌顶般明白件事,他耐不住自己厚脸皮, 害羞了。
这是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
因这让萧毓岚知道他对自己不反感,想多安慰的话,大可说他内心也有感觉,只是目前尚不明晰罢了。
萧毓岚一扫近几日低沉心情, 喜笑颜开:“朕私以为在洛爱卿心里, 朕应当比国事更要紧。”
洛闻歌脚步微顿,镇定心神好一会儿:“陛下说错了,臣以为还是国事更重要。”
毕竟没解决掉朝内纷争,萧毓岚江山坐不稳。
人身自由都是个问题,谈何来得谁更重要?
这等类似亲密无间小情话, 是自由人才有资格谈论的。
他说出这话时候,已经能料到想撩人的萧毓岚会有何等暴躁面孔等着他。
在他静候萧毓岚暴风雨良久,发觉对方仅仅是眸色晦深看他一眼,便主动往前走, 他有瞬间茫然, 没生气?
萧毓岚分得清轻重缓急, 要因为这事儿和他生气,皇帝也做不长久。
喜欢一个人,未必是要在一时逼问出对方是否喜欢自己。
萧毓岚想到往后还有许多能和他相处,用以培养感情的时光,便觉得眼下这点事儿算不得什么。
萧毓岚要的是天长地久陪伴,并非一时心动带来的短暂愉快时光。
洛闻歌对感情态度认真,萧毓岚也不是个随意胡来的人。
双方都是心思将要明朗,为对方考虑到位,在试探中不断前进的心机高手。
但因这是人生初次探索到情这一未知领域,偶有失足实属正常,端看双方谁技高一筹,先探清对方感情或忍不住自我摊牌。
洛闻歌没见到生气得皇帝陛下,还有些不适应,跟上去犹豫问:“陛下赞同臣的话?”
萧毓岚踢走一块泥巴,特意将灯笼放低,让他能看清脚下路:“不赞同还能让你改口不成?”
“这语气好像我强迫了陛下似的。”洛闻歌笑道,知道萧毓岚真没生气,安心不少。
萧毓岚眼眸微转,神采飞扬:“洛爱卿强迫朕的还少吗?也不缺这一两下。”
洛闻歌没料到这三言两语又能调戏上,低叹:“那是臣僭越,往后臣会多加注意,竭力不冒犯陛下。”
“别,”萧毓岚抬眉露出个笑容,眉眼透着些戏谑,“与其让他人被冒犯,倒不如朕自我牺牲,朕为天下之主,理应站出来。”
听听这傲娇的口吻,洛闻歌好笑:“我曾记得陛下说过坐拥三宫六院,识遍天下美人。”
还有句更过火的,洛闻歌不好说,这几句也足够让他试探萧毓岚,端看对方如何作答。
萧毓岚眉头微皱,俨然将先前立下的旗子忘得一干二净,被提醒依稀记得有这回事,当下面不改色装遗忘:“朕说过这话?洛爱卿不必放在心上,朕当时说着玩的,做不得数。”
洛闻歌看在萧毓岚惨遭打脸份上,倒也没过分往那伤口上撒盐,只道:“陛下可是一国之君。”
“……朕知道。”萧毓岚说,无比后悔那时为打消他疑虑,放狠话说出那句话,弄得如今想撩人还得想方设法,跟个贼似的。
洛闻歌弯弯唇角,没再追问,能看见萧毓岚悔不当初的模样,今日很圆满。
两人进到凤栖殿,殿内暖烘烘的,让走完密道刚感觉有些冷的洛闻歌舒服不少。
萧毓岚熄灭灯笼放在一旁:“伤口上过药了?”
洛闻歌解下披风,慢吞吞:“嗯,配上院使给的药方,伤口好得很快。”
“好得再快,该修养你还是得修养。”萧毓岚坐在软榻上,看先前让李公公搬过来的奏疏。
这是无需质疑的,洛闻歌赞同:“我知道,身体是本钱,得好生养着。”
萧毓岚从奏疏里抬头看他一眼,满脸‘孺子可教’:“说说今日出门一趟收获。”
洛闻歌弯腰捞起小暖炉,自前日救人让伤口再次撕裂,他忽然怕冷起来,被小暖炉烫得手心渐渐暖起来,才说道:“云王想对淳王下手,骤时怕是会借陛下威严,妄想借刀杀人。”
萧毓岚了解云王,含笑问:“这是你给他出的主意?”
“这就高看我了。”洛闻歌也走到软榻边,在萧毓岚对面坐下,姿势稍有不文雅,“我不是他亲信,愿意出主意,也不见得他会愿意采纳。他之所以会坦然告诉我计划,无非是心里早有准备,只待有个人能帮他说出来。如此就算后来图穷匕见,他还能将罪行推到我身上。”
萧毓岚看他斜躺着,眼眸半敛看自己,衣领口不自觉微敞开,浅露其内白皙锁骨,本单纯聊国事的诚然心思有些变了味。
“他想和你合作也只是个借口。”
“嗯,以我所见,他未必就不知道青青死亡原委。”洛闻歌半点没发现萧毓岚心思不纯正,兀自说正事,“果然能做王爷几十年,将云宁经营井井有条的人,不会是平庸之辈。”
“他还说了什么?”萧毓岚忍不住转开视线,静静心,抛开脑袋里不正经的事。
洛闻歌调整坐姿,再继续躺着怕是会睡着,他拖着腔调:“说想约我喝酒,我很怀疑他是否真断袖。”
“这事是真的。”萧毓岚察觉到他有冒险趋势,转回视线含着警告,“你不准为探真假本人过去。”
洛闻歌不知哪句话给萧毓岚这种讯号,惊讶笑起来:“陛下未免太小看我了,不管真假也不会妨碍我设圈套,犯不着为用不着的细节以身犯险。”
萧毓岚合上奏疏:“各封地在藩王们离开时,都有批陌生人士进城,开店铺做生意,俨然要长居模样。”
“我还挺想知道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同时对四位藩王封地下手。”洛闻歌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去睡。”萧毓岚说。
“事情还没说完,不说完睡不踏实。”洛闻歌挣扎起来,坐起来多少能抵抗汹涌困意。
萧毓岚被他这敬业态度闹得想笑:“是要说去都察院牢房审问徐焱的事儿?”
“啊…”洛闻歌微睁眼眸,拖长音懒懒的,“不单是,还有那枚棋子的事儿。”
“和人接触了?”萧毓岚看他神色就知道怎么回事,蓦然倾身在他鼻子上轻刮了下,“压赢了?”
洛闻歌微怔,不自在摸着被碰过的地方:“也还没有,他很警惕,我想轻易将人拿下基本不可能。”
“看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是想好怎么让他不打自招了?”萧毓岚浅笑问。
洛闻歌卖了个关子:“等我真将人抓到,再向陛下说个清楚,在这前先保密。”
萧毓岚见状,按住好奇心,又问:“徐焱交代出什么?”
“和谢温轩写的奏疏差不多,多透露点的是徐应屏很清楚徐锦媛处境,对这个身子不好的女儿很纵容。”洛闻歌说。
这样让萧毓岚和洛闻歌更加确定件事,徐应屏知道他假扮皇后一事。
担心的事该发生还是发生了,洛闻歌神色深沉:“陛下认为他知道却忍到现在的原因是什么?”
“是不知道朕的态度。”萧毓岚一语道破。
事实确实如此,徐应屏知道徐锦媛为何不进宫为后,也知道后宫皇后是谁,想借此威胁他也可,之所以没出手,还是因萧毓岚态度。
这一月里萧毓岚对洛闻歌表现很信任,俨然将人捧到御前红人位置,但这也仅仅是人前能看见的。
谁也不知道萧毓岚此举何意,是真心看重洛闻歌,还是想扶持洛闻歌,让朝内局势变成三足鼎立,多个车前卒。
帝王权衡之术,谁也摸不透。
如若贸然动手,触碰到陛下逆鳞,指不定晚节不保,一家百口都没了。
萧毓岚如今是皇帝,甭管权势在不在手里,抄个官员的家还是不在话下,毕竟朝内派系不是一家独大。
徐应屏不敢冒这个险,也不想给沈爵将自己整垮台的机会。
考虑清楚这其中缘由,洛闻歌压着小桌子,靠近萧毓岚:“那陛下还得继续故弄玄虚,别让徐应屏看出来点什么。”
“你担心他看出朕是真心信任你,由此对你下狠手?”萧毓岚问。
洛闻歌歪头:“他想杀我恐怕没那么容易,就是怕他意识到这件事,断我安排,这就有点麻烦。”
“你心思都在筹谋上,朕在想怎么断他想碰你的心思。”萧毓岚轻声,眼眸没离开过他。
洛闻歌眯了下眼:“徐锦媛,抓到徐锦媛,就是最好的办法。”
这倒是好突破点,那么问题又来了。
萧毓岚将奏疏递过去:“以徐应屏性子,不会让你我有这机会。”
“他不给,人就不抓了吗?”洛闻歌笑得狡猾,接过奏疏看几眼,是徐应屏请罪的本子。
徐大将军这本子也不知找谁代写的,文章词语华丽,辞藻堆砌如山,洛闻歌看半天方才明白徐应屏想请萧毓岚收回镇北大将军名号,以儆效尤。
请罪请得毫无真心,说是因温柔巷一事没脸再继续做大将军,军权却还牢牢握在手里,只字不提要上交,徐应屏这请得哪门子罪?就是想走个过场,将这事儿糊弄过去罢了。
他抬眸:“陛下这是准了?”
“没有。”萧毓岚说,“朕现在觉得很对不起你。”
“嗯?”洛闻歌疑惑不解。
萧毓岚深深看他一眼:“朕借曹澄之口立三司会审时有想过诸多情况,当时便想着让三法司为剑,劈开温柔巷查出实情,这也是朕让你做主审的缘故。你是朕极为信任之人,有能力也有魄力,云王来问,朕说三法司查案,天子也不得插手,让云王去找你;徐应屏请罪奏疏,朕打回去的理由也是等三法司结案再论,这无疑是让他找你麻烦。”
“早先朕想过让谢温轩做主审,思及他身份背景不如你,便定了你。如今你将面临许多困境,皆由朕一手造成,你恨不恨朕?”
洛闻歌接旨领命那刻就知道三司会审主审位置的难做,听见这番话,只觉得萧毓岚愿意主动述说心思,让他很意外。
“陛下愿意让我做主审就是对我信任,再说了,”他停顿片刻,温柔笑道,“我帮陛下就是在帮自己,我不傻,也不会任人宰割,不管是徐应屏还是沈爵,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伤我。”
萧毓岚知道他不会坐以待毙,得到亲口许诺,又说起明日同太后用膳可能发生的事:“明日沈如卿大概会在你面前飞扬跋扈一场。”
“随她。”洛闻歌看得开,趁沈爵还在,先让她飞一会儿,想必不出一月,沈如卿就得如萧毓岚说的,在冷宫里老实待着。
“能忍?”
“这有什么能不能忍的?她爱演就让她演,谁失败谁尴尬。”
萧毓岚闷声笑了:“那朕动手前要不要和你打声招呼?免得你被波及。”
“还是别说。”洛闻歌掩唇轻打个哈欠,这几日喝完药便觉得困意沉沉,连和萧毓岚说正事都没能赶走瞌睡。
萧毓岚终于在某件事没办成前成功见到他眼含泪光的样子,美人落泪,大抵不过如此,萧毓岚让他这要哭不哭看得身体燥热,很想碰他。
同样身为男人,洛闻歌对某些眼神接受很到位。
洛闻歌觉得萧毓岚眼神如同淬上火,火里还藏有别的深沉欲色,不同以往,是男人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