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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叶君桥换衣服。

　　叶君桥换衣服换的挺自然地，主要是也没那个自觉。

　　放三年前他可能还知道避讳点儿，这三年过来，他早把这茬儿忘记干净了。

　　神经粗得能走钢丝，对某人的视线毫无自觉。脱了上衣，之后才伸手去够放在另一边的衬衫。

　　叶君桥身形比较偏瘦。他平日不是待在办公室就是宅家里打游戏，全身上下动的最多的就是嘴皮子。这样的锻炼精神不能指望他有肌肉。

　　不过好在这人瘦得比较匀称，蜜色皮肤下的肉|体是饱满的。肤质也很细腻。

　　任远舟的肤色和他不同，任远舟的皮肤是一种近乎通透的白皙。

　　一直到叶君桥披上衬衫，遮住腰线的时候，任远舟才移开视线。

　　叶君桥一边扣着纽扣，一边回头看着任远舟还没动，道，“穿我拖鞋回屋吧，别赤着脚蹦跶来蹦跶去的。”

　　任远舟“嗯”了一声，也没动。

　　叶君桥笑，“真回八岁了，等我抱呢，嗯？”

　　任远舟看了这个嘴上没个数的人，心说我现在如果说要你抱，你还能真抱吗？

　　这么一想，又觉得以叶君桥那个脾性，他还真干得出来。

　　叶君桥看这人不说话了，以为自己嘴皮子耍过头了，这小祖宗这段日子脆弱得跟瓷器似的，自己得掂量着来。于是立刻换了个语气找补，让人赶快回去换衣服去。

　　愣是把某个准备试着厚脸皮接话的人给堵回去了。

　　任远舟：…………

　　叶君桥：“嗯，听话。”

　　任远舟于是就听话地推开被子，下床了，然后又在叶君桥的再三提醒下，踩着叶君桥的拖鞋出去的。

　　任远舟回到自己房间，先给自己班主任发了短信，又请了一天假。

　　平时做乖孩子，好处到这种时候就显出来了，班主任在同意的无比干脆，还能嘱咐他注意身体。

　　任远舟本人身体没有任何事情，但是他放不下叶君桥的身体。

　　昨晚上那股劲缓过来，突然就想到了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

　　当然，目前最重要的，是抓叶君桥去医院体检。

　　他出来的时候问叶君桥借用了一下手机，叶君桥也没多想，就让他自己过去拿了。

　　就如同昨天叶君桥的先斩后奏一眼，任远舟也直接去阳台打了个电话，打给赵绮枫的。

　　赵绮枫那头接到电话还愣怔了一下，“真生病了啊？”

　　任远舟面色平静，撒谎撒的脸不红心不跳，“已经吃了药，不行的话我会送他去挂水的。”

　　赵绮枫应了一声，关怀了两句才放下的电话——主要是关怀孩子的。叶君桥这个厚脸皮，千年王八万年龟，她才不管。

　　先斩的已经斩了，接下来就剩下怎么把叶君桥拖去医院了。

　　叶君桥本人有点讳疾忌医的毛病，日常就是能自愈就不喝药，能喝药就不挂水。要不前世也不能生生把病拖到末期了才发现。

　　任远舟拿着手机站在阳台，诳人的方法想了一箩筐。等到叶君桥来敲阳台的玻璃门，问他怎么还不进来的时候，任远舟还是选择了直说。

　　叶君桥听说去医院还挺紧张的，以为是自家小崽子身体不舒服，等到弄明白是要自己去的时候，就不干了。

　　自己这好端端的，去医院遭这份罪干嘛？傻了吧唧的。

　　他一口回绝，然后安排任远舟吃早餐，吃完了该上课上课，该上班上班。

　　任远舟无比淡定地告诉他，假都已经请好了。

　　叶君桥：…………

　　好的不学坏的学是吧？我就昨儿当着他面干这么一次坏事，你就有样学样了？

　　任远舟哄人的话在脑子里溜成了一圈圈，出口的是：“去吧，好吗？”

　　任远舟这样的人崇尚大道至简，情到深处也会容易觉得多余的话花哨。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想你好就是想你好，喜欢也就是喜欢。

　　叶君桥看着这人犹如实质的眼神，虽没有深解背后的涵义，却蓦然有些心软，底气不足似的，“……你少给我哄小孩儿似的。”

　　…………

　　叶君桥踏进医院大门的时候还在纳闷，自己怎么就过来了？

　　带着这点后悔的情绪，他就跟个大爷似的，坐在各种座椅上看着任远舟去挂号交费了，什么都是任远舟去的。

　　叶君桥就人干杵在那儿，该抽血的时候伸胳膊，该做ct的时候就躺下。就是一张脸都透着“我不是自愿的”。

　　可他家孝顺崽子屏蔽了这种单方面的幼稚抗拒行为，拉着人该干嘛干嘛。

　　叶君桥心道，果然十八了，大了啊——大丫鬟变成老妈子了。

　　任远舟手里拿着好几张A4纸，看叶君桥神色，问了句“怎么了？”

　　叶君桥：“……你要是以后都这么着，可就没以前可爱了。”

　　任远舟：“我就没指望你觉得我可爱。”

　　叶君桥，“你这不像我家崽子。”

　　任远舟：“那像什么？”

　　叶君桥特别真心：“像我妈。”

　　任远舟，“…………”

　　两个人并肩上楼，在电梯里的时候，叶君桥挺不可理解的，“怎么就突然非得要我来做体检？”

　　任远舟：“我想你长命百岁。”

　　叶君桥：“嗯？”

　　任远舟：“什么都可以，但是你要先活得好好的。”

第47章 一更

　　任远舟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淡，说完之后才隐约意识到自己不该当着叶君桥的面提及这个。

　　只是他真是被前世重伤了, 上辈子走了一年的人, 现在就站在自己旁边, 这患得患失的毛病三两天是救不回来的。

　　叶君桥自然是没觉察到这孩子快把心掏出来塞自己眼皮子底下了, 就觉得这没头没尾的说什么呢。

　　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结果就这点疑问，还不好问出口。看小崽子的神色, 应该是经不起自己现在开玩笑。

　　叶君桥伸出手拍了拍任远舟的肩膀，搜肠刮肚地找了点人话，“嗯，你也要好好的——诶，要不你也检一个？这来都来了。”

　　当是吃饭吗？还来都来了。

　　体检报告过了几天才出来，那天是周末, 叶君桥去领的时候, 医生本着自己白衣天使的职业道德, 抓着叶君桥帮忙梳理了一下各项数值, 还提点了一下饮食和生活习惯注意。

　　一系列话语翻译过来就是, 什么事都没有。

　　叶君桥胡乱应了几声，就从医院撤出来了。这地界他待的气闷。

　　任远舟都没敢进医院，虽说心知不不应当会有问题, 叶君桥这几年没怎么抽烟了, 更何况那时病发是在七年后。

　　可……就怕那个万一。

　　进医院大门的时候，这孩子在副驾驶心神不宁的，那神色看得叶君桥都揪心，差点觉的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自己都不知道。

　　他老人家干脆一爪子把任远舟给按在车里了, 自个儿进去拿检查报告比较心安。

　　回来的时候，任远舟正靠着车门发呆发得专心致志。他本来就相貌出挑，现下站在那儿，就见着来来往往的小姑娘都要往那边瞟两眼。

　　叶君桥过去直接把报告拍人身上，道，“喏，给，赶快看看吃颗定心丸，我瞧着你那魂儿都快飞出亚洲飘向宇宙了。”

　　任远舟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一眼。叶君桥就有点后悔了，

　　他再迟钝也能觉得这孩子这状态问题很大，转了语气在旁边给人科普，“什么事儿都没有，就……诶！”

　　叶君桥被任远舟一把囫囵抱住的时候，先愣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无奈的紧。

　　他就僵硬了一瞬，然后整个人放松下来，顺着毛撸，给人孩子顺背。

　　一下又一下的。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这几天任远舟都是绷着的。而且绷着的“点”绝对在自己身上，想着是不是受刺激了。

　　好像自从那晚任远舟莫名跑过来和自己睡了一晚之后，他就一直这么个状态，魔障了似的。

　　叶君桥经常一回头就看见任远舟看着自己发呆，嘘寒问暖更胜从前。

　　前两天下班，任远舟居然在他公司门口等他。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孩子翘课了，给的理由是，“反正晚自习是自愿的。”

　　叶君桥假装自己不知道他们的下课时间。

　　他从学校到Sapienza大楼有一段距离，加上路上的时间，肯定逃课了，放学前的那节课。

　　睡觉也是。

　　最开始两个晚上都是晚上睡一半，那孩子才过来的，可怜兮兮的，不是睡不着就是做噩梦了，脑门都是冷汗，叶君桥也狠不下心。

　　结果到了第三个晚上，这人就直接在叶君桥卧室里安家了。

　　叶君桥某天夜里睡醒，迷迷糊糊的，就看到任远舟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叶君桥：…………

　　叶君桥是稍微粗枝大叶了一点，但是神经粗和傻两回事。

　　这孩子变了这么多叶君桥要再没反应，那就不是缺心少肺了，那是缺心眼。

　　有点像应激反应，他察觉出来了。但是他一时察觉不出源头是什么，对他来说，最近也没出什么大事。

　　叶君桥顺完了背，又开始撸毛，把人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到底怎么了，有事都可以和我说——诶，松点松点，你想勒死我是怎么滴？”

　　任远舟听见了，但是他没松手，反而更紧了几分。

　　叶君桥：“…………”

　　任远舟把头埋在叶君桥的脖子位置，声音低低的，

　　“以后不可以抽烟了。”

　　提起这事儿叶君桥就怨念横生，“……我本来就抽得少！都快被你给我戒了！”

　　任远舟：“一根都不许抽了。”

　　叶君桥：“…………行，不抽了行吧，一根都不抽了。”

　　抽不抽再说吧，先把崽子哄了再说。

　　任远舟：“不许熬夜了。”

　　叶君桥：“不熬了。”

　　任远舟：“好好吃饭，少喝酒。”

　　叶君桥：“嗯，少喝酒。”

　　任远舟：“少吃零食。”

　　叶君桥：“……少得寸进尺，撒开！”

　　两个人的心情完全无法共鸣，叶君桥根本不知道任远舟心底掀起了多高的巨浪。

　　任远舟勒着人，恨不得把这整个人都嵌进自己身体里。

　　叶君桥觉的自己身体里的骨头都在响，

　　“差不多可以了，咱们杵在这儿给人当吉祥物呢？先松开，回去抱行不行？”

　　任远舟慢慢松开手，“你说的？”

　　叶君桥：“…………”

　　当然哄你的，你这孩子怎么傻乎乎的？

　　叶君桥抬手把任远舟的头发扒拉了一下，反正也是他刚刚rua乱的，勉强拨弄到能看了，收回手的时候他调戏人似的掐了掐任远舟的脸，

　　“最近到底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你？”

　　这个动作已经不太适宜了。

　　任远舟比他高，脸上也褪去了少年的线条圆润。轮廓棱角分明的，再怎么看都接近一个“男人”的角色了。

　　这么掐人家脸，一是手感不太好，二是不太适宜。所以叶君桥也就意思一下，掐了一下就松手了。

　　怎么了呢？

　　叶君桥肯定是问不出答案来的。

　　两人坐回车上，叶君桥开车的时候，任远舟就坐在副驾驶看他的体检报告，一个数据一个数据的去看。

　　过了这个点，任远舟的心才算慢慢安定下来，又花了小半个月来慢慢调整心态，才算是终于正常了。

　　就是心态正常是正常了，他住进叶君桥的房间的事儿没变，轰都轰不出去。

　　最开始叶君桥还顾及这孩子的心态，没敢太过分，后来眼见着这孩子闷声不吭地越来越没皮没脸了，不动声色地就把自己的衣服塞进了叶君桥的衣柜，一副准备长住的样子。

　　叶君桥暗示了两次，任远舟说自己一个人睡容易做噩梦。

　　叶君桥：…………

　　行吧，咱们等你高考考完。

　　说起高考，叶君桥也觉得任远舟没有以前上心了。

　　当然，他也还是会刷题，该上课上课。但是学校的“自愿补课”活动他再也没参加过了，回家的定时定点，连买菜的活儿都被他包揽过去了。

　　叶君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说，也不敢问。

　　就悄默默地和同事讨论了一下，同事都是不靠谱的，不是说“你家孩子放弃了”，就是说“你家孩子心态稳了”。

　　就一次，他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本人，任远舟淡定地反问了一句，“不是说有你养我吗？”

　　叶君桥：“…………”

　　眼看着高考越来越近，学校也开始减压，主张学生放松心态。

　　正常放学放假，补课都取消了，任远舟还趁着周末把叶君桥拉出去爬山了。

　　他现在把叶君桥当大熊猫养，少盐少糖多运动。

　　两个人经历过生离死别，之前的那些少年情思就都可以看淡了。并不是说任远舟就甘愿一辈子站在这个位置，而是说它们可以往后靠一靠。

　　十八岁生日的白天，任远舟近乎痛苦地想，不甘心一辈子都在这样的距离，想他成为自己的人，想他变成自己的东西。

　　十八岁生日的夜晚，他想的是，只要他活得好好的，什么都可以。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慢慢来，反正叶君桥这只青蛙看起来笨笨的，很好煮的样子。

　　正式到了高考那天，任远舟也没要叶君桥送考，他背着包，就跟日常上学一样的出门。

　　叶君桥站在门口，“真不要我送？我假都请了。”

　　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