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气喘,他茫茫然接过花灯,才发现他们明明有两个人,却只买了一个。
“阿弟,你没有花灯……”
司暮漫不经心地笑:“不要紧,哥哥许就是了,我的愿望我自己能实现。”
谢清霁拗不过他,抿了抿唇,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弯下身来,轻轻将花灯放到河里。
然后双手合十,学着旁人,闭眸许愿。
一愿盛世安稳无忧。
二愿司暮此生长安。
三愿……
谢清霁长睫颤了颤,不由自主就想起了方才老阿爷的话。
虽然知道是奢望,但却也是很诱惑人的愿望啊……
谢清霁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抵不过心底渴求的声音。
他微微张唇,虔诚而无声地许了第三个愿。
三愿他和司暮,长长久久。
……
清风霁月冷清矜贵的风止君何曾有过这个样子。
腰身清瘦背脊挺直,颈脖弯出优美矜持的弧度,双掌合十,衣袖滑落,露出素白如瓷的手腕。他闭着眼,长睫又弯又翘,轻轻颤着。
盈盈月光、迷离灯火,落在他一身白衣上,忽然就为他染上了一丝尘世间的烟火气。
司暮看着看着,目光慢慢地便变得温柔起来,温柔过后,又是充满占有意味的强势。
他微微弯腰,伸手,准确无误地握住了谢清霁的手腕,将刚刚许完愿的人拉起来,往身边一带:“哥哥许了什么愿?”
谢清霁回过神来,思及许下的愿,心尖儿一颤,耳根才消散不久的绯色便又重新浮起。
他故作镇定地偏头,看他的小狐狸花灯亮着烛火平平稳稳地顺水飘远了:“……没什么。”
谢清霁不说,司暮也能猜个大半。
司暮无声笑了笑,抬手卷着谢清霁一缕青丝把玩,也不逼问,只懒洋洋道:“那哥哥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谢清霁心神一动,好奇地转头望来。
然后便见面前眉目俊朗的青年稳重了神色,一字一顿,格外认真道:“哥哥嫁我。”
作者有话要说: 聘礼:一架子糖葫芦。
第85章
再一个混乱又不可描述的夜晚过后,一大早谢清霁醒过来, 又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床榻尾。
这次他毫不留情地将整张被子都卷走了, 弹指开了窗, 才团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开始沉默自闭。
所以司暮是被冷风硬生生冻醒的。
他一个哆嗦睁开眼, 衣衫不整地翻身坐起,看到床榻尾谢清霁蜷成一团的背影, 心里一个咯噔。
试探着喊了声:“哥哥?”
谢清霁身上的忧郁气息登时沉重了几分。
司暮了然, 磨磨蹭蹭凑去谢清霁身边, 掀开被子钻进去, 温香软玉满怀终于舒了口气:“小师叔。”
谢清霁闷闷不乐:“……你怎么也不制止我。”
他的声音还有点哑,是昨晚某人趁着他没恢复记忆弄出来的杰作。
谢清霁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越回想越觉得无地自容, 司暮这小混蛋,不仅没拦着他发傻, 还故意看他热闹。
司暮从背后抱着他,蹭他脸颊, 装痴买傻:“哥哥……”
谢清霁:“……”
谢清霁:“恬不知耻。”
司暮谦逊:“过奖过奖。”
他磨蹭了一会, 还是忍不住往狐狸尾巴上拔毛:“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哥哥你理我一下啊, 哥哥哥哥……”
谢清霁忍无可忍,拢了拢险些又要被司暮揪散的衣衫, 斥道:“你是大公鸡打鸣吗。噤声。”
司暮被大公鸡这个形容震懵了。
他震惊地沉默了一会,不死心地撩拨:“你不喜欢哥哥这个称呼吗?我还挺喜欢的。毕竟……”
司暮意味深长地笑了声:“话本子里也说了,床下叫哥哥, 床上哥哥叫——你说是不是啊哥哥。”
谢清霁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听见司暮闷声在笑才恍然。
他张了张口,觉得司暮简直是混蛋到极点,可没别的词能骂,只能又重复了一声:“恬不知耻。”
“不过我最喜欢还是叫你小师叔。”司暮将脑袋搭在谢清霁颈窝,喃喃道:“这世间也就只有我能这么叫了……小师叔,你有没有觉得挺刺激的?”
谢清霁:“……”
他再没法心平气和地和司暮待下去,板着脸翻身下榻,留下司暮在后边拍榻大笑。
……
后来一段时间里,谢清霁还是躲不过话本的命运,断断续续又错乱了几回记忆。
直到来年春至,外头那灯笼似的小果子都熟透落光了,复又开满花儿来,谢清霁才彻底恢复正常。
这回风止君再一次重返的消息并没有在宗门上下引起过大轰动。
因为更引得群情轰动的消息是风止君要与人结契了,道侣契。
……虽然风止君并没有说那人是谁。
明溱心情复杂。
风止君第一次离开,回来有了心上人,第二次离开,回来说要结契……下一次是不是就该抱孩子了!
不不不没有下一次的离开了。
明溱一大早就忍不住拉着六峰长老叨叨,叨着叨着忽然觉得不对,今天的六峰长老怎么如此沉默。
他下意识转头去看,结果看到六峰长老望着他欲言又止。
明溱心头泛起不详预感:“……你说话。”
六峰长老叹气:“今早司暮君唤我过去,给我安排了个差事……”
他停顿了一瞬,再长叹一声 :“司暮君也要结契,也是道侣契。”
明溱错愕地啊了一声,旋即松口气,他还以为司暮君要搞什么针对主峰的事呢,原来只是结契。
他松快道:“那也成,司暮君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大典?是在风止君之后吧?那我们干脆连着六峰的也一并安排布置了。各种物件直接准备两份。”
问题就出在这里。
“……”六峰长老沉重道:“司暮君说,他和风止君同一天。”
明溱:“……”
“司暮君还说,节省资源,六峰也不必整了,他借借主峰的地儿就成。”
明溱:“…………”
明溱一撸袖子,抽身就要往主峰冲,六峰长老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给他补了最后一刀:“你看,这是风止君的传讯,说一切听司暮君便可。”
……
于此同时,主峰之上。
钟子彦紧张又兴奋。
这是风止君归来后第一次召见他。
他这几百年来,只要在宗门里,就几乎是待在剑峰上的,几百年前他还只能爬几层,如今他差不多能攀到峰顶了。
只差一个提点和契机,冲破那瓶颈,便能大有所成。
这进步速度很快,主峰里别的弟子都很艳羡。
钟子彦虽时时刻刻叮嘱自己要谦逊,但此时站在风止君面前,他还是忍不住想好好表现一下自己。
就好像小孩儿学会了什么,迫切地想要展现给大人看,等待一个认可和夸赞。
“师尊,我……”
他长剑刚抽出来,就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有人散散慢慢地走了出来。
钟子彦下意识停了动作抬眼看去。
司暮君一身玄衣,步履懒散地走出来,衣襟也没扣好,撇开一遍,露出颈脖处隐约红痕。
他散漫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习惯了主峰上只有两人,也忘了谢清霁和他提过一句今早钟子彦要来,就亲昵地往谢清霁身上一挂:“……今天想吃什么?”
谢清霁身上突然多了个大型挂件,他微微偏头,看见司暮那歪歪斜斜的衣领就觉得眼睛疼。
他将人推开,低声道:“徒弟在……你把衣服穿好。”
司暮这才发现钟子彦,他懒洋洋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在谢清霁的注视下勉为其难地将衣服整理好,随口道:“早啊小徒弟。”
钟子彦呆滞中。
他的手紧紧握着剑柄,力气之大,骨节处都泛了白,他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司暮君又看了看风止君,最后又将视线挪回司暮君慢条斯理整理着衣领的手。
一道很明显的红痕横亘在司暮君脖子处,像被什么人挠出来的。
……钟子彦并不太想知道那是什么痕迹。
他嘎吱嘎吱僵硬地转动了一下脖子,觉得整个人都要石化了:“师尊……”
谢清霁背手而立,目光清淡,反应平静:“嗯?”
自答应了结契大典,谢清霁便做好了准备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眼下小徒弟先知道了,他也不甚在意。
……他本也没打算瞒着众人的,是司暮不知有什么主意,一手将此事揽了下来,不让他管。
谢清霁从来就管不着司暮,现在更是对他纵容得不得了,干脆便随他去了。
衣冠楚楚的司暮君最后正了正衣领,看见钟子彦惊愕到极点的表情,眉梢轻挑:“哎呀,怎么只喊师尊啊,怎么也不喊喊我?”
钟子彦脑子混乱非常,他这两天才刚从师尊回来了的巨大惊喜中勉强回神,又经历了面前一幕,仿佛被雷轰了头顶。
思绪都是麻木的。
他木木地道:“……司暮君。”
司暮想到明溱那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惹的祸,啧了声,幸灾乐祸地掀唇一笑,快乐补刀:“喊错了,叫师娘。”
……
这一天钟子彦的三观遭受了暴击。
给予他暴击的是他师娘,那传言中与他师尊八字不合见面即打架夺过爱人掀过屋顶劈过山头的……司暮君。
他踉踉跄跄地一路往下走,魂不守舍的,一步走错,险些骨碌碌球一般滚下去——没能滚成是因为他一头栽到了明溱身上。
明溱扶了他一把,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风止君削你了?”
钟子彦勉强站稳,想到了什么,第一次顾不得稳重,一把抓住了明溱的手臂:“长老,您知道风止君的结契道侣……”
明溱听见结契两个字就脑壳痛,也没听完钟子彦就磨着牙念:“司暮君也不知怎么想的,结契便也罢了,非要在主峰上掺和,风止君还就由着他……”
钟子彦:“……”
连明溱长老都这么说了,看来方才有一切真不是他梦游出了幻想。
他还是难以回神,目光呆滞,喃喃:“那,那该好好准备……”
明溱近来心思都在结契大典上,虽隐约察觉到钟子彦不太对劲,但也没太留意,只以为钟子彦也看不惯司暮君这恶霸行为。
他稍稍拨开钟子彦,摩拳擦掌,哼笑道:“当然要好好准备了……”
那两位至今都将另一半结契人瞒得实实在在,他们一干人悄摸摸地观察良久,都找不到另外两人的踪迹。
不过不要紧,风止君看上的人一定是顶好的,他们该好好准备,万万不能丢了飘渺宗的面子。
至于司暮君……
不管司暮君打的什么心思,他们都决不能叫司暮君扰乱了风止君的结契大典!
……
两番救了众生的风止君要办结契大典,这消息传出去时,整个修仙界都轰动了。
征得风止君同意后,飘渺宗送出了许多请帖。
裴景和商胥也收到了,他们的请帖是谢清霁亲自写了送出去的。
也就那时候他们也才知道,萍水相逢的“谢公子”原来是这么个身份。
收到请帖后,裴景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目露惊异,又带着几分恍然:“原来谢公子身份如此尊贵,那怪不得了。当上位者也是应该的。”
他琢磨了一会,沉思着要送些什么礼,想了一会,猛地一拍掌:“啊,送新出的十八册好了!谢公子一定喜欢。”
商胥本来在旁边给自家矜贵的小公子削灵果的,闻言眉头一皱,扫了他一眼:“你怎知新出了十八册?”
裴景没防备,脱口而出:“从你书房看到的啊,你上回去并州去了两三天,我偷偷——”
他乍然止声,凑到商胥身边,探头专心致志地看商胥手里的果子:“这果子看起来真是水灵灵,一定很甜吧,啊我想吃……”
商胥指尖一动,那水灵灵的灵果连皮带肉就没了一半。
裴景霎时只觉脖子一凉。
商胥慢慢道:“我贴了十二道符咒,封了九道灵锁,藏在隐匿阵里,都躲不过你的手么。”
裴景想笑,笑不出来了,他扯了扯嘴角,疯狂想着脱罪之辞。
商胥在很久之前就不许他再看这些小书书了,因他看完了总有些胡思妙想,还喜欢去找他那些个花天酒地的狐朋狗友探讨一二,商胥最不喜他这样,每回都要吃醋许久。
不过这哪里难得住裴景,他和商胥相依相伴了如此之久,早就将商胥的手段摸得清清楚楚。
早段时间商胥有事要去并州,来回就两三天,不长久,他便没让裴景跟着折腾。
裴景早上装模作样地咬着小手帕嘤嘤送别了商胥,下午就笑容满面地进了商胥的书房,翻箱倒柜将商胥藏起来的各种小书书找了出来,美滋滋地看了个透。
第二日又去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喝酒戏耍了一日。
玩闹一时爽,哄人火葬场。
裴景越想越心虚,他悄悄抬眼看商胥,发现对方神色越发沉重。
他一咬牙,先发制人:“我看怎么了!你自己明明也偷偷藏着看!我看还不是为了配合你!”
裴景劈手夺了商胥手里的刀和果子,随意扔到一旁,三两下解开了衣带,顺手一扯,就露出了大片胸膛,然后他整个人钻到了商胥怀里,环着商胥的脖子仰头亲他:“吃吃吃吃什么灵果啦,吃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