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君上站的极近,司暮君的手还恰恰好从风止君手背上挪开,面上神情有一瞬间的皲裂,他颤巍巍道:“君上……”
风止君镇定自若看他:“嗯?”
司暮君淡定挑眉看他:“哟?”
钟子彦:“……”
钟子彦想到明长老说司暮君怕是别有所图的事,一时愤然,看见风止君就算被冒犯,也依旧沉稳从容不为所动的姿态,又忍不住心生敬佩。
像风止君这般清风霁月胸怀坦荡的君子,实在是世间难得,我辈楷模。
他更是下定了要拜师、然后变强大去护着风止君的心。
可惜现在尚且力薄,钟子彦只能鼓着脸道:“方才那一招,弟子还是有些不明白……”
……
七天时间转瞬即过。
后来六天,司暮都是跟着谢清霁一起指点钟子彦的。
他也看开了,钟子彦又如何,他小师叔应诺过的,不会让钟子彦住主峰上的,更何况……
司暮眼角瞥见谢清霁微抿的唇,就忍不住勾唇。
更何况,小师叔亲口说了喜欢他,还主动亲了他。
司暮飞快地将背了几天的醋缸扔掉,看见钟子彦隐约的警惕和敌意,不仅没有生气,还有点期盼。
期盼钟子彦可赶紧拜师吧。
他如今就住在谢清霁隔壁,而钟子彦拜师后,必然是要常常上主峰来的。
也不知道到时候这傻孩子发现他们的亲近关系后,会不会被吓哭啊。
司暮坏心思地想着,还真有点期待。
宗门里各种奇怪传言越传越多,他和谢清霁都各自约束过,可惜效果不大,以明溱和六峰大长老为首的某群体,表面应许好好好君上我们不乱说,背地里却总在琢磨着什么。
司暮都一清二楚,不过他也不急。
他昨日又试探着和谢清霁提道侣的事了。
谢清霁这次没有揍他,也没有赶他,只微微偏过头,似在沉吟——这是有所松动的信号。
司暮大喜,呼吸都轻了几分,眼巴巴等着谢清霁回答。
谢清霁长睫微垂,也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轻声道:“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说罢。”
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不过这对司暮来说已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欣喜若狂,抱住谢清霁,快活地想原地跳舞,高兴到词穷,只会反复地说“小师叔我好高兴”。
喃喃了几遍,他转头用脸颊蹭谢清霁的脸颊。
这动作是他和谢清霁学的,谢清霁似乎很喜欢这动作。
谢清霁任他抱着,蹭着,被他高兴的情绪感染,也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然后习惯性地将人一推。
这回他们是在软榻上,司暮顺畅无阻地被推倒。
谢清霁熟稔地去啃他的喉结,然后就还是和前几次一般,被人摁着脑袋亲了个够。
末了,两人都微微喘息。
谢清霁坐直身来,司暮抱着他,顺势靠过来,将脑袋枕在谢清霁肩头,忽然发现,他小师叔最近不知怎么了,很热衷于推倒他。
每次以司暮主动为开头的亲近,很快都会发展成谢清霁将人推倒。
虽说小师叔开了窍,愿意主动投怀送抱是件好事,但司暮在觉某种地位受到了威胁之余。
还觉得不太对劲。
谢清霁这窍开得也太莫名了些。
司暮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难不成谢清霁近日来又见过什么人,知道了什么事情?
可他这几日,几乎与谢清霁形影不离,而谢清霁也没下过山,最多在后山试验从古籍里看到的术法。
司暮暗中观察,仔细琢磨了许久,最终把目标锁定在谢清霁的书房。
谢清霁没有主动去见什么人,那只能是有人主动把某些致使小狐狸开窍的东西给送过来了。
今日是第八日,是钟子彦参加试炼的日子。
这试炼是只针对钟子彦的,谢清霁在上山路上埋了十八道剑意,一路阻拦,若钟子彦能成功上山,便算是通过了试炼。
司暮神识放出去探了探,发现钟子彦还卡在山脚,等他上来,大概还要许久。
谢清霁在书房里处理宗卷,司暮站在门口,摸了摸下巴,眼底闪过亮芒,敲了敲门:“小师叔。”
谢清霁应了声进来。
残镜静悄悄地搁在谢清霁手边,不知是否方才又被谢清霁渡入过灵力,还隐约亮着光。
而谢清霁正在翻着古籍,翻各种阵法术法,琢磨着想从中拼凑出应对天道的法子。
司暮坐在他身边,破天荒地没和他一起翻,只撑着下巴看了他一会,突然道:“小师叔,我能翻翻你的书柜吗?”
谢清霁头也不抬,翻过一页书:“嗯。”
司暮得了应许,兴致勃勃地开始翻找起蛛丝马迹来。
他嘴巴向来是闲不住的,虽是翻找着书卷,也还是要和谢清霁聊几句。
谢清霁一心两用,简洁地回应着他。
这一翻就是小半天。
然而不知怎么的,司暮讲着讲着,突然就噤了声。
司暮不说话,屋里便剩的寂静一片,谢清霁等了片刻,都没听到别的动静,抬头,就看到司暮从某本书里翻出来一张画纸,正展开看着,神色莫名。
谢清霁下意识问:“怎么了?”
司暮看了看画纸,又抬头看了看他,没说话,只默默将手里画纸朝谢清霁转去。
——是一只雪绒绒的小狐狸,蹲坐在草地上,大尾巴卷在身前,整个看起来奶里奶气的,微微歪着脑袋,眼里泛着微微害羞的光。
画的右下角还有一行题字。
虽隔着点距离,但谢清霁还是一眼看清了那字写得是什么。
谢滟滟百岁图。
清虚落笔。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收尾卡文综合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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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谢滟滟是谁?
——这是个好问题。
司暮眉梢一挑,看向谢清霁, 眼里写满询问, 谢清霁沉默回望:“……”
千算万算, 算不到清虚君偷偷在书册里夹了这么张画。
谢滟滟这名, 小狐狸用了很多年。
直到后来清虚君聚魂入尘世间,终于意识到这名字和男子气概……嗯, 似乎也许可能仿佛有那么些微的偏差。
于是才给转世而来没了记忆的懵懂小狐狸换了一个。
清风霁月风止君。
是清虚君予以小狐狸最无暇的祝福。
司暮随手将书塞回架子里, 三两步走回来, 将画卷摊在谢清霁面前, 试探着喊了声:“谢滟滟?”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司暮琢磨了一下这名字,确信没在别的地方听过。那怎么就总觉得好似喊过千万遍了呢?
谢清霁没应声, 他垂眸,手指抚过题字落款, 在清虚两字上微微停顿。
这画纸材质特殊,虽说是纸, 却折之不留印痕, 被压在书卷之中数百年, 再展开时, 依旧墨色如新,仿佛刚刚落笔。
谢清霁思绪有片刻飘远。
虽说给他取了新名字, 但清虚君也没瞒着他旧名字。
那时候的小狐狸还是只小狐狸,雪绒绒的一只小团子,蹲坐在清虚君身前, 听清虚君温和道:“小团团一百岁了,该起个名字了。”
清虚君在两张纸上分别写下了“谢清霁”和“谢滟滟”,又将之推到小狐狸身前,让他自己选。
小狐狸歪着脑袋看了看,最终还是选了新名字。
可他选了新名字后,又犹豫了一会,鬼使神差地探着小爪子,将写着“谢滟滟”的那张纸也勾到了怀里抱着。
然后仰头眼巴巴地看着清虚君,小声吱了一声。
清虚君轻笑一声,摸了摸小狐狸的小脑瓜:“你是只贪心的小团团。”
贪心的小团团拿尾巴卷清虚君的手腕,仰着头,明澈眸底水汪汪的,抱紧了两张纸不肯松爪,又小声吱唔,表示两个都想要。
于是这天之后小团团有了两个新名字。
谢清霁,小名滟滟。
谢清霁回神,轻叹一声,道:“滟滟是师尊给我取的小名。”
百岁生日那天小狐狸不仅得到了新名字,还得到了一幅肖像画,题字是“谢清霁百岁图”,落款是清虚君。
那张图被谢清霁珍藏至今,可他没想到,清虚君对谢滟滟这名字是如此执着,悄悄地又画了一张,改了题字,藏在这里。
司暮又喊了声“谢滟滟”,倏地笑起来:“这名字不适合小师叔。”
谢清霁“嗯?”了声。
司暮指着画里的小狐狸,这小狐狸和谢清霁如今的狐狸身变化不大,一样的奶里奶气,绒毛蓬松——按道理,都千八百年了,怎么这小狐狸都不长个的呢?
这疑惑从司暮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又被他抛之脑后。司暮戏谑道:“小狐狸该叫谢乖乖,或者叫谢绒绒……哪个不比谢滟滟更恰当?”
又来胡说八道。
谢清霁不轻不重地拍开司暮的手,将画纸仔细叠起来,准备和落款谢清霁的那张一并珍藏起来。
清虚君留与他的念想不多,他一点一滴都很珍惜。
司暮深知清虚君在谢清霁心里的地位,也知清虚君的神游只是个善意的谎言——从古战场秘境出来后,小师叔都告诉他了。
他怕谢清霁见画思人难免神伤,没在这话题上多纠缠,拈起谢清霁一缕发丝绕在指间把玩,见谢清霁将画收好了,才一本正经道:“小师叔,我也想画画你。”
谢清霁瞥了他一眼:“……随你。”
他将书案上古籍又捡了起来,打算继续看,司暮却不依不饶地凑过来,低声道:“不想画人,想画小狐狸。”
司暮凑得很近,又是故意的,一字一口气,直往谢清霁耳朵里吹。
吹得谢清霁一个瑟缩,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白皙的耳垂泛起微粉。他翻书页的手一顿,满脸写着拒绝,偏身边这人脸皮奇厚,对他的抗拒视若无睹。
只低低沉沉带着笑意道:“你说随我的,嗯?”
那嗯字的尾音上挑,像个小钩子,一下勾住了小狐狸的心。
……
半刻钟后,司暮铺纸研墨,提笔点墨,手腕一转,悬在纸上,笑得人畜无害:“乖乖,你往窗下挪一点。”
软榻上,一只毛绒绒的白团子闻言,慢腾腾地挪了挪身子,将整只狐都挪到了阳光下。
窗大开着,温暖阳光尽数倾洒进来,落在小狐狸身上,晕染出温暖的色泽。
小狐狸矜持地蹲坐着,爪子扒拉着绒毛,一丝不苟地梳理着。梳理完毕,他又习惯性将雪绒绒的大尾巴盘在身前,微微抬头,端庄优雅地望过来。
若是人身,这大概是个清冷到极点的眼神。
可惜素来冷清矜贵的风止君,现在只是个奶乎乎的小狐狸。
再冷淡的眼神,都变得可爱柔软起来。
司暮忍笑,也不敢太嚣张,万一惹得某只爱害羞的小狐狸恼羞成怒,他就会画画不成反遭打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一眼小狐狸,再往纸上落下一笔。
司暮以画入道,画术早入臻境,区区一只小狐狸,他应当画得很顺畅才是。
谢清霁是这样想的,可司暮却用现实打翻了他这个猜想。
过了足足两刻钟,司暮都仍在慢吞吞落笔,画几笔又抬头望一眼,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谢清霁等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了,疑惑地吱唔了一声。
虽然和司暮关系亲近了许多,可每当谢清霁用小狐狸之身面对司暮时,还是抑制不住地有点害羞。
他这一世,本体一直是个奶里奶气小狐狸的形象。
恢复记忆前,谢清霁为此疑惑了许久,后来恢复了记忆,才明白这是为何。
……他还有半身魂魄,在天道那儿。
千年前为了挥出那一剑,小狐狸付出了及其惨重的代价。
纵然后来有小黑球与他共命相牵,也难以弥补他魂魄上受的重伤。只要天道不除,那半身魂魄就不能归来,他便只能一直保持小狐狸形态。
而长不大的小狐狸……看着实在是太柔弱了。
小福泥有点羞涩,忍不住蜷了蜷爪子,心说再给司暮一刻钟吧,要是司暮再画不完,他就不管了。
正想着,司暮忽地捏着笔抬头,神情严肃地望过来:“乖乖。”
小狐狸被他这严肃的态度愣了一下。
“太单调了些……”司暮丢下笔,绕过书案,几步走到软榻前,半蹲下身,仔细端详面前雪绒绒的小狐狸。
谢清霁不解,抬爪碰了碰司暮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司暮轻轻握住,抽了一下,没抽回来,他吱了声,问怎么了。
“太单调了,小师叔,我得给你装饰一下。”
司暮下定决心,匆匆道声等等,便松开了小狐狸的前爪,快步走出了书房。
谢清霁懵懵地呆立片刻,然后莫名其妙地转身,轻巧地跃上窗台,看着屋外的司暮在……
在摘花。
主峰之上常年飘雪,放眼望去,除了雪白,鲜少再有别的颜色。
但偶尔也会有不甘寂寞的花儿,倔强地从雪下舒展花枝——小池塘边便长着密密的一大丛。
那花也奇怪,一丛里生了五六种颜色,无一不艳,巍巍然立在冷风寒雪中,也是一道奇景。
司暮就将那不同颜色的花各摘了一朵。
目睹全程的小狐狸:“……”
他耳朵尖耸了耸,心头泛起不详。
然后很快他的不详就变成了现实。
采花大盗司某人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