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直视入林重山的双眼，主动开口邀请，“难得来一次，要不要看我表演？”
林重山自然乐意。
为防止剪辑时用到，导演决定再补拍一条镜头。
就拍穆景文走访公司员工的场景。
导演喊了一声a。
沈瞳迅速进入状态，他对面是办完公司职员的一位群演，
演技一般，沈瞳要注意压着状态，免得让群演接不下去。
穆景文摘下头顶的帽子，姿态随意地斜倚着办公桌。
“你和受害人的关系怎么样？”
他的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叩。
咚，咚，咚。
职员紧张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不太说话，他不爱和公司的人来往。”
穆景文勾起唇角笑了笑，笑意中带着少年特有的明媚与安抚。
“不必紧张，只是例行询问而已，你当做在和朋友聊天就好。”
剧本上的穆景文原本是没有这段话的。
沈瞳看群演紧张成这个样子，生怕人的情绪影响发挥，干脆顺着穆景文的性格说了安抚的话。
摄像机拍不到的角落，还调皮地和群演眨了眨眼。
职员的情绪奇异的平复，他吸了一口气，轻轻摇头。
“公司的人对他都不了解，他总是独来独往。”
“不过我们都知道，他虽然不爱和人来往，工作却一直很认真，几乎每天都是最后走的。”
走的最晚吗？
只有受害人一个人，到底是在工作，还是在做其他事，可不好说。
警局怀疑受害人是不法组织的线人，负责替组织洗钱，因为合作谈崩了才会为了掩盖秘密痛下杀手。
肯定能找到证据的。
穆景文冲职员微微一笑，“非常感谢，大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打扰。”
职员局促地摇头。
“过！”
“沈瞳杜清过来，讲下一段戏份！”
“他演技是不是令人惊讶？”
林重山正看入神时，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回神看过去。
“我是这里的编剧，他正在演的是我写的本子。”
“沈瞳还真是有灵性，对吧？”女人又说着，眼睛出神地跟着沈瞳移动。
“只是看着他，我就能迸发出源源不断的灵感。”
“沈瞳在剧组人缘很好，你来之前还有另一个男人在这里看他，就是你站着的位置。”
林重山终于侧过眼。
编剧按灭夹在指间的烟蒂。
“不久之后我应该会有合适的剧本，以沈瞳为主角量身打造，或许林总会愿意考虑投资？”
林重山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声音沉沉，“到时候联系风娱的工作室，会有人做决定。”
“林总不想投资吗？”
编剧闲闲瞥了林重山一眼，转过神依旧看着在和导演说话、正灿烂地笑起来的沈瞳。
“他值得你做任何投资，”她慢悠悠，“大概不久以后我再来，就可以听到林总不一样的回应了。”
“到时候见。”
编剧迈着悠闲的步伐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吸引着林重山的注意力。
他对编剧所说不久之后的本子不感兴趣，却下意识地对她口中那位不久之前的男人缓慢皱起了眉。
他不了解沈瞳的交友圈，只知道来往亲密的人中有方少野和时景。
最近还多了一个主动凑上来的顾钰。
他找了一个视野良好的位置坐下，远远看着沈瞳回到摄像机下，面容一肃变成了穆景文的样子。
沈瞳带着一顶制服帽，蓬松黑亮的小卷毛全被盖住，只有一点卷翘的发尾不服气地冒出头。
林重山看着他扮演剧中人的一颦一笑。
摄像机下的每一个小动作都不再是沈瞳本人的习惯，就仿佛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一般。
林重山是见过的，在上一个剧组，他经常过去看沈瞳演戏。
但那时是剧组拍摄的地方离公司近，他又顺路，才会考虑了沈瞳是自己公司的艺人而过去。
现在呢？
片场和他回家的路是一南一北两个极端，几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可林重山无法忽略的是，在来的路上，他心中不容错辨的轻松和隐隐期盼。
天色渐黑，沈瞳结束了白天的戏份，同导演和几位留下来工作的演员道别。
林重山看着他的身影走近。
换下了剧组的服装，卸掉妆容，沈瞳一身夹克牛仔白板鞋的样子俨然一位青春昂扬的大学生。
只有被帽子砸出弧度的发丝昭显他工作的痕迹。
沈瞳朝身后亦步亦趋跟过来的助理摆手，让对方一个人先回酒店。
助理小周的步伐顿住，他尴尬地挠挠头，眼神时不时扫过绷着脸的林总。
“放心吧，”
沈瞳笑，一起共事这么多天，他还能看不出小周在迟疑些什么？
“我和朋友出来转转，不用担心。你给自己放个假，明天见。”
在别人面前，他对林重山的定义是‘朋友’。
林重山为此开心了一瞬，紧跟而来的是他也说不出原因的不满足。
沈瞳还站在他面前昂着头笑，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期待。
“我们出去吃点什么哇！”
“你想什么就去吃什么。”林重山道。
他一和沈瞳说话，就想起方才编剧口中的男人。
“你可不知道，”沈瞳一边急切地拉着人往外走，一边嘴上不停地抱怨，“剧组的饭是真不好吃。”
“要不是找不到理由请假，我早就出来了。”
他冲林重山眨眨眼，“林总来的可是正好。”
林重山注意力全都停在了自己被拉着的手臂上。
那手指的皮肉和骨节，映在他眼里，让他的食指跟着不自觉动了动。
“在剧组吃的不好？”他问。
“那还用问，我和你说啊……”
说起这个，沈瞳连急着拉人去吃饭都忘了，掰着指头一心和对方吐槽剧组糟糕的伙食。
“…是真的不行，我都瘦了。”说完，沈瞳这么总结道。
“看不出来。”林重山逗他。
“多明显啊！”
沈瞳抓着林重山让他捏自己的脸。
“你看这个手感！以前比这软乎多了！”
“我的小脸蛋哟呜呜呜。”
他说是这么说，可放在林重山手里，他怎么捏都捏不出区别。
软软的触感，带点小弹性。
他捏一下，没忍住又捏了一下。
“诶得了得了，别捏了，我脸都要红了。”
沈瞳一把挥开林重山的手，心疼地揉脸颊的肉肉。
“吃火锅去吧？我知道有个地方的火锅，绝了！”
“尤其是店里的鸭血和牛肚！绝对让你去了一次想下一次！”
“重点是人还不多！”
在吃上，林重山永远都是听沈瞳的。
于是两个人驱车到商场边的那家火锅店。
长长的一队人从门口排到拐角，从店里飘出泛白的暖雾，沈瞳只闻一闻就开始分泌口水。
可是可是，
怎么这么多人呢？
第45章
两个人都不是会为了美食屈服于排队的性格。
好在沈瞳当初投资了火锅店的生意, 现在也算半个老板。
在他们被夸张的人流吓退，准备离开之前，
恰巧出门的老板王涛恰巧看到了两人的身影。
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合适, 沈瞳毫不怀疑对方会挤出人群跑过来喊一声恩公。
嗯，恩公。
然后他这个恩公就带着林重山堂而皇之地走了后门。
爽啊。
见此, 队伍中不由得传来了一阵抱怨。
“我们都等这么久了，某些人能有点素质吗，真是的。”
“走后门啊？老板也太没规矩了吧，感觉也不会多好吃。”
新人抱怨, 至于在这里吃过的人，则都是乖乖闭嘴。
笑话，闻着里面的火锅味饿着肚子等已经够折磨人了，哪有心思抱怨这些。
看不惯的人赶紧走了才好, 这样他们还能再快点排上座位。
沈瞳是真没想到这才多久不见, 火锅店就被王涛开得这么红红火火。
他一路走来, 路过每一桌都坐满了人。食客们更是埋头大吃, 被麻辣的锅底辣得脸红脖子粗。
“多亏了您和方少的帮忙，店里再也没被骚扰过。”
王涛搔着头憨笑, “前段时间我把二楼也买了, 前天二楼才开放，一直给你们留有一个房间。”
他围过腰间的围裙被油烟熏得发黄, 还有终日盘绕在厨房而变得粗糙的双手和面容，
昭示着王涛为了拉扯起这个店面到底做了多少努力。
沈瞳和林重山在安静的包间落座，两个人点了菜, 王涛就拿着菜谱出去了。
一般点餐是不会由他来点的，大多是侍应生服务，然后把菜单报到厨房。
可沈瞳对他是有救命之恩的人，自然不能和普通食客相提并论。
没有了外人在场，包间里的两人也没有冷场。
最近林重山工作忙，昨天才乘国外的班机谈生意回来，今天一转头就来了剧组。
是以两个人有很久没有好好一起吃过一顿饭了。
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沈瞳和林重山说着这段时间遇到的人，遇到的事。
拍戏的时候，在孤儿院陪小孩子玩的时候，还有顾玲给他找的助理小周。
“林爷爷最近身体还好吧？”沈瞳想起林家宅子里的老人。
“很好，多谢担心。”
林重山从座位上起身，端过沈瞳的餐具一起过了一遍热水。
“有空可以到林家看看老人，爷爷也很想见你。”
碟子中的水珠被他细心用毛巾擦干，直到确认干净了，才又端起餐具递过去。
“我就不去了吧？多尴尬。”
沈瞳抬手接过，“见了面说什么？对不起爷爷，我还是不能和您孙子结婚？”
“怪怪的。”沈瞳噗的一声笑起来。
他细软的手指在接过餐具时，很自然地搭上林重山的指节。
“谢谢。”
提起结婚，两个人均心照不宣地想起那晚在林家老宅吃饭的情景，
想起老爷子絮絮叨叨让林重山负责，让他们两个结婚的那个场面。
“还好我当时跑了，”沈瞳心有余悸地感慨，“不然按老爷子的性格，住着住着说不定那天就被抓去民政局了呢。”
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要真是在林宅一直住着，会能有现在这样和林重山相谈甚欢的待遇？
也不好说。
林重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爷爷也是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你不要往心里去。”
听林重山提起这个，沈瞳才突然想起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
为什么自始至终，他见到的林姓人，都只有林重山和林老爷子？
要说老人这么大岁数，本该儿孙绕膝享尽天伦之乐，怎么偌大的宅子只有两个人住？
林重山给出了解答。
原来林家上下，除了他叔叔一家住在临市之外，其余的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留在了国外。
就连临市的叔叔一家，也因为工作和孩子学习的原因，轻易找不到机会回来看看。
老人却固执地守着老宅哪里都不愿意去。
沈瞳了然点头。
谁想得到身为经济巨头的林家，家里地位最高的老爷子会是个空巢老人？
还是等都有空了回去看看吧。
不论怎么说，林老爷子都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后，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
沈瞳积极和林重山约时间到林宅看看。
后者怕同意的太快比较不正常，刻意考虑了一下才点的头。
反正等王涛再进来时，林重山已经陪沈讨论到带点什么东西过去比较好了。
除了菜品，他一同递上来的，还有一张银行卡。
“这是当初您借给我的五十万。”
这是王涛营业这么久，又找朋友借才拼凑起的钱。
他一直在等机会再见到沈瞳，好还了这份钱。
“当初说好的投资是投资，借的钱是借的钱，我就还给您了。”
“店铺的利润月底会打到您和方少的账上的。”
沈瞳坦然收下。
在他接过银行卡的一瞬，他注意到王涛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不愿意占人便宜的老实人。
沈瞳冲他笑了笑，“辛苦了，王叔。”
介于沈瞳和王涛之间的这一层关系，每一份菜的分量都很足。
汤底就更不用说，几乎是一端进来，整个房间就弥漫开了鲜麻的香味。
“我之前和方少野来过，那个时候店里还没人呢，”
沈瞳把米粉和牛肚一股脑儿往锅里扔，一边煞有介事地感慨。
“提前投资真是太明智了，”他自顾自点头，“哪怕不赚钱，能想吃就吃到也够本了！”
“看着牛肚啊，煮老就不好吃了。”
说完这句，沈瞳就闭了嘴，一心盯着冒着红油泡泡的锅底，嘴唇一动一动地数着数。
林重山就盯着他。
明明还什么都没吃，可是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林重山看着沈瞳的唇瓣，依稀看到嫣红的色泽。
“1，2，…29，30！好吃啦！”
沈瞳一筷子捞下去，一整盘的牛肚捞起来一大半。
他又换上一边的公筷，又是一筷子便把余下的牛肚捞了个干净，然后全夹进林重山碟子里。
“别想工作啦，吃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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