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高大魁梧的保镖把自己从地上抱起来,放到轮椅上,动作很轻。
楚境叹气,“现在该信爸了,爸都是为了你好。咱们楚家这么大家业,你不能一直纨绔下去。刘医生,来为少爷看看腿上的伤。”
楚淮抿着唇不说话。
楚境临出门,楚淮说:“我履行合约,什么时候带我去公司?”
楚境难得良心了一回:“还是先养养,我怕你这身子,累倒了怎么好?哦,对了,我已经着手在为你看适龄的妻子了,传宗接代这事还要提上日程。”
楚境看着他笑:“你看怎么样?”哪怕他刚刚一直在门口与监听电话中听着他儿子与沈林之的谈话,也晓得他儿子的感情,可他现在绝口不提。
楚淮闭了眼睛。“我明天就去上班。”
楚境:“既然你坚持……哈哈哈。”
他早就知道儿子的性子虽然不着调,但为人很板正,这辈子也就喜欢了男人这么一件事让他难以接受,其他倒好。所以才会和他签个合约。
楚淮在公司摸清了公司一切工作,一切工作的中心环节他都有参与。
因此对他爸这间吃人的恶心公司了解更深了。
这家公司,为了商业利益,可以卖掉其他人的命……
他麻木着,无所谓。
楚淮在他爸公司的第三个年头,他爸的公司越做越大,利益越滚越大,这让楚境很高兴。
只不过……沈林之的公司却成了楚淮最大的对手。
他们这几个寡头公司,楚家算一个,林家也算一个,还有另外两家公司,面向的消费群体都差不多,做出的商品也差不多。
这几个寡头凑在一起,欲望膨胀,为了商机砍树伐林,引流排污,猎杀一切阻碍利益的物种,剥削压榨平头市民,赚足了黑心钱……
楚家的铁皮别墅里不知堆积了多少生物的骨骸。
楚淮不动声色和他父亲斗智斗勇得到各项权力,每天都像是从粪坑里走了一遭,这家公司就像病毒一样侵蚀他的大脑,让他越来越僵硬麻木。
还好,他的对手是沈林之,他很开心。沈林之没忘了他就好。
可楚淮不敢给他打电话了,他申了个小号,有微博,有微信……他在这家病毒公司,唯一的救赎就是看沈林之阳光灿烂的笑容。
如果他朋友圈里没有那个女人该多好……他会P图,把沈林之身边那个女人P成自己,然后一张张剪辑下来,做出好厚一本相册。没事的时候他更喜欢翻这些相册,而不是有个陌生女人的空间。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逃避公司去看沈林之时,宛如吸入另一种病毒,两样东西随便一样都是致命的压抑,他饮鸩止渴,早就病入膏肓。
沈林之的公司在他上位的这几年已经慢慢转型,不再做黑心生意,却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打击楚淮这家老牌吸血鬼公司。
楚淮也不反击他。
某一天,沈林之在两家公司的重要会议上喷了口血,晕了过去。
楚淮看着沈林之倒在地上,脸上面无表情。
半年后,楚氏公司忽然被低价收购,这是件大事,但两方老总都没出现。
……
楚淮在手术台上躺着。
他小助理在边上哭:“老板,你怎么能这样啊……”
楚淮阴恻恻地笑,脸上出现变态的狂热:“我要让他这辈子都离不开我!我说过……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你怎么能拿自己的命……”
楚淮嘲笑:“你知道我做这公司总裁,三年来做了多少亏心事吗?我本来就该死,你看我这样活着……不人不鬼的,我自己恶心。”
小助理红着眼眶:“其实我知道的……”
楚淮声音平和:“嗯?”
小助理眼泪掉下来:“你一直讨厌楚总的公司,你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是因为不喜欢,后来公司有成就了,就一直想着要弄垮楚总的公司,现在……你终于把这颗毒瘤毁了……”
楚淮摸摸小助理地脑袋,苦涩道:“听见你说这话,我很高兴。”
很快,医生进来。
楚淮和主治医生商量:“除了肺叶,我可不可以把心脏也换给他?”
主治医生一脸郁猝:“……林先生心脏没问题,但右侧肺叶是真的不行了。”
楚淮有点失望,可脸上却带着诡异的希冀:“来吧。我自愿把我的器官捐献给贵医院的病人林先生。”
他笑着上手术台。
医生总觉得这人脑子可能有问题。
但一切手续都是按流程走的,找不出错处,这位先生也很坚持要捐献器官。偏偏那么巧……一直找不到器官源|导致现在病情越拖越严重的林先生|和这位楚先生的器官从数据上来看是最契合的。
手术完毕,楚淮空虚地躺在手术台上,摸了摸心脏,喃喃:“是心脏就更好了。”
他可以直接活在那个人心里。
肺叶……还是不如心脏纯粹。
他现在把楚境的公司卖给沈林之,沈林之那破身子也能养好了,他想做的事好像都完成了……公司,沈林之,都没什么好挂心的了。
就连沈林之——他不想见自己,可他不知道,自己今后会一直长在他心脏旁边,每天随着他醒来而醒来,因着他活跃而活跃,那是他的肺,管辖着沈林之的呼吸,从此以后就是林之的了。
那他现在该做什么?
第3章 最后一句话
楚淮割了一边肺,人显得更萎靡了。
双腿完全不能动,坐在轮椅上呼吸时都觉得胸部窒息得厉害,医生给他戴上24小时氧气罩,他吃饭睡觉全都戴着它。
双腿不再遒劲有力,连经年锻炼出来的肌肉都变软了。
吃饭不能太快,否则会引起窒息。
不能受到刺激,否则会引起窒息。
平时不要乱动,否则会引起窒息。
楚淮瘦得厉害,被他推下台的楚境讥笑他:活该。
楚淮面无波动。
他不止一次要求医生给他用als,为此还特地给他的主治医生,甚至院长谈话,但他父亲不允许,他说像楚淮这种恶毒的人,既然没下地狱,那就该这样活着。
有一天晚上楚淮头昏脑涨,颤巍巍地摸出手机想看时间,解锁后却不小心按到一个快捷键。
楚淮一看到“林之”两字,立马想要摁掉,但那边却接了。
大半夜的,沈林之居然还没睡,声音听起来很激动:“楚淮,你总算联系我了,你在哪?你那边信号是不是被屏蔽了?”
沈林之在担心自己?
听着那边大口喘息的健康活力的声音,楚淮满足了,看吧,沈林之离不开自己了。
他又有点感伤,最近十分想见沈林之一面,自从医院手术结束,他就再也没见过沈林之了。
他不能太用力说话,不然会扯动肺部,于是轻轻地开口:“林之,你多久没和我说话了?我们见……”
“哇,哇——呜呜哇啊——”
“林之,你说话声音小点,小宝被你吵醒了。”
娇软朦胧的女音有点抱怨,刚刚醒来,还有几分自带的奶味娇嗔。
楚淮骨柴似的手指不断缩紧,紧得都快断了,他听见沈林之不太高兴地对他妻子压低声音说了句:“我出去说。”
“楚淮,你能出来吗?我们见一面。你告诉我在哪,我来见你也行。”沈林之好像有点亢奋。
楚淮肺里疼得说不出话,他抽气时气息骤然涌进狭小的管道,唯一剩下来的孱弱左肺叶都快撑炸了。
隆冬煞寒的空气像一把把钢刀,往他最柔弱的地方砍插。
他大脑空白,抖着手,嫌呼吸器碍事,一把扯下来,仰躺在病床上,用自己最冷静,最柔和的语气说:“打错了,不好意思。”
“楚淮……”
“林之。我挂了。”
“你怎么了?你声音不对劲,你到底在哪?楚淮?!”
电话还没挂,楚淮把手机推远了,捂着胸膛直发抖,眼睛渗血地盯着黑屏的手机,耳中听着林之的发问,他挣扎着……红着眼,咬着牙,蜷缩着呜咽了一声,就再也不肯出声了。
他已经太卑下了。
沈林之怕楚淮那边信号又被屏蔽,他着急地说:“楚淮,我肺病好了。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楚淮?”
楚淮唔了声。
沈林之声音好像在微颤,“给我个机会,好吗?”
楚淮胸口绞痛,拼命把头凑到手机音响处,声音孱弱地回应:“……好…和,和兴医…院…”
他胸口窒息,赶紧去够掉在地上的呼吸器,但双腿石头一样拖着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剧烈的吸入的冷空气让他胸腔的血液冻结,他猛地咯出一口血。
楚淮双目圆睁,固执地把手伸向呼吸器,声音细弱蚊蝇,颤抖破碎,绝望祈求:“……等等,等等我……”
或许林之想跟他谈谈他的妻子,他新生的孩子,病情康复的喜悦,他功成名就的欢愉……其实他不想听这些,他只是想见见沈林之。
他大概感受得到,自己终于快死了,所以那么急切地想要见到沈林之。
沈林之有一个完美的人生,从出生到他长大。
沈林之完美的人生中出了点偏差,遇到了自己这个瑕疵。
沈林之跟着他楚淮走偏了路,万幸,他悬崖勒马,回头见岸。
万幸,他娶妻生子,家庭和美。
万幸……楚淮终于死了,哈哈哈哈……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个微弱不已的苍凉声音嗡嗡响起:
“林之…楚淮……死了。”
窗外风雪交加,病房内悲哀孤寂。
一个半小时后,苍白的病房门被敲了三下,又敲了三下,随后被轻轻推了条缝,随即被轰然推开。
“楚淮。”
“楚淮——!!!”
第4章 哪哪都有你
楚淮在混沌中睁眼,手腕一动就是一脚猛踹在自己腰上,他疼得发抖。
阴森暴戾之气却瞬间被激出来,他抓起不远处的一把刀,反身狠狠捅在身后那人脚杆子上,刺中骨头,血飙出来。
看人停住了攻势,马上抽出来,狠厉地插进那人肚子里——
“你他妈以为自己在打谁?”
定睛一看,四周还有好几个流氓痞子,此时都震惊得忘了动。
楚淮看他们眼熟,却完全记不得是谁。
只晓得这些个人触了霉头,都该死。
他嘴角勾着怪异阴冷的笑,就近冲向一个人,扎他下盘,打人,动刀,流血……这些算什么……他自己压根就不算人了。
捅死几个人跟自己一起死,赚了。
楚淮狠起来不要命,一刀刀扎在人身上,捅出无数血窟窿,他连眼睛都不眨。
“哥,哥,我们错了,错了,再也不敢了……”
楚淮看着这人,阴恻恻地笑,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跟他那恶心的爹一模一样,但诡异地觉得很爽。
他移开放在小混子脖子上的刀,在小混子一口气还没松的时候,用力插进他肩膀,冷笑:
“对不起就有用?惹了老子,给你活命都是仁慈。”
楚淮从混子手里拿过包,取出混子口中所谓的自己的包,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破旧黑包里的几张零散人民币,一个碎屏手机,几本皱巴巴的书。
他眯眼。
还能爬的小混子把脸凑过来,“哥,刚刚您那么护着这包,我以为里面有宝贝……”
楚淮一脚踢开,深寒着脸:“滚。”
楚淮心情凌乱地从血迹斑斑的草地离开,走出荒僻区,来到大湖边。
他身上又脏又臭,衣服破旧,裤衩开缝,浑身流血。
心情还是很乱,搓了搓打结的头发,他一猛子扎进湖里。
他的腿是好的,刚刚踹翻了一群人。他剧烈运动了,但呼吸正常。他虽然骨瘦如柴但双手有力……
他活了。
楚淮一头从水中冒出来,吐了口水,看着这漆黑夜空下同样漆黑的湖,蓦然看见他的黑包。
楚淮游过去,穿着裤衩坐在水边,打开黑包。
一本数学一本物理两个干净的作业本和一团乌漆嘛黑的旧纸团,没笔。
手机碎屏,边角严重磨损,但还能亮,只是半边屏幕划不动。里面有个未接来电,因为划不动屏幕,所以也打不了。
翻开物理书第一页:
三年一班………………沈林之…………
“我日。”
他打开那个乌漆嘛黑的纸团,班级姓名一栏上书:三年三班,楚淮。
“你妈。”
他甩病毒一样把黑包扔出去。
半晌,他轰隆一声跳下水,再次上来后,在冷冰冰的湖滨坐了一晚上,手机电话打来了三次,楚淮接不了,也接不得。
是沈林之打来,让他送书给他。
东方旭阳初生,流泻朝霞百丈光。
他把湿润的黑包往肩上一挎,二流子一样往学校走。
三年三班,初三。
楚淮,穷,弱,差,暂时无父,有一个清高但没本事的妈,疑似有精神病,兴趣是阶段性家暴。
进了教室,楚淮直接把书包往桌上一甩,沉着脸坐下。
动作太大,吵到人睡觉,前面一男的不耐烦地拿后背猛地一撞楚淮桌子:“操.你妈,轻点要死?”
书包被这一撞撞到地下,湿润的黑布瞬间沾满了灰。
楚淮缓慢地抬起眼皮看了眼前面那人肥肉挤压的肉身,忽然一脚狠踢向那人屁股,把人踢得整个从下往上趴在桌上。
肥肉男见鬼一样转身,看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楚淮,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