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笑眯眯的把人请到屋里,让人给阿枢仔细的梳妆打扮一番,出来见客。
阿枢难得的穿了身喜气的红色纱衣,脸上的疤痕虽然还未消去,精致的妆容却隐约能看出她原本的美人胚子。
阿枢不懂,她还是如常的傻傻的看着大家笑,从怀里摸出用手帕油纸包好的干净蜜饯来给阿蝉吃。
陆含之脸上都是笑意,心里却思绪翻转。
他之所以让林冲云这个时候来下聘,也是为了降低苏婉凝的防备。
陆家自然有苏婉凝的眼线,虽然进不了内宅,外围肯定少不了。
陆家的一系列行动,瞒不过她的眼睛。
这个消息传到苏婉凝那里的时候,她的眼中透出了几分疑惑。
她皱眉问道:“办喜事?你们没看错吧?陆家人这个时候办喜事?”
陆家有个养女的事还是个秘密,很少有外人知道。
接触陆家内宅的下人倒是清楚,却是在陆夫人的严防死守下,硬是没透出半点风声去。
如今陆家被管理的井井有条,全靠陆夫人的一双火眼金睛。
在深宅大院混了那么多年,她自然一眼便能看透谁忠谁女干。
苏婉凝又问道:“可知道是陆家哪个女儿定亲?”
眼前低矮的男人答道:“陆家两个女儿都到及笄之年,都有可能。”
陆家两个小妹妹,一个是周姨娘房里的陆窈之,一个是蔡姨娘房里的陆颖之,都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
苏婉凝的脸上透出不悦,怒声道:“你们就是这么给我办事的?连陆家谁要成婚都打听不到?”
男人立即给苏婉凝跪下了,说道:“太子妃饶命!不是小人不尽心办事,实是陆家仿佛铁筒一般,根本混不进后院。我若硬闯,便暴露了,更传不出消息来。”
苏婉凝来回走了两步,说道:“算了,那求亲的是谁,你总该知道吧?”
男人答道:“这个知道,是太医院的林院判,那位林圣手。”
苏婉凝猛然站起身,怒道:“你说什么?”
男人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就被这位太子侧妃一脚踢中了胸口。
看她柔柔弱弱,却是那么大的脚力。
男人捂住胸口,又重新跪了下去。
苏婉凝心中恼怒,心道你不是对她一心一意,绝不另娶吗?
为何又去陆家下聘,娶了陆家的女儿?
苏婉凝冲着男人吼道:“你现在马上,马上去探!查查他,究竟娶的陆家哪个女儿!”
我斗过过她,还斗不过陆家一个庶出的女儿吗?
我偏生就不信了,凭我如今的尊贵身份,连陆家庶出的女儿都要高过我一头去!
陆家,陆含之拉着大哥给林冲云灌酒。
说来奇怪,他们还真未见过林冲云喝过酒。
一是他姓子怪诞,从不与人结交。
二是身为医者,喝酒是大忌,容易影响对脉相的判断。
但今日不同于往日,今日是他和阿枢订婚的大喜之日,不喝点酒怎么说得过去?
林冲云被陆含之灌了几杯,竟看不出半点醉意来。
他仗着自己有孕不能喝酒,以茶代酒和林圣手喝,结果对方却是个千杯不醉的。
陆含之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拉着大哥宗源一起来灌他。
最后还是父母看不下去,过来拦了拦。
阿枢坐在一旁,一脸莫名的看着这一群人,脸上的表情和阿蝉如出一辙:一群憨憨。
一抬头正对上林冲云的眼神,林冲云对她笑了笑,她的眼神却仿佛在看傻子。
这一行为把陆含之逗笑了,撤席后陆含之终于不闹他了,还很自觉的给了他和阿枢一些私人时间。
中院有一个小花园,阿枢带着阿蝉在花园里抓蝴蝶。
虽然林冲云号称千杯不倒,但一群人连番灌下来,也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
他站在走廊前看着在和阿蝉在一起嬉戏的阿枢,心里忍不住一阵阵的狂跳。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为什么喜欢阿枢?
他答不上来,可就是喜欢。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大手,正扯着他朝前行走着。
朝阿枢的方向,行走着。
于是他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扯了过去,扯到了阿枢的跟前,拉起了阿枢的手。
阿枢一脸莫名的看着他,她的手里还拿着捕蝶网。
旁观的陆含之可以看得出,此刻阿枢的心目中,林冲云就是个脑子不太好的人,因为她的眼里,透着十足的同情。
醉酒的林冲云却不自知,他拉着阿枢对她笑笑,说道:“阿枢,待我娶你回家好吗?”
阿枢歪头,便见林冲云朝她的脸颊亲了过来。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落在她满布疤痕的脸上,却是让阿枢为之一怔,紧急后退两步。
紧接着是啪的一声脆响,以及终于酒醒的林冲云,错愕站在那里的无措表情。
陆含之:……嗨,让你耍流氓。
第189章
看到这里, 陆含之突然有些担忧。
古代成婚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是阿枢不同意,这件事可就不好办了。
虽然阿枢不一定能恢复,但万一呢?
这个婚订的有些仓促, 陆含之有点儿后悔。
哪怕林冲云很优秀,两人也是门当户对, 可强扭的瓜不甜, 可别让佳偶变怨偶。
然而陆含之再一抬头,却看到阿枢正上前用手帕帮林冲云去擦脸。
她的眼中露出些许焦急的表情, 她不会表达, 众人却也能看出她的意思。
大概刚刚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现在看自己打了人,又开始自责。
陆含之叹气, 笑着对宗源说道:“我们阿枢还是太善良了,就该打他这个小流氓。”
宗源却道:“他都和姐姐订下了亲事,不该亲吗?”
陆含之一脸惊讶的看向宗源,问道:“哦?没想到你思想还挺开放?”
宗源无所谓道:“什么开放不开放, 我和狗皇帝已经这样了都不在意,有什么可怕的。”
陆含之语塞, 找不到任何反驳宗源的理由。
虽然让他继续和皇帝周旋是权宜之计,也是因为苏婉凝已经把他推了过去。
但让一个孩子做这些事, 的确是不对的。
陆含之没有说让他停止的话,因为现在箭在弦上,这件事不得不继续下去, 只是诚恳的对他说道:“如果你嫁不出去,我们陆家会为你负责一辈子的。”
宗源冲他翻了个白眼,说道:“谁用你负责!我是为我爹娘报仇,为我姐姐报仇!和你陆家没有任何干系。”
这个小别扭永远不会接受别人的好意,嘴上一直在逞强。
一旁的陆宸之朝这边看了过来,却又回过了头,没说什么。
林冲云喝了不少酒,陆宸之送他回客房休息了。
出门便看到宗源正在和阿枢一起在中院的小荷塘水车边赤着脚踩水,这孩子是有多爱赤脚?
还爱踩水。
但这水……不同于安亲王府后花园的池水,这是二弟从剑神山带回来的寒石潭,里面放了十几块寒石,驱暑用的。
陆宸之走了过去,说道:“素问表弟,秋凉了,你这样容易感冒。”
很多年没叫自己这个全名了,宗源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抬起头,看到一张稍微有些熟悉的脸庞,一时间有点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再仔细一想才想起来,这人正是陆含之的大哥。
宗源的眉心立即皱了起来,原来是那个不小心看到他肚子的人。
倒是也不能怨别人,要怪就怪陆含之,没轻没重扒他衣服。
他对陆大哥点了点头,说道:“没事,我习惯了。”
本以为这人问一句就会走了,却没想到他竟不依不饶起来。
“表弟有所不知,这潭水里的石头叫寒潭石,哪怕是夏天也十分寒凉。常人尚且受不了,更何况表弟体质属阴,更不宜久泡。”
宗源尚且好脾气,说道:“我自小习武,不怕这点寒凉,多谢陆大哥出言提醒。”
陆宸之想到含之幼时颔凉,趴在这寒潭边睡着了。
那会儿他刚服圣药半载,体质要转未转,半阴半阳,却还是让他病了大半个月。
于是继续劝道:“表弟还是要注意些身子,含之便曾被这寒潭伤过,自那以后再也不敢泡了。若表弟真的觉得热,可去后院凉亭,那处通透,风也凉快些。这寒潭实在是极寒凉之物,万一被它伤到,你也要吃些苦头的。”
宗源内心:……这人为何如此聒噪?
但毕竟是头回说话,不好太没礼貌,还是陆含之的大哥,总得给他点面子,于是把脚从寒潭里拿了出来,甩了甩水,穿上了鞋袜,不再搭理他。
没想到这人却是自来熟,没完没了起来。
他笑了笑,说道:“这便对了,小孩子自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生病了受苦的还是自己。”
宗源:……干你屁事?
不知道是不是现世报,宗源一穿好鞋袜,便猛然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一脸惊悚的抬头看向陆宸之。
陆宸之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又叹了口气,说道:“我那儿有暖玉,给你拿一块在脚底温着,到晚上如果不舒服,就得让冲云帮你看看了。”
宗源想拒绝,却又接连打了四个响亮的喷嚏。
宗源:……
由不得他不信邪,这冷潭竟然真那么邪姓?
没办法,他只得跟着陆宸之去了他的院子拿暖玉。
陆煦之的院子是陆家最大的,就在他父母院子的旁边。
算起来,竟比主院还要大一些。
而且有直接可以出府的侧门,这样还能方便他出府办事。
宗源挺好奇,他院中有小花园,花花草草珍禽异兽还挺多。
宗源虽然对这些没兴趣,倒是也摆弄了一会儿。
有只梅花鹿还挺亲人,宗源和梅花鹿玩得不亦乐乎。
见旁边有几株草那鹿还挺爱吃的,便拔下来都喂了它。
却听旁边一声惊呼,陆含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进了他大哥的院子。
指着那几株被梅花鹿吃的只剩下根根的鹿含之嚷嚷道:“你你你小宗源你闯祸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就把这鹿放进来,还给它吃了大哥差专人去深谷里挖回来的幽兰?”
宗源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道:“什么幽兰?不就几株破草?”
“破草?”陆含之痛心疾首:“你知道我大哥是个极好脾气的人,可以说是个没脾气的人。但是小时候我打破了他几盆兰草,被他揍的屁股肿了好几天。唉,你完蛋了,等着大哥收拾你吧!”
宗源手里的兰草根掉到了地上,问道:“这……没这么严重吧?”
陆含之说道:“呆会儿他来了你就知道了,我哥没别的爱好,就爱鼓捣这些珍禽异兽,奇花异草,拿它们当宝贝。我娘生气的时候,就点着他脑袋说‘你就抱着它们过吧,看他们能不能给你生个儿子出来’……”
宗源:……
哎?陆含之学他娘学得还挺像。
陆含之幸灾乐祸说道:“你把我哥老婆们毁了,看他来不还不得跟你拼命?”
“拼什么命?”身后传来陆宸之的声音。
陆含之笑,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有个人,不小心拔掉了哥哥的小老婆兰夫人。兰夫人死得惨呐!唉,大哥,小宗源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您轻点打?”
陆宸之皱眉看了一眼地上的兰草残根,一边捡那些残根一边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呢?不过是几株野幽兰,我再养便是。”
陆含之:???大哥,你不能差别对待!
你这样,对得起我肿了好几天的屁股吗?
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却见陆宸之起身后把两块薄薄的暖玉交到了宗源的手里,说道:“你自己垫到脚下,晚上睡觉也可以垫着。驱寒散邪,预防一下。如果晚上不舒服,你便让林圣手帮你看看。”
宗源接过陆宸之递上来的暖玉,虽然觉得他啰嗦极了,但他的确是为自己好,便开口道:“多谢陆大哥。”
陆含之皱眉看着大哥捡起那几株只剩根的兰草,拿着空盆抢救去了。
他眼中惊奇异常,大哥你怎么没生气?
果然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啊!
宗源一边给自己鞋袜里塞暖玉,一边小声对陆含之说道:“你大哥平常也这么啰嗦吗?”
陆含之想了想,说道:“还好吧?大哥是家里最忙的,小时候一天也见不到几次。”
宗源没再说什么,眼看着天色将晚,他也得告辞回宫了。
临走前对陆含之说道:“我这几日大概不能出来了,今日是姐姐订婚,我要看着她找到归宿。明日起,我们就得靠刘姑姑来联系。有什么消息,你也通过刘姑姑告诉我吧!”
陆含之也收敛了调笑的表情,说道:“你立后这件事,还要扯几天皮。什么时候苏婉凝再进宫,那事情基本上就该定下来了。”
宗源点头,起身,足下一阵暖意渗透到了四肢百骸,他舒服的打了个激灵。
这暖玉虽是薄薄一片,倒还真的很舒服。
跟那罗里吧嗦的人一样,好看又实用。
宗源离开了陆家,短暂的欢喜过后,再次投入到了紧迫的争斗里。
陆含之这几天也在加班加点的修桥建桥,在工部一些官员,以及他重金请来的工匠的帮助下,今日终于将长京大桥第一座浮桥竣工。
陆含之看着那座浮桥热泪盈眶,从此以后,大昭的桥梁类型终于有了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