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窗外逐渐明亮的天际,唇畔微扬,心中带着祈愿:“皇兄,望这盛世江山如你所愿。”
光阴一晃便是十多年过去了。
容云鹤已经过了束发之年,他身姿挺拔,美如冠玉,下唇一颗芝麻大小的朱砂痣,俊美之余又带几分艳丽。
这么些年,不知道惹得多少姑娘芳心遗落。
容彦眼看即将弱冠了,身形高大,皮肤因为晒多了太阳而呈现古铜色,相貌不可谓不俊,就是性格不讨喜。
他一把揪住自己妹妹的手:“容芝!我警告你!不要成天追在那个穷酸鬼身后!等将来哥哥带你出去外面,嫁给大户人家!”
容芝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她急着去追前面的容云鹤,才懒得听她哥多嘴呢,甩开容彦道:“我就要云鹤哥哥!大户人家你要喜欢你去嫁吧!”
容彦气得七窍生烟,捡起一块石头砸进溪流里,惊散了成群的小鱼。
容芝小跑着才追上走着的容云鹤,一把揪住他袖子道:“云鹤哥哥,你去哪儿啊?”
容云鹤顿住脚,道:“我出去,有什么事吗?容芝妹妹”
容芝有些扭捏的咬住下唇,摇了摇头:“可以带我一块儿去吗?我好久没出去玩了!平时爹娘也不带我出去。”
容云鹤有些为难,最后还是道:“恐怕不行。”
容芝的眉头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为什么?云鹤哥哥出去做什么?我也可以帮忙啊”
容云鹤还是拒绝道:“他不喜欢人多,我也不是去城里,我就是在山上,若我带你出去,你哥哥又该找我麻烦了,回去吧。”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
没多久,就消失在了黝黑的隧道里。
他下了山,直直走到山脚下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踢了一脚树根:“阿祈,回家了。”
半天没有回应,只垂下来一条腿。
容云鹤挑了挑眉毛,伸手拽下他的鞋:“还睡!”
那条腿迅速收了上去,紧接着倒吊下来了一个人,舌头伸得老长,模仿上吊而死的人想吓人。
容云鹤将计就计,大叫一声,顺带把那个‘吊死鬼’也从树上拽了下来
可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瘦,身上没几两肉却很重
一时没支撑住,两人摔在了一块儿。
容祈揉着自己被树下的碎石子磕得生疼的屁股,不满道:“你叫就叫,拽我干什么啊!”
容云鹤被他压在身下,背上在地上硌得生疼,龇牙咧嘴道:“谁让你要吓人,自作孽不可活,你还要在我身上坐多久,哎疼死我了,背上肯定青了。”
容祈惦着一只脚爬起来:“还脱我鞋子,你小孩子吗!”
容云鹤反问道:“是啊!你不就是小孩子吗!”
容祈气得牙根痒痒,靠在容云鹤身上,把另一只脚的鞋穿上道:“干什么,容爷爷他们还没回来呢。”
容云鹤道:“先回去吧,据说药练出来了。”
容祈道:“什么药?”
容云鹤翻了个白眼:“秘药!长生不老药啊!”
容祈震惊得一双碧瞳都瞪圆了:“真的假的?谁练出来的?”
容云鹤答:“大多数人都练出来了,不过嘛,跟往年差不多,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或者是延年益寿药,就是没人能练得出来不老不死药。”
容祈撇了撇嘴:“那有什么用?回去干什么?”
容云鹤道:“今年不一样,族长和族长夫人说了,咱们两也不小了,你和我还有容彦还有几个都要练。”
容祈道:“什么?我也要?”
容云鹤很耐心道:“是的,你爹亲口点的你的名字。”
容祈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蔫嗒嗒的跟他回山里。
容芝还守着石桥那头,看到容祈踌躇半刻,愣是没敢上来扒拉容云鹤。
因为族长身为前巫医族的关门弟子,身上背负着巫医族的使命,他们族内每年在这一天都会集体进行炼药,就是为了练出巫医死前留下的那一张秘方上的药。
离开故土之时,这些人都是愿意跟他们放弃世间荣华富贵的人。
容隐为人至情至性,自然没有吝啬,一身医药才能,无不倾囊相授,只是这群人跟着他的时候年纪就不小了,早已错过了最佳年龄段,天赋也参差不齐的,也无法补救了。
倒是这群孩子,还能好好培育一下,将来必能造福天下。
回到谷内,整片山谷都萦绕着一股药香
容云鹤拽着容祈往屋舍走去,练好了药的人都集中在了族长家。
容祈迈进门槛,一群人赶紧道:“小少主回来了。”
容祈拱了拱手,以示尊敬。
族长夫人正坐在首位,面前的桌上摆了一桌子的瓷瓶,她正一个一个拿起来,仔细的嗅着。
不多时便分辨完了,放下最后一个瓶子道:“今年又一如既往,这里面有五瓶延年益寿的药物,其他的要么是火候不到,要么是药材缺少,起不了作用。”
族长适时的安抚道:“大家也不要灰心,咱们明年还可以继续。”
“是是是。”
“族长说的是。”
众人也应和道。
族长忽然看向容祈,俊朗的眉目里全是笑意,招了招手道:“祈儿,过来。”
族长夫人也含笑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又喊了一声:“云鹤也过来。”
容祈两人走到他们面前。
族长看向堂下坐着的众人道:“今年我打算让这群孩子也试一试,挑选的都是几个大些的孩子,容老说过他们很有炼药天赋的,如今让他们来也是想征求一下大家意见,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赶紧道:“族长用心良苦,自然是无不可。”
“让这群孩子试试也好。”
族长夫人忽然出声道:“相公。”
族长看过去:“怎么了?”
族长夫人拉着容云鹤的手道:“我觉得光挑选有天赋的孩子这种做法不妥。”
族长挑起眉尾:“夫人有何高见?”
族长夫人道:“我的意思是,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对炼药有兴趣的孩子不论天赋都可以参加,反正咱们的目的也不是一定要他们谁能练出来,只是想磨炼他们的耐力和心志罢了。”
族长倏然笑了:“夫人言之有理,那就这么办吧。”
众人也觉得这样一视同仁的方式十分在理,纷纷表示赞同
第117章
消息散出去后,最后有十几个孩子主动参加,以一夜为时限,明日一早把药呈到族长面前进行评判。
一入夜,容云鹤便再也没出门了,就蹲在炉子边炼药。
容老坐在灯下挑拣白日采购上来的药草,道:“云鹤,不吃点东西吗?”
容云鹤拿了个扇子,轻轻扇着,闻言摆手道:“不了爷爷,我不饿。”
没多久,他又纳闷开口:“爷爷,这药好复杂啊,光是辅助药材就高达二十几种。”
容老笑眯眯道:“自然是复杂,这长生不老药啊,乃世人毕生所求啊,练不成也好。”
容云鹤偏头看了他一眼,道:“爷爷,什么叫练不成也好啊,族长为了这药连驸马爷都不做了,跑到这鬼地方蹉跎岁月”
容老语气中带了几分叹息,几分忧心道:“这药真的练成那一天,说不定会给我们迎来灭顶之灾。”
容云鹤笑了笑:“不会的,咱们这里的人都是亲人。”
容老忽然道:“云鹤,你怕鬼吗?”
大晚上说这个,容云鹤脊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抖了抖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道:“爷爷,你干嘛啊,大晚上说这个!当然怕了!那可是鬼也”
容老笑道:“鹤儿啊,你还小,不懂,这鬼有什么好怕的,人心有时候比鬼要可怕十倍百倍。”
容云鹤从小在这里长大,即便容老这么说,他也难以理解。
因此他没当回事,专心致志于手中的药方上道:“爷爷我求您别说了,我炼药了。”
“好。”
容老笑看着他,不再说话。
翌日清早,容云鹤还没从被窝里爬起来,就听见外面吵起来,前所未有的吵嚷。
容云鹤被吵得头疼,坐起身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容祈跳了进来,眼角眉梢都是得意:“看我!”
容云鹤愣在炕上,胸口一阵凉意袭来,他伸手扒拉了下衣带道:“看你干嘛?你干什么了?挖着金子了?”
容祈冷笑:“满嘴金啊银的,一身铜臭味!”
容云鹤眉尖一扬,打了个哈欠:“欸我还就一身铜臭味了,怎么滴吧?不喜欢闻?你后退两步就出去了,麻烦带上门”
容祈才不出去
“真香!”
几步冲过来跳上炕,两下蹬掉脚上的鞋子,就跟容云鹤滚在了一团
容云鹤被捂在被子里:“喂!这是我的床!谁让你上来了!一大清早发什么疯啊”
容祈放开他,伸出一根手指道:“猜我干了什么惊天地的事儿才让他们这么激动”
容云鹤没有第一时间思考问题,他的注意力被容祈手上的口子吸引了。
他捉住容祈的手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不小心切的?”
容祈满不在乎道:“对啊,昨晚切点甘草,结果注意着炉子里的火去了,就切着了。”
容云鹤道:“你瞎吗?那切甘草的铡刀这么大,怎么没把你手一块儿切了”
容祈道:“哎,你废话真多。”
容云鹤冷静下来了,道:“不知道。”
容祈懵逼:“什么不知道。”
容云鹤跳下床:“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事啊!你自己问的问题你忘了?下来!我叠被子了!”
容祈跟着跳下床:“哦!我练出了长生不老药。”
容云鹤叠着手里的被子,闻言下意识点了点头:“嗯你练出了长生...不老药?!”
后半句差点没把嗓子劈了
容祈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嗯,现在他们都在我家呢。”
容云鹤反应了半天,才拍了拍他的背:“嗯,不错,你完成了你爹终其一生没完成的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容祈翻白眼:“我爹还没死呢!而且我爹也不会死!他们都吃了不老药,只要不受伤就不会死。”
容云鹤难得的沉默了。
不得不说,昨晚容老的一席话还是对他或多或少产生了影响。
他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爷爷的话都成了真,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什么也碰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容祈非常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没睡好?脸色好难看,好丑。”
“......滚出去。”
小少主制成了长生不老药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席卷了家家户户,一时间称赞声不断。
容芝路过时瞧见容云鹤家门开着,蹦蹦跳跳着进来了,就瞧见她温文尔雅的云鹤哥哥一把将小霸王少主从炕上掀了下来。
容芝:“....云鹤哥哥?”
容云鹤回头看见她,清了清嗓子道:“什么事?”
容芝看向容祈乖巧道:“恭喜少主炼药成功,你真厉害。”
容祈唇角勾了勾,看向容云鹤,一副邀功的模样。
容云鹤无语。
站在门口四处找妹妹的容彦看见自己的宝贝妹妹和两个少年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冲上去就要揍人。
容祈他不敢拿来开刀,一个容云鹤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容云鹤!你个王八蛋!说了别靠近我妹妹!”
他一拳砸在容云鹤颧骨上
容云鹤挡在容芝前面,怕他误伤到容芝,也没能躲开,顿时脸上一痛。
容祈震惊看过去:“容彦,你疯了?”
容祈炼药天赋过人,可要真论武力值还真的不如人高马大的容彦,他欲要上去为容云鹤报仇,却被容云鹤死死拽住,说什么也不让他动手。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最后还是大人来才将几人分开。
容云鹤作为三人最大的,为了护住两个年龄小的,挨了不少打,这会儿脸上已经青了。
族长夫人头一次沉下了脸:“怎么回事,芝儿,你来说。”
不愧是当过公主的人,放下架子时,让任何人都看不出来,可一旦端起这个架子,那威势是一般人抵挡不住的。
容芝吞吞吐吐道:“是..是哥哥。”
族长夫人继续问道:“容彦,你为什么打云鹤?”
容彦脸上也被容祈挠了几道血印子,道:“我说了让他不要靠近我妹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打他打谁!”
“放肆!”
族长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
堂上跪着的三个俱是一抖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除了受害者容云鹤和无辜的容芝以外,这两个动了手的,一个容祈一个容彦全都被罚蹲桩,美名其曰锻炼身体。
晌午日头正烈,容彦还算好,顶多满头大汗加汗流浃背,但是他身体壮实,也不是第一天在这样的太阳下暴晒了,汗珠在古铜色的皮肤上仿佛能反射出光芒。
容祈就不行了,白皙的脸颊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腿发颤。
容云鹤远远看着,皱紧了眉头。
容祈伸手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不经意间抬眸便看到了站在门口往这边望的人。
他唇角几不可察的一勾,眼神里浮上几丝可怜兮兮,装模作样的虚弱。
正当他觉得差不多了,下一秒那傻子就应该过来帮自己擦汗了吧的时候,容云鹤却转身进了屋里。
容祈瞪大了浅碧色的眸子,不可置信的盯着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