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到非常明显的陷阱。
陛下师承江湖上有名的隐世高人,苏昀卿,术业有专攻。
但是于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慕脩从未涉及。
果然没多久
就在林间撞上了飞跃而来的慕脩
慕脩看到他,缓缓落地,一身杀气才缓缓消弭。
披风边角在风里扬起凌厉的弧度,他道:“你果然也进来了。”
谢锦道:“陛下你在追什么?”
“一个黑衣人,速度极快。”
谢锦声线没什么起伏,如实道:“可我在这里并未看到有什么黑衣人经过。”
阵法里不论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都有可能是假的。
慕脩眉目浸染了一层薄霜,道:“那就是有人有意将咱们引到一起了。”
谢锦没说话,很显然正是如此。
慕脩忽然道:“过来。”
谢锦挑了挑眉,依言前进两步,眼底还有未散的戒备,已经死过一次的他不敢再大意了。
谁知下一秒,被一双手拥入怀
所有戒备迷茫均化为呆滞
慕脩抱着他,将他的头强制摁在自己肩窝道:“可有伤着哪里?”
谢锦几乎能感受他沉重而缓慢的心跳,扑通扑通
龙涎香浓郁得像要醉人
这是什么情况?陛下这是认出来了?
完全不可能啊!!
慕脩能感觉到怀中的人从最初有些抵抗大概是在怀疑他的身份,随即是僵直到逐渐放松,最后感受到一双手揽上自己的腰。
空气静寂了好久
谢锦才道:“我没事。”
慕脩大掌抚着他绸缎般的墨发,半晌后才放开他
谢锦到现在眼神仍然是呆滞的,呆呆的望着慕脩,唇瓣微微张着
慕脩望着他,眼神微微一热。
若此时不是在一个一不小心就能要命的阵法里,他一定就地办了眼前的人。
但是现实恰恰相反
慕脩强迫性转开眼神道:“不要害怕,朕在。”
谢锦脑中一热,迅速垂下视线道:“陛下不用用这样的方式安慰草民,草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哭闹,更何况陛下贵为天子草民何德何能...”
慕脩垂眸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须臾后他道:“好。”
谢锦这才抬起眼来,心头却诡异的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他故作淡然道:“多谢陛下。”
慕脩冷淡‘嗯’了一声
又过了会儿
“这阵你可有了解?”他问
他问得十分熟稔,似乎笃定谢锦一定了解一般。
谢锦没顾得上琢磨,应道:“略有了解,此阵无阵眼,靠天上的曜日持阵,想来陛下进来的时候定然看到过一块画着阵法的石块儿。”
慕脩回忆了下:“确实。”
谢锦道:“陛下觉得是谁?”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让慕脩眉目更冷了几分
他道:“慕沉璧,前段时间有暗探了解到他办私宴,以朕之名,寻找天下奇人异士。”
谢锦看向慕脩道:“陛下由他去了?”
然而答案不用回答也已经明了,若是那时慕脩便问了,靳安王无论如何不敢这么快动用那人。
慕脩沉默许久,才道:“朕登基之时,他母妃自刎了,朕不想...再让他不高兴。”
这话丝毫不出谢锦意料。
他的陛下就是这样一个人啊,说宅心仁厚也好,说优柔寡断也罢。
不论经历了多少痛苦,仍旧保持着初心,权势始终没有成功侵染他的内心。
靳安王和襄平王都是他所剩不多的弟弟
虽然靳安王从以前是皇子时就从未将陛下当过哥哥,但是陛下心中却始终有所谓亲人的一席之地。
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倾其所有也要辅佐这个人。
当帝王,他不乏狠厉,亲人却始终占最重比重,不论是已经逝去的先皇以及先皇后,还是离京多年的弟弟,亦或是远嫁异国的妹妹们。
唯一一个登基没有铲除手足的帝王
当年战乱,局势何等危急
明明可以靠将公主们打发出去联姻,至少稳住一国也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援军,可他不愿。
相信彼时坐在那个位置的不是慕脩,换成任何一个皇子,联姻将是最简单利落的解决办法。
可陛下选择了亲身上阵,浴血奋战。
即便第一次杀人,他回营帐之后整整干呕了三日,喷溅在手上脸上属于同类的鲜血,那种恶心的黏腻感。
一不小心,就又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
直到慕脩察觉到他在走神,问了句:“你在想什么?”
他方才从回忆中抽回神
谢锦冷笑:“还真是找了个奇人异士。”
慕脩冷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朕不会让你出事的。”
谢锦又是一愣
自从上次在无相楼一遇,还干了那些不可描述的事,陛下对他的态度好像变了。
亦或者是在之前?
以前他能感觉到慕脩对他的好,但是却丝毫不愿亲近他,如今却不同了。
慕脩察觉到他的眼神,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解释。
谢锦心中茫然,却下意识不想去问。
总觉得这一问会造成什么不得了的后果
不过很快,他也顾不得去琢磨这个了,因为他注意到远处有个小土包,土还很新。
谢锦指着那处道:“那是?”
慕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即道:“过去看看。”
反正已经很危险了,这种阵法是随时变幻着,一直呆在一个地方不动更容易死翘翘。
两人走过去,那个小土包是新土,还挺大。
谢锦摩挲着下巴:“你觉不觉得这有点像...”
“坟堆。”
慕脩接完了他没说出的话。
谢锦沉默了,确实像一个坟堆,不论大小还是形状。
他忽然想起自己和谢迟看到的那点血迹
他打下主意,果断道:“刨开看看。”
在这种地方挖坟,是挺恐怖的。
但是慕脩从不信神鬼之说,自然毫无动容,只道:“嗯。”
谢锦找了个东西打算开始刨
慕脩忽然出声道:“朕来吧。”
谢锦笑着瞅他:“陛下,这种事怎么能一国之君来。”
慕脩冷漠道:“现在没在皇宫,也没有外人。”
谢锦似乎被他说得一噎,但是思索片刻后,还是拒绝了
“那也不行,这种东西很邪的,万一冲撞了你,还是我来吧,别抢。”
见过抢钱,抢饭吃,没见过抢着挖坟的。
慕脩默了。
说干就干,谢锦随手找了个什么东西就开始刨,土都是新堆的,很松散。
很快便露出里面的东西
果然是一具尸体,穿着夜行衣,满身泥泞,脸色惨白,已经僵硬了。
谢锦端详了会儿:“看来死透了。”
慕脩折了根树枝在他身上刨了刨,随后嫌弃的丢掉,冷冷道:“倒是做得干净利落,身上没有任何可以代表身份的东西。”
谢锦却没有立即下结论,像这种人必然是不能留有身份证明的,一旦被逮住,百口莫辩。
像这种死士身上还带有证明的,不是背后的人蠢到神经能绕京城一圈,就是陷害。
后者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前者。
他伸出手去揭开了死者脸上的黑布,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是被黑布遮盖的脖子部位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谢锦道:“这伤不像人为,倒像是被什么野兽的爪子抓的,可是野兽,又未免太过夸张。”
慕脩也看着几道抓痕,沉默不语。
他懂谢锦没指出来的问题
慕脩接着道:“这伤口太重,死士多半武功不会低,死于野兽之手太牵强。”
这个问题正中靶心。
谢锦蹲在原地,脸上露出愁容:“难不成是一种类似野兽爪子的武器?暗器?从未听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想来离太黑已经不远了。
只要太阳西沉,阵就破了。
谢锦心里没有逐渐松下来,反而越绷越紧,不符合常理。
对方难道就想靠阵里的机关陷阱弄死他们两?那也太天真了。
且不说陛下武功高强,一般的陷阱根本奈何不了他
而且他们又不是傻子,一般排兵布阵都与正常景物不一样,仔细一点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运气好,他们一个陷阱没碰着
那对方就这样损失这样绝佳的一次机会?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那么等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第89章
“或许,待会儿就知道了。”
沉默着沉默着,谢锦忽然出声。
慕脩下意识看向他,却发现他眉头紧撇,神色十分凝重。
“此话怎讲?”
谢锦看向他:“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话平常听起来有些喜感,可只有谢锦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本就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例如前世的宋淮安,用国师的话来说就是骨骼清奇,适合学命理卜卦,五行八卦。
谢锦也是忽然意识到,可能重生并不是一场偶然。
难道今生的这具身体,强在此处?
慕脩不疑有他:“嗯。”
谢锦反问:“嗯??”
慕脩站起身:“等你的预感实现。”
谢锦笑了:“陛下,咱能把脸上的嫌弃收一收吗?你不相信我?”
慕脩淡定道:“并无嫌弃。”
好吧,确实没有嫌弃,只有冷漠。
自他重生开始就看着这样一张脸,谢锦自嘲的想,也只有自己能忍受了。
不过,转眼谢锦又想到一个问题,不依不饶道:“陛下,你不相信我?”
慕脩举高临下,看着他,瞳孔极其幽深道:“信。”
谢锦得到了答案,动了动眉毛,拍了拍蹲麻的腿起身,身形晃了晃。
慕脩立马伸手扶住他:“怎么了?”
谢锦朝他笑了笑,推开他的手:“没事,蹲麻了而已。”
慕脩收回手:“嗯。”
谢锦看他一眼,实在觉得今天的陛下很可爱,道:“嗯什么嗯,把人家给挖出来了,现在得将人埋进去啊,不然多不尊重死者。”
慕脩皱起眉:“用何物埋?”
谢锦瞪着慕脩,仿佛他问了一句惊天废话,晃了晃自己一双手:“手啊!难不能还能用腿?”
他的手特别漂亮,手指细长白皙,仿佛一件艺术品。
因为原身娇生惯养的缘故,他手上也没有什么茧之类的,估计连笔都很少握。
说完他就要上手去刨泥巴
半路被人握住手腕,慕脩极度嫌弃:“等咱们脱身再派人上来将此人掩埋。”
谢锦无奈:“我的陛下,有没有点常识,到时候尸体都被野兽吃了。”
慕脩:“......”
“放心,不用陛下你屈尊,这死人还没有这个荣幸,就让孤..高的本公子为他服务吧!”
差点说漏嘴了,这话题可以说是转得十分生硬加刻意了。
慕脩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
慕脩抿了抿唇,收回了手。
谢锦开始用手刨土,终于搞定之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慕脩掏出一张帕子递给他
谢锦笑道:“谢了。”
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指,不能完全擦干净,但是比之前好多了。
没擦几下,一张素净的金色帕子就已经脏得看不出来本来颜色了。
谢锦看了看帕子,有些苦恼:“陛下,这帕子看样子是废了。”
慕脩斜睨他,冷漠道:“带回去,洗干净。”
等着他说不要了的谢锦一头雾水,一国之君都这么穷吗?一张帕子都这么计较?
罢了罢了
谢锦叹了口气:“好吧。”
语落,他小心将帕子团起来揣进了怀里。
谢锦道:“走吧。”
两人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走
走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慕脩的脸上终于一丝温度也不剩,周遭全是寒气。
他道:“来了。”
谢锦武功太弱,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能偏头不耻下问:“什么?”
慕脩冷冷道:“血腥味。”
再走近一些,谢锦也能闻到了,慕脩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一排苍蝇。
对嗅觉极其灵敏的他来说,这股浓郁的血腥味简直是凌迟。
刺啦一声
谢锦抬手撕了件内衬
慕脩瞪着他:“你、做什么?”
谢锦抽出一支箭在布巾两侧一边戳了个窟窿,做了个低配版的面罩,然后帮慕脩扣在双耳上
场面十分滑稽,谢锦心中快笑疯了。
面上却一本正经的抬头打量着,随即道:“这样就闻不到了!”
这么滑稽的造型,没想到慕脩也能hold住。
布巾后面露出慕脩那双璀璨的星眸,乌羽长睫,仿佛描绘过的剑眉。
慕脩早已从他好几次强行压下去的嘴角预见了此时自己的模样
若是让人看见,以后出门就要易容,上朝大概就要放朝帘了。
但是他并未动手取下来,因为谢锦的内衬是熏过香。
侯府没有他前世最爱的沉香供应,是另一种奇特的香,还沾着谢锦的体温,非常好闻。
遮天蔽日的大树将整个空间遮挡得很阴沉
一声一声的野兽压抑的咆哮声传来
谢锦心头微微一跳:“难不成真是野兽?”
慕脩冷冷道:“过去一看便知。”
过去了才发现,真的是野兽。
不过跟想象中的野兽不同,是头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