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那么大的雨冲出城,是为了陛下?你对陛下....竟有了那种心思?”
即便淡漠如他,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谢锦一愣,那种心思?
有吗?没有吧
可若是没有,昨日又为何会冲出城去?
谢迟看着他,眉头微皱
可是长成他那样的,即便是皱眉,也别有风情
青鸾靠在游廊后面的墙上,抱着剑,世子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了。
对于这个弟弟,以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失望甚至是有些厌恶的,这也是京中贵族秘而不宣的事儿了,但只有贴身的青鸾知道,他对于谢锦实际是很上心的。
要不然凭二爷那点三脚猫功夫,在京城横行霸道多年,出门眼睛永远长在头顶上,一言不合就抢其他二世祖的女人,没被废了就见鬼了。
谢锦深吸一口气:“兄长...”
谢迟不语
“便是如此。”
谢锦说完甚至不知道该看哪里了
谢迟脸上素来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震惊的微微睁大了双眸
片刻后
砰——
青鸾一下子站直了:“世子...?”
谢迟手在发抖:“子笺,你知道你此刻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这一步迈出去等着你的又是什么吗!”
谢锦抹了一把嘴角,这混小子,恩将仇报有没有?
但他这话,是在关心这个身体吧?
看来侯府两兄弟的关系,也并没有像外界传言那么水火不容
谢锦苦笑了下:“兄长,抱歉。”
谢锦本应该有他的人生,但是他死了。
而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宋离鸢,他也早已决意要做宋离鸢。
宋离鸢的一生,不论生生世世,都是殿下一人的。
生也慕脩,死亦慕脩。
这就是世人眼中的爱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是吧。
谢锦知道这对于忠勇侯府意味着什么,也理解谢迟为何会这么生气。
可他如今的身份,只能用这种方式守在陛下身边。
哪怕被家人斥责,遭世人唾弃。
第63章
能看得出来,谢迟在尽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一字一顿道:“子笺,冒天下之大不韪,向来没有好结果的。”
谢锦又如何不知,道:“是。”
“你当真铁了心要做异类?更何况,陛下他...”谢迟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把下半句说完
他这弟弟向来流连花丛,却看得出是游戏人间,这好不容易情窦初开,若是此时点出了丞相大人与陛下的事,恐他会大受打击。
不若暂缓一下吧,谢迟做下决定。
谢锦疑惑反问:“陛下怎么了?”
谢迟摇了摇头:“陛下知道吗?”
谢锦一噎,总不能说他自己都还不确定吧,犹豫片刻道:“暂时还不知。”
谢迟无奈,单相思的话,希望就更渺茫了。
青鸾面色严肃,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谢迟从未如此失态过。
谢迟不为所动,定定的看了谢锦一会儿,淡漠道:“所谓长兄如父,你如今走错路,该给的惩罚为兄已经给了,事已至此,日后为兄不会再阻拦你了。”
青鸾微微一震,谢锦也是一怔。
这意思是要....
不待他慢慢思考,谢迟便转了身道:“去见父亲吧,此事绝不可让父亲知晓,可明白?”
谢锦颔首:“明白。”
南楚民风并不算开放,就连谢迟这样淡漠的人,都气得给了他一拳,这事儿要真是被谢荣山那个老古板知道了,估计他会和原身一样,活活被打死。
谢荣山坐在大殿主位,脸色阴沉,酝酿着一阵暴风雨
丫鬟战战兢兢第五次奉上茶点:“老爷..夫人..请用茶”
谢荣山手中茶盏狠狠往桌上一摔:“喝喝喝!都喝一肚子茶了!你们是要灌死本候吗!”
丫鬟手一抖,茶壶落地,碎成了几片,茶水泼了满地
还溅了一小半在谢荣山的袍角上
谢荣山几乎是蹦起来的,第一时间握住旁边侯府夫人的手道:“夫人?!可有烫着?”
侯府夫人也是吓了一跳,以帕掩唇
丫鬟立马跪在地上,也顾不得膝盖下有没有碎瓷片,不停磕头:“老爷夫人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
直到她的膝盖处流出鲜血了,她磕头也没停,额头也在地板上嗑红了
侯府夫人最看不得血了,皱了皱眉:“罢了,你起来吧,退下吧,去找管家领一点银子出府去治治这腿,若是晚了,恐怕就要废了,年纪轻轻的要没了一条腿,可如何是好。”
丫鬟虽然担心自己的腿,但是更担心自己的命,闻言看了一眼谢荣山,见他只是握着侯府夫人的手没有反对,这才缓缓爬起来。
满怀感激的看了一眼侯府夫人,道:“奴婢收拾了这里就告退。”
侯府夫人摇了摇头:“不必了,你退下吧,让其他人收拾即可。”
丫鬟犹疑片刻,感恩戴德的退下去了。
侯府夫人看了一眼仍握着自己手的谢荣山,笑道:“老爷还要握着我的手多久?”
谢荣山松开手,拍了拍袍角的水渍:“你这人,忒不识好歹。”
侯府夫人笑了,道:“老爷勿要忧心,那茶水并未沾到我,倒是老爷,可烫伤了?”
谢荣山摆了摆手:“大老爷们糙汉,又不像你们女人似的娇滴滴的,被蚊子叮个疙瘩都能嚎得跟断了条腿似的”
侯府夫人横他一眼
谢荣山对她抱之无辜一笑,随即立马转移话题,一拍桌子:“那个混账还没回府?!真是岂有此理!以前他把京城搞个底朝天本候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反正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看看!如今你的好儿子打主意都打到当今皇上脑袋上了!本候看给他背上插两根鸡毛他就要上天了!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这话震惊了刚刚走到门口的几人
谢迟:“......”
谢锦:“......”
从某种层面来说,原本的谢锦确实是命比纸薄
若是谢荣山这老古板知道自己下令二十大板带走了亲生儿子一条命,脸色会有多精彩呢。
青鸾:“......”
谢迟的脚步只是微微顿了一瞬,便率先举步迈了进去
谢锦挑了挑眉,紧随其后也跨了进去
他深知在其位谋其政,为人子女,就得履行子女的责任义务。
两人上前,一同拱手:“父亲,母亲。”
侯府夫人面色一喜,握住他的手:“锦儿?”
谢锦没抬眼,正是因为侯府夫人的爱意太过温暖,他才愈发觉得无法面对。
谢荣山冷眼瞧着,道:“迟儿一边去。”
谢迟抿了抿唇,没让开。
谢荣山不可置信看向一向言听计从的嫡子,问道:“迟儿,你这是何意?”
谢迟一本正经道:“子笺一日不归,让父亲母亲担心了,儿子作为兄长没有约束应当担一半的责任与子笺一同受罚,还请父亲应允。”
他此话一出,另外三个人都惊了。
谢迟从小聪慧,对事待人都恪守礼法,性格一丝不苟。
他被封为世子,未来袭爵可不仅仅是因为投胎时跑得快了几步
幼时国子监里,就连皇亲都不及他成绩优异。
作为一个货真价实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他可从未挨过家法,就连教训都很少受
谢荣山眉心一拧,拍板道:“你这话也有道理!好!你们兄弟两今日就一同受罚!”
侯府夫人急了:“迟儿,你如何能受得了?”
谢迟面色毫无变化:“劳母亲忧心,孩儿堂堂男儿,若家法都受不住又何来脸面说日后要做这侯府的顶梁柱。”
侯府夫人眼眶红了,忽然看到了谢锦唇瓣的伤口,
她也不是个蠢人,隐约间明白了什么,退到位置上坐下了
谢荣山不怒自威的声音响彻外厅:“来人!上家法!”
“忠勇侯好大的威风,这种日子行家法不太合适吧?”
熟悉的声音响在门外
谢锦脊背一僵
谢迟脸色莫测
谢荣山腾的站起身,目不转睛盯着门口
慕脩在一众自己带来的人和侯府下人的簇拥下走进厅殿。
谢荣山夫妇赶紧走下主位,一家子欲要行礼
慕脩很快道:“行了,都免礼吧。”
谢荣山让开主位:“陛下,请。”
慕脩的眼眸在地上的碎瓷片上一晃而过,上前坐下。
谢荣山坐在了侯府夫人原本坐的那边,侯府夫人坐在次位,也是如坐针毡
慕脩指尖敲了敲桌面:“刚进来之时听侯爷在说家法?此事昨日朕派人过来回禀过,是有什么误会吗?”说完顿了一顿,意味深长道:“更何况小侯爷昨日为了救驾险些将命丢了,乃是奇功一件,侯爷今日此举恐会令爱子心寒啊”
他此言一出,又震惊了忠勇侯一大家子人
谢荣山转向谢锦:“锦儿,此话当真?你刚才为何不说?”
慕脩这一圈子兜得谢锦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圆了。
“陛下为君,为人臣子的别说丢掉性命了,即便是挫骨扬灰也在所不惜,只是这两件事一码归一码,夜不归宿确实是儿子之过,受罚也是心甘情愿。”
慕脩被他这话说得微微愣怔,不因别的,只因他说这话之时,神色太过笃定,丝毫不似作伪。
谢荣山脸色微沉,看不出喜怒,半晌后抱拳道:“事实原是如此,老臣错过我儿了,还需要陛下亲自跑一趟,实在是惭愧。”
慕脩淡淡敛眉,抬手道:“侯爷言重了,朕今日也不是专门为了此事而来,而是恰巧回宫途中经过,进来讨一杯茶喝罢了。”
慕脩一言便回绝了他那句话,因为但凡他没理解其中深意的话,这件事就变成了慕脩和谢锦联手做戏了。
谢荣山笑道:“这是当然!来了,吩咐厨房,今日午膳陛下如不嫌弃的话,就在臣府上用了吧?”
慕脩沉吟片刻,颔首道:“那便叨扰了。”
谢迟全程面色冷凝
侯府夫人看向谢锦,面有忧色:“你这孩子,受了委屈也不说,就算信不过你爹,连娘也信不过吗?”
谢锦无奈牵起一抹笑:“让母亲忧心了,是孩儿不孝。”
这让他怎么说才好,陛下不来,就算他找了这么个借口,也不过转瞬便会被戳破。
而且谁又会知道陛下会专门为此赶回京呢。
果真是君心难测啊
慕脩坐在主位,忽然出声:“小侯爷身体可还有何不适?”
虽不知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一早起来便已经没事了,反倒是身心舒畅。
谢锦站起身,拱手:“多谢陛□□恤,草民并未感觉到有何不适,大概已经无碍了。”
慕脩颔首:“那就好,你此次救驾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俗话说,做戏做全套。
谢锦想也不想,赶紧道:“陛下言重了,那本就是草民应该做的,草民怎敢得寸进尺还要什么赏赐。”
慕脩沉默了一阵儿
即便是谢荣山也觉得压力有些大
谢锦的态度却很笃定,丝毫没有因为慕脩的态度而想要更改什么
因为他太了解陛下了
御下,向来时而虚时而实,使人极易被迷惑了去
倏然,他看着谢锦的脸,唇角扬起一丝弧度,意味深长道:“侯爷真是生了个知进退的好儿子,既如此,朕也不强求了,入坐吧。”
谢锦颔首,退到椅子上坐下。
第64章
过了几日,天色终于放晴,蚕花会顺利举行。
街市上热闹非凡,河里尽是各种画舫,正举办着活动,岸边全是形形色色的人。
两个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影穿梭在人潮中,穿着朴素,一人以手遮脸,另一人以折扇掩面,只露出一双媚眼如丝的桃花眼。
以手遮面的少年神色有些局促,东看看西看看后,拽了拽身前之人的袖子道:“二、二爷!”
前面那人回过头,反手就用折扇抽了他一扇子:“让你出门在外叫我公子!什么二爷!”
杨子惑猛地收回手,吹了吹道:“公子,世子爷下过令这段时间不让你出门的,您这样偷偷溜出来真的好吗?”
不过,杨子惑说完又蓦然惊觉,这好像才符合二爷的行事风格。
谢锦目视前方,闻言不语
他可不能跟个尚未出阁的闺阁小姐似的,很多事都等着他去做呢。
“若是害怕责罚,你这就回去吧,只需告诉兄长一声,此事是我的主意便可,兄长处事向来公正,是不会怪你的。”谢锦道
杨子惑面色一变,一大小伙子霎时眼眶就红了:“二..公子!您这是什么话!奴才可是同您一块儿长大的!奴才是担心您回去后会受罚,您怎的这样想奴才!”
谢锦一愣,转过头来,在对上他那一双泪眼朦胧的瞬间,恍若被一道惊雷劈中。
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离鸢丞相何时面对过这种说一句就要哭出来的下属,一时手足无措,道:“你、你别哭啊!本公子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话没说完,就被人撞了一下
那人头戴浅蓝儒巾,身着颜色洗的发白的浅蓝襕衫,容貌清隽,身姿挺拔如雪松,属于那种第一眼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越看越惊艳那种面相。
第一印象看起来像是个有些落魄的寒门书生。
他扫了一眼谢锦,扶了扶帽子道:“抱歉。”
说完便急匆匆往前走了
谢锦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