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拥吻——虽然是拥吻的动作,实际只是用借位的方式给观看者营造一种亲吻的错觉。
宫妃们若这时候还看不出这是一出什么戏,那就有鬼了。
大部分宫妃只是诧异的捂住了嘴,眼眸睁得大大的望着戏台上拥吻在一起的两人
惠妃眉心浮出戾气,一扬手打翻了面前案几上的果盘糕点,瓜果和点心滚了满地,瓷器碎裂声响在众人心头。
“荒谬!演的什么东西!居然给本宫看这种污秽之戏!”
戏班子的一众平民百姓,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三岁小童呼啦啦跪了一地,头磕的震天响。
“惠妃娘娘息怒啊!这部《双花并蒂》乃是民间最受欢迎的剧目啊!并非是草民们有意欺骗皇妃娘娘!”
“求各位娘娘开恩啊!饶命啊!”
兰妃垂着眼帘,头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没有出言劝阻
惠妃都觉得有些不习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扫了她一眼,却见她好像在出神。
惠妃心底忽然莫名的烦躁,挥挥手道:“都给本宫拖出去,一人赏五十大板!”
顿时殿内一片哀嚎声此起彼伏,兰妃果然皱起了眉
惠妃余光瞥见,眼中流露出几丝得意
果然,下一秒兰妃就开口了
“姐姐息怒,请听妹妹一言。”
惠妃不耐烦道:“不听!”
兰妃眉尖瞥得更紧,直接起身走到了殿下,跪在了大殿中央,那群戏班子的面前。
惠妃怒意升腾,瞪着她:“苏箐兰,本宫倒要看看你想讲什么!次次都阻碍本宫,若是此次不能说服本宫,本宫连你一起罚!”
兰妃脸色一白,跪在地上道:“姐姐,这个戏班子上有八十岁老妪,下有稚童,五十板下来她们...一定会没命的。”
惠妃脸上满是倨傲:“不过一群贱民而已,本宫今日若非要罚他们,你待如何?”
兰妃咬了咬唇瓣,压下眸中痛色,道:“那就请惠妃姐姐,连妹妹一块儿杖杀了吧。”
惠妃勃然大怒,拍案怒道:“你在威胁本宫!”
兰妃始终低眉顺眼,不曾显露半分怨怼之色,道:“妹妹不敢,只是姐姐犯下的过,总是要有人去赎罪的。”
“呵呵,本宫犯下的过?”惠妃冷笑反问
宫妃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良妃姐姐,你听懂了吗?”
“不是很懂。”
“不过要我说啊,这兰妃姐姐也真是不怕死,明知惠妃姐姐脾性,却还次次往枪口上撞。”
“这兰妃姐姐啊,你们还不知道吗?从入宫以来便是这副好性子,连皇上都夸过她知书达理。”
惠妃本就心烦,听着这些议论,更心烦了
“都给本宫闭嘴!”
她转过身,背对殿中的所有人,道:“给本宫将这戏班子的人轰出宫去!至于兰妃冒犯本宫,就关在她自己的宫里好好反省吧,苏菁兰,本宫这个惩罚你可认?”
兰妃毫不犹豫道:“妹妹认。”
戏班子的人全数被轰出了皇宫,索性捡了条命,而兰妃,禁足萋香殿。
宫妃们见好戏散场,也都各自找理由溜了。
惠妃站在大殿上,拳头攥得死紧,道:“为什么每一次她都要阻碍本宫!为什么偏偏是她!”
贴身老嬷嬷道:“娘娘,兰妃娘娘好歹也身为宫妃,您罚她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这事儿不好交代啊。”
惠妃回过头来,声色俱厉道:“怎么?你要去告密?整个后宫现在有谁敢和本宫作对?你不说本宫不说,谁会知道!苏菁兰她命都是本宫救的,罚她一下怎么了?”
老嬷嬷浑身一哆嗦,赶紧道:“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啊!老奴怎敢告密啊!老奴只是替娘娘担忧啊!”
此时,殿外一宫人疾步而来
噗通一声跪在大殿下,面色惶恐:“奴才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惠妃黛眉微拧,瞪向那宫人:“赶着投胎是不是?本宫可以成全你。”
后宫里当差的宫人哪个不知道惠妃娘娘喜怒无常,说要你命就要你命,求饶都不会让你说一句。
虽然皇上是个明君,但是宫妃里暗地里处死几个宫人,皇上根本连知道都不会知道,更甭想着天子能为你一个奴才做主了。
那宫人面色一紫,咽了咽口水,磕头道:“娘娘饶命啊!奴才不是故意要扰您清净的,只是刚刚天外飞来一支羽箭,奴才们看那羽箭箭尾还携了一个锦囊就赶紧拿来给娘娘了!而且...那一箭射死了一个宫女...”
惠妃揉了揉眉角,心想这都什么事,道:“嬷嬷,派人四处找找,看看这是哪个蠢货送信呢,会不会送?送个破信选个正常的方式不行吗?非得学人家玩什么飞箭传书,皇上多年不入后宫,后宫本来就缺人!这个蠢货倒好,送信还射死本宫一个宫女!还有没有个准头了!”
老嬷嬷抹了一把汗水:“娘娘息怒,老奴这就派人去找。”
惠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朝殿下跪的奴才勾了勾手指,道:“拿来。”
奴才赶紧将手中的锦囊奉上
惠妃冷睨着他,晃了晃手上的锦囊道:“你们打开过了吗?”
那宫人以为她是担忧锦囊里藏有毒药暗器之类的,谄媚一笑笑出一脸褶子,赶紧道:“娘娘放心,奴才们早就打开过了!里面除了一张纸条以外没有别的东西!”
惠妃红唇缓缓勾起:“很好。”
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惠妃就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按在还残留着果酒的案几上,使劲薅了两下:“就是打开了本宫才不放心,本宫的东西也敢看?眼珠子是不想要了?那就挖给有需要的人如何?”
那宫人这才顿悟惠妃的意思,一张脸被摁在桌案上摩擦得几乎变了形,带着哭腔道:“娘娘饶命啊!奴才唔唔唔是故意的...!”
惠妃眉毛一挑,手下又用了几分力:“还敢说故意的?狗奴才,你是在挑战本宫的底线?”
那宫人简直欲哭无泪了
明明想说的是不是故意的,偏偏说到那个字的时候,惠妃娘娘手下又加重几分,力道大得说话都含糊不清了。
惠妃欣赏了会儿他鼻涕眼泪一块儿往外冒的模样,冷笑一声,站起身颇为嫌恶的拍了拍手掌:“行了,滚吧,借你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看纸条上的字!”
找地方撒了火,惠妃觉得舒服多了,神清气爽。
“奴才谢娘娘不杀之恩。”
宫人赶紧揉着带着一块儿大红印的脸连滚带爬的滚了。
随后她又屏退了殿里或打扫或插花的宫人,才缓缓打开指尖那张纸条,一行小字呈现在纸上。
惠妃脸色越看越差,最后更是看得火冒三丈,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还狠狠踩了几脚!
“哪个混账!想把本宫当靶子?真当本宫没长脑子吗!”
“惠妃娘娘聪慧,但是,这个靶子你非当不可。”
惠妃被虚空中忽然响起的男声吓得怒气全消,谨慎道:“是谁?现身说话!躲躲藏藏,鼠辈行径!”
虽然她向来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但那是在有一群手下的情况下,像如今这种情况,不知敌人是什么人
若是贸然激怒了对方,恐怕被抹了脖子下地府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哈哈哈哈哈,惠妃娘娘真的想让在下现身吗?在下看你的手可是在抖呢。”
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有淡淡回声,余音经久不散,令人难辨方向。
惠妃手往袖中缩了缩,她美眸扫视着房顶,道:“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她心中清楚,那人一定在暗处凝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不知道对方来意为何。
“曲华裳,你想救一个人吗?只要你替我杀一个人,我承诺,你跟那个人都不会有事。”
神秘人吐出一个名字
曲华裳如遭雷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握紧了拳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有那个能力?”
她话音刚落,眼前一花,颈间一痛。
曲华裳用手指摸了摸耳根侧面,指腹上沾上殷红血色。
“呵呵”神秘人发出一声莫名的笑“这只是个小小的表示,惠妃娘娘莫不是在这深宫之中待久了,脑子也待没了?此时此刻的你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本吗?”
曲华裳咬牙,耳根处的刺痛提醒着她,这个神秘人的危险。
她从小也跟随府中的武师练过一些功夫的,可是刚刚,她就连神秘人的出手都没感觉到。
若那人真想杀她,此刻已然是一具尸体了。
但她仍旧苦苦坚持着不愿意妥协,因为她知道如今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自己死,但只要露出一点怯,她和她要保护的那个人一定都会死。
空气沉默了会儿,神秘人出声道:“不过呢,既然是合作,那么在下自当表示在下的诚意,接着!”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不明物体从天而降,落在曲华裳的脚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曲华裳蹲下捡起脚边的东西,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没有人会比在深宫中呆了快二十年的曲华裳更了解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
她手指捏紧了玉牌,有了它就可以出入宫中所有门。
“怎样,在下的诚意拿出来了,惠妃娘娘是合作还是......死呢?”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呵,曲华裳心中嘲讽
可此时此刻,她别无选择:“本宫明白了,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做的,只希望事后不论本宫是什么下场,你能履行你的承诺。”
“这是自然,果然...整个后宫,在下就只欣赏惠妃娘娘的胆识。”
惠妃并不为所动,冷笑道:“不知道阁下是何方神圣,竟然对皇上的行程如此清楚?”
“惠妃娘娘,刚夸了你一句,你这就沉不住气了?这就不是你应该管的了,你只需要按照在下的意思去做,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若他不死,死的就会是你。”
曲华裳攥玉牌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
朝阳宫中最高的阁楼,得圣上赐名捧月楼,楼有八层,顶层是露天凉亭,坐在上面赏景会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宫矮的感觉。
谢锦斜坐在亭廊上,背靠着朱红色的廊柱,双腿交叠着,黑靴蹬在另一根柱子上,眼皮上搭了一片树叶。
赵小贵站在一旁探了个头出去瞅了眼,吓得心律都快不齐了,抚着胸口道:“哎哟喂吓死奴才了!小侯爷啊,您说您呆哪儿不好?非得待这么高的地方睡午觉,那边连个围栏都没有,一旦滚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谢锦伸手揭开遮眼的树叶,将叶片竖着放在睫毛上,笑道:“这里景色不好吗?”
赵小贵震惊的看着那片树叶竖着立在他纤长的睫毛之上,上半部分靠在他额头上,心中惊叹连连。
谢锦歪了歪头:“看什么?看这树叶?这种树叶有明目醒神的功效,凉凉的贴在额头上还挺舒服的。”
赵小贵这才目露了然,刚刚是自己看错了,原来这树叶是贴在小侯爷额头上的啊。
想起他刚才的问题,心有余悸的往外瞥了一眼,抚着胸口道:“景色自然是好的,只是太吓人了些!”
倏然,他抚胸口的手一顿,目光落在远处,疑惑道:“咦?那是……惠妃娘娘?”
谢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果然,离朝阳宫不远处的宫道之上,惠妃坐在华贵的步辇上,被一大帮子宫人簇拥着,朝着朝阳宫的方向缓缓而来
谢锦拿下树叶叼在嘴里,调侃道:“哟,赵小公公,你这眼神儿不错啊?隔着老远,你也能认出来那是惠妃?我连她几个鼻子几个眼儿都没看清呢。”
赵小贵一甩拂尘:“小侯爷你有所不知啊!这惠妃的母家乃是曲靖曲大将军!惠妃自入宫以来便嚣张跋扈,除了皇上谁都不放在眼里!除了惠妃娘娘,要是有第二个妃子敢在宫中这般招摇过市,怕是早就没命了!”
谢锦若有所思:“曲靖啊,靖远大将军,难怪。”
靖远大将军,曲靖,领兵能力不错,就是为人不怎么样。
当年在战场上,还因为领兵一事跟自己起过冲突。
第40章
赵小贵揣测道:“看惠妃娘娘的方向……难不成是朝阳宫?”
“完了完了!陛下如今已经前往护国寺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小侯爷,您这气也透得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快回偏殿吧!”
赵小贵眼瞅着仪仗队伍越来越靠近朝阳宫宫门,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谢锦莫名其妙的靠回去,磕上眼皮又要睡觉,道:“本公子为何要走?”
赵小贵心中焦急,见他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心中更是火急火燎,道:
“小侯爷!你是不知道宫中怎么传的你,惠妃娘娘从小便钟情陛下,若是被惠妃娘娘抓到您,还指不定怎么为难您呢!”
谢锦垂眸望着底下令人胆寒的高度,紫色衣摆在风中飘扬,疑惑道:“怎么传的?”
“宫中都传……”
赵小贵有些说不出口,但是此时此刻若是不把这件事的关键点明白,小侯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的。
谢锦久久没等到他的下文,回头看他:“传什么?”
赵小贵豁出去了,道:“传朝阳宫偏殿住了个魅惑君心的小妖精,蛊惑君王,弄得皇上连早朝都取消了……”
谢锦脸上的笑意一僵,险些跌下去
赵小贵脸都被吓青了,道:“小侯爷当心啊!你吓死奴才了!”
谢锦稳住身子,伸出一只手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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