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二爷终于醒了!”
“二爷!”
宋淮安全身剧痛,半睡半醒间又被耳边七嘴八舌的陌生声音吵得不行,地府怎么这么吵?
待适应了一阵一阵的剧痛,他吃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
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后,他觉得若不是此刻没有任何力气,就要吓得蹦起来了。
因为他看到几张陌生的面孔,脑袋挨着脑袋正凑上来看着他,露出几张大脸
“二爷?您还好吗?”
“二爷?您就给老爷服个软认个错吧!别犟了,二十板子下去您会死的!姑娘什么时候都有,命丢了岂不是冤枉?”
宋淮安疼得晕头转向,脑子转不过来
什么姑娘?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远处响起一声暴喝:“叫什么叫!他死不了!都给本侯让开!醒了就接着打!”
那几个脑袋被人拽开
他一下被人翻了个身,紧接着听那人低声道:“得罪了,二爷。”
宋淮安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究竟是什么个情况的时候,两块板子一左一右落在他臀部。
!!
背部刹那传来皮开肉绽的抽痛
他趴在地上奋力抬头,想要看清是什么人竟然敢对他动刑,他当了十年丞相,管理朝中诸多事务,向来只有他对别人用刑的份儿。
然而,他额头的汗水和眼眸中生理性泪水早已盈眶,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
背部和臀部被板子伺候着
竟然比记忆里那杯毒酒下肚的瞬间还疼。
没过几息时间,他就又痛昏了过去。
昏迷前一秒钟,他还听到周围一大群人的惊呼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锦儿!”
“二爷?!”
“少爷!”
二爷?是谁?
他可是早在二十年前就是孑然一身了
这是视野陷入黑暗前最后一个想法,于是,他无力地勾了勾唇瓣。
这下主位上的人愈发暴怒:“混账东西!做出这种事情还笑得出来!咱们家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竟是还不知悔改!今天我非要打死这个混账!”
“老爷!二爷打小身子就弱!经不住的啊!您非要逼死我们娘俩才肯罢休吗!”
“妇人之见!就是你!将他宠成今天这个无法无天的样子!真是慈母多败儿!今天谁也别想给他求情!”
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临死之前他做了个梦?宋淮安忍不住想
没等他仔细思考,便觉得思维被吸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写文的目标很多,比如什么有趣啊,喜欢啊,梦想啊
现在写文的目标就简单多了,两个字:【过审】
感谢阅读【鞠躬】
第5章 侯府世子
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早已不知过了多久,亦不知今夕何夕。
感官察觉到有人正在用温热的帕子给他擦背,宋淮安艰难侧头,微微掀开眼皮
一个面目俊秀作书童打扮的少年正坐在床塌前,皮肤白皙,眉目微敛,专心致志为他擦身。
“你是……谁?”他的嗓子剧烈发疼,声音嘶哑到陌生
说完这么三个字好像都能感觉到嗓子眼冒出的铁锈味儿。
“二爷您……不认识奴才了?”少年目露骇然看着他
“咳咳!”宋淮安还没接着开口便忍不住捂唇咳了两声
手拿开之时,一抹艳红落在他苍白的手心,红得刺眼。
少年此时也顾不得他刚刚的问题了,看到他手心的斑斑血迹,吓坏了
“二爷?!奴才马上去请大夫!”
滕的站起身,手还碰翻了一旁盛着温水的铜盆
他大惊,当即跪倒在地:“二爷饶命!奴才……奴才蠢钝!”
宋淮安无力的摆了摆手,忍着喉中腥甜:“你…起来吧,重新打盆水来,我要净手。”
少年先是神色几乎惊悚的看了一眼宋淮安,随即忙不迭起身,收拾起地上的铜盆和帕子飞快跑出去了。
他走之后,宋淮安才趴回到床榻之上,静静思考。
为什么自己没有死?这里不是皇宫又是哪里?还有……为什么大家都叫他二爷?
他侧头打量如今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间卧房,色调是以金黄,色为主,看布局和装潢并非宫中,但也相差不大,摆设华贵,敞开的门外是朱红回廊和院子。
屋脊之上的檐兽静静蹲守,后面露出一角染了红霞的澄澈天空,大概已至暮霭时分。
很快便有丫鬟鱼贯而入匍匐着打扫地上的水渍
宋淮安盯着廊外露出的那一角天空,神色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塌前匍匐得离宋淮安最近的美貌丫鬟第三次盯着他看的时候
他想装作没察觉的样子都装不下去了
但是他当丞相当惯了,向来对外喜怒不形于色,百姓骂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此言论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宋淮安非常欣慰,觉得这群愚民总算是脑子清明了一回,这个评价很是中肯。
甚得孤心。
于是,他微笑道:“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那丫鬟被他这样一笑,面色酡红,呆呆的看着他磕巴道:“二……二爷,奴……上次见面你夸过奴生得……生得可人……不知奴有没有……有没有机会留在您身边服侍您?”
宋淮安脑袋里一片空白,有这么回事吗?
他当丞相的时候府内上至贴身侍卫下至烧火伙夫都是清一色雄性,有他在的地方周围连只母蚂蚁都不会有,更别说逮一个丫鬟夸她好看这种事了,怎么可能是臭名昭著的宋丞相做得出来的事
仔细瞧那丫鬟,娥眉小脸,长得虽不是倾国倾城,但是在这几个丫鬟当中算是姿容拔尖儿的了,再加之身材不错,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该纤瘦的地方纤瘦。
丫鬟看他久久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神色莫名,有些慌了:“二爷……?”
她害怕他后悔了
入了奴籍的婢女此生只能做各大家族府中的奴才,攀上二爷,这是唯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美貌丫鬟眼珠微微一动,计上心来。
她再次往前走了两步,仿佛没看到床前的脚踏,在上面磕了一下
下一刻就要摔在床榻之上跟宋淮安躺在一起。
宋淮安眸中戾气一闪而过,眉心拧起,只碍于伤得太重,根本动不了。
只能任由她倒下来,并且即将倒在自己身边。
千钧一发之时
‘嗖’一道黑影携着令人心惊的内力破空而来
打在丫鬟膝窝处,她猝不及防当场跪在脚踏上。
旋而,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二弟,养病期间仍要胡闹?”
管家在旁呵斥道:“大胆刁奴!竟敢对二爷起这种龌龊心思!这种下贱坯子死不足惜!来人啊,拖下去发卖了!”
当下就有两个身材魁梧,家仆打扮的汉子站了出来,先是朝站在门口的男子拱了拱手,在后者点头后迅速转身朝那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丫鬟走来,面色沉静。
“二爷……救命啊!”
“二爷您不能这样对奴啊!呜……!”
美貌丫鬟在疯狂挣扎和叫嚷中被那两个汉子毫不留情捂住嘴巴拖走了
若是宋淮安还有力气的话,这丫鬟在靠近他的那一刻就被拧断脖子了,更何况下人勾搭主子在南楚律法中是大罪,足够处以极刑,因此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只神色愣怔看向门口那人
天边晚云渐收,男子逆着光走进房间,周身似乎被身后的黄昏披上了一层氤氲霞光,巧妙在一侧的地上勾勒出了一个贵公子的剪影。
墨发拢于头顶,用一银冠束之,他穿着墨黑色的缎子衣袍,腰系玉带,衣襟处和衣摆处都绣着大片银色祥云纹。
一双眼尾微扬的勾魂桃花眼,只是眼中尽是清冷,静静看着宋淮安,面上没什么表情。
这双桃花眼如此勾人,却长在一个性情清冷的人身上,倒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只是这张脸……有点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其余打扫的丫鬟见到来人,纷纷跪倒地上:“奴婢见过世子爷。”
电光火石间,宋淮安脑中闪过一张与这位世子爷面容有九分相似的稚嫩容颜
他想起来了!这是忠勇侯府的小世子爷,名叫谢迟。
忠勇侯谢荣山原本只是军中一名普通士兵,在十多年前将敌军赶出边境的最后一场逆风战中抵死不退,极限之下展现出了极大的军事才能,被当时还是幕僚的宋淮安和亲自征战沙场的慕脩发掘。
加之,那一战中他确实为南楚立下了汗马功劳。
后被天子赐世袭爵——忠勇侯。
忠勇二字为前缀,是为时刻警醒臣子,也是提醒他如今的地位是通过什么得来的。
他老来得长子,单名一个迟,取字忘归。
老谢一介武夫,没什么大文化,这个字还是在御书房同宋淮安慕脩两人商议而得
当然,这个商议其实就是慕脩和宋淮安斟酌,谢荣山听着。
他遇见这位小世子爷的时候,他年纪还很小。
宋淮安有一次上完早朝,步履悠闲地穿过御花园,正好撞见暴脾气的忠勇府老侯爷正在训儿子,那嗓门大得整个御花园采花的小蜜蜂都受不了了,周围打扫的宫人战战兢兢。
才到他腰那么高的小孩儿冷着一张脸被骂得像孙子一样,面色却平静得吓人,仿佛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不知是出于对这小孩的冷静有些欣赏,还是出于这小孩实在长得漂亮,结果就是宋淮安难得没有落井下石。
而是凑上去跟谢荣山一顿没话找话转移他注意力,替那小孩解了围。
宋淮安到现在犹然记得自己开口之后,谢荣山又惊又怒,脸色酱紫的便秘表情。
因为宋淮安当时开口第一句话是:“这大早上的,阳光四射,月光明媚,忠勇侯怎么发这么大火儿啊?”
谢荣山的骂声戛然而止,循声望去,见是他,没再开口训斥。
因为他很快反应过来宋淮安那一句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问候,嫌弃的皱了皱眉。
这个人让朝廷多少官员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你说他出身不好没什么文化吧,人家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百官之首。
你说他有文化吧,可他连个简简单单的问候都说得这般颠三倒四,就算抛开一切不谈,他少时作为太子殿下伴读每天在太傅眼皮子底下晃,耳濡目染也该学会不少了。
这人就是故意膈应人的!他心中迅速下了定论
可对方身份摆着这儿,谢荣山就算一万个不情愿,那也得礼尚往来的回个礼,然后皮笑肉不笑道:“丞相大人,这青天白日的何处月光明媚?而且恕本侯直言……就快要下雨了”
宋淮安笑眯眯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毫无所觉道:“是吗?”
快下雨了就对了。
他垂首看向谢荣山身前面无表情的小少年:“这是小世子吧?”
说完没等谢荣山回答,他就撩袍施施然在小世子面前蹲下。
手肘放在一条腿的膝盖上,用手指轻轻捏了捏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少年脸颊:“你叫什么名字?字是忘归吧?还是我为你的取的呢,世子要如何感谢本丞相呢?”
小世子被他捏了脸也不恼,面无表情看了他一会儿,才双手交叠朝他微微躬身道:“见过丞相大人,本公子单名一个迟字。”
宋淮安望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想起了自己与皇上年少时的过往
自己喜动,殿下喜静,经常会起冲突。
各种堪称惨不忍睹的过招,陛下幼时与这孩子有些相似
他嘴角忍不住浅浅扬起。
这是谢迟小世子第一次见到这位名震天下的名相——丞相宋离鸢。
谢小公子第一印象是这人长得真好看,然后就是这人似乎不是什么坏人,他本来以为这种同时拥有正负两种极端风评的人大概就算不是坏人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在这一刻,以前对于这个男人的所有猜测都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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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尸身入皇陵
谢小世子小手攥着谢荣山的衣摆,静静看着他。
他的笑容明艳眼尾上挑,像是想到了什么其他的,仿佛嵌满璀璨星辰的眼底深处不经意间泄出情意。
宋淮安没察觉到他的心思,只觉得脸颊上落下几丝凉意,他拿手指抹了抹,有水渍。
他目瞪口呆的望着指腹的水渍,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了眼
什么情况?自己哭了?
这时,谢小公子又朝他掬了一礼道:“丞相大人,下雨了,改日若有机会,本公子一定好好感谢丞相大人,本世子决不食言!”
宋淮安闻言心头狠狠一松,原来是下雨了。
仔细感受了一下,果然,冰凉的雨丝拂在面上,雨势渐大。
他站起身,依旧不忘微笑着朝谢荣山道:“小世子小小年纪便如此有担当,了不起,侯爷有福了!那么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打搅侯爷了。”
谢荣山继续皮笑肉不笑:“丞相大人哪里的话,无奈天公不作美,本侯今日也不留丞相了,慢走。”
这人巴不得让自己滚蛋吧,还什么无奈天公不作美
一个武夫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那些酸儒咬文嚼字,啧。
宋淮安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开。
想来今日这围也算解了吧?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