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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低头看描述的两三秒功夫里，伊恩所在的地方就悄无声息地变了，还是巨变——

巨大的蘑菇冲天而起，菇身洁白而粗壮，有细微的棕色斑点，菇面如撑起的一把宽阔大伞，遮在他的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

伊恩向前快走五六步才走出了蘑菇的笼罩范围，找了一个宽阔的地方举目远眺。

蘑菇旁边是一丛丛肆意生长的草莓，横七竖八地歪斜在地上，草莓又大又饱满，泛着艳红的光泽，一个足有普通椰子那么大；一株株丝瓜又长又重，压弯了藤架，直接垂坠到地上；一个个橘黄色的南瓜从如树枝般粗细的藤蔓中探出脑袋，个头之大，足足需要三人环抱才能绕一圈。

他的左手边是一片连绵的灌木丛，如树林般隔断了他的视线，每一株上面都挤着几颗面朝太阳的朝天椒；右手边是熙熙攘攘叠着的一片白菜，各个冲天而起，宛若小山丘；远处是一片金黄的向日葵，巨大的**朝着太阳怒放；视线再远处，就是看不到尽头的果树了。

蓝天下，几只蝴蝶轻盈地飞过，白色翅膀中带点鹅黄，闪动时掉下几点晶莹的粉末。阳光照在它们身上，反射出一圈明亮的光泽，又穿透植株和灌木的缝隙照射进来，落下斑驳的光影。

他像是闯入绿野仙踪的爱丽丝，又像是误入梦幻森林的阿凡达。

伊恩慢慢合上了嘴巴，他低头看了眼身体，发现自己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不由得暗自庆幸，毕竟顶着白菜的身体根植在土地上，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管怎么说，先完成任务吧。

他沉吟了一会儿，决定先挑“软柿子”——草莓捏。

伊恩绕过大蘑菇，走到最近的一丛草莓面前。站在远处眺望还没什么，等走近了之后他才发现，这草莓“丛”足够称得上草莓树了。植株根茎高高撑起，宽大肥厚的叶片自顶端往下垂落，草莓又细又长的柄也从顶端落下，草莓则径直怼进泥土中。

伊恩看着眼前两人高的草莓陷入了沉思……

拽了拽，丝毫不动；踢一jio，草莓晃了晃以示敬意。

好叭。

他卷起衣袖，抓住草莓的侧边往上爬。经过上三步下一步的艰难考验之后，他终于爬到了这颗草莓的顶部，并抽出了玄琉刀。

哼哼，吃我一刀！

他对着草莓柄用力一砍，刀柄交接处，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铿锵之声。他看了看刀，又看了看草莓柄，柄上只有一个浅坑。

伊恩：……

“需要我帮忙吗？”一个明显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伊恩回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对方抱胸斜靠在另一颗草莓柄上，正好笑地看着他。他冷哼一声，翻了一个白眼，假装没有看见莫宁，顺便假装刚刚傻乎乎的场景没有存在，默默地又举刀劈向草莓柄，——这次他用上了技能。

草莓柄被砍断三分之一。

咦，有戏！

伊恩眼睛一亮，正准备再接再厉，眼底的余光看见莫宁三下两下跳了过来，“啧”了一声，又亲亲热热挨着他问：“怎么？又不打算理我了？”

哼。

“唰唰”两刀下去，草莓柄被砍断了，失去牵引力作用的草莓受重力影响，向下重重摔去。伊恩心下一惊，脚下原本坚实的果肉在被砍倒那瞬间变得柔软，他猛蹬了几下，顺势翻了一个身，身上元力的光芒微闪，准备就此着地。

就在这时，“嗖”的耳边劲风闪过，下一秒他就稳稳坐到了莫宁背上，向高处飞去。

“你哪来的翅膀？！”伊恩紧紧抓住莫宁的衣服。

莫宁没有回头：“我是菜青虫，破茧成蝶就有翅膀了。”

这双翅膀与普通菜青虫大不一样，从翅尖到翅尾层层叠叠绘着墨蓝的花纹，繁复又华丽，在阳光下幽幽泛着光，看上去极为妖异。

伊恩羡慕地伸手摸了摸：“真好看。”

莫宁抖了抖，竭力压下话中的颤音：“抓牢了。”

语毕，他拍了拍翅膀，径直往上冲，直到冲破蔬果的藩篱，直面澄蓝的天空，在空中盘旋了几圈。

“怕了？”莫宁沉沉笑了两声，喉结震颤，伊恩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下意识搂住了对方。

“不存在的。”

伊恩偷偷放开手，假装无事发生。他将视线移到下方，只见巨大的蔬果缩小了很多，变成了迷你的形状，红的绿的紫的灰的金的，姹紫嫣红好看极了。

正当他看得入迷的时候，莫宁盘旋了一阵，猛地加速往前。伊恩惊叫一声，猝不及防地跌落到他的背上，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换来对方一阵得意的笑声。

伊恩下意识翻了一个白眼，很快没绷住表情，脸上浮现一个笑容，尽情享受起翱翔的快乐来，手中则有意无意搂得更紧了。

兜了半个多小时后，伊恩终于想起了他的草莓，让莫宁飞回了原来的地方。

幸好树林足够大，被砍断的草莓还歪斜在地上。

他取出卡牌，准备收起劳动果实，谁料被靠在草莓叶上的莫宁猛地一拉，踉跄地跌入对方怀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莫宁又维持着抱住他的姿势，顺势滚了几滚，从最前面的那株草莓滚到了最里面那株。

“你……唔。”

伊恩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莫宁捂住了嘴巴。他疑惑地抬头看莫宁。对方跳了一下眉，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嘘，有人。”

侧耳细听，果然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伊恩偏了一下头，眯着眼睛从草莓叶片缝隙中看出去，一个穿着棕色皮衣、拿着长剑的男人隐约可见。

脚步声更近了。

莫宁冷静地扫了一眼四周，抱着伊恩又轻手轻脚滚了一圈，顺利让伊恩滚进了一堆叶子上。紧接着，他又飞快地捏碎了藏在手心的隐匿卡，一道微弱的光芒覆盖在他们身上，很快又消失不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随即，他又嫌不够似得，垂下张开的翅膀，同时微调了一下姿势，让草莓叶顺势垂落到两人——主要是他——身上。

这一切描述起来复杂，实际上不过花了两三秒，而脚步听声音还在四五米开外。

近了，近了。脚步声停下了。伊恩能清楚地看到，男人正隔着繁茂的叶子朝里看。

他的心跳顿时如擂鼓。

“别怕。”莫宁凑近他耳边，声若蚊蝇，“他发现不了的。”

你还敢说话！伊恩瞪了莫宁一眼，换来对方轻轻的笑声，与之前谨慎的样子判若两人。——看来那个男人实力不怎么样。伊恩高高悬起的心稍稍放了点下来。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远去。

伊恩长出一口气，正准备喊莫宁起来，一抬头却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眸子。莫宁的眸子。

莫宁的手撑在伊恩两侧，维持着压着伊恩的动作不变。他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有暗光流动，摄人心魄。

目光胶着，呼吸交缠。

阳光斑驳，清风摇晃叶影，发出“沙沙”的呢喃，幽绿的翅膀随着风轻轻颤动，暗光温柔地笼罩了过来。

莫宁像是被这声音这光线所惑，慢慢低下头，一点一点靠近。

这个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他……他要做什么……

伊恩看着莫宁的眼睛，迷迷糊糊地想着。但他无法动弹分毫，也……不愿意动弹。

他屏住了呼吸，眼中微光流动，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起来。

要、要做点什么吗……

莫宁在距离伊恩不足十厘米的地方停下了，神色复杂。

……好吧。

伊恩听到心底一声长叹。他微微阖上眼皮，再睁开眼，莫宁依旧停在那里：……好吧。

他抬起手遮住了莫宁的眼睛，偏过头躲开了呼吸的交缠：“别这样看着我。”

——我会产生错觉。

——我会有奇怪的期待。

莫宁轻笑一声，支起身体。他最终没有亲下去。

伊恩的手随着他拉开距离而掉了下来，他在重重摔落到地上之前握紧了拳头，控制住了颓势。他将手轻轻放在身侧，拳头好久才松开。

“戒指？”莫宁避开伊恩的目光，视线凝聚在对方的脖子上。他用手拨动了一下项链，没话找话说。

伊恩把手盖在眼睛上，好久才“嗯”了一声。

怎么办……

他好像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他了。

第32章 反戈

天色暗了下来。皎洁的月光落了下来，为丛林披上了一层银色。巨大的植株内部也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芒，莹莹地亮着，与月光交相辉映，还有似萤火虫一样的光斑星星点点地漂浮在林间，几种光源作用下，照得林子不像夜晚，倒更像是黄昏。

伊恩忽然停下了脚步，将手搭在背后的玄琉刀上，皱着眉头朝左侧望去。

这已经是他们今天遇到的第五波人了，开场不论是假惺惺的寒暄，还是沉默的对峙，亦或是互相警惕，最终每一次都会变成战斗，没有例外。

“有人过来了。”莫宁先他一步做出警示。

不过……伊恩微微侧目，他居然和莫宁同一时间发现？

他迅速环顾了一眼四周，离得最近的是一小丛针尖菜，长得还没一人高，不适合躲藏。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起来人数不少。

莫宁抽出了佩剑，耍了一个剑花，然后反手横在胸前。

来不及避开了，也不必避开。

挂逼伊恩拔出了刀，自信满满地想着。

很快，脚步声近在咫尺。一些模糊的身影剥开亮着冷绿光的芦荟丛，显露出身形。

两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伊恩握紧了手上的刀，眯着眼睛打量对面那支既视感非常强的队伍。

那是一个由五个人组成的队伍。他们都穿着长袍扎着发髻，一幅道士装扮，其中三个手中拿着剑，剩下两个干脆两手空空，一幅信步游庭的模样。

双方碰面了，对面有人低声说了什么。

最后一个穿青色长袍的人瞟了伊恩一眼，面露不屑，他脚步顿了一下，落后几步，嘴里念念有词。“灭！”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人曲起三指，剩下两指指向他们，指尖一动，一道明亮的光“嗖”地破开空气，直奔伊恩而来！

伊恩飞快地侧开身体，还没等他拍向那道光，就听到“铛”的一声，那光被莫宁一剑劈飞，落到地上，轰出一个巨大的坑。一排针尖菜遭了秧，瞬间湮为齑粉。

妈耶！

没见过这阵仗的伊恩暗自咋舌。念头还在脑中流转，身体就紧跟莫宁，一蹬脚冲了上去，动作敏捷。

经过湿润沼泽的磨砺和副本的加持，他的“中级刀法（快刀/猛刀）”都升到了Lv5。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刀起刀落之间，就缠住最前面的那个稍年轻的道士，与他打得难舍难分。

这边，莫宁一把剑舞得水泄不通，挡住了旁边两个稍微年长点的道士。“砰砰砰”剧烈的金属撞击声惊起了栖息在丛林里的蛾子，慌得萤火虫们胡乱往远处逃去。

剩下两人见双方缠斗不下，干脆一边看戏一边评论：

“咦，这实力还可以啊。”

“得了吧，小七小八可没用全力，闹着玩而已。”

“低魔大陆，你还指望能有什么厉害角色？”

“那倒也是。”

……

莫宁瞟了一眼抱着胸正在闲谈的两人一眼，眉头紧皱，心道这样下去不行。他加大元力输出，重剑一横，将与他缠斗的两人推了出去。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剑用力插|在地上，元力从胸口向四周蔓延，飞快地裹住全身。

他飞身一跃，站上剑柄，双手凹出一个奇怪的手势。

下一秒，十多道剑光从剑身喷薄而出，在空中化作一把把飞剑，飞快地刺向五人小队。自动识别、角度刁钻，仿佛那剑有灵似的。

“咦，逍遥剑法？”之前与伊恩缠斗的那个年轻道士惊呼。只见他化掌为刀，试图打散冲他而来的那柄飞剑。谁料飞剑又快又利，擦着他的手掌直奔脑门，只得慌忙往侧边闪躲。

飞剑终究没有灵，被躲过后，径直插|入后方的大青菜菜根中，努力挣扎了两下，就悄无声息了。

那道士松了一口气，收回目光，低头看向鲜血淋漓的手掌，像是确认般点头：“对，逍遥剑法。”

伊恩微眯起眼睛，按下心中的波涛海浪，自从对面那群道士出现后，画风就不可遏制地滑向了仙侠侧。甚至连莫宁的剑招都变得奇怪起来，——三年多来，他第一次得知莫宁会这种招数。

玉佩、剑招、姓莫、黑发黑眼……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像是一幅大型拼图，只差了最关键的一块。

“可惜是阉割版的。”年长些的道士听到年轻道士的话，惋惜地补了一句。

一旁另一个穿月白色长袍的道士冷哼一声，狠狠劈开了最近的那一把飞剑，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长袍被割破了好几道，显得有些狼狈：“就算是完整版又如何。”

这一侧，莫宁紧握长剑，冷冷地盯着对面，眼中怒火燃烧。有鲜血从他嘴角缓慢地往下流，他瞧也没瞧一眼，随手用衣袖抹了一把，蓝色的袖子瞬间染上了一道暗红。

他在等待出剑的机会。

“好了，不要闲聊了。赶紧结束。”对面看戏双人组中的一个皱了下眉头，冲其他人喊道。

双人组的另一个加大攻击输出，三下两下震碎纠缠不清的飞剑，懒洋洋地冲这边喊：“喂，对面的！你们是不是摘了一株离心草？”

“交出来，就让你们走。”另一个接话。

这个像是怔了一下，点头：“没错，交出来！”

离心草，是他们在半天前发现的。那是一株樱红色的小草，结着明黄的果子，被一个大南瓜压住了半边，颤巍巍地在风中瑟瑟发抖，经系统鉴定，使用后能提供一次领悟剑意、刀意或者什么其他武器奥义的机会。要不是伊恩眼尖，说不定就这么错过了。

你想拿，问过我的意见没？

伊恩冷哼一声，不再攥紧手中的符箓，朝对面一丢。一道迷你凤凰的虚影从符箓落地之处腾空而起，瞬间飞过那队伍，所到之处，火光轰然炸裂，一个大坑出现在对面。

符箓当然来自系统。自从画风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