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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片在半空中指着他，一副愤怒的样子，“还不过来！”

夜幕降临。杀虫剂的威力随着阳光的逝去而快速收缩，变成一个点，随后“啵”的轻微声响，消失的无影无踪。

晚风轻拂，送来满是甘甜的味道。

快忍不住了……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伊恩见莫宁还是待在原地，夜色逐渐浓重，对方苍白的脸一半露在幽蓝的光线下，一半隐在黑暗中，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神色莫辨，看不分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伊恩总觉得那双眼睛浸润着痛苦。他叹了一口气，口气软了下来：“或许你认为我实力不够，帮不上你什么，还老是拖你后腿，所以才不愿意和我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想帮助你啊，我也想成为被你麻烦的对象啊。我不断努力，就是想和你并肩，想一起刷食材下副本的时候能冲在你前面保护你，想成为被你依靠、替你解忧的对象。”

“不是……”莫宁开口了，声音像砂砾，在粗糙的纸上反复摩擦，“你很优秀。是我怕拖累你才对。”

优秀到不敢靠近。

优秀到生怕自己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一不小心就波及到了他。

那可是他小心翼翼护在心尖上的人啊，连爱意都不敢丝毫表露的人啊。

伊恩嗤笑一声：“优秀？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闷着不说？敢问眼前这位先生，‘只要你问，只要我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

他摇了摇头，眼神悲伤：“我们是朋友啊。结果你只肯付出，不肯要求回报。我有时候甚至怀疑，连‘朋友’的关系是不是都是你施舍给我的幻觉？”

不，不是的……

“这样的关系，就像廉价的垃圾。”伊恩唇角扯出一抹讥诮的神色，他定定地看着莫宁，一字一顿说，“不、如、不、要。”

莫宁猛地抬头看伊恩。华灯初上，田埂边挑着的灯依次亮起。昏暗的光线落在伊恩的脸上，照出他满脸的决绝。

伊恩是认真的。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只是，我……对不起，我错了。”

莫宁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奋力扭动身躯，游到伊恩身边。他用尽力气缠绕着他，脑袋贴在他的叶片上，想试图以此来传递自己的感情。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是我不敢，是我不够强大……都是我的错……

伊恩冷哼一声，生气地扭过头不理莫宁。然后在莫宁没看到的地方，偷偷吐了吐舌头，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他很生气，需要好多好多哄和道歉才能好！

“我错啦，下次有什么事第一个和你商量。”莫宁蹭了蹭伊恩的叶片，他眼中神色平静如古井，底下隐约荡着水波，他闭上眼睛，轻声呢喃，“你别生气好不好。”

伊恩的心顿时软了，他维持着脸上的表情：“那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怎么回事？食物没找到还是食物不够？”

“我病了。”过了好久，莫宁闷闷的声音才从叶片间传出来，“吃不下其他食物。硬吃就反胃，全吐出来了。”

伊恩大惊，也顾不得闹别扭了，一迭声问：“怎么会生病？吃了不健康的食物了吗？还是吸入太多杀虫剂了？我一开始就让你离远点，你偏不听，还……”

等等，其他食物？换言之，有非“其他”？

“你吃得下什么？”

莫宁无言地看着伊恩。伊恩盯着他，眯起眼睛，语气危险：“难道是……我？”

莫宁动了动嘴唇，又颓然地闭上了，装死般靠在伊恩身上。

“你刚刚说，有什么事都和我商量……嗯哼？”伊恩戳了戳他。

“……是。”装死的莫宁扭动了一下身体，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

伊恩长出一口气，觉得漆黑无月的夜空都可爱了起来。

“你早说嘛，矫情什么。提供点食物我还是能做到的。”他拍了拍莫宁，将叶片凑到对方嘴巴旁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眼对方的体型，“那个……你吃的不多吧？”

莫宁哭笑不得地瞪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关心的重点错了吧？！”

伊恩笑嘻嘻地回望他。

这一刻，夜晚的风忽然柔和了下来，轻轻绵绵地，缠绕着诱人的甜味。他认真地看着伊恩，对方毫不示弱地回望他，把叶片更递过来了点，甚至从硬生生他唇间的缝隙里挤入，直抵他的牙齿。丝丝甜味顺着喉咙渗入骨髓。

晚风和甜蜜的味道轻柔地包裹着他。他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羊入虎口，菜入虫口。”莫宁咕哝了一句，张开了嘴巴，顺从地让菜叶进入口腔，“没见过这么傻的白菜。”

他轻轻地舔。了一下叶片，浓郁的甜味顿时俘获了他的味蕾。

这个味道，比之前吃过的任何叶片都好吃！

完了。莫宁叹了一口气，尝过这个味道，接下来其他食物连硬塞都才塞不下了吧？难道真的要饿死在这个副本？

他垂下眼睑，对着叶片轻轻地磨了两下，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等等，这个感觉？闭着眼睛的伊恩没有等到疼痛降临，反而被激得浑身一个哆嗦，脸上的表情顿时崩了，扭曲成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第30章 成熟

伊恩瞪着死鱼眼望天。

一旁，莫宁已经陷入了沉睡，面上犹残留着餍足之色，呼吸声轻盈且悠长。

吃饱喝足又好眠。哼，没有烦心事的死虫一条。

伊恩翻了一个白眼，磨了磨牙，轻哼一声，对莫宁这种行径表示出了极度的不屑。

念头一转，思绪又飘回到刚刚的场景。

没有灵魂撕裂般的痛楚，甚至没有一点疼痛，只有一点酥麻的感觉。仿佛被咬了一口的不是他，虽然莫宁口下留情，咬的地方不大。

酥麻之中，又带点儿静电流窜的感觉。战栗从被牙齿咬下的地方开始，迅速蔓延到全身各处。甚至连被对方碰到的地方、依偎之处，都有种奇异的感觉。

像是……在渴望对方做点什么……

伊恩的脸上泛起些微薄红。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呢？还有，莫宁吮。吸他叶片汁。液时，为什么会有种醺然的醉意？不是应该会失水过多而不舒服，严重的甚至会蔫掉吗？

为什么莫宁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双眼微微失神地凝视着头顶的那颗星，沉默地反诘星星。星星默不作声，笑眯眯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对了，莫宁每天都要进食。在找到可替代的食物之前，进食就要吃他的叶子。

伊恩用两片叶子捂住了脑袋，感受着脸上的温度一点点攀升：也就意味着每天、每天……

啊，好烦啊。

@

一个月后，成熟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伊恩环顾四周，相比一开始时挤挤攘攘的幼苗，经过一轮又一轮灾害与残酷的“虫菜大战”，田地里的白菜十仅余一。不过幸运的是，后期大家精诚合作，个个都长得不赖，顺利迎来了这次成熟期。

至于他嘛，伊恩低头看了看自己水桶般的腰肢乐了，虽然得养活一只赖上他的贪吃虫，但也正因为有这只虫守护，倒是长得比其他白菜水灵不少。

这个季节，吃饱喝足的虫子躲入不知名的地方沉眠，其他灾害也大多偃旗息鼓，所以他们只需要努力汲取营养，在体内贮藏足够的糖分，然后安静地等待收获季的到来就好了。伊恩笑嘻嘻地冲阳光伸了伸懒腰，暖风拂面，真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时节啊。

他百无聊赖地发了会呆，然后决定关心一下他的同伴，——某只贪吃虫的现状。

那只贪吃虫，哦，就是莫宁，在白菜们进入成熟期之后，随着虫子大部队一起消失。嗯，用对方的话来说，准备结茧了。

最初，他们还一直孜孜不倦试图寻找到能代替伊恩叶片的食物。可惜10天过去了，依旧一无所获。伊恩倒是无所谓，一天一两口对他不会造成多大影响。但莫宁是个认死理的，哪怕他下死命令让他多吃，莫宁也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依旧我行我素一天一口，导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去，逼得伊恩不得不开动脑筋，直到他想到了包裹中的金水、水滴、营养块等物，以及金水“烹饪成功后可提供动植物成长所需养分”的功效。

“加入其他采自土壤的食材”，他这个白菜，似乎、仿佛、好像也归属于“其他采自土壤的食材”吧？试试？

试试就试试。那天，伊恩趁莫宁出去寻找新食物（虽然无用，但莫宁依然每天坚持）的空档，眼一闭心一横，自断一叶，和其他食材一起扔进锅里。

亮锃锃的锅里，荡漾着明透的金水，金水里翻滚着一些五颜六色的东西，褐色的是种子，土黄色的是营养块，蓝色的是水滴，嫩绿的、嫩绿的是他的叶子。

伊恩龇牙咧嘴地盯着锅子，按照系统说明，先大火烧开，再慢慢用小火熬着，一边熬一边搅拌。渐渐地，食物的香味传了出来。

其他白菜惊疑不定地看了过来，窃窃私语着。从他们的视角，只能闻得到香味，看不清伊恩究竟在做什么。

“嘿，哥们，你在做什么？”白菜A是个话痨。

“你看不到？”

“啥都看不到，只能闻到味道。这味道好香啊，你在做菜吗？”白菜A很坦诚，好奇地问道。

伊恩闻言有点诧异，白菜A是距离他最近的同伴了，如果他没有发现，其他白菜更不会发现，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做菜了呢？至于虫子……挑他们不在的时候就好了嘛。

“嗯。好久没吃东西了，解解馋。”

白菜A正准备讨要一点尝尝味道，忽然看见一直缠着伊恩的那条菜青虫快速朝这边游了过来，顿时脑袋一缩，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其他白菜见状也纷纷闭上嘴巴，安静如鸡，生怕被凶神恶煞的虫子盯上。那可是能无视杀虫剂、搏杀其他虫子如入无人之境的存在，惹不起，惹不起。

眼见那虫子直奔伊恩而去，他们在心底松了一口气，随即怜悯地看了眼伊恩，这颗白菜是真的惨，也是真的强，每天被蹲点进食还能顽强活到现在，现在还苦中作乐煮食物吃。

——他们听不到莫宁与伊恩的交谈。

老远，莫宁就闻到空气中飘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清甜的味道铺天盖地而来，勾得他食欲大开，饥饿感从胃部一路上窜，撩得整个身体都难受。他的脸倏地沉了下来。

能把他勾成这样的，除了伊恩还有谁？

谁把伊恩给炖了？！

他心里又怕又急，沉着脸用最快的速度朝那侧赶，直到远远地发现那人还在老位置，与离开前没有多大变化，心中的焦虑才稍微缓解了一点。

味道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更加浓郁。

莫宁定睛一看，伊恩正蹲在一口大锅面前，一会儿看看火候，一会儿搅拌一下锅里的东西，口中还碎碎念着什么。看那喜笑颜开的脸，没有半点强迫的样子。

自己炖自己？这玩得是哪一出？

莫宁都要被气笑了：“你在做什么？！”

“啊，炖汤啊。”伊恩听见他的声音，抬头冲他打了一个招呼，“快熟了，你要不要来尝尝？我炖了一个多小时呢！”

莫宁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额头突突乱跳：“所以，你把自己炖了？还很开心，嗯？”

伊恩：……人艰不拆QAQ。

“废话这么多，炖都炖了。”他破罐子破摔。

金属锅里，汤咕噜咕噜冒着泡，食物内部的化合作用进行到最后一步。小火的煨烫催发出食材本来的滋味，加上调料的慢慢渗透，滋味从大开大阖的碰撞转变成细水长流的融合，浓郁而奇特的味道在空气中经久不散。

这味道引得其他白菜止不住偷偷朝这里看，压低声音议论起来，谁料被高度警戒的莫宁抓个正着，一个冷眼扫过，迅速缩回脑袋噤声装死。

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师，汤闷在盖子中完成了蜕变。味道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伊恩掀开盖子，汤完成了。

他盛了两碗，一碗放到沉着脸的莫宁面前：“特意为你做的，爱吃不吃。”

莫宁强撑着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最终还是屈服在伊恩的逼视之下，低下头慢慢喝汤。伊恩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个喝汤，一个看着另一个喝汤。气氛很好，除了忽然响起的咽口水声。莫宁抬起眼皮看声源地——伊恩。

伊恩正经地冲他微微一笑。然后低头凝视满满一锅汤，看一眼，再看一眼，算了，反正汤这么多，莫宁也喝不完，喝不完不就是浪费嘛！逻辑鬼才伊恩思路豁然通透，他动作迅速地盛了一碗汤，火速送到嘴里。

嘿，他狠起来连自己都吃！

汤水入口，一股暖流从喉咙落下，飞快地蔓延至全身各处，包括刚刚掰断的地方在内，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一碗下肚，效果立竿见影，之前因灾害而造成的各种暗伤居然好了十之七八。

伊恩瞅着自己越发水灵的叶片一脸古怪：居然还能自己增补自己？

妈耶，他似乎发现了华点。

这么一想，掰开来的时候似乎也不是很痛？伊恩陷入了沉思……

于是剩下的生长期里，兴奋的伊恩背着莫宁，将“华点”利用到了极致。

掰、炖、吃一条龙，然后日渐水灵。

第31章 果蔬森林

“恭喜你们，经历重重考验，今天终于可以收获了！作为一个慷慨的农场主，我将与你们共享丰收的喜悦。尽情狂欢收割吧，但是请注意——”

“收获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终于，丰收的季节到了。

戴维隆隆的话音刚落，“叮”的一声，奇遇任务也来凑热闹：

【奇遇任务·农场收获季】作为白菜，你在戴维的农场里成功地熬过了一个月，迎来了收获季。在果蔬森林里成功获取10种不同的蔬菜交给戴维，他会送你一份精美的礼品作为交换。任务限时：三天。

果蔬森林？

伊恩细细咀嚼着任务上的这两个字，下一秒如有所感似地豁然抬头。四周的环境映入眼底，他慢慢长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