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告诉我,你开始为什么那样骂我?你我并不相识,你怎么就说我是个爱钱的臭书生了?怎么就觉得没有商人纳税朝廷就养不起我们这些酸腐的秀才郎了?”
这问题问得李昇一时间没出声儿,盯着林泽终于开始忐忑不安了。
先前他就是一时之气见不得他爹低声下气,这会回过神来他也知道先前自己说的话真被计较后果有多么严重了,好点的他只是骂人家秀才郎,不好的他刚才就是大逆不道叛逆朝廷。
李昇再不懂事也九岁了,古代孩子早熟,回过神来哪里还敢重复先前的话,脸色有些白。
“说实话,这屋里现在没外人,我不喜欢听奉承,如果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胆子回答,你还是跟着你爹回去吧……”
林泽态度毫不留情,这孩子若说不到他想听的,那他坚决不收。
理念不同的师生相处纯属浪费时间,他又不是义务教学,古代师生关系可不是现代那么简单,收了这小孩就算他收了半个儿子,马虎不得。
李昇是个直脾气,小孩的胆子本来就大,又对书生夫子这类人仇视已久,见林泽表态,小孩自然稳不住,当即又恢复底气,
“哼,这可是你让我说的,你要是觉得我话不中听你生气找我家麻烦你就是小狗!”
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孩挺胸抬头,一副‘小爷今天终于扬眉吐气’的表情,
“你们别以为小爷年纪小就好哄,也就是我爹非得让我拜个先生读书才会被你们牵着鼻子走,每次我爹带我请先生,你们这些酸秀才都是一个模样,开始装得清高无比,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啊,都是屁话!但凡我爹多说几句加银子,马上就双眼放光同意了,这就是例子!”
“最可恨的就是每次说好教我两个时辰,但每次来我家都以我顽劣的借口让我先抄一个时辰的书,然后再讲大堆废话,完了还说我笨!”
“现在你不也是不例外么,竟然要收我爹三倍的束脩银子,还冠冕堂皇找借口,比之前的那些臭秀才还黑!还想在我家绸缎庄免费做衣服,你这酸秀才知道做一件衣服要花多少布匹吗?一件绸缎衣服值多少钱吗?知道送你几匹绸缎我爹得辛苦多久才能赚回来了吗?你简直狮子大开口不要脸!”
小孩越说越气愤,他真是太讨厌这些装模作样的酸秀才了,看不起他家做买卖,那怎么收银子的时候又收得那么爽快理所当然。
这就算了,更重要的每次那些被他爹重金请来的先生根本没有真才实学,教不好他还说他顽劣愚钝,简直屁话,他三岁就会给他爹打算盘了,爷奶和娘都夸他呢!就那些黑心肝的臭秀才没眼光!
难得能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李昇不过九岁孩童,话一开口心里的委屈就忍不住的巴拉巴拉往外吐……
李广财听得目瞪口呆,真是恨不得冲上去给这笨孩子脑袋一巴掌。
这孩子咋这么实心眼儿啊,人家让说实话就给说,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兵不厌诈啊!
不过林泽听得乐呵,虽然小孩不经激将法,冲动鲁莽了点,但小孩三观他非常满意。
李昇之所以如此讨厌读书人,态度恶劣,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见他爹低声下气求人多了心里不平。
再加上他爹以前请的先生都是些挂羊头卖狗肉的货色,骗完银子就走,才导致了小孩的逆反心理。
在思想压迫禁锢的古代,在所有人都认为圣人至高的时代,小孩能够产生质疑反驳,这种学生收下才适合灌输教导更为‘惊世骇俗’的现代思想。
林泽微笑点头,
“第二个问题,你觉得商人和读书人,谁更厉害?”
“当然是咱们做买卖的!”
李昇毫不犹豫回答,满脸臭屁,反正得罪的话都说完了,他也不指望再讨好,拜不成先生就拜不成,他都气走过多少个先生了,也不差再来一个。
“当然,我也承认学问好是很厉害,不过若是没有像我爹这样的商人南来北往的做买卖,不开店铺,东边的人怎么用到西边的东西?南边的人怎么买得到北边的布料?朝廷没有税收哪里来的银子用?光靠收田税饭都吃不饱,商人可重要了,偏偏大家还说商人贱籍……”
林泽点头,不吝啬夸奖,“恩,有点道理,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忽然赞赏倒是让李昇脸红不好意思了,这还是除了家里人头一回有外面的人对他点头呢。
小孩其实很老实,“前面我爹跟我说的,后面是我自己觉得的,我爹生意经可厉害了。”
说到后面,小孩满脸的自豪。
李广财只想往地洞里面钻,自己那么精明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傻儿子哟,卖家底卖得也忒干净了……
林泽看了眼李广财,继续问。
“最后一个问题,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是长大以后继承你爹的家业,还是努力考科举?又或者是其他?说真心话。”
“啊?”
这问题让小孩懵了,显然无忧无虑的小孩从来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话说考校不都是考学问识字吗?这个酸秀才三个问题都偏题不着边啊。
李昇懵懵懂懂心里嘀咕,看看想指点又不敢说话的李广财,又看看嘴角嗪着微笑的林泽。
思考半天,小孩最后一咬牙,给了自己老爹一个‘对不起’的眼神儿,重新挺起胸膛,大声回答,
“我想继承我爹的铺子!以前先生都说我不是读书的料,我自己也不喜欢读书,所以我想做买卖,我三岁就会打算盘了,我爷奶说我以后肯定能把家业发扬光大,我也觉得我是天才,以后我继承了我爹的铺子,肯定能把我家的布庄开遍整个青山县!”
九岁的李昇表情自信,说得豪情壮志。
虽然爹娘总说读书才有出息,做买卖再赚钱也是被人瞧不起,只有读书才能光耀门楣,可他真的是讨厌透了读书,讨厌那些总是之乎者也,说一套做一套的酸秀才。
李广财听着欲言又止,儿子,这都是家里瞎夸你的……
不过林泽很满意,不怕人太蠢,就怕心太小,理念上小孩过关了,但实际成不成,他还得看看。
“三个问题答案算过关,虽然有些口不择言鲁莽,但年纪小还能再调.教下,勉强收下你也不是不行,但这么蠢的学生太浪费我精力了,束脩三倍太亏,我要涨价,十倍。”
话落,李广财父子一大一小同时吸了一口气。
一般私塾束脩一年大概10两,单独请先生的话最多也就不超过20两,当然,这些只是学费,若算上节礼的话,单独请先生一年差不多得花上三四十两。
三倍已经是狮子大开口,十倍这话也就林泽敢说。
小孩又人忍不住脾气了,“你咋不去抢钱庄啊!”
“抢钱庄犯法的,收束脩正大光明,你们送上门我不敲你们的竹杠敲谁?我的时间可是千金不换……”
林泽微笑,
“不过,我再出一个题,若是能完成,束脩我就分文不收,完不成就别来烦我。”
“那要是你故意出个我不会的怎么办?”
小孩气呼呼,脑子倒也不是真那么蠢。
“那我就出你擅长的,你刚才不是说你三岁就会打算盘,是做买卖的天才吗?既然如此,那你就在一个月之内,把我手上这个旧陶碗卖出50两银子。”
林泽将手上刚喝完水的空陶碗放到桌上。
话落,又看向李广财,微笑,表情高深莫测,
“李老板您也可以帮忙参谋参谋,不过我还是希望日后咱们可以真诚相待,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别人求我的时候还绕弯子,下次有话直说,都在一个地方,咱们打交道的机会多得是。”
“先生,都是李某爱子心切猪油蒙了眼睛,望先生大量莫怪。”
李广财脸色微顿,立刻起身拱手,心虚道歉。
今日前来没有直接上门,反而停在村中晒场等待,当着村民的面求到林泽面前,确是他耍了一番手段心机。
本以为林泽也跟其他读书人一般爱面子爱恭维,当着大家的面他又下礼又砸钱肯定没问题,却不想林泽压根不在乎这些。
虽然他年纪比林泽大了一圈,但论道行他真差了太远,人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把戏。
他果然没看错,林秀才跟那些俗人不一样。
李广财暗暗佩服。
“好说好说,我家夫郎缺几件衣服,你铺子的绸缎是镇上最好的,改天我带我夫郎去挑几件,到时候你别收我银子,我就不计较了。”
林泽谦虚点头,豪迈要账。
李广财:他绝对是眼瞎了才会觉得面前这位是个高风亮节的……
第37章
帮郑何夫夫办完喜宴,林泽夫夫俩继续上午开摊卖面包,下午回家看书学习的生活。
现在甜点摊的生意非常好,耽搁一天就得损失不少,若不是郑小洛跟何向峰成亲,章珛可不愿意闲着,当天打发走李广财父子,晚上就立马拉着林泽准备第二天买卖。
看着章珛兴奋激动做买卖的模样,林泽不能阻拦媳妇的热情,只能跟着忙活,唯老婆是从。
累虽累,但夫夫两人却没半点抱怨,生意才刚起来,现在还由不得放松,等过段时间存够钱在镇上开了固定的铺子就好。
别看他们最近好像赚得不少,可成本花出去的也不少。
像面粉、鸡蛋、牛奶这些食材原料每样都是好东西,为了以后的品牌,林泽是坚决不准备用次品充数,所以他家的东西贵还是有道理的。
还有包装盒的油纸等等,虽然都是小东西,可聚少成多也是一笔账。
最重要的就是糖了,甜品本来就是‘烧糖’的玩意,之前从山上带回来的蜂蜜根本不够,林泽已经把何向峰手上的蜂蜜全部收购了,但仍然撑不了太久。
因此林泽已经跟何向峰约定好,在找到更加实惠又质量好代替蜂蜜的糖之前,全部收购何向峰从山里找回来的蜂蜜,反正何家男人多,以打猎收入为主,经常进山。
这一笔一笔的成本账单算下来,林泽手里的存款其实目前也就几十两,想在镇上开店铺根本不够。
如此,李广财找上门,林泽才不得不考量一二。
“……那相公,这样你日后在读书人的眼中怕是就成了铜钱臭,但凡有身份名望的学子都不会跟你交往了。”
章珛脑子不笨,回头听林泽的打算,有些担心。
“不来往就不来往,我考科举又不靠他们,那些顽固不化的人我也不想多打交道,而且谁叫我们现在确实缺银子呢,虽然咱们生意好,可用了限购策略,而人手也只有我们两个,这得累到猴年马月才能存够开铺子的银子……”
林泽也很无奈,他都多久没为钱发过愁了,每每想到现代自己银行里还没来得及享受的存款和房产本本,他就心里滴血。
再看刚养了点肉又给瘦没的章珛,他心里更是心疼,为了自己媳妇快点过上好日子,脸面根本不算事。
“哪里瘦了,昨天小洛见我才说胖了呢。”
章珛喜欢极了林泽温柔的目光和总把他任何小事都放在心上的样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万分甜蜜喜悦,脸红红的。
乖顺害羞的模样也让林泽喜欢之极,只要没人,那就得把他媳妇抱怀里,享受那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本来就又瘦了,抱着都摸不到肉。阿珛,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知道,连自己媳妇都养不好的男人就是废物,对我来说,你是我现在最重要的……”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是想考科举,但我不打算在仕途走太远,官场的东西远比想象更复杂,我这种没背景的人最容易被当成炮灰替罪羔羊使,我不想去淌浑水,我的目地就是博个能护咱们周全的功名。”
“我决定跟李广财打交道不单单只是为了他的银子,还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儿子确实合我胃口,二是李广财在镇上的人脉,如果我们在镇上开店有人照顾,会少很多麻烦。”
“阿珛,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圣人,爬到高位的人也没几个干净,那些学子不是高风亮节,不过是一群势利之人罢了,真正的圣贤是不被高位所容忍的,其他怎么瞧咱们根本无所谓,待到科举之时,便知三十年河东河西这句老话……”
穿越前在社会混了那么久,林泽的心态早就稳如泰山,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结果会啪啪打脸的。
而且身为现代人,他对事物的看法也跟这里的古人有着本质的区别,超越古人几千年的思想就是他最大的财富和金手指。
所以每次心里有什么想法,林泽都会仔仔细细的跟章珛解释剖析一番,这也是为了抹除他跟阿珛之间的古今距离,一辈子的相处三观思想融洽很重要。
好在章珛因为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在思想上本就比普通古人‘出格’,又没读过书被圣人之言洗.脑,因此对林泽某些比较超前和匪夷所思的言论虽惊奇,却接受很容易。
章珛不懂太多大道理,他只知道,他愿意无条件的支持他喜欢的人。
与林泽在一起的日子让他甘之如饴,短短时间,他整颗心都被面前这个男人哄走了,哪怕被骗他也认了。
“相公,其他事情慢慢说,你答应陪我回门看我娘的事情什么时候做呀?”
将杂事抛开,章珛主动伸手环抱林泽的脖子,笑眯眯满怀期望的询问挂在心里已久的事情。
不复刚认识将所有心思都掩藏起来的忐忑防备,现在他最会的事情就是跟林泽撒